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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最全] 【孤雏情陷红粉争霸】(未删节1-740章)作者:云岚t {2014/04/07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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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7章拳头与枕头

  但瞧了瞧无月那付焦急的模样,她还是硬撑着起了床,拖着疲惫的身子侍候
他梳洗一番,一边为他乔扮女装,一边和他调情,不时伸手下去捏住棒儿揉捏一
把,惹得他抗议不断,若非心里有事,早把这位淑女中的淫妇、淫妇中的淑女按
在榻上蹂躏一番!

  然而如此这般的撩拨次数多了,冲天钻才不管他是否乐意,照样如斯响应,
开始站岗放哨,发情美妇忍不住坐上去套入屌儿,前后挺动着厮磨起来。从前天
开始,和无月待在屋里之时,她身上便只披上一袭睡袍,下面真空,和无月办事
也方便许多。

  自从心理上接受无月之后,她成天沉迷于高潮连连的销魂快感,陷入肉欲之
欢而无力自拔,满脑子交欢的念头,只想缠着他爱爱,变得越来越像一个淫妇,
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面对身子越来越敏感的美妇,无月把她身上的敏感点已摸得一清二楚,驾轻
就熟,三两下便将她捅得淫水直流,攀上高潮。一次不够么?那就来第二次、第
三次……直到她连声告饶为止!

  擦净一片泥泞的下体,穿上亵裤,暂时无法合拢的阴门仍不时地溢出淫液,
很快将裆部浸湿,她只好拿出一块干净帕儿垫在下面,将帕儿贴住妙处的中间部
位揉成一个小布团塞住洞口,可走动间磨得阴门痒酥酥地,分外难捱,不禁意犹
未尽地道:「我的小丈夫真是好棒哦!我简直舍不得放你走了!下面这张大嘴巴
越来越馋,每天晚上都想吃肉。」

  天啊!她从未想到自己竟会说出如此淫荡的话,都是可爱的小姦夫害的!

  完事后李君怡终于收拾起身,下楼去吩咐贞儿和洁儿一一敲门叫醒大伙儿,
等大家匆匆梳洗完毕、用过早餐之后,店伙已从马厩中牵出马匹送到前院大堂台
阶之下,并套上马车等候。

  无月本不想大清早就去打扰君夫人等人,可想想如此不辞而别终究不妥,终
还是敲开了三号上房的房门。听说他马上就要出发,君之黛和张媚二人各自拉住
他一只手,脸上均露出恋恋不舍之色。

  张媚殷殷叮嘱道:「阿姨家在兖州澄阳侯府,记得来看看我哦!」

  君之黛则提醒她:「洛阳赵家花园,别忘了哦!」言罢匆匆到二号房叫醒女
儿小青,到十号房叫起儿子小米。

  李君怡在一边醋意大发,对张媚投向她的含笑目光爱理不理的。燕芷容则看
得一头雾水,这两位阿姨对无月的态度似乎不仅仅是亲热那么简单,他啥时和她
俩打得如此火热的?

  小青跟在母亲身后过来,对李君怡礼貌地笑笑:「你们一路保重,欢迎燕夫
人常到洛阳来玩。」对无月说道:「你也一样。」最后转头看向燕芷容:「当然
不包括你。」

  燕芷容撇撇嘴:「哼~好稀罕么?」瞪了无月一眼,说道:「以后你也不许
去!」

  无月尴尬地笑笑,暗中冲君之黛眨眨眼,意思大约是说不用管她,该来时我
还得来。大概感觉到无月在耍小动作,燕芷容伸长了鹅颈来看他的表情,他忙一
本正经地道:「都依你!」

  小青唇角令人不易察觉地向上翘翘,不屑地道:「就知道欺负男人,都什么
人啊!」

  燕芷容脸色一变,咄咄逼人地道:「我的男人,我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
干你屁事!」说话居然带出脏字儿,显然心中很是火大!

  李君怡脸色一变,容儿竟说出这等话,简直有失身份,正待叱责,小青也正
待反唇相讥,小米已睡眼惺忪地走了过来,他一向睡得晚,此刻大约尚未睡醒,
礼貌地拱拱手说上几句告别的客套话之类,便再无表示,只是呆呆地看着李君怡,
她则抬头看着天花板,似乎上面有什么不妥,对小米的到来视若无睹。

  燕芷容目光如电地看着她,她似有所觉,也回头理直气壮地瞪了女儿一眼。
眼下母女俩都有把柄攥在对方手中,大约谁也不用教训谁了,当然最关键的是,
容儿不会回去向燕郎告状,做娘的大约也不会让父亲来训斥女儿不守妇道了。

  无月对姊弟俩拱拱手,说道:「你们一路保重,我要先走一步了,记得要孝
敬母亲哦!」

  小青点点头,小米则翻翻白眼,不愿理他。

  三人辞别君之黛等人之后,下楼来到前院,众人已等在那儿,李君怡拉着无
月上了第一辆马车,燕芷容带着情儿登上第二辆,其余众人纷纷上马,向院门而
去,打算一大早上路。

  在大门处照例有绣衣阁的人盘查,这次出门的人较多,免不了一一过目并请
示上峰。

  李天秀匆匆赶来,也不见他查看马车中的乘客,也不向手下询问情况,只顾
着和领头那位端庄雍容、慈眉善目的贵夫人寒暄一阵,好一通瞎扯,这可不太像
李大人一贯的为人风格呀?

  他啰嗦这么多,不外是想再提醒燕夫人一下,有关两家联姻之事,她只是含
糊其辞,显得有些敷衍了事。

  李天秀心想,看她这付为难的模样,显然女儿之事她的确做不了主,他也不
好逼得过紧,看来只好抽空去一趟君山,登门拜访燕帮主了。他还特别对燕夫人
身边的三小姐温言细语地说了几句话,她紧紧地依偎在母亲的怀里,低头不敢说
话,一付小鸟依人、怕见外人的模样。

  他心中愈发喜欢,这样的儿媳往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懂得尊老爱幼,
可少生好多事端。

  殷勤话别之后,他举手一挥,手下立马放行。一行人出了客栈大门便直奔京
师方向而去。

  车厢之中,李君怡放下车帘,在无月腰上狠狠地扭了一把,着急上火地道:
「老实交代你和那两个女人之间的犯罪事实,否则老娘饶不了你!」

  无月一脸不解之色地道:「什么犯罪事实啊?」

  「好!装糊涂是么?老娘就让你装!」她手上忽然加力。

  他惨叫一声!君怡阿姨榻上功夫厉害,武功更是不在话下,这会儿看来真是
把她惹毛了,居然忍心对自己下得这等狠手!不禁龇牙咧嘴地连连告饶:「君怡
阿姨且放放手,我是、是干了那么一点儿坏、坏事儿……」

  李君怡恶狠狠地道:「那就快说!把犯罪时间、地点和过程详详细细地给我
交代清楚!」

  严刑拷打之下,他只好一一招来,然而说到犯罪过程,却委实说不出口,想
几句话带过。然而胸中妒火熊熊燃烧的母老虎却不容他蒙混过关,使出各种逼供
手段,差点连分筋错骨手这等毒辣手段都要用上了!

  在她的一再逼问下,他只好把自己和君姨、张姨爱爱的过程详细叙述一遍,
连干那事儿时用过哪些姿势都得一一交代清楚,他简直纳闷儿,君怡阿姨咋对这
等羞人之事如此感兴趣?

  李君怡愤怒的脸上越来越红,却并非完全被气红的,而是被妒火和欲火烧红
的!脑际浮现出心上人被那两个淫浪的女人骑在胯下轮姦重榨,她嫉妒恼怒之余
亢奋也与之成正比,一把扒下无月的裤儿,但见冲天钻已一柱擎天,不禁咬牙切
齿地道:「想起那两个淫妇你就亢奋成这样么?想想那么多女人都干过你我就火
大!你这个小贱货、小骚货!与其让你被那些骚女人轮流骑,倒不如自己来姦死
你!你不是喜欢老屄么?老娘就用老屄来夹死你、吸干你!」

  不由分说,脱光下面便骑上去套入屌儿一阵猛干,除了剧烈挺动大约还施展
出浑厚内功,瓤内嫩肉如紧箍咒一般夹得他疼痛不堪,但觉屌儿似要被夹断,忍
不住惨呼不已、连连告饶,直说以后再不敢了。废话,不敢才怪!

  李君怡大约也知道这一点,心中似已绝望,压根儿不打算放过他,催动体内
雄浑之极的真气继续施压,同时宫口发出强劲之极的吸力,加上车行途中颠簸振
动,棒头和宫口之间时常发生猛烈撞击,每每带来爆炸般悦感,很快便把他视若
拱璧的阳精给夹出来了……

  不知怎地,李君怡这会儿情欲特别汹涌,似乎真想把他姦死一般,一次又一
次地吸出他的精液,她也不断地哇哇大叫着登上灵欲之巅……

  无月射得头昏眼花,心中害怕起来,差点就想呼救,幸得芷容姊姊在外面敲
门,说道:「娘、无月,已到午时,该下来打尖休息一下啦!」

  君怡阿姨这才起身放他一马。他手握已痛得发木的屌儿只管嘘气,暗呼母老
虎凶猛!若非亲爱的芷容姊姊来得及时,自己势将难逃一劫!一向善于总结经验
教训的他不禁想到,以后类似梅花和君怡这等贞洁熟女最好少碰为妙!

  中午在一座小镇上打尖,闲聊间燕芷容得知李天秀的提亲详情之后,不由得
惊笑不已,免不了打趣无月这位燕家三小姐一番,弄得他尴尬不已。

  然而她并未得意多久,毕竟她才是真正的燕家三小姐,以后李天秀带着李公
子到君山来登门提亲,若父亲真的答应下来,到时候她可怎么办啊?想想都头疼
得紧!

  不过无月比她更头疼,坐在君怡阿姨的车上芷容姊姊有意见,坐芷容姊姊车
上君怡阿姨也有意见,骑马吧?他一身女妆又怕太过招摇。

  无奈之下,他索性拉着她俩同乘一辆马车,本想左右逢源,未曾想事与愿违,
变成两头挨耳光。

  当然拳头之后紧跟着就是枕头,无论是在马车里,还是夜宿客栈,只要芷容
姊姊不在身边,君怡阿姨便会宽衣解带,和他淫乐一番,给予他母爱和肉欲的双
重满足。

  李君怡也有自己的烦恼,无论是在路上还是打尖住店,情儿这孩子总像狗皮
膏药一般黏在无月身边,忙前忙后地为他端茶送水、洗漱更衣,唯恐别人抢走了
她侍候小姐的差事儿似的!李君怡和他温存的机会又少了许多,想想和他相聚来
日无多,不免暗自神伤!

  然而这孩子好容易找到一个好东家,有了一份好工作,想费心巴结主人自也
难免,她也不好出言指责。

  一路上晓行夜宿,两日后顺利到达蓟州李家堡。由于无月乃是朝廷钦犯,李
君怡也未将他介绍给自己的那些娘家人认识,而是直接把他带进自己出阁前居住
的那座小院里,老爷子和老夫人还一直为她保留着,定期有仆妇打扫,方便她随
时回娘家省亲用的。

  把无月和情儿安顿好之后,她才带着容儿过去向年迈的老爷子和老夫人请安
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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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8章凤归故乡

  沂南围场。元月二十六日上午,慕容紫烟派人将周韵叫来,说道:「我女真
立国已快一月,父王多次密函招我回去,一来参加各项重大庆典和祭天活动,二
来密商讨伐千禧事宜。最近因忙于对付官军,一直未能成行。眼下总算安定下来,
我已急招艾尔莎赶来围场,你将暴龙军指挥和训练之事暂时交给她代管,这就随
我动身返回关外老家吧。」

  周韵皱眉道:「万一无月最近返回围场呢?到时岂非见不到他?」

  慕容紫烟道:「他若回来,咱娘儿俩迟早都能和他相见,何必急于一时?韵
儿既有心图天下,此次关外之行非常重要,而且也很急迫!」

  周韵仍有些不乐意地道:「娘每年都要回去待些日子,也没见有多少大事,
今年咋这么急?过些日子回去不行么?」

  慕容紫烟耐心地道:「首先,娘得摸清父王对千禧朝的军事部署,以确定中
原罗刹门的生存之道;其次,要掂量一下那三个野心勃勃的弟弟和堂弟,瞧瞧他
们的翅膀到底硬到了何种程度?第三,你这次回去不必再像往年那样低调,大可
放开手脚,将我昔年的女真第一勇士称号夺回来……」

  其他的也还罢了,周韵一听要回去打架,立马挥拳踢腿地来了精神,「这个
没有悬念,保管打得他们满地找牙!」

  慕容紫烟道:「你可别大意,我老家可是藏龙卧虎之地,到时输了可别哭鼻
子。」

  周韵皱眉道:「我一向愿赌服输,遇上更狠的角色愿杀愿剐绝不皱眉,您见
过我输了耍赖么?」

  慕容紫烟笑道:「这个我相信。我还没说完哩,第四,最近留守阿城的二领
主窝泰根发来密函,领地内归我管辖的四大女真部落中,完颜部精锐旗兵已被新
任理政大臣尚明迁往辽东他的领地首府浑江堡附近,剩下的虎尔哈部、窝集部和
乌拉部颇受排挤,最近举家前来投奔中原罗刹门的族人越来越多,导致罗刹旗兵
组织膨涨过快,这一趋势若不加以制止,很容易招来千禧朝猜忌,派重兵围剿,
上次对付渤海镶黄旗,这次直接将矛头对准我们便是一个教训,继续韬光养晦很
有必要。这次回去,必须敲打一下那几位大臣,不可做得太过分!顺便安抚一下
领地内四大部落……」

  女真金国以部落联盟立国,无论是温罕家族中的大小领主还是其他部落的首
领,在各自领地内都拥有充分自主权,其领地大小和拥有的人口户数直接决定了
在部落联盟大会上的发言权,所以大家对扩充自己的领地和人口乐此不疲,有时
甚至不惜挖别人的墙角,就像尚明这种。

  周韵闻言恨恨地道:「可不是,官军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在无月回来这几
天动手!若非时机未到,真想大干一场!」

  慕容紫烟接道:「最后,还有一件重要之事,我领地东部的东海女真瓦尔喀
部,屡屡纵骑侵扰领地东边窝集部的属地,掠夺人口牲畜,去年窝泰根率四部落
旗兵与瓦尔喀部大战一场,胜负未分,其首领底失密更加狂妄,最近频频挑衅窝
集部,对方兵强马壮,汪吉古有些抵挡不住!这次回去,我打算彻底解决瓦尔喀
部这个长期威胁我领地的隐患。」

  周韵一向对烧杀抢掠最感兴趣!闻言更加亢奋,摩拳擦掌地叫嚣:「让我领
兵出征,保管将他们通通赶进冰冷的北海里喂鱼!」

  慕容紫烟道:「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不是将他们赶进北海喂鱼,而是征服
他们的土地和部众,为领地内增加新的血液!韵儿在中原算是威风够了,也该到
北疆体验一下女真诸部落之间血腥厮杀的残酷,当年娘就是这样拼杀出来的!这
五件事都很紧迫,已耽误不得!」

  周韵忽然想到什么,皱眉道:「暴龙军千余人、近三千匹悍马浩浩荡荡奔赴
北疆,太过招摇,人还好办,如此威武强壮的战马在中原集中出现可是非常罕见!
容易引起朝廷的注意,再说路上也耽误时间。」

  慕容紫烟道:「为节约时间,我们乘雕返回,自然无法带暴龙军同往。你只
需精选数十名暴龙军悍将随行,回到封地治所阿城后,你立即以他们为骨干,由
四大部落精选一千多精锐旗兵,以暴龙军的标准加以强化训练,在领地内组建第
二暴龙军,一方面是为了征服瓦尔喀部,另一方面也为将来南下老寨、夺取国主
之位做准备。」

  周韵点头道:「还是您思虑周全、想得长远!既然这样,那就走吧!不过我
得提醒您,您娘家那边可是有些重男轻女,若是和三大理政大臣发生冲突,姥爷
肯定不会站在娘这一边!」

  慕容紫烟在书案上重重一拍,厚重结实的金丝楠木书案差点被一掌击碎!
「那我就把他们的人统统赶出慕容领地!娘当年率部浴血奋战所征服的这些部落,
那几位要想坐享其成地拿走,也得问我答不答应!大不了兵戎相见,看父王又能
奈我何?」

  周韵嘻嘻一笑:「您这冲冠一怒,气势不在女儿之下,这就对了嘛!做人讲
究精气神儿,娘年纪大了,可别丢了当年的锐气!嘿嘿~咱这就随您杀回领地,
让他们见识一下咱的厉害!」

  慕容紫烟母女带上晓虹、摘月三女卫、艾尔菱、夜天情母子、周韵的四个丫
鬟等人,以及数十名暴龙军中的顶尖高手,前呼后拥、乘雕上路,一路翻越高山、
飞过大海,于晚间抵达刚刚建立的女真金国都城—老寨。

  夜天情母子并非暴龙军将士,之所以随行,是因为她本是瓦尔喀部降将,慕
容紫烟这次回领地,征伐瓦尔喀部也是目的之一,到时夜天情可为大军担任向导。

  在自己出阁前的宅邸紫烟阁中安顿下来不久,弟妹及故旧亲朋们闻讯,纷纷
赶来探望一番。作为理政大臣之一的麦汗,乃慕容紫烟唯一的同母胞弟,和母女
俩自然最为热络,一直留到最后。

  慕容紫烟对麦汗笑道:「小三儿,难得你不避嫌疑。不过,你在大姊这儿待
久了,就不怕另外三位理政大臣,尚明、乌雅齐格和奇克特有什么想法么?据我
领地二领主窝泰根告诉我,他们很是急着想拉走我属地中的人口呢。」

  麦汗老实木讷,没什么野心,之所以被父王任命为理政大臣,不过因为长兄
已被处死,长姊远在中原,剩下子女中以他最为年长而已。金主原配所生三个子
女,留在他身边的只剩麦汗一个,他能统一女真各部,除了武功,还很善于搞平
衡、笼络各大部落,这也是麦汗被重用的一个原因。

  麦汗闻言笑笑:「大姊多虑了,据我所知,这次完颜部举族南迁合兰城,主
要是因为父王打算举兵征伐千禧朝,需要兵源补充,主要还是父王的意思。」

  慕容紫烟道:「我不管!明天我就去找父王理论,需要兵源可以,为国征战
是他们义不容辞的职责,不过完颜部必须仍归窝泰根统领。」

  麦汗沉吟半晌,皱眉道:「这个么~应该可以和父王商量。不过父王现在越
老越顽固,往往听不进人言,大姊脾气一向暴躁,切记不要闹得太僵,免得吃亏。」

  慕容紫烟叹道:「二弟已被他们整死,现在尚明他们几个又摆明在针对我,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就因为」长兄为父、长姊为母「,嫌我和二弟挡了他们的路。
等把大姊拿掉,恐怕就是你了,你太过老实,容易被人欺负,我真为你担心啊!」

  麦汗木讷地笑笑:「我既不像二哥那样行为怪癖,又不象大姊这样脾气暴躁,
更没有什么野心,担任理政大臣也就是凑个数,他们两个倒是没什么对付我的必
要。倒是大姊这次回来,除了参加庆典,可还有其他打算么?」

  慕容紫烟把自己的四个打算,除了第一项之外,原原本本地对他说了。

  麦汗点头道:「这样也好,省得他们认为大房家的子女都那么好欺负。我这
位外甥女跟大姊当年一样威猛,实在可喜可贺!呵呵!」言罢疼爱地拉了拉周韵
的耳朵。

  周韵乘雕整整吹了一天冷风,趴在桌边已困得要命!打个哈欠,睡眼惺忪地
道:「舅舅,我可困死了,想睡觉!就不陪您啦,待有空到舅舅府上玩去。」

  麦汗笑道:「记得说话算话哦,舅舅那儿还有好多稀罕物为你留着,都是你
喜欢的,今儿来的人多不方便带来。对了,已有好几年未见过二甥女怡儿,不知
她还好么?」后面这句话是对大姊说的。

  周韵抢过话头:「您老就别提二妹啦,她现在和她那位才子老公好得蜜里调
油,成天吟诗作赋,连济南娘家都很少回,更别说来看您啦!」

  慕容紫烟啐道:「少胡说!怡儿岂是这种人?她有家室拖累自然走动少些,
哪像你以前那样疯癫癫地不务正业?」次女是她带大,感情深厚许多。

  麦汗笑道:「已是深夜,舅舅该回去了,大姊也早些休息吧!」言罢告辞而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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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9章女真第一勇士

  慕容紫烟也没招来丫鬟侍候,自把周韵扶上炕,原本打算和她抵足而眠,再
聊一会儿第二天的日程安排,谁知她头刚挨枕便已睡着。她揽住女儿的腰入睡,
母女俩从未如此亲密,当年在女儿幼时,若时常象这样搂着她睡,母女感情应该
会深厚许多吧?

  元月二十七日上午,慕容紫烟参见父王,要回了完颜部的控制权。随即和王
室贵族、理政大臣和各部落首领们一起参加立国之后的各项庆典活动。

  女真人尚武,但凡庆典活动必有比武大赛,来自各地各部落的女真勇士们齐
聚一堂,角逐新一届女真第一勇士巴图鲁这一光荣称号。

  比赛采用单循环淘汰制,周韵一路过关斩将,比赛过程乏善可陈,优势过于
明显,毫无悬念,最后决赛的对手是一个名叫塞尔吉的彪形大汉,身高足有六尺,
生得膀阔腰圆,力大无穷,同样也是轻松闯入决赛!

  周韵已算是身材健壮的大个头了,可站在他面前,足足矮了近半个头!

  第一项比试骑士决斗。人马均披重甲冲击对手,周韵仍使用贞雯负责携带的
那根大号狼牙棒,塞尔吉使用的长柄大刀同样分量很重。他的膂力比周处之大了
不少,双方马头相交的头两个回合斗得旗鼓相当。第三回合周韵使出全力,塞尔
吉倒还挺得住,可他跨下战马却无法承受如此重击,四条马腿被硬生生压断三根,
战马仆倒之时,将塞尔吉摔得鼻青脸肿!

  第二项比试骑射。周韵直接拿出小红负责为她携带的那把比人还高的钢胎长
弓,让贞雯和小翠抓牢两头,从小绿的武器袋里抽出一支比人还长的带羽标枪,
拉满长弓射出,嗖地一声将三十丈外一头正在啃草的犍牛牢牢地钉死在草地上!

  犍牛动弹不得,痛苦挣扎不到一刻钟便流血而亡!

  塞尔吉上前拉了拉这把长弓,只好认输。

  最后一项是格斗。经过两三次试探性攻击,周韵觉得用武功击败他有些胜之
不武,便以擒拿手法一把抓住塞尔吉,将他高高举过头顶,绕场走了一圈,才将
他猛地掼到地上!看在友谊第一、比赛第二的份上,塞尔吉仅仅是摔断了右腿、
左臂加上五六根肋骨而已。

  三场比试塞尔吉完败,慕容格格家大小姐完胜,女真第一勇士的称号实至名
归!

  二领主窝泰根从慕容封地阿城带来的那些站在赛场边观战的助阵亲友团顿时
欢声雷动,一年来饱受欺凌压迫的窝囊气被一洗而空!其中尤以完颜部族人更是
激动万分,他们由遥远的阿什河畔迁来尚明的领地首府浑江堡附近,饱受各部落
地头蛇的盘剥,心中积怨已久,眼见他们心目中的勇士如王者归来,欢欣鼓舞之
余,无不喜极而泣!

  大家按照女真部落故老相传的习俗,将大小姐高高举过头顶,绕行赛场三圈。
所有在场的女真猎人们不分领地和部落归属,也齐声欢呼起来,在大伙心目中慕
容格格是仅次于沙尔温的不败战神,是不断征服、掠夺、财富和地位的象征,而
这位新鲜出炉的女真第一勇士便是新一代的慕容格格,怎能不令他(她)们顶礼
膜拜?

  观战的金主见自己这位长外孙女如此威猛,颇有长女当年纵横无敌之英风豪
气,已逐渐老迈、不复当年之勇的他不禁庆幸自己后继有人!大喜之余当场宣布,
除了加倍赏赐这一金国首届巴图鲁外,还赐予长外孙女「格格」尊号!

  除了立国后新封的理政四大臣,和慕容紫烟原有的格格尊号,周韵是获得如
此殊荣的第六人,正式成为金国王室核心成员,同时也是温罕家族第三代中可拥
有自己领地的第一人。

  赛场上如此热闹,女儿如此风光,慕容紫烟却并不在场边。此刻她正带着晓
虹等人忙于会见各位兄弟姊妹和故旧亲朋,以及金王朝各位权势人物,大力开展
公关活动。

  这些人中,慕容紫烟和尚明、乌雅齐格和奇克特等几位权势人物周旋的时间
最长,毕竟一年时间不见,她希望更多地了解这几位堂弟和异母弟。对于比武,
她对女儿的能耐很是放心。之所以要带上晓虹,是希望让她熟悉一下金王朝的这
些核心人物,并对他们的能力逐一作出准确评估,为将来做好长远打算。

  获悉女儿被赐予格格尊号,她非常高兴,和父王一商量,建议将尊号定为
「齐天格格」。金主对长外孙女的惊人破坏力早有耳闻,觉得送给她这样一个尊
号的确恰如其分,便也答应了。

  周韵自是得意得紧,却不知母亲定下这样一个尊号可是另有深意,大意是说:
「无论韵儿闹腾得多厉害,不过还是个孙悟空,抵挡不住自己手中紧箍咒的威力,
还有无月这位如来佛。」紧箍咒是指母女间订下的那条攻守盟约,足以约束韵儿。

           ************

  蓟州李家堡。

  向老太爷和老夫人请过安,在接风晚宴上和娘家那些亲朋好友应酬寒暄一番
后,李君怡没有太多的时间叙旧,将燕芷容留在高朋满座的大厅里,自己匆匆告
辞而归。

  燕芷容被一群堂表兄弟姊妹缠住,尤其已有一年不见的姊妹,见面后自然话
多,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她本就健谈,眼下又有了如意郎君,快乐得就像一只
百灵鸟,一番高谈阔论,说话最多的就是她,倒把无月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无月一个人待在屋里,当然还有站在门边那个如影随形的小不点儿,他已被
迫习惯于她的存在,或者说他有意地忽略她的存在,否则他啥也做不了。

  对于一向待人温文有礼的他来说,要做到这一点实在很困难,然而他别无他
法,让她做啥都行,可即便他不得已用主子的口吻命令她离开,她也坚决不肯。
唯独令他安心的是,睡觉时他可以一个人安安稳稳地待上一夜。还从未见过如此
倔犟的家伙!他已隐隐有些后悔,芷容姊姊或许说得对,他不该滥施善心的。

  忽然想起在溧阳镇宾悦客栈中走得匆忙,压在床垫下的衣衫竟忘记带走!他
想拿出随身小包袱翻找衣衫,准备在恢复男装时好换上,却遍寻不见,那小家伙
忙上前问他:「小姐要找什么?」

  无月瞥眼间,嗨!原来包袱还在她背上,他取过来随口说道:「我找找看有
没有一套合适的衣裳,出发时好换上。」

  情儿忙接过包袱要帮他找。

  他皱眉说道:「跟你说过无数次,我不需要你一个小孩子侍候,退后!」他
没说出去二字,因为说了也没用。

  情儿依言退回门边站好。这一点她比小雨和绿绒都强,无论怎么说她、骂她,
她也不会伤心委屈,更不会生气。

  他解开包袱翻找间,从里面滚落下一样东西,他弯腰捡起来一看,是个小布
娃娃,上面有大姊亲手绣上的小名儿,只有他和冰姨知道的小名儿,那代表一个
头扎可爱小辫儿、天真无邪的小女孩。

  看似不起眼,却是大姊心爱之物,在他尚未被冰姨带回天池之前,一直是这
只小布娃娃陪伴大姊玩耍,夜里抱在怀里睡觉。和她屋里其他所有的东西一样,
但凡他见了喜欢便据为己有,这一样也不例外,唯独他拿回自己屋里时,大姊跟
过来珍而重之地告诉他,要他一直带在身边,永不遗弃。

  他的确做到了,这个布娃娃在包袱底层已不知放了多久,长大后他再未拿出
来玩过。现在想来,大姊大约是希望他见到布娃娃,就像见到她或想起她吧?他
心中不禁涌上一阵热流。

  把布娃娃拿到眼前,那对琉璃珠就像她那双深情的蓝眸,凑向鼻端,隐隐有
少女的幽香,和那夜她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埋藏心底遥远的记忆被彻底唤醒,
由远及近,人人都说大小姐骄横跋扈、行为乖张、粗野暴躁,他咋就从未感觉到
呢?除了拔刀相向的那一次,那也是他理亏在先。

  他从未发觉,自己竟是如此深爱这个刚烈的女子!他原本以为,自己是被逼
无奈,才做出一付爱她的样子,现在他才明白,根本不是那么回事,爱一个人是
绝对装不出来的!

  他双眼渐渐潮湿、模糊……他一生中最为平安喜乐的那些时光,不都是和她
一起度过的么?当然还有北风姊姊……

  一只小手伸过来,用手帕替他擦干眼泪,他吓了一跳,醒神过来,却是情儿!
作为男子汉,他咋如此多愁善感啊,还被人看见!

  他很是难为情,瞪了这不识时务的家伙一眼,说道:「我要睡了,你也去休
息吧。」

  她依言转身而去,临出门前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刚才小姐说要出发,是
还要去哪儿么?」

  无月说道:「是啊。我是朝廷钦犯,得逃往遥远的关外去寻访亲友,路上很
可能还会遭到追杀,可是危险得紧。我已和芷容姊姊说好,把你暂时寄养在这儿,
待将来我有了着落再把你接走。」

  她露出有些失望的神情,犹豫片刻之后,终还是说道:「我不!」

  言罢替他轻轻掩好房门。虽然很生气,但他有种如释重负之感,赶紧对着马
桶撒尿,毕竟,若被情儿看见他一个千金大小姐竟站着撒尿,非把她吓坏不可!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40章出关

  李君怡回到自己的小院内室,一路旅途劳顿,无月已然进入梦乡,情儿靠在
外间暖阁一张椅上也已睡着。若是叫醒无月,这丫头片子也会跟着醒来,再说她
也够累的,便唤来贞儿洁儿侍候着洗漱一番,上榻躺在无月身边早早地睡了。

  由于心中有事,清晨无月醒得很早,来到门边往外看看,外间没人,情儿一
向比他起得更早,为他张罗热水去了。自从多了这个累赘,他干啥都像做贼一样,
须知扮作女妆之后,他做的许多事情都是见不得光的,眼下马上就要做的更是如
此!

  他下床时虽然轻手轻脚、小心翼翼,仍将李君怡给吵醒。

  「君怡阿姨,我该走了。」

  她很是恋恋不舍,心知他挂念那位夫人和那位倾国倾城的北风姊姊,很是吃
醋,却也不好过于挽留,「昨晚功课没做,现在可得补上。乖乖还没吃奶呢,乳
房好涨!」

  掀开鸳鸯被,撩开薄睡袍,白生生肥腻腻的右乳斜倚榻上,颤巍巍左乳垂下
来遮住深深乳沟,两颗大大紫莓似在向他发出母爱的呼唤,左腿蜷曲着抬高,露
出大片萋萋芳草,和烂熟得已爆开的大大水蜜桃……

  他无法抗拒如此销魂的呼唤,受不了如此诱人的丰腴胴体。他又爬上床,嘴
里啯吸着越来越大、愈发硬挺的紫枣,男根深深插入恋姦情热的熟母湿热的牝户,
伞一般张开的肉棱抽插着、刮磨着替她挠痒痒,却越挠越痒。

  就像扯风箱,每拖动一次,她便会骚骚地呻吟一声,火烧得更旺。她有节奏
地吟唱着,说着从未说过的淫声浪语,似能带来更大的刺激和满足,双双陷入桃
花源中,好一番抵死缠绵、风流快活!

  昨夜三小姐睡得很晚,但仍匆匆赶过来陪他一同早餐,得知他马上就要动身,
再度劝说挽留一番依然无效,徒自伤感,却也无可奈何。

  在选择路线时,无月原打算经由古北口出关,那儿离灵缇所说的凤吟宫所在
地不远,可顺路去看看她。可转念一想,这条路线太过绕道,最终还是打算由更
靠近辽东的喜峰口出关。之所以没选择沿渤海北岸那段狭长走廊出关,是因为那
一带有朝廷重兵布防,多半张贴有他的画像,实难蒙混过关。

  李君怡和燕芷容将无月送出位于蓟州东北方的喜峰口,出了这道关口便是关
外了。草原上一些小部落与千禧朝以前原本是对付瓦剌的同盟,关系一直不错,
瓦剌崩溃后,草原游牧民族对千禧朝北疆的威胁基本解除,所以关口守军不多,
而且李家堡又是附近望族,无月等人出关倒也顺利。

  情儿说到做到,也要死觅活地跟了出来,谁拦她就和谁急,任无月如何好言
相劝外加威逼恫吓,统统无济于事,怎么也不愿安安稳稳地留在李家堡。

  无月一时头大,这家伙真是既可恨复可怜,只好让她跟来了。好在她身子轻,
坐在他身后也给马儿增加不了多少分量。

  临别前,无月要求李君怡将自己恢复男生装扮。情儿在一旁看得挢舌难下,
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绝未想到自己的主人由一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眨眼功夫
竟变成一个公子哥,简直就象变戏法一般!

  她双拳握得紧紧,脸上现出深深的懊恼之色,也不知为啥那么生气?即便这
样她也丝毫不肯改变主意,主人就是主人,管他是小姐还是公子。

  无月心道,先前我以为她是个小男孩,结果竟是女的,起初她认为我是个小
姐,眼下却变成公子哥儿,说来是有些搞笑,可也不至于这么生气吧?

  再上马时,情儿的身子不自觉地离他的后背远了些,他心中暗笑,以后你总
不敢再像狗皮膏药一般黏在我身边了吧?

  燕芷容的心情又自不同,虽早知他是男子,但见了这身男装打扮的绝世英姿,
依然陶醉不已。见他骑在马上,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不禁涌起无限惆怅!

  二人由关外向东北方向一路行来,入眼天地辽阔,一片苍茫黄色,连地上的
草也是枯黄的颜色,荒凉而寂寥,走了许久都不见人烟。无月不由得想起沂南围
场,也跟眼前的景色一般辽阔和荒凉,然而草更绿,也生长着许多这儿所没有的
大树。

  行约一百余里,到了进军山一带才陆续遇见一些牧马或放羊的草原牧民,热
情地向二人打招呼,遇上会汉语的还能聊上几句,遇上语言不通的则只能笑笑招
招手了事。

  他继续策马向前疾驰而去,渐渐进入辽西大草原,不时有牧民的毡房、羊群
牛群和马群出现在远远的地平线上,那些星罗棋布的毡房不过是些白色小点儿,
如天神随手撒向大草原上的一把碎石子,羊群在枯黄草原的映衬下就像一片片白
云,牛群和马群则将眼前略显单调的风景增添了些许色彩。

  他知道那是朵颜部的一支。渐行渐近,才发现那些远远看上去挨得很近的白
色毡房其实相互隔得很远,骑马要跑上好长一段时间才能看见一个。

  行约四百多里,到达喀喇沁大草原龙山一带时,天色已晚。

  见前面隐隐现出一个毡房的轮廓,便策马上前去投宿。

  热情的朵颜大妈,大眼睛笑得象弯月一般的圆脸姑娘,忙着将马群、牛群和
羊群分别赶回围栏的中年壮汉,一条耷拉着大耳朵对他狂吠不止的黄色牧羊犬,
喝起来烫嘴、热气腾腾的奶茶,香喷喷的手把羊肉和甘冽的马奶酒……

  和大多数朵颜牧民接待远方来客一样的热情和周到,和这家子闲聊一阵,无
月得知中年大汉名叫洪布尔,朵颜部牧民,大妈名叫仁萨娃,洪布尔之妻,圆脸
姑娘是洪布尔之女哈日娜。

  酒足饭饱之后,洪布尔弹起了悠扬欢快的马头琴,仁萨娃大妈打着拍子,哈
日娜跳起了舞,草原上的舞蹈热情奔放、节奏明快,少女腰肢柔软、舞姿优美,
双脚跺地有力,令人赏心悦目,毡房外的草坪上虽一共只有五人,弄得倒也挺热
闹。

  待哈日娜舞罢,无月也不好藏私,取出玉箫吹奏一曲《月是故乡明》,这是
他所会的曲子中最为哀婉动人的曲调,颇合他眼下背井离乡的心境。一曲已毕,
瞥眼见情儿眼眶红红的,心中暗自诧异,这孩子竟颇知音律?「情儿,你家乡在
哪?」

  「在米脂,不过爹有好些年没带我回去了,那儿没饭吃。」

  无月笑道:「我老家在绥德,娘也是米脂人,说起来咱俩还算半个老乡哩!」

  这孩子不大说话,但凡说话,十句中倒有九句要提到她爹,怕勾起她的伤心
事,他忙岔开话题,「这儿的饮食还吃得习惯么?」

  她点点头,那表情似乎在说,有饭吃就不错了,还有什么习不习惯的?

  哈日娜为逗情儿高兴,过来拉着她一起跳舞,小丫头那付别扭样儿就别提了,
看得无月大皱其眉,白天鹅和丑小鸭共舞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欢乐时光飞快流逝,天已黑,月挂东天,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也变得朦胧不清,
幽深而神秘。牧民们都睡得很早,无月和情儿也没啥好聊的,也早早和衣钻进被
窝。毡房中不分男女,一律睡通铺,洪布尔夫妇鼾声渐起,越扯越响,他被吵得
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简直奇怪哈日娜怎么能长期忍受得了?

  情儿也睡得很沉,过惯了流浪漂泊的生涯,就是躺在雷电交加的街头也照样
能睡着,这是他在渑池的切身体会。

  听着毡房中间火炉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他一时间心潮澎湃,有梅花出手,
北风姊姊的伤该好了吧?夫人遭遇如此挫折,我又不在她身边,不知是否会心灰
意冷?大姊回到夫人身边没有?丽儿妹妹现在还好么?大姊会不会欺负她?蓟州
李家堡离凤吟宫不过两百多里,我也没去看看灵缇和影儿她们,不知以后她们是
否会埋怨?

  唉!不是我不愿去,而是一路上总有大内高手和黑衣杀手跟踪而至,若非万
不得已,我去了势必给灵缇带来麻烦。还有……

  但觉眼皮渐渐沉重,终至沉沉睡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41章天池岁月

  趁母亲开会,在老寨还要停留一些时间,周韵抽空形单影只,乘雕在空中乱
兜圈子,临走前贞雯死皮赖脸地要追随她,被她一脚踹下雕背。但凡能想到的地
方,她都飞去看了看,那条熟悉的身影始终与她无缘。

  最后,她飞抵长白山天池湖畔。这个地方是她心中的圣地,她最亲的两个人
在这里陪她度过了大部分欢乐的时光。人虽不在了,但留下的痕迹却无处不在,
她只想一个人来这儿,静静地呆一会儿。

  自师祖羽化成仙之后,每年随母亲回老家省亲之时她都要来一次,睹物思人,
拂去时光留下的尘埃。她不止一次地想过,若能和无月在这儿白头偕老,继续从
前那无数个温馨幸福的岁月,该有多美?最好也能一道羽化成仙,和师祖在仙界
重逢,她将再无遗憾。

  洞天府中人去楼空,师祖遗物完好无损,只是扑满了尘埃,掩住了蓝幽幽的
光芒,显得无比陈旧、凄凉,她一件一件地擦净香炉、烛台、老君神像、衣柜、
绣榻、脚凳和雕花靠背,繁复的花纹非常难擦,她用指甲垫着湿布擦拭那一道道
深深的沟槽……

  半个时辰之后,这间洞室焕然一新,回复了当初的模样,她的心情好了许多。

  尚未记事起师祖就把她抱来这儿,白天用各种药水给她洗澡,晚上带她同睡
这张绣榻,揽住她小小的身子给她讲故事,她老人家的故事咋那么多啊?每晚都
不重样,讲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渐渐变得空灵而遥远,直到她睡着。

  从她开始记事起,有个高大漂亮的女人总会定期来到洞天府,说是来看她的,
师祖说那个女人是她的母亲,要她学着叫娘。她很不喜欢那个女人,连带着对娘
这个称谓也很不感冒。

  其实母亲的概念是师祖为她建立的,师祖是她唯一的亲人,直到无月的到来,
友情的概念是他为她建立的,起初她觉得无月顽皮好动、胡搅蛮缠,很是讨厌!
师祖的爱被他分去一杯羹,更是令她如临大敌!

  她对这个软乎乎的小东西满怀敌意,时常趁师祖不在,偷偷在他肋间粉红嫩
肉上捏几把,疼得他龇牙咧嘴。

  她很放心,这个胖嘟嘟的小家伙从来不哭,不会惊动到师祖,他也从不会告
状。那时他还不太会走路,走起来左摇右晃,活像个不倒翁,可时常摔跤,哪怕
摔得鼻青脸肿也未见他哭过。

  她很喜欢看到他摔得四脚朝天的狼狈模样,若有哪天未曾见到,她会走到他
身边不露痕迹地勾他的脚一下,把他绊倒,然后再假惺惺地扶他起来,他总是对
她嘿嘿直笑,似乎压根儿不知是她在使坏,简直傻得要命!她觉得再也没有比这
更好玩的了!

  师祖每天除了督促她修真炼气,自己也得闭关修炼,没法一直盯着无月,见
他老是摔跤,每天闭关之前只好把他放进一把童椅之中,用布带缚牢。他很好动,
总是不停地拍着椅板冲她笑,嘴里不清不楚地叫着:「则~则,则~则……」

  她知道他是想叫她过去陪他玩儿,连姊姊两个字都说不清楚,干嘛不干脆笨
死算了!她才懒得理这个傻乎乎的家伙,陪他玩那是门儿都没有,她倒是拿出许
多好玩的东西在他面前玩得不亦乐乎,可就是不给他,让他看得眼馋。即便这样
没多一会儿她就觉得没趣了,天池边上好玩的地方多得是,她可以去爬树上捉鸟、
潜入湖中抓鱼。

  一个人玩得尽兴之后回来,无月有时头搁在椅板上睡着了;有时童椅被他弄
翻在地斜躺着;有时则无聊地吃自己的手指、拍着椅板冲她嘻嘻傻笑;多数时候
是看着天上的鸟儿发呆,手脚居然扑腾个不停,难道也想跟鸟儿一样飞到天上?

  可无论哪种情况,只要她走过去没一会儿,他脸上只会出现一种表情,痛得
龇牙咧嘴的表情,每当这种时候,她心中便会涌上阵阵快意,驱使她对这种恶作
剧乐此不疲!

  她很奇怪,自己咋会这样无聊?后来才明白,这是来自母亲的遗传。她只愿
无月已记不得这些事儿了,他当时不过才两岁而已。

  每天出关见无月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以为都是他自己走路不小心摔的,
师祖很是心疼,又不愿请个保姆来到这片洞天福地,便让母亲暂且把北风留在山
上照看他。

  那丫头是母亲的家奴,脑子不太灵光,若说无月还只是傻,北风则是又呆又
傻,而且似乎连说话都不会,看护孩子却很尽心尽责,一天十二个时辰从未分离。

  北风比她还大三四岁,对她也很谦卑有礼,任她如何打骂都一声不吭、绝不
还手,一付低眉顺眼、逆来顺受的模样,唯独她想虐待无月时,这丫头立马就会
张牙舞爪地扑上来,一付要和她拼命的架势。

  那时北风虽比现在矮小一些,但也已长得很高大健壮,力气比那时的她大得
多,来硬的她还不是对手,有这鬼丫头在,她已找不到对无月下手的机会,便把
火力全部对准北风,无所不用其极。

  她用整无月的方法修理北风,那丫头很麻木,不会叫疼更不会哭,令她惊讶
的是北风连一点疼痛的表情都没有。

  她试过无数次,下手越来越重,情况依然如此,渐渐她发现北风别说疼的表
情,脸上从来就没有任何表情,不悲不喜、不哭不笑,一脸漠然,除了能走能动,
简直和一根木头没啥区别。

  到后来她觉得恶搞北风简直既无挑战性,也体验不到虐待无月时所感受到的
那种快意,也就兴趣缺缺了。

  每天她从闭关室练功出来,若是在夏天,总能看见北风背着那傻孩子在湖畔
散步;冬天则背着他在湖上滑冰,他总是挣扎着要下来自己滑,即便有北风拉着
他也经常滑倒;春季背着他去采花;秋季背着他去摘那些她不知名的果子吃。

  渐渐地她有种被孤立的感觉,那傻孩子一点儿原则性都没有,竟把那个小女
奴也叫作「则则」!

  已有很久未能整得他哇哇叫,她很不甘心,有北风在来硬的不行,她就设法
暗算他,于是那年冬季,有天她天不亮就起床,在北风背着孩子经常溜冰的那片
光滑湖面,找到几处最薄的冰层偷偷敲出几个大窟窿,然后填以浮冰,把表面抚
平,到得上午浮冰和新结成的薄薄冰层结合在一起,再也看不出做过手脚的痕迹。

  等到她每天一次的修炼功课完毕,辞别师祖从闭关室出来,立马跑到湖边验
收成果,她每次出手从未落空,这次也不例外,眼看着姊弟俩噗通一声掉进冰窟
窿里变成落汤鸡,尤其是看见无月冻得脸色发青、瑟瑟发抖,她心里便得意非凡,
小傻瓜,即便有北风护着你,照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北风先把孩子托上冰面,然后才自己爬上来,赶紧把无月抱到温泉里泡热乎,
生火把他的衣裳烘干后再穿上,她自己则未经任何处理,仍穿着那身已冻成无数
冰坨坨的衣裳,就像披挂着全套厚重的铁叶甲,走起路来叮咛咣当直响,也不知
脱下来烘干了再穿,看起来那么冷,竟浑若无事一般!

  春季她在北风常带着孩子去采花的花丛中曾藏进一个马蜂窝,然而那种令她
亢奋的、无月哇哇大叫的场面未再出现,北风把孩子抱在怀里捂得严严实实,任
由那一大群愤怒的马蜂爬满她全身,无数螫刺扎进她的皮肉,可说是遍体鳞伤,
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至于那个喜欢哇哇乱叫的小家伙,马蜂根本就螫不到他,
一点儿都不好玩。

  到了秋季,她想出的花招是在果子上涂上毒药,倒是让北风躺了几天,不过
也就是躺躺而已,无月依然没事,因为北风总要尝过那些不知名的果子是否有毒
之后才给他吃。

  直到无月四岁那年,师祖才让北风下山回到母亲身边,因为母亲那时急需这
丫头助她称霸武林。

  按她的想法,这丫头平时那么护着无月,该很有感情,临走前该依依不舍才
对,谁知母亲一纸召唤过来,北风放下无月就走了!任由他一路嘶声叫唤着「则
则~则则~」,一路跌跌撞撞地想追上去,却哪能追得上?北风头也不回,走得
竟是如此决绝,没有丝毫留恋!

  她简直奇怪极了,实在琢磨不透这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然后她看见那个从
来不哭的小傻瓜哭了,他拼命地追着跑了好长一段路,直到再也跑不动摔倒在地,
眼睁睁地看着北风的背影消失无踪,哭得好伤心。

  这次再也没人扶他起来,她也没有,过了好一阵才见他站起身来,脚步蹒跚
地回到洞府。一向活泼好动的他一连十多天都没来找她玩过,成天闷闷不乐,师
祖很是心疼,说笑话逗他也没用。

  无月的护身符走了,她又有了大把整他的机会,然而她忽然发现,不知何时
她已没了那兴致。或许她忽然发现这家伙也挺可怜的,把师祖的疼爱分给他一些
也没啥大不了。

  随着二人一天天长大,他在她眼中变得越来越可爱,她终于接纳了他,她心
中的亲人由一个变成了两个,多了一个可爱的弟弟,他终于能叫清楚姊姊二字,
她替他纠正过来,应该叫大姊。

  北风离开天池以后,每年仍要随夫人到天池探望她和无月,始终都是那付一
脸漠然、毫无表情的模样,似乎世间的任何人和事均与她无关,唯一的差别是武
功越来越高,带无月去玩的还是那些老花样,毫无新意,她很有些瞧不上。

  可无月就喜欢跟着北风到那些地方去玩,一点儿也不腻味,离开时北风跟在
夫人身后依然走得干脆利落,无月依然会在后面徒劳地哭喊追逐着,然后难过十
几天,年复一年、总是如此……

  她正打算出去,瞥见案头文房四宝之后,刚才打扫时撩起挂在壁上的帷幔一
角,搭在书案之上。她过去把帷幔拉平,却见帷幕后面的角落里,搭着一块铺满
灰尘的白绢,她从未注意到这里面还藏有东西,每次来都被遗漏了,从未收拾过,
灰尘很厚。

  她用两根指头拎起白绢一角,灰尘簌簌直掉,她皱皱眉,在鼻子前扇扇风,
准备拿出去洗,发现下面还盖着一样东西。那是一只奇形怪状的花瓶,由长白山
特有的青石打磨而成,里面插着一束由水晶雕刻而成的冰花,擦净之后晶莹剔透,
反射出五彩缤纷的光芒,美得令人眩目!

  然而花瓶实在丑陋,与冰花毫不相衬,在她的印象中,师祖多才多艺、品味
极佳,和母亲不可同日而语,怎会使用如此丑怪之物?可终究是师祖遗物,她还
是拿起来,仔细擦拭干净,发现瓶底刻有字迹,凝神看去,是「心爱的无月赠」,
后面三个字飘逸灵动,是无月的字迹,前三个出自书法大家之手,挥洒自如、娟
秀雅致,显然是师祖添上去的。

  下面还有一行字,「仙界无凡物,奈何寄相思。」也是师祖的笔记。

  她心中疑惑,脑际浮现出师祖的形象,那是她一生一世也不会忘记的。久远
的记忆中,师祖是一位年轻美丽的母亲,待她成长为一个身高体壮的亭亭少女之
后,师祖依然还是那个模样,与其说是师祖,不如说更像她的姊姊,站在这位真
正的仙子身旁,尚显青涩的她时常有些自惭形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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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2章少女之心

  难道她对无月,也有那样的感情?

  周韵使劲儿摇摇头,似乎觉得不该有这样的念头,随后走进无月的洞室,她
顿时崩溃,坐倒在地!

  屋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帮着师祖一手布置的,有可爱的小烛台,漂亮的小灯
罩,衣柜里有淡紫色小衣裳,一个漂亮的布娃娃,上面绣着她的小名儿,不过离
开时已被无月带走,因为那是她的替身,希望无时无刻都陪伴着他,她要他永远
也不得丢弃。

  小榻上他蜷曲着小身子睡觉的压痕犹在,只是同样扑满了灰尘。她趴到床边
擦得干干净净,压痕中似乎仍散发着他的那种独特味道,还残留着他的体温,他
熟睡中均匀的呼吸声似仍漂浮于空中,天使般的睡姿依然历历在目,当年那个填
满她空虚怀抱的小身子柔软光滑,总是令她爱不释手。

  她时常鼻尖对鼻尖地磨蹭着逗他,他呼出的气都是甜的。他偶尔思念父母,
也会偷偷流泪,若身上没带手巾,她便替他舔干眼泪,发觉他的泪水竟那么甜,
从此每当他流泪,她再也不用手巾。

  这屋里堆满了她的心爱之物,唯独没有他最心爱的风筝,因为她喜欢无月来
求她,喜欢看他那付绞尽脑汁施展阴谋诡计的奸诈模样,喜欢听他说出一大堆缺
乏营养、毫无诚意却分外动听的话儿……

  后来她独自睡了,每晚已不用听师祖讲故事哄她也能睡着,变成每晚她来这
儿给他讲故事,哄他睡觉。她希望他永远不要长大,一直都是这样一付可爱的小
模样。

  然而他终究还是一天天长大了,他的模样,令她越来越不敢逼视。中间有一
阵,她下意识地刻意避开他,因为她发现自己的身子有了一种可怕的变化,令她
心慌意乱,时常莫名其妙地脸红。和他在一起,她时而恐慌,时而烦躁,每月总
有那么几天,哪怕只是无意中碰触到他的手,都会心惊肉跳,引发一阵颤栗!

  她这一切瞒不过师祖的眼睛,师祖为她织了些需用之物,她笑嘻嘻地说,
「无月戴上这个一定很有趣!您给他做了几条?」

  师祖摇摇头,「他不用。」

  她既惊讶又愤怒,「师祖,为何无月就不需要?」

  师祖解释,「因为无月是男孩子呀,只有女孩子才用这个。」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和他男女有别,她像小偷一样将那堆东西塞进她认为最隐
秘之处,洗过之后也不敢晾,夜里闩好门躲在屋里偷偷烤干,再小心藏好。有次
刚换下正准备洗,师祖唤她有事,她只好揉成一团塞进褥子下面,待她忙完匆匆
返回准备收拾时,无月不知何时已钻进她屋里,竟找出那样东西天真地问她,
「大姊,这是什么东西呀?」

  她气得眼泪都出来了,挥手便给了他一记耳光!

  他傻乎乎地看着她,眼中惊讶和莫名其妙的神情,她现在还记忆犹新。不过
他没敢再问什么,只是呆呆地站在当地不知所措,似乎隐隐猜出自己犯了某种忌
讳。她也没做任何解释,只是用被子捂住脸大哭了一场!

  她为何如此生气,如此伤心?她自己也想不清楚。怨他不该进来乱翻东西么?
他一向都是可以进来拿走任何东西的,对于特别心爱之物,无论她藏得多好,他
都能找到,她也从未拒绝过。似乎嫉妒他身为男儿,又似丢失了某种最珍贵之物,
隐隐还有些担忧,以后无法和他再像往常那样相处自如……

  从此,暗夜中她习惯蒙住脸,忍不住要细细回味最近所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新
感觉,弄得脸红心跳,身子热得难受,感觉好奇妙。半年多之后,待她发觉这些
感觉并不可怕,一切又恢复了正常,她不再遮遮掩掩,该干啥干啥,感情上和他
更加亲密,只是与他目光相遇时,她的心总会莫名其妙地一跳,继而涌上一股暖
流。

  为此她变得喜欢捕捉他的目光,呆呆地看着他,和他默默对视,她觉得自己
连话都不太会说了,变得像个傻丫头。那是她一生中最为沉默寡言的一段时光,
敏感而脆弱,不争气的眼泪太不值钱,也就是那时,她觉得自己永生永世,已与
他密不可分!

  他依然喜欢拉着她的手到处疯玩,以前是她带他,后来变成他带她,偶尔她
心中会忽然涌上一种更加陌生的情感,越往后次数越多,越发强烈,难遏难止。
直到某一天,师祖允许她喝下第一口酒,好辣啊!继而醺醺然、晕乎乎地,那感
觉似曾相识?

  于是她喝下了一罐,她醉了,是的,她似乎找到了那种感觉!

  区别是,喝酒会头晕,而那种感觉是心醉!

  她曾天真地问过师祖几次,心儿为什么也会醉?师祖时而慈爱地看着她,笑
而不答;时而神情复杂,默然无语。看来师祖也是不知道了,次数多了她已习惯,
也就不再问了,只是仍有些奇怪,为啥和他在一起才会这样?跟师祖那么亲都没
有。

  和他在一起话变得越来越少,她心中积压的东西却似乎越来越多,越来越堵
得慌,她浑身所有经脉已畅通无阻,无数次试着提聚真气将心脉中郁积之物渲泄
出来,总不成功,似被结印封死在里面!为此她苦恼、烦躁,心绪不宁,举止失
常。

  直到某一天,她的脸被他偷袭成功,她被他点燃了!心中郁积之物化为熊熊
烈焰,不用刻意渲泄也会喷薄而出,迸发出最绚丽夺目的光芒,照亮她的人生,
照亮整个世间!那一刻,他填满了她的整个心灵,她因为他而存在;那一刻她终
于明白,那是人世间最真实最深沉的一种爱!

  从此再跟他在一起,心中烈焰总会燃起,令她心醉神迷,不知身在何处?那
已是回到济南府中的事情了,他身边多了许多人,母亲似乎刻意要把她从他的生
活圈子中赶走,北风渐渐取代了她,成为他最亲昵的姊姊,相见不再那么容易。

  在府中,他本是北风捡回来的,二人感情自然不一般,实事求是地说,这无
可厚非。

  令她担忧的是,无月已开始醒事,由可爱的小天使变为一个翩翩少年,越来
越依赖北风,他看北风的眼神渐渐蒙上一层薄雾,就像当初她情窦初开时看他的
眼神一般。她的担忧变成了恐慌,他对北风的感情正在发生蜕变,待羽化成蝶,
一切都晚了!

  她渐渐发现,一向冷冰冰的北风居然也变了,而且变化巨大,对无月竟比她
更加温柔,更加体贴,似变了个人一般!当年那位永远听命行事、随时可以扔下
无月决绝而去的冷漠的北风一去不复返,取而代之的是一位有血有肉有感情的少
女,北风看他的眼神也是越来越复杂,以前她不懂,现在懂了……

  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得设法捍卫自己的爱!好在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最喜欢
吃什么,穿什么,喜欢什么样的花草鱼虫,喜欢女子的哪种发型和妆扮。她用尽
所有才智和奇思妙想,准备好他最喜欢吃的食物,把自己和暮雨楼妆点成对他最
有吸引力的那种。

  好在她脑子里从来不乏新奇的点子,无论是以前用来整他还是如今用来吸引
他,她的努力从来都没有白费,换来无数个花前月下,娓娓私话、相依相偎。每
天清晨起床后梳洗打扮一番,她的发型是他最喜欢那种,柔细长发大多结成数十
根细长小辫儿披垂脑后,留下两绺长长秀发飘垂于左右胸前,一成不变,鬓边少
女黄色绒毛是他的最爱,那是万万不能修剪的。

  她最喜欢做的事,便是站在暮雨楼圆拱门外眺望秋水轩方向,每当看见他面
带比鲜艳桃花更加灿烂的笑容,一路蹦蹦跳跳地沿着花径跑来,便是她最幸福的
时刻!府中不比天池,到处都有一双双眼睛盯着她,她知道母亲不希望自己和他
过于亲近,每次他来,便带他上楼躲在屋里,即便是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她也
是那么快乐。

  也不管他烦不烦,她最爱问他:「无月,喜欢大姊么?」

  「当然喜欢啦,跟你在一起这么好玩。」

  「除了好玩,就没有别的原因了么?」

  「当然有了!大姊既勤快又好看,对我那么好,夫人打我时你还要护着我…
…反正好处多得说都说不完,唔唔唔~香一个!大姊的脸上好香好光滑哦!」

  他那张小嘴儿简直迷死人,总是哄得她心花怒放,每被他亲一下,心儿便会
砰砰乱跳!然而她还是一定要问个清楚,「那你以后愿意娶大姊做你的媳妇儿么?」

  「为什么要娶媳妇儿呀?」

  「娶了媳妇儿才有人给你洗衣做饭、为你生儿育女啊!」

  「呵呵,大姊做的饭菜最好吃了,以后就做我的媳妇儿吧。除了洗衣做饭,
该怎样生儿育女呢?」

  她一窒,「就、就是夫妻间该做的那、那些事咯……」

  每每说到情浓之时,好渴望他那深情的吻,她不好意思主动要求,便做出许
多暗示的举动,他总是那么善解人意,总会有所反应。他的手轻轻一招,她的头
便靠上他的肩,他的脸转向她,她立即献上微启红唇,她已过了最青涩的阶段,
自己最珍贵之物已被他看过,还有啥好害羞的?

  他似乎天生便是此中顶尖高手,每一个吻,魂儿都被他的舌尖勾走!不知他
吻别的女子是否也是如此深情自然,毫不牵强?

  火焰在心中和唇舌之间燃烧是什么滋味?天地万物,所有的一切不复存在,
除了她和他,天下还有什么能令她如此浑然忘我、意乱情迷?

  原来火焰竟如此神奇,轰地一声便可改变世界!从此她变成纵火专家,她喜
欢看熊熊燃烧的烈火,和心中爱的烈焰交相辉映,足以毁天灭地,她喜欢这种刺
激的感觉,这是她的爱最形象的描绘!

  她眼中耀眼的光芒倏地敛去,美丽的脸上现出深深的痛楚。后来的一切在脑
际一闪而过,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夹杂着一段灿烂辉煌的幸福和满足!然
而却是昙花一现,直到此刻,噩梦仍未醒来,等待还得持续,何时才是尽头?

  她闭上美丽的眼睛,双手合十,用心灵祈祷,无月,我就在你的屋里,今晚
就睡这儿,希望你能听见大姊的呼唤,夜里托个梦给我,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
好么?求求你!

  将屋里彻底打扫干净之后,她起身走向自己的洞室,当初离开时,她把门关
得很死,将那个青涩少女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梦牢牢锁在里面。她找出钥匙打
开斑驳的木门,里面一切如故,满眼尘埃,恍若隔世。对他的倾心之恋便是躲在
里面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现在想来,当时的她真是幼稚可笑,他不经意的几句
话便可令她神魂颠倒,或是惹得她伤心流泪!

  里面的一切她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但远没有师祖和无月留下之物那么令她
依恋,那种每看上一眼,便心中空落落地、想要流泪的感觉。

  走出洞天府,她漫步来到湖畔,坐在枯草上,遥望对面起伏山峦和蓝天白云,
呆呆出神。初春时节,春寒料峭,群峰白雪皑皑,已有零星山花绽放,孤傲而美
丽。他常说早春孤傲的花儿就像她,她很喜欢这个比喻,他是天下绝无仅有,她
也得做到独一无二,绝不能让他瞧不起!

  正在解冻的湖面一如既往的呈深蓝色,间或闪烁着凌乱冰棱蓝幽幽的光芒,
她常说蓝得像他那双深邃晶亮的双瞳。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湖面,越看越深,心
也在一点点地下沉,却始终无法看清湖底风光,就像看不清他的内心世界,到底
都有些谁?

  她最喜欢天池的严冬,雾凇晶莹剔透,远远望去,白茫茫一片片,如烟如雾,
又象蓝天上的白云,皎洁闪烁,像冰雪世界中怒放的花朵,所以无月称之为冰花,
很准确,他对待任何事物都是如此准确,就是不明白对于感情,是无需这样的;
她喜欢称之为傲霜花,就象长白山上的玉蝉,凌霜傲雪,在酷寒中绽放出绝世的
美丽!这样的别名儿,岂非更富有感情色彩?

  且慢!焉知他没有别的深意?那个丑陋花瓶中,插的不就是一束冰花么?而
且……的名字中,也有个冰字……

  她猛拍额头一掌,咋老是如此胡思乱想?简直是对师祖的亵渎!

  定了定神,继续回忆冬季的天池奇景。湖面封冻后积雪,似与群峰融为一体,
一片纯白之中,平整的湖面在阳光照耀下光彩夺目,群峰投下轮廓起伏的蓝色阴
影则显得凄迷美丽,她酷爱那种凄迷的幽蓝色,只因他喜欢淡紫色,所以她的衣
衫一向都是蓝紫色。

  她时常扫开湖面上的积雪,就像当年北风那样,拉着他在上面一边滑冰,一
边放风筝,风筝很快便会飞得又高又远,像是挂在天边的两只小蝌蚪。无月滑冰
很笨,总是学不好,偏偏还非要自己放一只风筝,时常摔跤,风筝很大,峰顶上
风更大,他又死活不肯放掉风筝线,或四脚朝天、或五体投地、或侧躺在冰面上,
跌得龇牙咧嘴,被风筝线拉得像坐雪橇一样向前滑,看得她又是好笑又是心疼!

  她最喜欢天池的严冬,师祖曾告诉她,故老相传,白雪皑皑的长白山能保佑
有情人长相守、到白头。

  夏日最美的时刻是夕阳西下,紫红色晚霞铺满天际,湖畔染上一层赤红,与
凄迷的深蓝湖面和对岸阴影中的起伏山峦,构成一幅如梦似幻的图画。待得日落
之后,如同变魔术一般,周遭迅速变成一片蓝幽幽的世界,远处的朦胧群山就像
铺在脚下的烟云,令人恍惚置身于仙境之中。

  每每这种时刻,和他手拉手漫步其间,师祖见了总是赞叹不已,真的好像仙
界中的金童玉女!

  斜对面那座瀑布宏伟壮观,落地如雷声贯耳,一块巨石将瀑布劈为两半,扑
向突起的石滩,冲向深深的谷底,溅起飞浪数丈,在空中绽放,如天女散花。这
儿还有温泉处处,她常带着无月在最烫的温泉池里煮鸡蛋,味道和锅里煮出来的
就是不一样!

  她陶醉于这片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瑰丽万方,可即便如此美丽的景色,也赶不
上身畔的少年更令她心醉神迷。她很小的时候就来这儿了,以前从未感觉天池竟
如此绚丽。不知是身边之人令景色变得阿娜多姿,还是如斯美景,令他更加动人
心扉?

  是啊,凡是有他出现的地方,无论是此地,还是府中的梅苑,或是她的暮雨
楼,总是会焕发出各种各样的美景。

  正出神间,遥见一个两三岁的小男孩向这边走来,像鹅一般走得左摇右晃,
好像当年刚来时的无月!她一阵恍惚,如同时光倒流,闪电般掠过去一把抱住男
孩,他身上的奶香味儿令她激动,在那张嫩白光滑的脸蛋儿上亲了又亲!

  「无月,你变回原来的样子又回来了么?呜呜呜……」

  一时间难以自持,如醉梦中,哽咽难言!

  一声呼唤惊醒了她的迷梦,抬头一看,是一对年轻夫妇,看装束应是进山采
参之人。她低头看看怀中男孩,大头圆脸,绝非无月幼时模样。

  她将男孩拎过去还给夫妇俩,皱眉道:「这儿如此荒僻险峻,而且是仙人居
住之处,你们跑这儿来干嘛?」

  夫妇俩目露惊讶之色,「是么?俺们刚从南边来此不久,尚不知……」

  「记住,以后别来了,否则触怒天神,罪不可恕!」蓝紫色身影倏地消失!

  夫妇俩大惊失色,举目四望,四周一片空旷,刚才那位女子如此美丽,不似
来自人间。若非天仙,她岂能无故消失?

  夫妇俩忙拉着孩子一起跪倒,三叩九拜,无比虔诚地祈求大仙恕罪,起身后
将孩子放进背篓,逃一般下山而去,以后是绝不敢再来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43章寸步难行

  晚上她到无月那间洞室中早早地睡了,睡前双掌合十,默默祈祷无月托梦给
她。她一向躺下便能睡着,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果真就见到他了!

  她激动得难以自己,飞一般向前扑去,可跑得怎么这么慢啊?前面无月骑在
一匹马上,似遇上什么危险,拼命呐喊着向她求救,飞鹰~?她的心被撕得片片
碎裂,心急如焚之下双脚乱蹬,竟飞了起来,掠过一丛丛树梢,飘啊飘地向前飞
去,却始终无法拉近和他的距离,急得直叫:「无月别跑那么快!有坏人追你么?
等等大姊啊,有大姊在,坏人不敢欺负你的!」

  她猛地吓醒过来,捂胸愣神半晌,浑身冷汗直冒,心儿砰砰直跳!隐隐记得,
那是一片大草原。草原?哪个草原?无月咋会跑草原上去了?飞鹰~又是个什么
东西?难道是飞鹰门?记得母亲说过,飞鹰门杀手曾找上北风……

  一连串疑问,百思不得其解,但无论如何,直觉告诉她,无月处境不妙!她
有种想杀尽坏人的冲动,她该到哪儿去找飞鹰门这帮混蛋?

  她该怎么办?情急之下捂头便睡,希望能接着做梦,梦见那到底是个什么样
的地方?然而一觉睡到大天亮,再连个影子都没梦到……

           ************

  大约就在无月出关一个多时辰之后,某地一座深宅大院上空,一只游隼正由
高空盘旋直坠,只见一抹灰影在空中划出一道螺旋形曲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扑向一只白鸽。抓住白鸽之后,游隼降落在宅院一座跨院中的小楼屋檐之上,开
始撕扯啄食白鸽,尖喙利爪之下顿时一片血肉模糊!游隼不时用带钩尖喙扯下大
块骨肉,高高抬头耸动着囫囵吞下。

  跨院回廊之上,一位年约五旬、身穿正三品朝服的虬髯老人正静静地看着屋
脊之上的游隼啄食,身旁一位绣衣中年人正恭声向他汇报:「大人,有眼线用飞
鸽传书发来密函,说是在喜峰口外的进军山附近,有牧民发现一个形貌和画像上
萧无月非常相似的少年,正骑马向东北方喀喇沁草原而去……」

  虬髯老人倏地转过头来,神态威猛,正是绣衣阁统领郑天恩!只听他沉声说
道:「那位牧民说得是否肯定?」

  绣衣中年人迟疑一下,答道:「密报上没说,不过看言辞,不算太确定。」

  郑天恩向下猛地一挥手:「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马上用飞鸽传书
通知李副统领,星夜带人出关追捕,能抓活的最好!」

  「是!」绣衣中年人躬身诺诺而退。

           ************

  喀喇沁草原,龙山。日出东方,初春阳光普照,一望无际的枯黄大草原露出
淡淡一抹绿色。

  无月被一阵说话声吵醒,睁眼一看,毡房内已空无一人,心中一阵难为情,
自己一向晚睡晚起惯了,在家还无所谓,在别人家做客就有些失礼了。

  他忙爬起身来走出毡房,情儿守在门外,草原上很缺水,不知她从哪儿弄来
一小盆,侍候他洗脸擦手。被这么小一个孩子侍候真是难为情,可她坚持如此,
他也没招。

  说话声来自数丈之外那辆勒勒车旁边,拉车的白马打着响鼻,口鼻间喷出一
团团白气,不时地扑腾一下长长的尾巴,显然刚干完重活,尚未从车辕上卸下。

  哈日娜一身黄色节日盛装,打扮和昨天黄昏时迥然不同,看起来精神许多,
正从车上往下卸木材,并在地上堆成垛,这些带有树皮的桦树树干约碗口粗细、
丈余长,断口白生生地流淌着树汁,应该才砍下不超过两天。地上横躺着十余根,
再后面的她就往上面放,已码得齐腰一般高,也不知是准备劈成柴火,还是用来
修建围栏?

  一位高大健壮的盛装白袍青年懒洋洋地斜靠在车辕上,看装束也该是朵颜牧
民,正将一根根原木从车上拖下来,帮着她抬上木堆码放整齐,并不时地和她闲
聊几句,说话嗓门儿挺大,但二人说的都是朵颜部土语,无月一句都听不懂。

  他心想无功不受禄,承蒙主人殷勤招待,自己也该帮忙干点活儿才对,便忙
上前一起卸货。情儿也跟过来想帮忙,他回头叱道:「这活儿不是小孩子能干的,
快闪开,当心砸到你!」

  情儿依言退到一边,很不情愿地看着他独自干重活。

  健壮青年咧开大嘴,冲他和情儿友好地笑笑,对哈日娜说道:「这两位很是
眼生,是外地来的亲戚还是客人?」

  哈日娜回头看看无月,回了青年一句,「他名叫萧无月,挺不错的一个少年,
那个小孩叫情儿,昨晚一起到我家投宿。」

  健壮青年笑道:「这个我也看得出来。」

  哈日娜用有些生硬的汉语对无月笑道:「萧,这位是卡萨大叔的儿子拜伊鲁
尔,挺厉害的,他可是去年部落那达慕大会上的跤王哩!」

  卡萨大叔是谁无月不知道,但听得跤王二字,他不禁油然而生敬佩之情,忙
拱拱手笑道:「拜伊……大哥好,您真是厉害,佩服!」心想异族人的名字真是
又长又拗口,跟女真人差不多,他总是记不住。

  拜伊鲁尔对他嘀咕了几句什么,哈日娜对无月笑道:「他也向你和情儿问好
……萧,木头重,你身子单薄,就不用来帮忙啦,我俩能行!」

  无月但觉被人瞧不起,心生不悦,他好歹也是自幼练武出身,这点力气还是
有的,可不能被她瞧扁了。

  他一声不吭地将原木一根根拉下车,拖到木堆边,整整齐齐地码放到上面。

  哈日娜见他面露不豫之色,倒也未再阻止他,可见他干活笨手笨脚,木头码
放得看似整齐,两头却露出大大的缝隙,并不牢靠,显然不是干这等活儿的料,
忙提醒道:「萧,小心些,别垮下来砸了……」

  话音未落,圆木堆骨碌碌地应声垮塌,他正举着一根圆木打算往上放呢,躲
避不及,上面几根圆木滚下来,重重地砸在他的脚面上!

  「哎哟!」一阵剧痛传来,他再也无法站稳,仆倒于地!

  情儿和哈日娜齐齐惊呼一声,急忙过来帮他脱下靴子查看伤势,哈日娜回头
对拜伊鲁尔叫道:「天啊!他脚上流了好多血,不知伤到骨头没有?」

  拜伊鲁尔蹲下来握住无月的右脚,轻轻扭动脚掌部位,然后又检查左脚。

  一阵钻心刺痛传来,无月忍不住呻唤起来,低头看去,右脚面被砸出两寸多
长一条口子,里面粉红嫩肉爆出伤口之外,鲜血正狂涌而出,整个右脚血肉模糊,
左脚上也流了好多血!

  拜伊鲁尔双眉紧锁,对哈日娜说道:「糟糕!他右脚骨折,左脚也伤得不轻,
我得赶紧去找老吐班来为他接骨!」转身大踏步走到拴马桩前,解下缰绳,骑上
那匹白花马疾驰而去。

  情儿从身上扯下两块布替无月的双脚简单包扎一下,以免出血过多,哈日娜
跑到毡房后面不远处,寻寻觅觅地摘了一些有点像蒲公英的草药,跑回来蹲在他
身边,将草药放进嘴里嚼烂,替他敷在伤口上,再让情儿重新包扎好,皱眉道:
「萧,这种草药可以止血……麻烦的是你的脚骨骨折!拜伊鲁尔已去找部落里的
大夫去了,好替你把断骨接上。」

  无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糟糕!我还急着赶路啊!这可咋办?」

  哈日娜转过身子,弯下腰背对无月,急道:「你这样子怎能上路?怎么也得
养好伤再说啊!若是拖久了,断骨错位,就再也长不好啦!来,双手攀住我的肩
膀,我背你进屋。」

  情儿将他的右臂放在自己肩上,助他起身,他伏到哈日娜背上,不经意抬头,
不禁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一夜之间,四周草原上密密麻麻的多出许多白色帐篷,尚有不少牧民驾着勒
勒车源源不断地赶来,看似也要在此地安营扎寨,他不禁奇道:「哈日娜,这儿
咋一下子来了这许多牧民?」

  哈日娜抬头看了看,不无遗憾地道:「你伤得真是不巧,今天要举行那达慕
大会,这可是咱草原上最热闹的盛会,可惜你没法参加了。」

  她将无月背进毡房,扶他躺好,见他一脸焦灼之色,疼得满头大汗,忙扯下
头巾替他擦汗,安慰道:「既然都这样了,你焦急也没用,还是安心养伤吧,别
想那么多。」

  无月咬牙苦忍,装作若无其事地道:「这是你们很重要的节日么?」

  哈日娜兴奋地道:「是啊,那达慕就是娱乐和游戏的意思,大会上有惊险的
赛马、激动人心的摔跤和射箭,当然我最喜欢的是入夜之后的歌舞狂欢!大会召
开前,男女老少都要穿着节日盛装,驾车或是骑马,不顾路途遥远地赶来参加。」

  无月听得眉飞色舞,情儿倒是无动于衷,由哈日娜手中接过头巾只顾着替他
擦汗。

  正说话间,拜伊鲁尔已带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急匆匆地走进毡房。哈日娜
介绍道:「我们都叫他老吐班,是我们朵颜部最有经验的大夫。」

  吐班同样身着民族节日盛装,看来也是来参加大会的,此刻却被拜伊鲁尔拉
来为他接骨。他难为情地笑笑,想坐起身来施礼,被老吐班按住示意他别动,让
他喝下几大口烈酒,在他右脚上也浇上一些,给他嘴里塞了一团布,便开始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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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4章草原狂欢

  无月眉头紧锁、咬紧牙关,满头冷汗潸潸滚落在脸颊之上,忍不住发出「嘶
嘶」之声!

  那个痛啊!

  情儿感同身受,表情也似跟他差不多,忙不迭地为他擦汗,紧紧抓住他的手
臂,哈日娜不断地低声安慰着:「忍一忍,很快就好了……再忍忍……」

  经过一盏茶功夫的苦捱,脚掌断骨终于接好并打上夹板,他已疼得昏迷过去!

  但闻外面响起一阵「嗡~嗡~」悠长低沉的牛角号声,拜伊鲁尔和吐班脸上
均露出焦急之色。

  「糟糕,咱们已错过大会开幕式,唉!哈日娜,既然已经接好断骨,咱这就
快过去吧,摔跤比赛已经开始了!」拜伊鲁尔用朵颜语说道。

  那阵阵号角之声似乎具有某种魔力,搅得哈日娜心中也是热血沸腾,急于投
身于节日狂欢的人群海洋之中!

  可她定定神,终还是摇摇头皱皱眉,也用朵颜语说道:「可他疼成这样,我
怎么走得开?你们先去吧。」

  拜伊鲁尔不禁一怔,看了无月一眼,隐隐有些不悦地道:「难道……为了他
的伤,你竟不打算参加这场盛会么?这可是咱们最重要的节日啊!」瞥了情儿一
眼,意思是,不还有她在么?

  哈日娜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地道:「那又能咋办?她一个小孩能顶啥事儿?
不过,篝火晚会我是一定要参加的,祝你今年能蝉联跤王称号,快去吧,再过几
轮就该你上场了,先去观摩一下别人的比赛,也好心里有数。」

  吐班已等不及,留下些药物先行出去看热闹去了。

  拜伊鲁尔抓耳挠腮,迟疑半晌,终忍不住焦灼万分地道:「哈日娜,你不、
不来看我的比赛么?我……」朵颜汉子倒也干脆,长叹一声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

  不知过了多久,无月悠悠醒来,还好,没像以前那样昏迷后动辄被挪动地方!
他松了口气,入眼是情儿和哈日娜无比关切而又略显焦急的目光,「萧,你总算
醒过来了,双脚还疼吗?」

  不说还好,她这一提醒,无月脚下又是一阵剧痛袭来,忍不住皱眉呻唤一声!
看看亮晃晃的帐顶,约莫已是上午巳时时分,他不禁有些吃惊,我也太弱不禁风
了吧,竟昏迷一个时辰之久!

  外面倏地传来一人兴奋无比的大笑大叫声,随即是一阵大声喝彩,显得热闹
非凡!

  哈日娜走到门边,远远地看着,脸上露出焦灼之色,对无月说道:「摔跤大
赛马上就要结束了,不知拜伊鲁尔今年能否再夺跤王称号?」

  无月心中也很是好奇,紫烟姊姊当年也是象这样夺得跤王称号的吧?

  哈日娜回头,见他脸上一付跃跃欲试的神情,皱眉道:「你都这样了,还想
去看热闹么?」

  无月没说话,他这样子是没法出去的,心中暗自叫衰,上次被绑架是被施加
了禁制导致无法行动,这次却是自作孽!

  哈日娜想了想,过来将他背起,大踏步向外走去。微带幽香的少女发梢在鼻
头上蹭来蹭去,他忍不住歪着头连打了两个喷嚏,情儿则在身后扶住他的背。

  二人合力将他放在那辆已腾空的勒勒车上,驾车来到会场边。这片平整的草
地上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那些人见了哈日娜,纷纷和她含笑招呼,并为她
让道,显然她平素人缘极佳。

  她将勒勒车赶到人群里面,作为大会第一项盛事的摔跤比赛已进行到决赛阶
段。无月好奇地向场中看去,见两位膀阔腰圆的赤膊摔跤手脚登高筒马靴,身穿
皮革坎肩,在脖颈上围有五彩缤纷的饰物,正相互撕扯使绊,竭力想摔倒对方。

  见到哈日娜,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纷纷挤过来围在她身边,这些姑娘身穿
的节日盛装要么一身红、要么全白色,还有个别是红白相间,个个头戴尖顶帽,
帽檐左右两侧各垂一条直达腰际的长长坠饰,服装和帽子上满是繁复漂亮的装饰
花纹,显得喜气洋洋。

  一位月牙儿眼睛的姑娘问道:「哈日娜,你怎么现在才来?摔跤比赛都快结
束了,平常你可是最积极的。这位是……」

  哈日娜笑道:「他是我家的贵客萧……上午帮我搬东西砸伤了脚,所以没能
赶得上看比赛,这位小姑娘名叫情儿,跟他一起的。对了,白提莎,拜伊鲁尔怎
么不见?他竟然未能进入决赛么?」说到后面已有些忧形于色。

  白提莎道:「他呀,今天不知咋地有些打不起精神,第四轮上就被淘汰,看
起来很不高兴,跟我们招呼都没打,一个人就骑马提前回去了。」

  哈日娜跺跺脚气道:「这家伙真是,都不跟我打个招呼就走了!」

  这些姑娘唧唧喳喳地和她说笑个不停,不时转头看无月一眼。跟她们在一起
闲聊一阵,哈日娜看似气也消了,回头对无月说道:「萧,这些姑娘都是我的好
朋友,平时大家各忙各的很难聚在一起,她们可都在夸你长得好看、实在罕见呢!」

  无月冲这些姑娘一一含笑点头招呼,其中有两位粗通汉语,也能和他聊上几
句,至于在身后扶住他的那个小不点儿,在哪儿似乎都不是引人注目的对象,压
根儿就没人注意到她。

  这时比赛已分出胜负,获胜的那位汉子跨着大步绕场一周,不时举起双手大
吼一声,引发观众们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声,欢呼他们新鲜出炉的大英雄!

  赛马也是大会的重要活动。比赛开始,骑手们一字排开,个个扎着彩色腰带,
头缠彩巾,洋溢着青春的活力。赛马的起点和终点插着各种鲜艳的彩旗,嗡嗡号
角长鸣,骑手们齐齐扬鞭策马,一时红巾飞舞,如箭矢齐发。

  哈日娜一边看得津津有味,一边为无月和情儿讲解赛马规则,这些骑手娴熟
的骑术给他留下无比深刻的印象,情儿更是看得眼中异光闪烁。

  到了下午,吸引众多牧民的是射箭比赛,个别技艺高超者几乎百发百中,赢
得观众的阵阵喝彩。

  比赛结束后已是日落西山的黄昏时分,牧民们带来了许多极具草原特色的饮
食,有牛羊肉、奶酪、奶干、奶油、奶疙瘩和马奶酒等,大家也不分彼此,把各
自带来的饮食堆放在中间,围成一圈席地而坐,开始享受丰盛的晚餐。

  夜色降临之后,酒足饭饱的牧民们燃起一堆堆篝火,围着篝火载歌载舞,实
在热闹非凡!

  哈日娜和三个姑娘一起,将无月抬到一堆篝火旁坐下,数十个姑娘和小伙子
手拉手地围成一圈,将他和情儿围在中间载歌载舞,他则有节奏地拍掌为大家助
兴。

  他最是喜欢热闹,如此彻夜狂欢对他来说还是首次,情儿则受宠若惊,也跟
着舞蹈节奏拍掌,还被哈日娜拉到圈子里一起跳舞,小脸兴奋得发红,流浪生涯
她看惯了别人的白眼和尔虞我诈,何曾受到过如此欢迎?当然她知道,这是沾了
无月的光。

  大伙正玩得不亦乐乎,西南方忽然传来一阵隆隆马蹄声,听声音人数似乎还
不少!

  牧民们顿时警觉起来,草原夜色下,但见影影绰绰一排排黑影在马背上跳跃
奔腾,也不知有多少人马正疾驰而来,马蹄声越来越近,隐隐已能看出这伙人似
乎全都身穿黑衣。

  无月先前尚未留意,毕竟在那达慕大会期间,随时都有晚到的牧民三五成群
地骑马赶来。可他渐渐感觉牧民们的反应有些异常,忙抬头向马蹄声响处看去,
来人竟是一路上对他紧追不舍的那帮黑衣杀手,马队一片黑衣之中隐隐有绣衣身
影闪动,来者少说也有五六十人!

  也不知这些人是如何发现自己的踪迹,竟能跟踪到此地!偏偏眼下我脚伤严
重,别说走路,连骑马都困难,若是和他们拼命更是死路一条,这可咋办?他脸
上不禁露出焦虑之色,然而又能如何?

  黑衣马队已冲到篝火晚会会场边,见到前方有人也并未停下,直接纵马冲过,
霎那间「哎哟、哇哇」大叫之声接连响起,已有五六个朵颜男女青年被奔马撞倒,
杂乱的马蹄踏过篝火,带着火焰的树枝横飞、火花四溅到原本兴高采烈的人群之
中,引发阵阵骚乱!

  哈日娜见这些黑衣人个个面目狰狞、眼神冷酷而残忍,对那些被他们撞倒的
牧民看都不看一眼,行事骄横跋扈,一付杀气腾腾的模样,感觉不象是好人!

  这些人她一个都不认识,彼此间无怨无仇,为何如此横行霸道?她不禁回头
看看无月,见他脸上一付惴惴不安之色,隐隐猜出这些黑衣人是冲他来的。

  她怔怔地低声说道:「萧,这些人来势汹汹,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无月点了点头,低垂着脑袋对她急急地说道:「哈日娜,我得赶紧走了,免
得连累大家!今日相待之情,容我来日再报!」

  言罢竭力想扶住情儿的肩头站起身来,然而右脚断骨疼痛欲裂,左脚伤得也
不轻,一时却哪里站得起来?急得他满头大汗!

  作为马背上的游牧民族,朵颜部民风彪悍,族人个个勇敢无畏,岂能容得这
帮黑衣人如此猖獗?当下男女青年们纷纷拔出腰刀,跨上马背向这伙黑衣人冲去,
把他们团团围住砍杀起来,一时杀声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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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危如累卵

  然而朵颜部众虽人数占优,奈何黑衣人武功高强,剑法诡异辛辣无比,不过
半盏茶功夫,已有数十名朵颜青年男女伤在黑衣人剑下,全是一剑封喉,无一能
够活命!

  朵颜部众阵脚大乱,渐渐抵敌不住,眼见黑衣人手中剑光纵横盘旋间,不断
有牧民中剑落马,伤亡越来越惨重!

  无月不禁忧急如焚,忍不住冲哈日娜叫道:「哈日娜,你快扶我起来,招呼
大家停止抵抗!这帮人武功高强、心狠手辣,你的族人们绝非他们的对手!我情
愿被他们抓走,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牧民们一个个就这样死去!这样下去只会徒
增伤亡,于事无补!」

  哈日娜心中一时间矛盾万分,眼睁睁地看着同胞被杀令她痛心疾首,然而要
她亲手把自家的贵客送入这帮豺狼的魔爪,她同样也做不出来,这不是草原儿女
的风格!

  幸而这时朵颜部族长匆匆策马赶来,喝止自己的族人,「大家住手!有话好
好说!」

  无月远远看去,李天秀在几个手下的簇拥下策马上前,大声喝止那帮黑衣杀
手,这场血战,不,应该说是黑衣人对朵颜这些热血青年的屠杀才终于结束。

  李天秀和族长面对面地交涉起来,隔得太远,也听不清二人在说些什么。

  明暗不定的篝火映照下,但见族长面露难色,犹豫半晌,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回身对族人们大声说道:「我的好儿郎好姑娘们,请你们待在原地不要乱动,他
们只是要搜捕一名来自千禧朝的钦犯。」

  这些热血青年们个个都羞愧得低下了头,对他(她)们而言,这不啻于一种
奇耻大辱!然而这些黑衣人委实太过凶悍,族长也已放出话来,大家除了遵命,
又能如何?

  随着李天秀一声令下,这些黑衣人立即分为三人一组,散开来在参加篝火狂
欢的人群中搜查起来。

  李天秀自己也没闲着,在七八个绣衣人的簇拥下进入会场,缓缓策马而行,
鹰隼般锐利的目光从一个个朵颜男女青年的脸上缓缓扫过,看得十分仔细。没办
法,他要找的这个人实在很重要,主公可是下了死命令的,必欲得之而后快!

  他带人一路由吟啸山庄追到溧阳小镇,结果在宾悦客栈一带街道上,竟把人
莫名其妙地给追丢了!手下近一百号人将小镇翻了个底朝天,这小子如同忽然从
人间蒸发了一般,鸿飞冥冥、无影无踪!

  为此他回到京师复命时,被郑大人骂成废物一个!悻悻然带人回到自己的绣
衣阁平州治所之后,既然人追丢了,满心盘算着带儿子去君山提亲,又被郑大人
的游隼传书紧急调来此地,说是在这儿发现了萧无月的踪迹。

  他只好马不停蹄地沿青龙河向北一阵急赶,幸而两地相隔还不算太远,总算
在入夜之后及时赶到,可飞鹰门这帮杂种!不先好好找人,倒和牧民发生一场流
血冲突,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大约一刻多钟之后,一辆破旧不堪的勒勒车映入他的眼帘,套车的白马无精
打采地打着响鼻,一位圆脸大眼睛的朵颜姑娘也是懒洋洋地斜倚在车轮边坐着,
见他过来,弯月般美丽的双眼之中闪动着愤怒的火焰。一个八九岁的小孩靠在她
肩上,似已熬夜不过,靠在姊姊身上睡着了。

  一路搜来,这样的目光他见得多了,丝毫不以为意,然而她那健美的体态、
不俗的容颜,在这些朵颜姑娘之中显得鹤立鸡群,忍不住好奇地多看了她一眼。

  圆脸姑娘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状似不屑!

  他身后的随从叱道:「不知天高地厚的朵颜小蛮子,竟敢对李大人无礼!」
长长马鞭挥出,狠狠地抽向圆脸姑娘。

  李天秀轻轻抬起右手,似施展魔法一般,飞向半空的马鞭顿时止住前冲之势,
「叭」地一声软软地垂落在草地之上。

  「李大人,您……」

  李天秀扬扬手制止住随从,目光扫向勒勒车之前,但见数十个朵颜青年男女
围着篝火在草地上坐成一圈,看向他的眼神同样也是很不友好。

  他皱了皱眉,目光从这些姑娘小伙们的脸上一一掠过,在一个身穿红白相间
的节日盛装的少女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天下的美人大概都长得差不多吧?随即见
少女身边那个姑娘的白色长袍下鼓起老高,他心中一喜,扬了扬下巴。

  身后随从会意,忙下马走到那位白袍姑娘身前,一把撩起长袍下摆,不过是
几袋马奶酒而已。

  李天秀不禁一阵失望,带着随从们缓缓策马走开,搜查其他地方去了,在人
群中又来来回回地转了好几圈,依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心中不禁疑惑万分,
根据可靠情报,他应该就在这附近,可他们已把这一带仔细搜查过一遍,却踪影
全无,这儿也没有,难道他又飞上天去了不成?这家伙可真是不简单啊!

  整个篝火晚会的场地上,除了这帮不速之客零碎的马蹄声,再无其他杂音,
在青年牧民们个个怒目相视之下,数十名黑衣人整整用了近一个时辰,将会场上
的所有人一一搜查完毕,期间有少数青年人按捺不住怒火,又陆续发生过几次小
冲突,弄得现场一片混乱,在族长的一力劝阻和李天秀的喝止之下,才没有闹出
更大的流血事件。

  和李天秀这伙人一样,那些黑衣杀手同样一无所获,头目甄五只好策马迎上
来,一脸无奈地道:「李大人,看起来他应该不在这儿,咱们该怎么办?」

  李天秀双眉紧锁,心想还不是你带人打草惊蛇,弄不好人家早偷偷溜走了!
可眼下正需用人之时,责备他也于事无补,沉吟半晌,缓缓地道:「莫非已经跑
前边儿去了?」

  当下命令手下绣衣人和黑衣人重新集合,蹄声嘚嘚,齐齐向东北方向搜索而
去。

  白提莎站起身来,伸长了脖子看了一阵,见那帮凶神恶煞已消失于茫茫夜色
之中,踪影不见,回头冲着仍靠坐在车轮上的哈日娜点点头,又眨眨眼,意似赞
许。哈日娜也冲她会心一笑,却缓缓摇头,不知是表示谦虚,抑或示意她稍安毋
躁?

  白提莎收回目光,转向盘腿坐在她对面的一位花枝招展的朵颜少女,少女身
穿一套缀满装饰花纹、红白相间的节日盛装,头戴一顶花饰繁复、帽檐左右两侧
各垂一条直达腰际的长长坠饰的朵颜传统尖顶女帽,修眉星眸,面如桃瓣,肤白
如脂,玉面匀红,端的是美丽绝伦,只是大约刚才不慎跌了一跤,脸上沾了些尘
土。

  少女冲她点头示意,眼中满是感激之色,随即转向哈日娜,向下微微点了一
下头。

  哈日娜走到少女身边,低声说道:「萧,你暂时沉住气,这帮强盗既凶残又
狡诈,我怕他们会去而复返……你若落入他们的手中,铁定是死路一条!」

  原来这位美丽的「少女」竟是无月乔装所扮!

  情儿被他这种忽男忽女的形象彻底弄糊涂了,金童和玉女两种形象都如此逼
真,已有些弄不清到底哪种才是真身?不过由她的表情来看,显然对他眼下这种
女妆形象满意得多,或许因为那是他留给情儿的第一印象,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他之所以愿意让哈日娜再次为他男扮女妆骗过李天秀,倒并非为了让情
儿满意,只是觉得有些老套,可天赋如此,能骗过那老贼就是好招,管它老套不
老套?

  在哈日娜的耐心劝阻下,他足足又等了半个多时辰,看着忙碌个不停的吐班
老人,和那些躺在草地上的死伤朵颜青年,心中大为不忍,对哈日娜低声说道:
「哈日娜,我若是继续留在这儿,万一那帮人去而复返,恐怕又要连累这些无辜
的牧民,无论如何,我也得赶紧走了!」

  哈日娜不同意,「可你双脚都伤得不轻,如何能够上路?」

  情儿猛地点头。白提莎也来到三人身边,力劝无月不要轻身涉险。

  他坚决地道:「骑马应该没事,我骑术不错,抱紧马脖子就好。」

  在他的坚持下,哈日娜和白提莎都拗不过他,只好将他的大青马牵过来,在
情儿极不情愿的目光中为他换回原先装束,一左一右地将他扶上马,眼睁睁地看
着他在马背上摇摇欲坠,若没有情儿在身后扶住他,随时都可能会摔下来!

  哈日娜上前拉住马缰,皱眉道:「无论如何,你总是我家的客人,既然坚持
要走,就让我送你一程吧,你这样离去真是让人不放心啊!」

  无月一把夺回马缰,摇摇头道:「我已经麻烦你们够多的了,就这样已经于
心难安!中原有句俗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愿咱们后会有期!」

  他咬紧牙关,「驾」地一声,搂紧马脖子向北方疾驰而去,渐渐消失于夜色
之中,最终马蹄声也沉寂下来。

  「他会没事么?白提莎……」哈日娜迎风而立,衣袂飘飘,语气十分沉重。

  「应该没事吧,中原人不是有句俗话,」吉人自有天相「么?」

  「但愿如此吧……他是好人,我想,萨满诸神会保佑他的。可我为何始终都
有些不放心,感觉很不好呢?」哈日娜怔怔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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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6章阿什河畔

  在周韵流连于天池,黯然神伤之时。元月二十八日,金主主持召开部落联盟
大会,首先对立国施政纲领的实施情况作了一番总结,接下来的主要议题是有关
讨伐千禧朝的各项军事部署。

  金朝立国之后延续女真习俗,仍是以部落联盟的形式组成,那些拥有领地的
王室核心成员莫不想扩充自己的部落实力,以期一枝独秀,为爬上权利金字塔做
好准备。

  凡是关系到重大决策,金主必得召集各大部落首领和大领主出席部落联盟大
会共同参与制订,金主并不拥有绝对权力。王位继承人也是由部落联盟大会在温
罕家族中择优推举产生,并非由金主指定。行军打仗时召开军事会议,对参会者
也无严格限制,连士兵都可参与,会议次序相对混乱,看似儿戏。

  和此前的类似会议一样,各位领主和主要部落首领们踊跃发言、七嘴八舌,
显得闹哄哄的,当然最有话语权的还是四大理政大臣和大格格,从这五位发言时
会场的安静程度便可见一斑,这几位的意见都各自代表了一个集团的利益。

  尚明主张把主攻目标放在浑河西北岸的沈州和汤州,因为他的领地就在浑河
东南一带,渡河就近攻击他占有先手之利,战后论功行赏时,在打下的地盘和掠
夺的财物分配方面可以占到更多份额,同一地区的部落首领们自然会大力支持他
的意见。

  五王子乌雅齐格则力主攻取离老寨更近的贵德堡,理由也类似,离他的势力
范围近,而且是辽东重镇,油水足;八王子奇克特一向是五哥的跟屁虫,忙随声
附和;本来应该很有发言权的麦汗反而低调许多,主张拿掉千禧朝位于浑河东岸
的桥头堡衍州。

  哥几个发言完毕之后,沙尔温看了看长女,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论作
战经验的丰富,在座的除了他就是慕容紫烟了,若单纯从军事角度上来说,会上
最有发言权的应该是她。

  她主张攻占贵德堡,倒不是为了多分利益,因为她这次回来是准备对付瓦尔
喀部,并没打算参与南线作战,只因麾下完颜部精锐旗兵目前暂归尚明麾下,希
望主战场离尚明的领地越远越好,以减少完颜部的人员伤亡。

  于是经过一个多时辰的讨论,主攻方向共有三个,主张把第一目标放在辽东
重镇贵德堡的重量级人物达到三位,这与金主的意见不谋而合,于是一锤定音。

  至于进军方式则无需讨论,对于攻坚战女真军一向都是集中兵力重拳出击。
接下来金主言道,既要出兵,便得名正言顺,又经过一阵七嘴八舌的讨论,他最
后做了总结性发言,决定以声讨千禧皇帝的荒淫无道誓师,发动对千禧朝的战争。

  慕容紫烟在后面的议题上发言不多,只是用心记下父王的各项部署。

  在父王问及罗刹门在这场战争中可以发挥些什么作用时,慕容紫烟答道:
「最近本门遭到五六万官军和绣衣阁高手的连番围剿,济南府总舵被毁,损失严
重,暂无力和朝廷公然对抗。以目前形势来看,适宜暂时潜伏,适时发动农民起
义,随时准备策应父王的军事行动。」

  金主沉吟半晌,罗刹门遭遇大规模攻击之事他也知道,并未反对长女的意见,
不过仍然强调:「千禧朝国土辽阔,实力雄厚,发动这场讨伐战争,我手中兵源
显得严重不足,少不得要从你的封地内四大部落中抽调兵源。」

  慕容紫烟答道:「为国而战是金国子民的光荣职责,女儿当然不会反对。不
过战事结束后,应当让这些人各自回到自己的部落。我不希望有些兄弟以此为借
口挖别人的墙角,充实自己的领地实力,就像上次完颜部那样!」她这话说得软
中带硬,却也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

  金主闻言点了点头:「这个自然没问题。上次完颜部南迁之事,尚明和奇克
特的确有处置不当之处,父王也已加以纠正,依然归到你名下,望紫烟不要再耿
耿于怀,影响兄弟姊妹间的团结。」

  慕容紫烟说道:「父王所言极是。其实您也知道,我领地以东的瓦尔喀部已
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了,待此间事了我便得回领地率军讨伐底失密这个桀骜不
驯的家伙,在这种情况下女儿并未要求完颜部立即归建以增强实力,也是为了顾
全大局。」

  金主微微颔首,紫烟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也未必没有一点私心,可他这些子侄
们谁又没有呢?追求利益最大化本来就是温罕家族的固有传统,无可厚非,只要
拳头都往外使就行。

  他转向在座的所有人,以一种极富煽动力的语气吼道:「我希望你们不要把
眼光盯在我打下的这点土地上,你们是大汗的子孙,都是一方雄主,应当凭自己
的能力去征服大片土地,夺取无数奴隶、牲畜和财富,你们大姊当年就是很好的
榜样。我绝不允许你们学得跟中原人一样,成天尽搞窝里斗!」

  这番话说得大伙儿热血沸腾,齐声应诺。

  慕容紫烟不得不暗自佩服,父王不愧为一代雄主,光是这付胸怀便远非千禧
帝所能及。由于利益相关,最近她将千禧朝和金国的实力做过仔细对比,论人口
千禧朝比金国多一百五十倍以上,即便考虑女真传统成年人皆可当兵,千禧朝兵
力也多出三十倍以上!

  她本来对父王主动挑起对千禧朝的战争多少有些担忧,这也是她不愿参与这
场战争的原因之一,然而她并未明确反对并非不关心自己的国家,而是她认为金
国在居于如此劣势的情况下也有胜出的机会。

  这个机会就在于父王的雄才大略和御人有术方面!

  反观千禧朝,在张楷之主政时期,君主决策内阁执政的治国模式开始萌芽,
是正确的历史发展潮流,他去世之后,千禧帝重新大力加强皇权,自然遭到内阁
大臣们的强烈反对,这一时期,千禧帝许多荒谬举动都是出于对内阁大臣们的强
烈不满。

  他和张楷之本是亦师亦父的关系,感情很深,张楷之去世后,千禧帝为何要
打倒他?并非他和张有何恩怨,而是他必须打倒张楷之所代表的执政理念,才能
重新加强皇权。这是中原人的一贯做法,对人不对事,要想推翻一种理念,就必
须打倒这种理念的倡导者。

  她在中原组织罗刹门潜伏多年,在夹缝中求生存,建立起强大的密探组织,
除了搜集江湖上各大门派的相关情报,对朝廷的各种动向和高层人物、尤其是皇
室成员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和矛盾更是给予了极大关注。

  据她所知,长公主身为皇室核心成员,却是张楷之治国理念的坚定支持者,
认为唯有这样千禧朝才能真正走向中兴。眼见父皇彻底抛弃正确治国方略,重回
老路,她便与父皇、太子在皇权是该收还是放的问题上有了重大分歧。千禧朝在
张楷之身前、身后两个时代,千禧帝和内阁大臣之间的权利之争很激烈。

  当然慕容紫烟看得出,长公主之所以不站在父皇和太子这边,反而力挺内阁
大臣们,更多的是出于私心,是为了巩固和扩大自己的既得利益、权力和对朝政
的影响力。父皇在世一天,她的这些利益不会受到任何损害,不过父皇日益老迈,
一旦和她分歧极大且一心加强皇权的弟弟继位,她的权势和利益,尤其是对皇朝
精锐之师的控制权,还能得到保障么?所以她当然要支持内阁,主张限制皇权,
毕竟她在内阁大臣之中的影响力相当大。

  绣衣阁作为皇权的坚定捍卫者,加上太子这层关系,和长公主长期明争暗斗,
自在情理之中。当然,太子和长公主争夺的焦点,主要是对皇朝精锐宣辽军的直
接控制权。长公主是要保住并加强控制,太子则是想削弱。因为姊弟俩心知肚明,
历代中原皇朝,谁控制了军队,谁就掌握了国家权力。若得不到皇朝最有影响力
的这支战功赫赫之铁军的直接控制权,太子继位后也只能是个傀儡。

  总而言之,任何利益集团都会有一定程度的内斗,然而千禧朝的内斗显然严
重得多,且千禧帝无力似乎也不想将之化解,这便是父王的机会,当然也是她的
机会,就看怎么把握了!

  为期两天的会议结束后,慕容紫烟在都城老寨中的事务已了,周韵也已从天
池返回,便于下午率众飞往自己的领地治所阿城。窝泰根也乘雕随行,他带来的
部众已提前骑马返回。

  窝泰根出身于辽东女真部,今年五十岁,身材威猛彪悍,慕容紫烟征战女真
各部时的麾下猛将,作为二领主驻守于阿城,负责管辖领地内的虎尔哈部、窝集
部、乌拉部和完颜部四大女真部落。

  这些年来,阿什河畔的部落族人们都很奇怪,慕容格格平时深居简出,和每
次出征时大张旗鼓的风格截然相反,领地内日常事务全由二领主窝泰根出面主持
处理,然而每年总有一次,慕容官邸中都会热闹半个多月。

  恐怕只有窝泰根一个人知道,平时待在官邸中的这位慕容格格不过是个替身
而已,她本人早已远嫁中原,每年之所以会热闹些日子,那是因为她和大小姐回
来了。而且窝泰根确信,今年一定会更加热闹,因为新一代的齐天格格已横空出
世,慕容领地必然会更加兴旺发达!

  和每次返回领地的情形一样,慕容紫烟母女等人到达阿城已是半夜子时。同
样也和往常一样,慕容官邸中一片灯火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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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无遮无掩

  即便如此,由于先期赶回的部落战士们已将小领主夺魁并获得齐天格格尊号
的喜讯带回,四大部落的大批族人仍涌向阿什河畔慕容官邸前,那片沉寂了一年
的草原上,将早已准备好的好酒好肉拿出来,将这片广阔大草原变成一个欢乐的
海洋,大家彻夜饮酒狂欢,载歌载舞,欢呼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慕容格格!齐天格格!齐天格格~」欢呼声震耳欲聋、响彻云霄!

  庆祝活动中,齐天格格自然是最受拥戴的中心人物,各种各样的赞誉之声轮
番轰炸她的双耳,族人们纷纷向她敬酒。她极爱热闹,感觉人生风光莫过于此,
得意忘形之下来者不拒,一碗接一碗地灌下马奶酒,任她酒量惊人,也禁不住如
许多人轮番敬酒。如影随形般跟在她身边的贞雯等四婢,自然也不可幸免……

  清晨周韵被一阵北风吹醒,才发觉自己居然醉卧露天草地上。虽已是初春时
节,但在这极北之地仍是冰天雪地,虽躺在篝火旁,仍感觉有些寒冷。她抬眼一
看,好家伙!眼前这一大片草原上,无数堆篝火仍在熊熊燃烧,四周横七竖八躺
满了四大部落的族人们,男女老少都有,少说也要上万!

  再看看身边,贞雯等四婢依然像醉猫一般,蜷缩着身子沉睡不醒,她不由得
惊笑道:「真是荒唐!老子虽不大象大家闺秀,可也不该如此放浪形骸啊!可见
马奶酒还挺有劲儿,昨夜真是醉得厉害,呵呵~」

  她上前几脚踢醒四婢,斥道:「该起床啦,你们这四头懒猪!」

  贞雯等人惊跳起来,惊慌失措地道:「我咋就躺野地里睡啦?」

  周韵骂道:「我还想问你们呢,居然任由本小姐睡在草地上,成何体统!弄
得我还象个大家闺秀么?」

  贞雯愣愣地道:「小姐本就不象大家闺秀,也不仅仅是这一次……」

  话声未落,俏臀上顿时重重地挨了一脚,身子飞出两丈之外,跌得没头没脸!

  周韵郑重其事地道:「我严重警告你们,无月最喜欢温柔的女人,以后若是
这等糗事传到他耳中,当心你们脑袋开花!」

  第二天她便着手第二暴龙军的人员选拔、组建和训练事宜,选拔过程仍然以
赛马的方式,近两万本部精锐旗兵从四大部落聚居地蜂拥而来,集中到阿什河畔
这片广阔的原野上。

  通过五六天艰苦卓绝的训练,绝大多数被淘汰,只能饱含屈辱的泪水黯然回
家,受到族人的奚落,同时,一千多名在训练中表现出色的精英和三千多匹同样
出色的悍马脱颖而出,第二暴龙军在族人们一片羡慕与尊敬的目光中光荣诞生!

  接下来她忙得不可开交!组织和训练过程和远在中原的第一暴龙军毫无二致,
同样血腥残忍,同样超越人体极限!这些体格健壮彪悍的勇士们,终于见识到什
么叫恐怖的魔鬼训练!

  与此同时,第二支无坚不摧的重装骑兵也在这种比浴血实战更加血腥的训练
中逐渐成形,而且在她看来,必将成为温罕家族在北海之滨开疆拓土的一支核心
军事力量。

           ************

  无月说起来轻松,可骑马仅仅跑出数十里之外,骨折的右脚和重伤的左脚便
再也承受不住剧烈的颠簸,断骨处相互摩擦,疼得他冷汗直冒、几欲晕去!左脚
伤口也已迸裂,血流如注,情儿死死搂住他的腰,但觉越来越扶不稳他,好几次
他身形一歪,差点拖得她一起摔下马背。

  贴在他背上的脸湿漉漉的,如此寒冷他竟已汗透重衣,可想而知他有多么痛
苦,她忙劝道:「公子还是歇息一下再走吧,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无月只好勒马停下,情儿当先跳下马背,竭力伸手扶他下马,然而她身材太
小,马背太高,无月用稍好的左脚踩住马镫,翻身下马时左脚一阵剧痛,身子整
个倒向情儿跌下马背,将她那受力不住的小小身子压倒在身下。

  他赶紧侧身翻开,问道:「情儿,压疼你没有?」

  情儿坐起身来说道:「公子,我没事!」忙不迭地扯下一片衣襟,小心地替
他擦去脚上的血迹,松开被扯乱的脏绷带,把夹板扶正后撕下两条衣襟,重新替
他包扎好。

  整理夹板时,又疼得他出了一身大汗!

  弄完后她从马背上拿出干粮和水,服侍他吃了些。他看看双脚,绷带又重新
扎得整整齐齐,夹板位置和松紧程度也很合适,居然不那么疼了,不禁奇道:
「实在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处理伤处还挺熟练的嘛!」

  情儿眼中闪过一丝喜悦,说道:「平时一起逃难的人受了伤请不起大夫,爹
爹就帮伤者处理一下,我跟在他老人家身边看得多了,简单的也会点儿。」

  「你爹原本是位大夫么?」

  她凄然摇头,「不是,听爹说,以前我家有位老邻居是大夫,我爹跟他多少
学了些,他给难友们治病是不行的,只能尽量减轻些他们的痛苦。」

  无月看看她那泫然欲泣地模样,问道:「又想你爹了么?」

  她低头擦擦眼泪,低声说道:「是啊,听爹爹说,我娘生下我那年,家乡又
是瘟疫又是饥荒,全家人除了爹和我,当年就全都活活饿死了,爹只好带着我流
落异乡,乞讨为生。如今他老人家也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

  沉默片刻,她抬头看着无月,有些紧张地道:「公子不会也想抛下我吧?」

  无月握住她的小手以示安慰,这孩子死死抓住我这根稻草不放,莫非已把我
当作她爹的替身?不禁苦笑道:「情儿,眼下我的处境你也知道,你跟着我去关
外只会吃苦,还很危险,听大哥良言相劝,趁现在走得不算太远,你还是回去找
哈日娜姑娘,让她把你送回李家堡吧。那儿有芷容姊姊照顾你,岂非比现在这种
逃亡生涯好得多?」

  情儿坚决地摇头,「我不!」她不怕吃苦,爹走后她得找一个依靠,她觉得
他值得信赖。

  话不投机半句多,这块牛皮糖看似甩不掉了,他筋疲力尽之下也难得再跟她
多废话,躺在草丛中闭眼休息,神智渐渐模糊……

  在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原上,天的尽头有山峦起伏的影子,看起来很眼熟,应
该是在沂南围场吧?大姊正在教他骑马。唉~有大姊在身边真好,感觉安全许多!
可脚似乎很疼,他在马背上怎么也骑不稳。

  马突然间受惊狂奔,他似乎还不太会骑马,吓得大喊大叫,大姊在后面紧追
不舍,大声呼唤着他,却怎么也追不上,怪了!大姊平时身法快如鬼魅,捉迷藏
时在眼前一闪就不见,轻功之高,绝非自负轻功不弱的他所能望其项背,怎会追
不上我?

  他身后渐渐有马蹄声响起,似乎有一大群人骑马追来,是精卫队员们来救自
己吧?他竭力回头张望,身后一片晦暗,什么也看不见,大姊也不见踪影,不禁
焦急起来,大声喊道:「大姊,快来救救我!」

  马蹄声越来越响,他猛地惊醒过来,但觉情儿正在猛摇他的身子。他伏地侧
耳一听,远远地竟果然有杂乱的马蹄声传来,在静夜中听来格外清晰,他抬头凝
神远望,正是那群在附近大肆搜捕自己的绣衣阁和飞鹰门人马!

  他强忍脚上剧痛,在情儿的搀扶下挣扎着勉强爬上马背,抱牢马脖子落荒而
逃。

  那伙人听得前方马蹄声响,立刻鞭马奋起直追!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无遮无掩,只能拼跨下健马的速度和耐力,其中一项比
追逐者稍差都会被追上。

  无月明白这个道理,唯有一路策马狂奔,亡命往东北方向逃去,只要逃到慕
容领地范围内,应该就安全了,可是那地方他从未去过,到底还有多远呢?

  忽然左前方斜刺里马蹄声响,也有人策马向他疾冲而来!

  他暗自叫苦,忙侧头看去,幽暗星光下但见只是单人匹马,心中暗松一口气,
忙拔出弯刀准备发动突袭,以图速战速决!

  来人急急地道:「别动手,是我!」话音娇脆,却是哈日娜的声音。

  无月奇道:「哈日娜姑娘?你怎么来啦?怎么追上我们的?」

  「一来我的马儿快,二来我抄的是近道。你们这样乱跑不行,迟早会被他们
追上的,快跟我来!」哈日娜拨转马头折向北方驰去。

  奔行一阵,无月但觉草渐长、土渐软,马蹄声减弱了许多。

  「前面就是草窝子,咱们的夏季牧场,土质比较肥软,加上冬季牧民是不会
到此地来放牧的,所以草长得好。」大约看出他心中的疑惑,哈日娜对他解释道。

  再向北奔行一阵,前面出现一条宽约十丈的河流。

  「这就是大灵河,顺这条河往东北方去,到那个三岔河口处穿过一条隐秘的
山谷,就到位于大灵河套地区的插汉部了。」哈日娜策马在河边水浅处踏波而行,
顺着河流一路进入一座山谷之中。

  无月问道:「就是这条山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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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8章北地胭脂

  哈日娜摇摇头:「这只是一条河谷,那条山谷比这隐秘得多,只有我们朵颜
部和插汉部中的一些老牧民知道,要不是老吐班有一次偶然跟我提起,我也不会
知道。平时我们这边的牧民到插汉部寻亲访友,都是从大灵河套西边的草原上绕
过去的。」

  无月点点头,「还好,若是那条山谷谁都知道,被那帮人堵在山谷中就麻烦
了。」

  且说李天秀带着大队人马遍寻不见无月的踪影,正在附近四处搜索,但闻前
方「嗒嗒嗒」马蹄声骤急,幽暗星光下隔着里许距离,也看不清身影,不管三七
二十一便循着马蹄声追来。追逐一刻多钟之后,前方马蹄声渐小,不仅不见人影,
最后竟变得无声无息。

  领头的甄五心中大感诧异,前面那匹马怎地跑得凭快?

  疾奔之下他猛地勒紧马缰,马儿顿时人立而起,发出「唏律律」一阵长嘶,
方自硬生生停下,露出一手不俗的骑术。

  他举目四顾,茫茫夜色下刚才逃走的那人踪影全无,一时不知该追向何处,
身后的人马也随之停了下来。

  李天秀策马赶上来和他并肩而立,对他说道:「甄兄怎么搞的,又把人追丢
了么?」

  「李大人!」甄五拱拱手,满脸疑惑地道:「是啊,真是奇怪!此地一马平
川,即便他骑马跑得再快,前面总该有马蹄声才对啊?」

  李天秀沉吟道:「此人非常重要,绝不能让他跑掉!大伙儿赶紧散开,各自
分头搜索,他应该就藏在附近,一旦发现他的踪迹,立即发信号通知大伙儿!」

  他似乎颇有权威,那些黑衣人立即三三两两地散开,四处搜索去了。

  场中只剩下李天秀和身后一位绣衣人,他回头吩咐手下道:「马上用飞鸽传
书禀报郑大人,请他将那些训练有素的游隼派来。即便今晚我们找不到那小子,
待天亮后在这些游隼的追踪之下,他仍将无所遁形,迟早会落入我们的手中!」

  半晌之后,「噗喇喇」一阵羽翅扇风之声响起,一只灰鸽直冲天际,疾向西
南方飞去,很快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进入河谷之中数里地之后,哈日娜在一个转角处停下,侧耳倾听一阵,对无
月说道:「眼下已听不见马蹄声,总算暂时把那伙人甩开了。」言罢掏出一块手
帕,擦拭满头大汗。

  无月惊魂初定,不禁感激地道:「哈日娜姑娘,咱们素昧平生,蒙你一再相
助,真是感激不尽!我只是奇怪,姑娘连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知道,何以会出
手救我?」

  哈日娜答道:「虽然不认识,但你不象坏人,又受了伤,那些黑衣人包着脸,
还打死打伤我们不少族人,肯定不是好人。你跑了那么久,停下来休息会儿吧…
…」

  她汉语说得很不流畅,带有很重的卷舌音,说起来有些吃力,发音也不准确,
可双手连比带划,无月勉强倒还能听懂,在她和情儿的搀扶下缓缓爬下马背,靠
坐在山壁上,情儿靠在他身边,帮他把腿放直,扶正因一阵疾驰又弄歪了的右脚
夹板,她也已浑身无力,血淋淋的左脚暂时就顾不上了。

  两匹马在河边啃些青草歇歇脚,跑了这么久的夜路,实在人困马乏,他双脚
疼痛不堪,若非哈日娜赶来相助,他和马儿估计都快坚持不住了!

  哈日娜坐在三尺之外,和他闲聊起来,不外乎问些他从哪儿来,打算到哪儿
去之类,朵颜部离西渤海平原不算太远,牧民们常与前来做生意的中原人打交道,
话说得多了,她的汉语也渐渐通顺许多。

  无月没话找话地问道:「哈日娜姑娘,你家就你们三口人么?」

  哈日娜笑道:「我还有一个哥哥,名叫哈达,是宣府铁骑中的校尉,手下两
百精锐骑兵,人数虽不多,但装备和铠甲是全军最好的,作为长上出征时的禁卫
队,常被当作奇兵使用,屡立战功,他可是我们朵颜部的骄傲、姑娘心目中的偶
像,你认识的白提莎等几位姑娘家里都在主动向我爹提亲呢!他眼下驻扎在宣府
地区,每年秋季随长上前来大定堡出巡和围猎时才能回家一趟。」

  无月对宣府铁骑也略知一二,心中忽然有些疑惑,听灵缇言及,凤吟宫周围
驻扎着重兵,难道会是宣府铁骑?如此说来,云梦娘娘岂非可能就是长公主?那
么灵缇……

  思忖未已,哈日娜忽然伏地聆听半晌,「不好,有三人骑马往这边来了……」

  情儿站起身来,双拳紧握,摆出一付准备拼命的架势,无月也一阵紧张,急
道:「怎么办?实在不行只好想法子干掉他们!」

  哈日娜皱眉想了想,缓缓摇头:「不好,一旦交上手,他们只需一喊,那帮
人就全都追过来啦,而且你脚上还有伤。」

  无月想想也对,自己带伤对付两三个人或许还行,要抵挡更多的高手可就难
了,无计可施之下,他毅然说道:「哈日娜,你还是赶紧带着情儿离开此地吧,
我不想连累到你们!」

  情儿摇头说道:「我不走!」

  哈日娜脸上露出深深的屈辱之色:「萧,你看不起咱们……朵颜部没有贪生
怕死之人!」

  无月忙道:「姑娘别误会!我只是说,我一个人跑,不用分神来……」想想
这样说也有些不妥,急得一张俊脸涨得通红。

  哈日娜以为他很害怕,安慰道:「不用着急,我带你到草窝子那边去避避,
他们应该很难找到那儿。」

  她和情儿一左一右,她拉情儿推,将无月扶上马背,各自也翻身上马,两匹
马踏着浅水向前缓缓而行。

  朵颜人极善驯马,这两匹马似乎知她心意,落脚很轻,沿河谷蜿蜒曲折地行
约数里之后,不再顺流前行,而是折向东,来到离岸边大约里许之外的一座山坡
之下,走近之后,才发现竟是一大片齐人高的蒿草丛,就象西渤海平原上的青纱
帐一般。

  哈日娜领着他和情儿隐身其中,用手摁住马头一阵抚弄,两匹马儿居然就规
规矩矩地趴下,也未发出马嘶声。

  这大片密密的蒿草丛和这座山坡相连,灰乎乎的颜色也差相仿佛,夜色下远
远看来和山坡融为一体,和这一地区许许多多的小土坡毫无二致。

  大约一刻钟之后,河边隐隐传来踢踢踏踏的马蹄声,无月伸长脖子向那边张
望,夜色下果然有人骑马缓缓而来,虽远远地看不真切,但隐约还是能辨出,正
是三人三骑!

  他不禁对哈日娜的听力大感佩服,同时又有些紧张地低声说道:「这三人若
是离开河岸往这边搜来,那可就麻烦了。」不禁转头有些担心地看看她。

  她摇摇头,示意无月不用紧张。果然那三骑一路沿河边往前搜索,似乎并未
发现这片蒿草丛。马蹄声渐行渐远,终至不闻。

  无月大大地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背上已满是冷汗,坐在地上苦笑道:「现
在这条河谷两头都有人,我该往哪边走呢?」

  哈日娜低声说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么,过了这片蒿草丛就是那条三岔河口,
由一处浅滩过河后不远,就是我说的那条隐秘的小山谷,可直通东北方的插汉部
……」

  无月感激地道:「大恩不言谢,错过今日,我一定会好好报答姑娘今夜相助
之情!」

  哈日娜轻轻说道:「你不用报答什么。虽然我对你不是很了解,但我相信自
己的眼睛,相信你一定是个好人,否则我也不会……」

  情儿冲她直点头,大约是想说,她绝对没看错。

  无月说道:「无论如何,我也不会忘记,在喀喇沁草原上有位名叫哈日娜的
好姑娘,她的心,就象她的眼睛和天上的星星一样美丽!」

  哈日娜心中喜悦无限,展颜一笑,圆圆的脸上现出两个美丽梨涡,显得格外
动人,笑靥渐渐敛去,大大的眼睛露出些许落寞之意,「可惜人长得不美,我见
过不少随父母前来收购皮货与马匹的中原女子,可漂亮了……」

  无月笑道:「中原女子温柔娴淑,北地胭脂之飒爽风姿却也动人,各有特色
罢了,姑娘不用自谦。」

  哈日娜脸上梨涡再现:「那你更喜欢哪种呢?若你是我们朵颜部儿郎,恐怕
也会跟我哥哥一样受欢迎,不知会有多少姑娘喜欢你,敖包相会时恐怕你要忙不
过来啦,呵呵!」

  草原上的姑娘就是豪爽,不似中原女子那般含蓄。

  无月答非所问地道:「你深夜在外待上这么长时间,洪布尔大叔和仁萨娃大
妈一定会很担心吧?」

  哈日娜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地道:「我们这儿的姑娘才不象中原女子那般娇
气呢,遇上暴风雪,我会通宵独自在外顶风冒雪,带着牧羊犬守护牛羊,免遭饿
狼袭击。你放心,爹妈不会担心我的。」

  无月温文尔雅、谈吐不俗,哈日娜豪爽大方,二人颇为投机,言来娓娓不倦。
若非担心连累朵颜牧民们,他真想留下来养好伤再走。

  待得四周再无任何动静,哈日娜才起身将他和情儿带往数里外那条小山谷。
途中并未遇见昨晚过去的那三骑,估计是一直沿大灵河往前走,到得三岔河口处
沿西北方那条支流往大定堡方向追下去了,因为向东北方这条主河道沿岸无遮无
掩,不易藏身。

  三人来到一处陡峭的山壁之下,经过几个荆棘密布的转折处才来到一道小山
谷谷口,若是不知情的人,很难想到在这片荒凉的山脊之中竟隐藏着一道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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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9章饿狼谷

  临别之际,哈日娜一脸希翼地说道:「萧,你以后回来,还会经过这里么?
若是的话,希望你能再来我家做客,当然包括情儿……」

  无月慨然说道:「姑娘如此大恩大德,但凡我能留得一条命在,回来时一定
会来看望你和大叔大妈!」

  哈日娜忙捂住他的嘴,摇头说道:「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好人自有老天保
佑,我会为你祈祷,并恳求部落的萨满祭司保佑你的,希望你一路平安。到时你
再来我家,我会把附近那些大姑娘们都叫来,让她们长长见识,世间还有你这样
的男儿,竟比姑娘家还好看!」

  无月噗嗤一笑:「这在中原被称为小白脸,可不是什么褒扬之辞,不过无论
如何,还是要多谢姑娘的夸奖。」

  哈日娜皱眉道:「真是这样么?不过我想,无论在天下哪个地方,好看总不
是坏事吧?」

  无月不禁转头看向情儿,打算做最后一次努力,劝她返回李家堡,她忙冲他
直摇头,要他不用再说了。

  辞别哈日娜之后,无月策马沿这条荆棘丛生的曲折小山谷一路踽踽前行,谷
中更是漆黑一片,马蹄高一脚矮一脚地踏在崎岖不平的地上,走得分外艰难,马
背上颠簸不堪,待得深入谷中,无月再也熬不住,勒马停下,打算休息一会儿再
走。

  他吸取了教训,不敢再翻身下马,以情儿的双肩为支撑缓缓爬下马背,一屁
股坐在地上。情儿四处捡来不少枯枝,点起一堆篝火。他的伤脚经过这一番折腾,
感觉又疼又麻,低头看去,双脚绷带上又已染上一片血红,看起来比先前更加严
重。

  情儿替他轻轻松开左脚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揭开到最里层时,伴随着一
阵钻心刺痛,与绷带粘连在一起的暗红色血肉被一起扯下!

  一缕鲜血缓缓流出。

  由于天气寒冷,敷着碧绿草汁的白生生的伤口依然张开着,尚未愈合。她扯
下一片衣角擦净伤口,从包袱里拿出哈日娜留下的草药敷上。无月稍稍抬抬脚,
裂开的伤口便疼痛不堪!

  弄完左脚,情儿看看仍打着夹板的右脚,无奈地摇了摇头,听爹说断骨长好
至少要一个多月,她可不敢再将夹板松开,因为松开的次数多了,断骨错开可就
麻烦了!

  完了她又拿出一只小陶罐吊在篝火上烧水,好让无月能喝上热茶。

  他喝着茶啃着干粮,如此草草弄出的茶自然不算好,但天寒地冻之下喝下去
浑身暖融融的,似乎竟比绿绒烹制的茶中极品滋味更佳!

  他长叹道:「情儿,眼下咱们可是在逃亡途中,以后你就跟我一起吃东西吧,
这样才能节约时间。」

  趁此机会,他打算一项一项地逐步改掉她的那些不良习惯。

  情儿摇头道:「不用,三天三夜不吃东西我也熬得过来。实在饿极了,我可
以边跑边吃。」

  无月皱眉道:「若是我命令你跟我一起吃呢?」随手抓起干粮袋和水壶递给
她。

  情儿摇摇头,将东西放回他面前,「这些年爹带我四处流浪,除了乞讨,运
气好的时候,我爹也给一些人家做过仆人,我也做过粗使小丫鬟,知道做奴仆的
规矩。爹一直教我一定要遵守做奴仆的本分,不能拿主人家一针一线,主人吃饭
时……总之我不能违背爹的教诲,否则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原谅我的!」

  无月顿时闭嘴,闷头大嚼,看来芷容姊姊说得不错,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想洗脑绝非一朝一夕之功。

  待他吃过,情儿才将就着啃了几口干粮,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除了篝火噼啪燃烧声和寒风呼啸声,似乎还有些不寻常的响动,无月心生警
兆,置身篝火旁抬眼四望,四周浓黑如墨,似有无数妖魔鬼怪隐身其中,正对着
他张牙舞爪!

  一阵「沙沙」之声响过,复归一片死寂,显得愈发神秘而诡异。

  世上最可怕的,便是这种不可预知的、慢慢逼近的危险!他将情儿拉到自己
身边,她有些不安地看看四周,身子不禁向他身后缩了缩,随即起身站在他身前,
捡起一根较粗的树枝,警惕地四下张望。

  无月双手撑地挪动到山壁边上,沉声说道:「情儿,到我身后来!」

  情儿依言过来,仍挡在他身前,他气呼呼地道:「不听话是不?」

  情儿看他一眼,大约见他真的生气了,默默退到他身边,背靠山壁,手中树
枝握得紧紧,眼睛瞪得老大,满脸警惕,却再无多少惊恐之色。

  一片沉寂中,一阵「呼哧呼哧」的喘息声隐隐传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四
周渐渐冒出几对明灭闪烁不已的幽幽绿芒,和动物口中呼出的团团白气,倏地,
一声苍凉凄厉的狼嚎响起,继而群起响应,此起彼伏,响成一片!

  狼群!大自然最高效的猎手!

  狼群通常不会攻击人类,更不会攻击搏击高手,除非它们饥肠辘辘,要么发
现眼前的人类有着致命的弱点,或者兼而有之。

  无月身上可有致命弱点?

  故老相传,狼是种非常聪明、韧性十足的掠食动物,集群出猎,分工协作,
有着严密的社会组织结构,它们每次狩猎前都会仔细观察猎物是否强壮,是否容
易得手,它们不会草率从事,可一旦发动攻击,不扑倒猎物决不罢休!

  此刻,隐在黑暗中的无数饿狼正静静地紧盯着那两个人类,似乎正盘算着是
否应该铤而走险?

  成双成对的绿芒越聚越多,哈出的袅袅白气宛若来自幽冥地府,已将他和情
儿围堵在狭窄山谷中,这片山壁之下!

  冬季草原上黄羊和野兔等猎物稀少,狼群捕食艰难,他双脚散发出的浓浓血
腥味对狼群有着致命的诱惑力,同时也告诉牠们,这是个受伤的人类。

  包围圈越缩越小,狼群渐渐逼近,一头体格健硕的黑背大灰狼在一丈之外来
回小步奔跑,不时龇牙咧嘴地向大青马咆哮着,呲开的厚厚黑唇中露出闪着寒光
的尖利獠牙,开始发起试探性攻击!

  根据以往在沂南围场的狩猎经验,无月知道这一定是狼王,若在平时他倒不
怕,敌不过狼群大可逃开,可此刻他的双脚,还有情儿……

  眼看狼群越聚越多,相互间已开始咆哮着撕咬起来,显然来自不同的狼群。
他心知群狼最擅长于驱赶猎物先跑起来,然后在锲而不舍的追逐中实施猎杀,他
绝不能带着情儿慌慌张张地逃跑。

  他故作镇定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将情儿再拉近一些,缓缓拔出弯刀,闪烁
刀光,令他心中稍定……

  伴随着「嗷呜~」一阵凄厉的咆哮,狼王露出獠牙试探着逼向无月,那声咆
哮似乎是发动攻击的信号,群狼从四面八方向二人和大青马恶狠狠地扑来!

  弯刀挥出,狼王敏捷地闪开,无月但觉左肩背一紧,锦袄被另一头狼死死咬
住,甩头撕扯着,幸得锦袄够厚才暂时不致咬到皮肉。

  「你滚开!」情儿怒吼,手中木棒砸向狼头,那头狼痛嚎一声,却依然不肯
松口,死死咬住撕扯得更猛!

  她使出全力一下接一下地重击狼头,无奈人小力弱,依然无法奈何这头饿狼。

  闪开的狼王身侧倏地又窜来一头大灰狼,直扑无月的前胸。

  他又是一刀挥出,砍在灰狼胸腹之间,「呜啊」一声惨嚎,喷出的鲜血溅得
他一头一脸!

  他顾前便顾不了后,但闻「嘶啦」一声,肩上一凉,锦袄已被侧背那头灰狼
撕开,进而张口咬住他的左肩,企图将他拖倒!

  看着他肩上血流如注,情儿惊怒之下将木棒尖头重重插向狼的右眼,噗嗤一
声,插入足足一寸多深!

  那头灰狼悲鸣着惊跳逃开,变成一只独眼狼,然而身前死狼的鲜血激得狼群
狂性大发,前赴后继地亡命扑来……

  大青马双蹄拼命地后踹,无月不停地挥刀猛砍,情儿持棒拼命地砸下、猛插,
饿狼亡命地撕咬!

  凶猛的饿狼为了果腹,猎物为了自卫,血淋淋的殊死搏斗惊心动魄,这是一
场谁也输不起的生存竞争!

  对狼群而言,今夜若再捕不到猎物,恐将熬不过这个寒冬。

  无月知道,时间对他和情儿极其不利,因为他俩不想吃狼,而今夜这群狼显
然急欲吃掉他俩!无论多么厉害的猎物,终敌不过坚忍不拔的猎手,这是生存的
本能使然!

  仅仅一盏茶功夫,二人身旁已堆积起十余头狼尸,血腥味刺鼻难闻!他的左
肩、右腿、右肩和左臂等处也被群狼撕咬得皮开肉绽,鲜血直流!在他的拼命护
卫下,加上背靠山壁,情儿的情形好得多,只是衣衫被撕破而已,她屡屡冲向前
想替他抵挡狼群的攻击,均被他厉声喝止。

  身旁的大青马咴咴嘶鸣着,扬起后腿奋力抵御狼群的攻击,左腹下已被撕下
一片比巴掌还大的皮肉,吊在下面晃荡着,露出里面殷红的血肉,鲜血流淌一地,
在摇曳火光下看起来触目惊心,马腿上也是伤痕累累!

  无月心知再这样死撑下去,若大青马死于狼吻,他和情儿终究还是难逃一死,
情急之下举目四顾,要想带情儿逃走根本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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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0章尸骨无存

  他只好抬头看看,上方近一丈高的岩壁上生长着一株约手腕粗细的岩松,情
儿身子轻巧,应该能勉强支撑她的体重,他则肯定不行。

  他不再迟疑,忍住双脚剧痛扶壁站起,拼尽全力将她的身子托起,「情儿,
快抓住岩松攀上去!」

  情儿伸手抓住岩松,有些犹豫。无月嘶声道:「你快呀!我就要站、站不住
啦!」

  她这才攀住树干往上爬,毕竟身子轻巧,很快便跨上了树干,低头一看,无
月顾着托住她的身子,自己已被三头饿狼扑上来咬住撕扯,身上血流如注,急急
伸手拉他,嘶声道:「公子也快上来,我来拉您!」

  他急道:「你待在上面别乱动,当心把树枝摇断!我若上来,这棵树支撑不
住,咱俩都得死!」

  「那我就下来帮您!」她作势欲跳。

  无月横刀架在脖子上骂道:「死丫头!你要敢跳下来,我马上自杀!」

  眼下他只能使出这招来阻止这个倔强的家伙!她果然不敢乱动,急得眼泪直
流!

  他这才顾得上忍痛挥刀,砍开那三头围住他撕咬的饿狼,生死关头,人往往
能爆发出惊人的潜力,他瘸着脚急急爬上马背,五头大灰狼趁机又扑上来死死咬
住他的双腿不放,左小腿上已被扯下一块肉,被那头灰狼一口吞下!

  他忍住剧痛连连挥刀砍出,总算摆脱那五头饿狼的撕咬纠缠,拍马向山谷北
面的出口亡命奔逃!

  看着他已变成一个血人,被狼群穷追不舍,情儿忍不住热泪盈眶,嘶声哭道:
「公子,你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死呀!呜呜呜……」

  他的叫声在黑暗中传来,渐行渐远:「好好待在上面,若敢下来我就死给你
看!」

  前面不时地冒出几头灰狼向大青马扑来,拼命想截住他,半刻钟时间过去,
他砍得手都软了,也未能突出重围!

  前有狼群阻击,身后饥饿的狼群穷追不舍,源源不断地涌来,黑暗中也不知
到底还有多少?

  他拼命地打马狂奔,跑出数里之后,大青马奔跑的速度却渐渐慢了下来,他
心中大急,反手在马臀上狠狠刺了一刀,依然无济于事。

  原来,马腹和后腿均伤势严重,它实在是跑不动了!

  狼群再次围了上来,他已是筋疲力尽,马腿一瘸,差点将他摔下马来,心中
一阵绝望,完了!身上伤势如此严重,此刻马也跑不动了,今夜若杀不光这些饿
狼,就只能被牠们吃掉,正应了大姊那句话,尸骨无存!

  要命的是,他不可能杀光这些恶狼!

  马儿已由奔跑变成蹒跚而行,即便这样,在狼群凶猛的围攻下也是艰难无比,
走得越来越慢,他挥刀的速度同样如此,伴随着一阵凄厉的马嘶,大青马已被拖
倒!

  寒光闪烁的无数尖利獠牙向他迅速逼来!

  右臂伤势越来越严重,他已无力挥刀,死亡正快速逼近,而且是一种他绝不
愿接受的死法。

  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倏地头顶上传来一声娇脆的呼喊:「萧,快抓牢这根
套索!」

  一根拇指粗细的套索从天而降,准确无比地将他套在绳圈之中,随即有一股
力量将他向上拉起。

  他的身子悬空之后,顿时荡向右侧笔立的崖壁,抬头一看,上面约数丈高的
崖壁上横生出一株粗壮的老松,哈日娜趴在有大腿粗细的树干上,正拼命地将他
往上拉,雪光反射下一张圆脸已涨成血红色。

  为减轻她的负担,无月双手抓住凸出的岩石竭力向上攀爬,终于被哈日娜拉
了上去。

  他抱牢树干,顾不得和她招呼,忙往下看去,大青马已被狼群团团围住,被
七八头硕大灰狼分别咬住尾巴和腰臀等部位,已被拖倒在地,在阵阵唏律律的痛
苦嘶鸣声中,已被狼群撕咬得肚破肠流!

  饥饿的狼群顾不上先行猎杀,已急不可耐地狼吞虎咽起来,很快便在马肚子
上咬开一个尺许圆径、血肉模糊的大洞,将内脏扯出来,拖得一地都是,被狼群
咆哮争抢着吞噬掉!

  后面十余丈处,隐隐可见哈日娜的坐骑也遭遇了同样的命运!

  原来,哈日娜和二人告别之后,匆匆策马回家,走到半路,忽然想起那座山
谷被老吐班称为饿狼谷,里面恶狼无数,眼下正是冬季,狼群往往饥不择食,无
月双脚都有伤,还带着一个孩子,岂非很危险?

  她赶紧拨转马头追进饿狼谷之中,眼见他正遭受群狼围攻,凶险万分,忙策
马冲进狼群,扔出套马索套住那颗粗壮结实的老松攀爬上去,随即赶紧又将绳圈
套向下面的无月,在他即将被狼群撕烂之前,将他险险地救出!

  看着马尸逐渐变得光秃秃的骨架,以及仍源源不断地跑来啃噬马肉的饿狼,
他不禁有些后怕,感激万分地道:「哈日娜,你又救了我一命!如此大恩大德,
却让我怎么报答啊!」

  哈日娜温柔地看着他,「在我们这儿,人与人之间相互帮助是应该的,谈不
上报答不报答,只要你没事就好。」

  无月将目光由下方投向稍远处,不禁大吃一惊!好家伙,谷中密密麻麻全是
狼的影子在晃动,少说也有一两百头!

  他不禁忧心忡忡地道:「这许多恶狼若一直守在下面,我俩在这儿不上不下
的,还有情儿在后面那颗岩松上,可咋办啊?若待得几天几夜,岂不是要被活活
饿死了?」

  哈日娜摇摇头:「牠们不会一直待在下面的,这些狼吃饱喝足之后会赶回狼
窝,将吃下的肉吐出来一些给母狼和狼崽们吃。即便没有完全散去,已吃饱的狼
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的。」

  她忽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刚才我骑马跑来时,咋没见到情儿呢?」

  无月道:「或许你跑得太急,她又是藏身于崖壁岩松之中,你未曾留意到吧?」

  下面谷地上,两匹马已被啃噬得尸骨无存。

  吃饱了马肉、喝足了马血的狼群果然如哈日娜所言,渐渐散去,剩下的几头
灰狼也懒洋洋地趴在月光阴影处,开始打盹儿消食。一时间,喧闹的山谷中又恢
复了惯常的宁静。

  哈日娜用套马索将无月垂下地面,自己随后也攀绳而下,扬手一抖收回套马
索,动作娴熟无比。

  「你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回去找情儿。」哈日娜丢下一句话便急急往回走。

  无月忙叫住她,说了一下情儿的大概位置。

  哈日娜走后,他坐在地上凝神向身前数尺外看去,大青马倒下的地方,除了
一滩渗透到雪地上的殷红血迹,连碎肉都找不到一块。他警惕地抬头看向趴在对
面崖壁下阴影中的一头灰狼,那头狼似被惊动,双耳立起,睁开眼来,发出绿幽
幽的光芒,却不象刚才那般明亮耀眼。

  人和狼对视半晌,由彼此眼中都看不到多少敌意。是啊,若非为了生存,谁
又愿意杀戮?即便是狼。

  不一会儿哈日娜便回来了,他见情儿并未跟在她身后,急道:「情儿呢?」

  哈日娜低声说道:「狼群在这儿闹出那么大的动静,狼嚎响成一片,那些黑
衣人很快就会追过来查看,刚才我已隐隐听见有马蹄声往这边来!我们快走吧,
情儿待在树上应该没事儿,等把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我再骑马回来找她。」

  无月忧形于色地道:「可是,她若被那帮杀人不眨眼的混蛋抓住咋办?」

  「刚才我过来时都没发现她,那帮人应该也不会留意。何况他们的目标是你,
又不知道她跟你是一起的,应该不会为难她吧。」其实她也没啥信心,然而,总
不能让无月落入那帮恶人手中吧?

  他想想也是,就眼下来看,情儿跟着他反而更加危险,当然哈日娜也是。他
低头看看血肉模糊的双腿和双脚,右脚上的夹板已被狼牙扯开,松垮垮地挂在脚
上,此刻剧痛对他来说已无关紧要,可双腿双脚感觉越来越麻木,要想挪动一下
都有些困难,他很担心筋络已被灰狼咬断,从此下肢瘫痪。

  他不禁苦笑,伤势如此严重,又没了马,可怎么走啊?

  哈日娜在他身前蹲下身子,急急地道「萧,抱牢我的脖子,我们得快走,再
晚就来不及啦!」

  「唉!眼下也只能这样了。」虽然极不情愿,他还是不得不伸出了双手。

  哈日娜背着他疾步向北走去,说道:「萧,我打算背着你走出山谷,就可以
找附近的牧民借两匹马了。」

  无月点点头,「哈日娜,我叫萧无月,你就叫我无月吧,朋友们都这样叫我
的。」

  哈日娜说道:「好呀,无月,从此我俩就是朋友啦。唉,你伤得这么重,实
在应该先养好伤再说。」

  无月苦笑道:「我也想呀,可一路被绣衣阁和黑衣杀手追杀,我必须尽快逃
离此地,前往辽东。」

  哈日娜问道:「那边有你的亲人么?」

  无月道:「有,大约在辽东之北,离这儿远着呢!」

  一路说话一路走,走出一里地之后,哈日娜可就再也说不出话来了,她已是
汗透重衣,累得直喘粗气!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1章堕入深渊

  朵颜姑娘虽比中原女子健壮许多,但她毕竟不会武功,背着一个大男人走了
这么远的路,实在是勉为其难,越往后,每跨出一步都是如此艰难,走起来左摇
右晃,好几次差点跪倒在地。

  无月心中极为不忍,关切地道:「哈日娜,你休息一会儿再走吧。」

  她也的确走不动了,刚要答应,无月但觉她的身子一阵绷紧,忙问道:「怎
么啦?」

  哈日娜皱眉道:「糟糕!那些人追过来了,现在已进入这道山谷之中!」

  她也顾不得已精疲力竭,奋起余力拔腿向前疾冲而去。

  无月凝神细听,静夜中,但觉身后果然隐隐传来「踢踏踢踏」的杂乱马蹄声,
显得有些沉闷,在山谷间产生阵阵回音,看来对方的确已进入这座山谷!

  哈日娜竭尽全力拼命地向前飞奔,她很清楚,被敌人堵在如此狭窄的山谷中,
将意味着什么。

  马蹄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疾,听其声势少说也有二十余骑!

  一盏茶功夫之后,哈日娜终于冲到谷口,她但觉双腿就像灌满了铅一般沉重,
心脏似已跳离心窝,只是凭借着惯性和毅力向前,歪歪倒倒地奔跑。

  黑暗中冲出谷口十余丈外,她忽然想起不对,忙想收住脚步,脚下却一个趔
趄,又是一空,连同背上的无月一起摔下左侧悬崖,一路翻滚而下,不时地狠狠
撞上崖壁上的凸起处,弹跳一下又继续摔落,被坚硬的岩石和崖壁间的树枝刮得
没头没脸!

  随后二人但觉身子完全悬空,「呼呼」风声劲急中往下直坠,黝暗的崖壁在
眼前快速闪过!

  「未曾想,我竟是和他死在一起!」哈日娜向无月投去深深的最后一瞥,见
他也正转头看向自己。

  他脑际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想对她说一句:「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她那盈盈秋波,却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黑暗中彼此看不清对方的面目和表情,然而晶亮的眼波却在那一刻绞缠在一
起,倏地发出耀眼光芒!

  那是两条灵魂发生交集的一瞬,心灵在共振、在颤动!

  二人的感受似乎很慢,时光似已凝固,实际上这一切发生得很快,快得来不
及眨动双眼,接下来「砰砰」两声闷响,一切都已结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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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幽深山谷中,数十骑黑衣杀手蜂拥疾驰而来。

  刚才他们远远地听得山谷中传来一阵狼嚎马嘶,在如此深夜显得极不寻常,
他们很快便联想到萧无月身上,原本分散搜索的人马又重新聚集,好容易才找到
这条南北走向的饿狼谷,忙快马加鞭地追了进来。

  一顿饭功夫之后,他们一路催马狂奔,已穿过饿狼谷,出得北面谷口,然而
却一无所获。

  别说人影,连马踪也无,唯有寒风中一派萧索的原野,和左侧一个深邃而黑
暗的巨大洞穴。

  领头的甄五勒住马缰,心中万分疑惑:「真是怪事年年有,今晚特别多!刚
才明明听见山谷中传来阵阵狼嚎和凄厉的马嘶声,即便人藏起来了,马怎么也不
见?」

  他身后一个黑衣人低声问道:「头儿,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凝神思索半晌,举手一挥,吩咐道:「大伙仍然三人一组,散开来分头搜
索,他一定就藏在附近!」

  言罢他翻身下马,蹲在洞穴边往下仔细打量,但见洞口呈圆形,直径约五丈,
洞口四周满是枯枝和杂草,洞壁以很陡的角度略微倾斜向下,状似巨大的天外飞
石在地面上砸出的天坑,黝暗光线下深不见底。

  无论武功多高之人,从这儿掉下去也绝无生理,天亮后是否有必要派人下去
看看?他心中暗自想道。

           ************

  无月悠悠醒来,但觉浑身上下疼痛欲裂,脑子晕晕沉沉,此时已天色微明,
也不知已昏迷多长时间?

  抬头四望,入眼是一片长满了不知名小树和杂草的洞壁,目光渐渐上移,掠
过深深的洞壁,正上方出现一个呈椭圆形、灰蒙蒙的天空,洞顶四周凹凸不平,
看似生满了小树和杂草的轮廓。

  他收回目光,发现洞底堆积着厚厚一层已经腐烂、有些潮湿的枯枝和树叶,
散发出阵阵刺鼻难闻的恶臭,自己便深深陷入其中,一些不知名的昆虫在自己身
上和脸上爬来爬去,有些还钻进衣领和袖口之中。

  他不禁皱皱眉,忙抬手掩住口鼻,仔细观察一阵,发现这是一个上大下小、
呈漏斗形的天坑,少说也有三十丈深,随即他猛地想道:「哈日娜呢?怎么不见
她?」

  他挣扎半天,才用手支撑着勉强坐起身来,浑身似乎散了架一般,也不知又
摔断了多少根骨头?

  在肮脏的腐叶堆中几乎爬行一圈,他才在靠近洞壁的腐叶堆中找到同样深陷
其中的哈日娜,但见她双目紧闭,长长的睫毛将眼睑完全遮盖,脸色苍白如纸。

  无月忙伸手探了探她的鼻息,心中一喜,还有呼吸和脉搏,只是尚未苏醒过
来。他伸手掐了她的人中几下,见她的睫毛开始微微颤动,于是掐得更加用力一
些。

  她终于睁开双眼,好奇地打量一下四周,眼前他那无比关切的目光,令她感
到安心和满足,不禁惊喜莫名地道:「无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我俩怎会
没死?」

  无月抬头看看崖壁,沉吟着道:「我们摔下来的时候,大约被洞壁上那些小
树挡了几下,洞底又铺满了枯枝树叶,虽然奇臭难闻,但又厚又软,倒也救了咱
俩一命。」

  见她懵懵懂懂地看着自己,仍一动不动,无月心中有些着急,低声问道:
「哈日娜,你的手脚试着动一动,伤得严不严重?」

  哈日娜低声说道:「我现在头好晕,身上疼痛不堪,只想就这样躺着,哪儿
也不去……」

  说归说,她还是伸展四肢活动了一下,最后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长吁一口气:
「虽然浑身痛得很,但骨头好象还没断。夜里掉下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就要
死了……当时,你在想些什么?」

  无月想了想,有些后怕地说道:「有些不甘心,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没做,
当然,与被狼群撕扯得尸骨无存等恐怖的死法相比,这样倒也干脆许多,一了百
了。」

  哈日娜叹了口气,没再说话,看看身下,她倏地叽哩咕噜地低低惊叫一声,
大约是「妈呀」之类的,猛地跳起身来,使劲儿拍打浑身上下!

  浑身恶臭不说,身上还爬满了恶心的毛毛虫和硬壳小飞虫,令她恶心得要命!

  她是片刻也不愿再待下去了,稍稍养足精神,她瞅准洞壁边约两丈高处一棵
最结实的小树,熟练地抛出套马索套住树干,背着无月向上攀爬,刚爬得一半的
距离,那棵小树忽然缓缓向下倾斜,随即传来一阵「咔咔」之声,小树边竟露出
一个暗门!

  她抬头看了看,洞口宽度跟正常的门户差不多,高度却只有一半左右。

  她爬上去,和无月钻进暗门之中,打算休息一阵再向上攀爬,隐隐听见洞顶
有人大声说话!

  无月忙探头出去一看,却是几个黑衣杀手正打算攀绳而下。

  他急于寻找关闭暗门的机关枢纽,在门边一阵乱按之下,还真被他无巧不巧
地按对了地方,暗门又缓缓合上。

  二人屏息静气地伏在洞中,一动也不敢动。

  大约一盏茶功夫之后,隐隐听得坑底有人说话,但声音听来沉闷之极,无月
将耳朵贴到暗门上,可以听见有人踩踏腐叶的哗哗声,却仍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
么。又是一盏茶功夫过去,外面再无任何动静。

  令人压抑的黑暗中,他又等了很长一段时间,确定黑衣人已经离去,便四处
摸索机关按钮,却始终找不到,他凭记忆找到关闭暗门时按动之处,却一点儿反
应也无!

  他有些着急起来,若是出不去可就麻烦了,非活活饿死不可!

  二人在洞口处处碰壁,只好转而探向洞中,四处寻找有无其他出口,他但凡
摸到有形似按钮的石块便伸手去按,一路走一路试下来,不知已进入洞中有多深,
均已失败而告终。

  这时,右手边齐人高处又摸到一块鹅卵石状的黄色石块,觉得有些特别,他
让哈日娜松开自己,抱着暂且一试的心理随手摁去,无声无息地,殊不知单脚着
地的左脚下倏地一空,他惊叫一声,身不由己地往下直坠!

  哈日娜大惊失色,借手中火折子的微弱光亮,凝目看向他刚才站立之处,地
上现出一个黑咕隆冬的大洞!

  机括轧轧之声响起,眼看一扇暗门正缓缓合上!

  她毫不犹豫地纵身跳了下去,耳边呼呼风声劲急,手中火折子应声熄灭!

  砰地一声砸落实地,这么久才着地,可见又是一个深坑,但她跌得不算很疼,
这是怎会回事?

  思忖未已,黑暗中但听身下「啊」地一声惊叫,是无月的声音!

  她感觉自己跌落在一堆软软的物事之上,无月仍在身下不住地呻唤,她伸手
一摸,才知自己刚好摔落在他身上,忙挪开身子,急急地道:「无月,对不起,
没想到竟掉到你身上,把你撞得很疼吧?」

  无月「嘶嘶嘶」倒抽几口凉气,嘴里却说道:「我没事……咦,你明明站在
我身后,怎么也摔下来了?」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2章骷髅堆

  哈日娜说道:「我不是摔,是自己跳下来的,上面那道暗门已经合上,我们
恐怕上不去了。」

  无月奇道:「你为什么要自己跳下来?」

  哈日娜不假思索地道:「我也没想那么多,就跳下来了。」

  无月叹道:「哈日娜,你留在上面怎么都更容易找到出口,获得一线生机。
这下面黑漆漆的,我什么都看不见,若是打不开上面这道暗门,你岂非白白搭上
一条性命?」

  哈日娜这才想了想,说道:「你说得也许有些道理。不过我一个人留在上面,
还不如跳下来陪你。死就死吧,有你在我身边,总比孤零零地一个人死去要好上
许多。」

  黑暗中一片沉默,静得连对方「扑通扑通」的心跳都能听见。

  但觉她握住自己的手紧了一下,随即越握越紧,指尖几乎嵌进自己的手掌,
隐隐生疼。

  他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握得更紧。

  无边无际的黑暗,身边有个足以信赖的伙伴,令彼此都安心不少,恐惧感顿
时减弱许多,似乎都从对方身上获得了一种力量,一种精神力量。正是凭借这种
强大的精神力量,人类相互扶持、彼此相依,最终凌驾于所有动物之上,成为这
块神奇大陆上的主宰!

  现在,他和她要以这种力量,共同面对眼前这无边的黑暗和未知的未来,寻
找一线生机。

  无月哆嗦着掏出火折子,还好,经历一系列生死挣扎,这个宝贝还在,在地
底深处这样一个没有一丝光线的地方,火折子实在比钻石更加宝贵!

  他打燃火折子,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哈日娜却没注意到这些,她的目光一瞬不瞬地凝注在他的脸上,在这生死一
线间,似乎能多看看这张脸,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火光一闪而灭。

  哈日娜叹了口气,幽幽地道:「无月,咋不打燃呢?火折子没油了么?刚才
摔下来,我的火折子好像摔坏了,若你的也……」

  无月定了定神,竭力让自己的音调变得平稳一些,说道:「没呢,还能打燃
……你背着我走了那么远的路,又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实该好好休息一下。
你闭上眼睛睡觉,我爬到四处查看一下是否另有出路。」

  说完挣扎着就要起身,打算拖着一只断脚去探索这个恐怖的地方。刚才瞬间
的光亮已让他看清了地窟中的大致轮廓,打算先挪动到右侧洞壁边上开始摸索。
他对诸般杂学皆有所涉猎,打算凭借自己的有关九宫八卦、奇门遁甲的知识来奋
力求生。

  他知道,上面那道暗门在高高的地窟顶部,四面不靠,不仅很难攀爬上去,
而且从里面是不大可能打开的,整个地窟中的暗门似乎都是这样,只能进不能出。

  有没有一个可以从里面开启的暗门呢?他思忖道,奋力地向洞壁方向挣扎前
行。

  左脚和左腿上的伤口已经迸裂,血流如注,疼痛不堪,骨折的右脚根本不敢
着地,只能用膝盖杵在地上向前挪动,委实别扭万分,他干脆趴在地上向前爬。

  哈日娜眼下浑身疼痛,的确很需要休息,她也很想闭眼养养神,回想一下几
天来所发生的一切,当然,也很想回味一下心中那种全新的奇异感觉,那种感觉
很是甜蜜,令她沉迷其中,她想弄清楚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然而她从未遇上这种情况,越想越糊涂,搞不懂自己是怎么回事,会变得如
此反常?黑暗中那张脸庞隐隐在眼前晃动,似乎自己这一切不寻常的感觉全是因
为他?

  听见他的身子发出沉重的拖地声,她顾不得再回味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忙
起身过去把他背起来,在他的指点下摸索着来到洞壁之下,这短短数丈的距离,
也累得二人靠在洞壁上直喘粗气。

  待得休息的差不多,她重新背起无月,沿洞壁摸索着寻找机关的按钮。如此
踉踉跄跄地摸黑走路,难度实在太大,无月不得已,终还是重新打燃了火折子。

  早已习惯黑暗的双眼一时无法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明亮,哈日娜缓缓睁开双眼,
目光在他脸上转了几转,这才转向地窟四周。

  她顿时目瞪口呆!把住无月的双手松开,把他摔落地上,她也没注意到!

  骷髅!数不清的、横七竖八的枯骨,堆满一地!

  几乎找不到一具完整的尸骨,但见头骨、股骨和腿骨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地
重叠堆积在一起,无数头骨上那两个黑幽幽的眼孔看得她心里发冷!

  想想刚才她还坐在这堆骷髅之上,她简直是不寒而栗,浑身鸡皮疙瘩全都冒
出来了,忍不住使劲儿拍打浑身上下,连身上的尘土在她眼中也变成了死人的东
西。

  好在朵颜姑娘时常在暴风雪来临时,在夜里出外寻找和守护牛羊免遭饿狼的
袭击,胆子够壮。过得一会儿之后她渐渐恢复常态,忙走向一座神龛,拆下一块
腐朽不堪的木质雕花护板,随即忙趴伏于地,冲着神龛中的萨满神像虔诚地磕了
九个响头。

  她拔出腰刀将护板砍成十余支长条状木块,举起其中一支让无月点燃,权且
充作火把。

  抬头打量四周,但见立身处是一个巨大的石窟,洞内长近三十丈,宽约七八
丈,穹顶高约五六丈,犹如一座宽敞的大厅,可容千人以上。四周洞壁上被四座
高大的神龛和壁画所环绕,火把光照下依然显得幽暗的穹顶,则满是人物姿态各
异的浮雕,显得原始而古朴。

  二人身后这幅壁画正中为一位面容端庄、丰颜广额,体态丰腴的女子,红唇
上翘,左臂抬起,左手于胸前向上做出拈花指状,右手垂于腿际按住被风掀起的
衣袂,双眸微垂,面朝右斜视下方,身穿黄色短袖对襟衫、绿裙,领口左右各有
一条卐字形绿色条纹装饰,臂上挂一条长长的及地绿色百褶飘带,似乎被风吹得
飘向右侧,赋予静止的画像一种灵动之感,看起来飘逸若仙,直似由画中走出一
般,栩栩如生。

  女神像右上角绘有一个飞天女神像,右手边是个盘膝而坐的童子,左侧画着
一位高大威猛、头戴金步摇、身披战甲手持弯刀的战神,从身形大小来看,战神
只有女神像的一半,其次是飞天女神和童子,看似女神的随从。

  相比这幅保存得比较完整的精美壁画,其余壁画、神龛和穹顶浮雕均显得破
败不堪,不是没头就是四肢残缺,找不到一个完整的雕像,但服饰轮廓还是能看
出个大概,古朴简洁,跟中原和草原民族迥异,和女真人的服饰反倒相对更为接
近。

  无月有些纳闷儿,这就怪了,这儿明明是插汉部的地盘,怎会有类似女真人
留下的痕迹?

  二人穿过这个硕大的地窟,来到对面洞壁之下,他四下摸索一阵,终于找到
一个机括按钮,心中不禁大感振奋!

  石门在咔咔声中缓缓开启,然而,他还是失望了!

  里面不过是一间稍小的洞室,正中是一个全身披甲、外罩蓝色风氅的女战神
像,神像高大而威武,手持尖顶上插着一支蓝孔雀翎的头盔,骑着一匹同样浑身
披甲的高头战马,囊中插着一把长柄大号弯刀,显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

           ************

  周韵横刀立马于阿什河畔,人马均身披重甲,黑光闪亮,如同一尊开拓宇内
洪荒的战神,蓝紫色风氅在狂风中猎猎飞扬,一只矫健的雄鹰盘旋于她的头顶,
倏地俯冲而下,抓起河岸上一只鼠窜的狐狸后冲天而起!

  「唏律律」,高亢激昂的马嘶声中,健壮彪悍的高头大黑马不时扬起前蹄,
人立而起,跃跃欲试!人和马均杀气腾腾!

  她正凝目向东遥望,眼中闪动着饿狼般贪婪的光芒,并非瞭望无月,因为无
月应该在遥远的西南方,她远眺的那个方向,是她渴望征服的土地,北海沿岸地
区,那儿一直由强悍的生女真瓦尔喀部所占据,正因如此,更令她热血沸腾!

  一阵踢踢踏踏的马蹄声传来,声音洪亮地问道:「齐天格格,正在考虑讨伐
瓦尔喀部之事么?」

  二领主窝泰根策马匆匆来到她身后,恭敬地下马,上前替她牵住马缰,向她
介绍起瓦尔喀部的一些情况。

  作为慕容格格的老家臣,他已敏锐地看出,慕容格格已不复当年的锐气,而
眼前这位纵横无敌的齐天格格,或许即将成为这片广大土地的新主人。

  这里是阿城,慕容领地的中心地带。

  周韵身后的那片旷野上,第二暴龙军正在刻苦训练,超越人体极限的技能和
体能训练占半天,此刻正演练重装骑兵各种突击战术,轰隆隆的马蹄声不时响起,
高亢而整齐。

  她和母亲一样,除了一心想霸占无月,就是渴望征服更多的土地。此刻他不
知所踪,自也无法可想,于是征服土地的野心极度膨涨。她的体内似乎就像一座
巨大的活火山,随时需要渲泄巨大的能量才不至于彻底崩溃,眼下这不时冒烟冒
出岩浆的大型火山即将喷发,冲向瓦尔喀部的头顶之上!

  根据以往的经验,被这头猛虎盯上的野猪,无论獠牙有多么尖锐、多么强壮
都在劫难逃,不知这次可有例外?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3章鲜卑古墓

  训练场边一个巨大的帐篷里,左边象个铁匠铺,右边则象是个干木匠活的地
方,贞雯跑前跑后忙得满头大汗,正指挥五个匠人将右边做出来的五尺长的木柄,
装上左边做出来的枪头,成为一支支超大号长箭。

  慕容官邸中,大小姐的院子里摆放着七八个大木盆,小翠嘴里叼住一只鼠哨,
正忙于给主人最为信赖的两支亲兵、庞大的老鼠与蛇大军洗澡,连日来这两支亲
兵部队分外忙碌,在为主人的魔鬼训练注入强大精神力量的同时,个个都吃得膘
肥体壮。

  它们从最初的平均每天吞噬掉两个活人,逐渐变为每天一个,然后是两天才
轮得上打一次牙祭,忙得一直没功夫洗澡,最近已接连三天没干活,小翠生怕暴
躁的小姐怪罪下来,赶紧收拾东西把它们身上的人血与碎肉污垢清洗干净。

  因为每只大老鼠和每条蛇儿都很脏,所以服侍它们洗澡的小翠更忙,已被溅
得一身水湿。

  即便加入第二暴龙军如此恐怖,踊跃报名接受各项测试的各部落女真男女勇
士们仍是络绎不绝,以争夺被淘汰下来的那数十个名额。

  高大健壮的小红和小绿一前一后,抬着小姐那根超大号狼牙棒,正挨着院墙
战战兢兢地向大门外走去,看着黑压压一大片、浑身湿漉漉的正满地乱爬的鼠群,
以及那爬得满地的花蛇,实在不寒而栗!

  墙角下,一条硕大的花蛇正在囫囵吞噬一只大老鼠,更是令她俩毛骨悚然!

  小翠厉声道:「好你两个死丫头,见二姊忙得不亦乐乎,竟敢不来帮忙,找
死么!」

  冲过去就是一阵拳打脚踢,打得二人鼻青脸肿,完了在每人身上又重重地踹
上一脚!

  小红和小绿忙跪地求饶,哀声道:「二姊,不是咱俩不想帮忙,而是,一来
看着实在恶心!二来大姊要咱俩把这根狼牙棒送到训练场上去……您就饶了我们
吧,求求您!」

  听得「大姊」二字,小翠狰狞的脸上顿时变回一付谦恭的模样,和声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快送去吧,若耽误久了大姊怪罪下来,咱可吃罪不起!」

  不光她对这两个小丫鬟很凶,大姊贞雯对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然了,
她们那位暴躁的小姐对大姊同样不会客气,挨小姐暴揍最多的也是大姊,小姐一
再告诫她们,权利和义务要均等,这样才公平。

  唉~小姐虽然脾气不好,但说到做到,做事一向都很公平,大姊挨小姐揍得
最多,得到的实惠也最多,她次之……

  小红和小绿忍着伤痛,呼哧呼哧地把沉重的狼牙棒抬到训练场边去交给大姊。

  贞雯瞪眼道:「没见我忙得不可开交吗?小姐在那边,快给她送去!」

  周韵远远地看见她俩抬着狼牙棒的那付狼狈样,不禁一阵肉疼,「真是废物,
两个大个儿一起抬都如此费劲!」

  见不得两个丫鬟磨磨蹭蹭,她一松马缰,通体黑亮的高头骏马箭一般冲向二
人,掠过二人身边时她俯身抓起狼牙棒,左手抓牢马鞍,右手把大棒挥舞得呼呼
生风,风驰电掣般地迎面冲向正列队冲锋的第二暴龙军!

  「砰~哐当~叮当~噗噗~」等一阵乱七八糟的声音响过,数十名第二暴龙
军战士已被扫落马下,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顾不得浑身疼痛,纷纷咬牙苦撑着
从地上爬起。

  还好慕容格格舍得在装备上大把花钱,这些人马披挂的板甲很结实,加上统
帅手下留情,这些战士伤得倒也不算很重。

  周韵脸上露出满意的表情,「你们今天的表现不错,虽倒下一片,阵型并未
散乱。艾将军,你来陪我走几招,今天我手痒得紧!」

  二人策马奔向场中,相隔百丈相对而立,周韵一声唿哨,各自挥舞兵器冲向
对方,乒乒乓乓地打得不可开交!

  和那根超大号狼牙棒硬碰硬,艾尔菱手中的大号长柄弯刀就跟小孩儿的玩具
一般。

  马头相交十几个照面之后,地上已散落着十来把被砸断的长柄弯刀,艾尔菱
的双手虎口鲜血淋漓。

  大小姐还是觉得不过瘾,冲艾尔菱嘿嘿笑道:「艾将军,你也算暴龙军一员
虎将,咋这么不经砸啊?我还有大半力气尚未使出,找不到人渲泄,真是难受死
了!」

  大黑马浑身肌肉坟起,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大小姐左手缰绳稍稍一松,它便
绕场狂奔不止!

  沉重的狼牙棒在她手中也像玩具,盘旋飞舞之际,狂啸风声竟盖过第二暴龙
军重装骑兵列队冲锋的轰隆隆马蹄声,声势委实骇人!

  艾尔菱苦着脸道:「大小姐,能陪您练练手的,恐怕只有夫人……」

  她话音未落,周韵眼睛一亮,叫声「对啊!」

  策马冲向母亲的中军帐。

  慕容紫烟和窝集部首领汪吉古探讨完军情,走出营帐,见爱女杀气腾腾地冲
将过来,心知今天不陪她玩玩是不行了,否则肯定会有人遭殃,忙叫道:「韵儿
等等,你怎么也得让我披挂整齐呀。」

  周韵控马原地打转,人和马都是蠢蠢欲动、焦躁不安!

  母女俩大战数百回合之后,连大名鼎鼎的慕容格格都有些腰酸背痛起来。

  周韵这才觉得好过了一些,把剩余的三分之一精力用来找贞雯的晦气去了,
因为她嫌贞雯制造「标枪」式长箭的速度太慢。

  实际上贞雯已经很努力了,她自信这个标枪铺的效率绝对比中原最厉害的工
匠们至少快三倍,然而每当这种时候,小姐还是会挑她的毛病,因为小姐一向要
求超越极限,不仅是对暴龙军如此而已。她很理解,小姐揍人是为了渲泄,免得
举止更加失常,需要理由么?

  看着鼻青脸肿的大姊,小红和小绿不禁为二姊不久的将来暗自捏了一把汗,
小姐的部队一向等级森严,上级绝不会越级虐待下属,当然小姐例外。

           ************

  隔壁那间较小的地窟,相比大厅中那四座破败不堪的神龛和雕像,这座雕像
不仅高大威武许多,而且保存完好,无月仔细看其容貌和身材,竟与大姊有些差
相仿佛!

  而且大姊一向也是最喜蓝衣!当然有时也穿蓝紫色。

  他不禁大为诧异!大姊的雕像怎会出现于此处?他手持火把绕雕像仔细检视
一圈,见黑色基座前面隐隐现出许多字迹,他忙从哈日娜的背上下来,坐在地上
凝目看去,那是雕刻在上面的十余行弯来拐去的白色铭文,他看了好一会儿,一
个字都不认得。

  哈日娜见他如此,也凑了上来,看得很是仔细,嘴里喃喃念道:「神历九百
九十二年……」

  无月兴奋地道:「你认得这些字么?这是一种什么文字?」

  哈日娜说道:「我也不知该叫什么文字,反正这一地区的朵颜部、插汉部、
喀尔喀部和东边的女真人都使用这种文字。」

  「那下面那些字写得是什么?」他希望能从铭文中找出这个深处地底的石窟
之秘。

  谁知哈日娜摇摇头,「我只识得年月,其它的字我也不认识……」

  无月焦急地道:「怎么会这样?你们部落的文字你竟然都不认得!」失望之
余,言来颇含责备之意。

  哈日娜有些委屈地瞪眼道:「这有什么奇怪!我们部落中只有族长和萨满祭
司才需要看书和写字,大多数人都跟我一样,斗大的字认不了几个,我认得年月
已经很不容易……」

  无月皱眉道:「好好好,我明白了!」

  随即他嘴里喃喃地念道:「神历九百九十二年,不就是九部之乱那一年么?
那时大姊尚未出生哩……」

  他脑际不禁灵光一闪,又仔细看看雕像的面貌和身材,隐隐也有慕容紫烟的
影子,不禁说道:「莫非这就是当年慕容格格的雕像?她和大姊本就长得很象,
或许这就是她当年的模样?我记得她曾告诉我,当年击败九部联军之后,她曾率
部到九大部落中劫掠一番,只是不记得插汉部是否就是那九大部落之一?唉,你
们这些部落的名称又长又难念,我怎么都记不住!」

  哈日娜摇摇头,说道:「这个我也不知,没人跟我说起过这些。不过,这一
带倒是流传着一个有关地下鲜卑贵族宝藏和」闪电蓝灯「的古老传说。」

  无月颇感兴趣地道:「哦?那是怎么说的?」

  哈日娜竭力思索半晌,说道:「据部落中的老人说,在朵颜和插汉部兴起之
前,这儿是鲜卑人生活的地方,只是记不得到底是拓跋、宇文还是慕容鲜卑了,
饿狼谷附近的荒野中有处风水宝地,埋葬在那里的人灵魂可以获得永生,并且可
以使其后人得到萨满诸神的眷顾,那里便成为历代鲜卑贵族的墓地。」

  无月哦了一声,「那个」闪电蓝灯「又是怎么回事?」

  哈日娜接着说道:「后来有一位英勇无比的鲜卑女将,人称」闪电蓝灯「,
所向披靡、功勋累累,但却因为一次捕风捉影的军事政变而被鲜卑王误杀,真相
大白之后,鲜卑王追悔莫及,为弥补过失,他赐给那位女将军金头一个,财宝无
数,将金头和财宝作为陪葬,分散到六个墓室下葬,以免被盗。」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4章罗刹战神

  无月思索道:「这座地窟有可能就是那六大墓室之一么?」

  哈日娜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找找看嘛。」

  无月忽然想起什么,强调道:「刚才我说的有关慕容格格和我大姊之事,你
千万别对任何人提起,包括你父母,尤其是你哥哥,知道么?我不能让别人知道
我和她们的关系。」

  哈日娜点头答应。

  经过近半个时辰的探索,二人已将整个地窟看过一遍,只有那间最大的石窟
堆满散乱的尸骨,其余的每个墓室中只是端端正正地安置着一个棺椁,除了满地
尘埃,倒是清爽许多。

  无月心想,鲜卑葬俗中,无论多大的贵族,身后也没有这么多人陪葬,堆满
大厅中的那些尸骨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由得联想到辽东女真平定九部之乱后,对九大部落的无情杀戮和掠夺,
莫非这一切,是当年慕容格格的部下所为?

  据他观察所得,这座古墓有竖井、洞室,葬具有面椁、木椁等,葬式有单人、
双人和多人合葬,还有特殊的无头葬,有头无身葬,这可能是较原始的割体葬仪,
根据他从书上得来的历史知识,这些都是早期鲜卑人的显著特点。

  然而,对于二人最为关心的地窟出口,始终找不到一点线索,无月把石壁上
和角落中所有可疑之处统统按了一遍,一点儿反应也无!

  他不禁大失所望,想了想,对哈日娜说道:「你说的那个关于」闪电蓝灯
「的传说很可能是真的,这个古墓大概属于鲜卑贵族的集体墓地。」

  「不管是不是,跟我们现在的处境好象都没有多大关系……」哈日娜兴趣缺
缺、有气无力地说道。

  背着他也实在走不动了,走起来东倒西歪、双腿打颤,只好将他回到那座战
神雕像前,二人背靠基座坐下来休息。

  在二人脚下,摆放着陶器、金器、铜器、铁器、骨器、珠饰、五铢钱和桦皮
器盖,以及皮革丝织品和漆器残片等物,这是哈日娜收集起来堆放在这儿的。

  对照无月曾看过的古籍中的记载和图示,他辨认出其中有骆驼纹金饰牌、叠
马纹金饰牌、鹿纹金饰牌和透雕镂孔饰牌等,这些萨满神器也都是鲜卑人所独有,
这进一步验证了他的想法。

  想起慕容紫烟身上流淌着部分鲜卑人的血液,若是将这些东西送给她,她一
定会很高兴吧?

  其中一件黑漆漆的圆盘状物事引起了他的注意,约巴掌大小,不大但沉重之
极,也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上面刻满了萨满神像和弯弯扭扭的文字,无论是
他还是哈日娜,都辨认不出到底是何种文字,或许是一种很原始的咒语之类,除
此之外还有繁复的云纹雕饰,似乎象征着神圣的萨满诸神居于天庭之上。

  当然,若仅仅是这些,尚不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在这块黑色圆盘边缘有五条
凹槽,刚好容手一握,圆盘底部边缘上均匀分布着三个指头大小的凸台,中间是
一条宽和深均约有两分的螺旋槽,他用小指头放进中央起点,往外旋转三圈后刚
好抵达边缘的尽头。

  这件东西原本被一尊神龛中的神像叼在嘴里,形如舌头,哈日娜背着他查看
地窟时,不小心一个踉跄,重重地撞向那座神像,这块圆盘竟从神像嘴里掉了下
来。根据所知不多的有关奇门遁甲和机关暗器方面的知识,他判断这块坚硬结实
的圆盘应该是一道暗门的钥匙。

  当时他好奇地想到,莫非这是一把开启宝藏的钥匙?

  可是一路摸索着搜遍了地窟中的每间洞室,连一座座棺椁都仔细查看过,也
没有找到和这个圆盘底部那些凸台和凹槽相吻合的所在。

  天财地宝本该有缘人得之,以后且看机缘如何吧,他将圆盘揣进了怀里。

  哈日娜喘息初定之后,忽地想起什么,又趴在女战神像底座前,将那些铭文
擦拭干净,端详半晌,喜滋滋地道:「无月,我又认出了一个词,翻译成中原话,
是」罗刹「的意思!」

  便说边指给他看。刚才无月抱怨她不识字,她一直耿耿于怀,那些铭文在脑
际晃来晃去,忽然想起有一年部落祭司祭祀萨满诸神时,「飞天罗刹战神」和这
座雕像有些相似,而且牌位中间那个词和铭文第一行中的这个很相似,她重新仔
细看看铭文,和记忆中的进行对照,最终得以确定。

  她很得意地继续分析道:「若我没记错,这座神像就是萨满诸神中的飞天罗
刹战神,这些铭文应该就是记载她的神迹的!」

  无月不忍扫她的兴,也凑上去瞄了一眼,装模作样地说道:「嗯~很可能。」

  然而他念兹在兹的还是怎样脱困,现在肚子已在咕咕叫,嘴里发干,实不愿
多说话,想了想,说道:「实在没招,我们只好去试试我们掉下来那道暗门了,
看看有没有可能打开?」

  哈日娜愁眉苦脸地道:「暗门那么高,而且四壁不靠,怎么上去啊?」

  无月道:「你拿火把去看看,暗门附近穹顶上那些浮雕有没有可供绳索套住
之处?」

  她拖着饥饿疲惫的身子到大厅里看了看,回来兴奋地道:「你真聪明,好像
真的有,我背你过去试试。」

  那是一个浮雕的头部,比真人的还小些,以哈日娜扔套马索的精准技术,也
扔了七八次才套牢。

  无月将黑色圆盘交给她,让她爬上去试试。结果她按遍了暗门周围每个角落
都没反应,更找不到和圆盘凹凸纹路相吻合之处。下来歇息一阵,她不甘心,又
爬上去试,如此反复五六次,依然如此。

  无月见她累得浑身湿透,只好颓然叹道:「看来这的确也是一道只能进、不
能出的暗门,算了,别试了,回到神像那边好好歇着吧,容我再想想办法。」

  不知怎地,他总感觉靠着那座女战神像,心中便踏实许多,或许因为神像太
过酷似大姊吧?

           ************

  沂南围场,夫人和大小姐带人走后,这儿一下子安静许多。大小姐这位天敌
走了,虽疼爱他却一向对他管束极严的二姊也不在,最疼爱他的莫过于母亲,似
乎对他心怀内疚,且成天像个月母子一般只顾着养胎,更没闲心来管他。

  小津似乎成了一匹脱缰的野马,最近的日子可谓潇洒自在。

  他学会了女真汉子酗酒的嗜好,当然连同酒后打老婆的毛病也一并学全了,
他那个倒霉的老婆便是淑贞。自从那晚一怒之下动手打过她一次之后,小津似乎
打上了瘾,一天不打手就会痒。有时意犹未尽,也不管淑贞是否乐意,打完之后
还要按住她强行交欢。渐渐地,不独是他,包括淑贞,竟感觉这种施虐式的情欲
渲泄似乎更加刺激。

  当然,安慰他那越来越躁动的情欲的女人,主要还是另外一位实质上的乳母
张姨。他知道张姨很爱他,甚至不亚于他的母亲。

  他对张姨的感情则复杂许多,像母亲又像情妇,还不是他的未婚妻,爱还是
有些,不过欲的成分占多数。不知是由于没名分还是咋地,她似乎不是很在意这
个,至少不像淑贞那么在意,然而孀居多年,他明显感觉她很需要男人,尤其需
要他这种刚进入青春期、精力充沛、干起来就不要命的男孩,可以一次次地填补
她那极度空虚的大骚屄。

  张姨需要到什么程度?每天但凡见面,她都会风情万种地作出许多暗示动作
邀请他,进入她的房间和进入她的身子,竭尽全力地咬紧他、夹吸他,让他一次
次地献出宝贵的童子精液。

  他很奇怪,记忆中张姨已孀居七八年,既然如此饥渴,干嘛一直没找其他男
人?恒山派中十一二岁的美少年可不止他一个,她的徒儿中就有两个,作为地位
不低的右护法,只要她愿意,她那两个徒儿是很乐意跟她上床的。

  平时在一起玩耍,那两个徒儿之一的小坚曾偷偷告诉他,经常偷看师父洗澡,
直夸她身材好丰满,奶子好大好白,屄毛好多,说得直流口水。他问过小坚,既
然那么喜欢师父,为何不向她表白?

  小坚说他向师父表示过,可师父狠狠骂了他一顿,好几天没理他,也没给他
好脸色看,从此再也不敢再提此事。而且师父后来好像也知道了他偷看洗澡之事,
从此洗澡时小心许多,他再也找不到机会。

  小津很奇怪,张姨既然如此需要,为何不肯接受小坚?为此他也问过她,她
说她只爱他,对别的男人没那兴趣。

  他还是有些不理解,他也只爱一个女人,无论是否能得到她,他也不介意和
别的女子上床,而且和不同的女人做那事儿感觉很不错,干嘛非要认准一个人?

  她的解释是,女人和男人不同,若是有选择的余地,女人只愿跟自己所爱的
男人同房,除非为了生计或是面临某种强大的压力,迫不得已之下才能另当别论。

  不过无论怎样,他觉得和张姨相处轻松许多,跟她在一起他没有那种变态冲
动,那方面感觉也不错,渐渐地,二人在一起过夜的时间反而比他和淑贞在一起
还多得多。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5章无遮大会

  这天晚饭后,又有几个精卫队的大老爷们儿请他去喝酒,是在一个小队长家
里,他人缘不错,或许二姊在夫人跟前越来越红也是一个原因,每天晚上都有队
员来请他喝酒。在座的都有家室,一个个被老婆看得死紧,天黑后喝酒几乎成了
他们唯一的娱乐活动。无论是暴龙军还是精卫队,男性都是少数,成年后尚未娶
妻的更是凤毛麟角,拥有好几个妻子的不在少数。

  所以他喝酒都是轮流在这些队员家里,营房他没去过,那是单身汉的天下,
清一色的女子,且多半是些孀居的中年女子。那些请他喝酒的爷们儿一再告诫他,
没事儿千万别去营房,若被那些女人拉进去,几天之后他就会变成一条人干儿。

  他当然清楚一群久旷女人的厉害,不过他倒不是很担心,夫人制订的条令明
确规定不得和异族通婚,那些饥渴的女人是不敢对他下手的,且慢~只是禁止通
婚而已么?非婚同居算不算?嘿嘿,还是听别人良言相劝,甭去算了。

  席间,这些人谈吐粗鲁无文,他跟他们也学会了一些脏话。酒酣耳热之际,
他隐隐听得营房那边传来歌声和打拍子之声,便问小队长佟立柱:「佟队长,营
房那边在干嘛,似乎挺热闹?」

  佟立柱呵呵笑道:「这是暴龙军与精卫队在和童子军搞联欢,说白了,多数
是那些骚娘们儿和小孩子的游戏。」

  他奇道:「你们怎么不去参加呢?」

  佟立柱解释道:「夫人有规定,禁止有家室的男女乱来,不仅我们,包括我
们的老婆若是去了,那是自寻死路!这样的篝火晚会每隔几天便有一次,你尚未
娶妻,不想去看看热闹么?」

  他说道:「你刚才不是还说,没事儿少去营房那边么?」

  佟立柱笑道:「那是平时,晚会期间不同,又不光你一个男人,楚公子年纪
轻轻,对付两三个女人应该没多大问题吧?呵呵!」

  他那位身高体壮的老婆冲过来发出河东狮吼:「立柱,你咋能这样教小孩!」

  他瞪眼道:「这儿没你啥事儿,滚出去做事!」

  那个健壮的夫人乖乖地出去了,小津知道,她是暴龙军中的一员,若论动手,
佟队长未必是她对手,但居然常挨打,而且毫无怨言。在这儿待久了,他发现这
儿的未婚女子或孀居女人个个都很厉害,把男人一个个压制得像缩头乌龟,然而
多数已婚女人对丈夫都特别服帖,这是一种很奇特的现象,女真人都这德行么?

  不过佟队长那番话听得他很有些好奇,便告辞回家,拉着张露一同前去营房
附近,参观这种别开生面的篝火晚会。

  暴龙军、精卫队和童子军的营房之间,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广场,此时夜幕下
已燃起数十堆篝火,熊熊火光摇曳,将载歌载舞的人们拉出一条条长长的、不断
扭动着的黑影,清淡优美的陶笛旋律和原始粗犷的咚咚鼓声交相辉映,将人类的
理性和原始本能完美地结合在一起,听来竟是如此和谐。

  他和张露远远地坐在场边灌木丛中,果然如佟立柱所言,参加晚会的壮年男
子扳着指头也数不出几根,几乎全是十岁到十五岁之间的童子军;而女性成份则
复杂许多,有些小姑娘但不多,成年女性占多数,其中又以三十多岁以上膀阔腰
圆的中年女人占绝对多数,使得晚会看起来就像一场闹哄哄的母子联谊会。

  据他观察,女真女子还有另一个特点,少女或姑娘虽然也是个个高大健美,
但身材还不至于很臃肿,可一旦到了中年就变成水桶腰,每每从他身前走过,几
乎就像一座小山压过来,给他一种极大的压力感,相比而言,他的淑贞和张姨虽
也体态丰腴,嘿嘿~可是比这些母夜叉强多了,夫人更不用说了,可惜没他的份
儿,难怪暴龙军和精卫队打仗那么厉害!

  他凝神看向场中,那些男孩和熟妇们成双成对,手拉手地相对共舞,扭腰摆
臀的舞姿,下体拼命向对方来回耸动,竟像是某种动物求偶的舞蹈?

  他大概清点了一下,在场的男性大约在一百五十人左右,而女性则多出大约
三倍,场边总有许多大龄剩女等候着,那些男孩时而更换舞伴,看似颇为抢手。
当然,童子军中那些小女孩更加抢手,只因太少了,不超过十五个,而且身材美
妙得多。

  随着晚会进入高潮,渐渐月挂中天,随着十下响亮而粗犷的鼓声,男女开始
手拉着手、成双成对地散去,晚会似乎到此结束。

  他正想拉着张露离开,却发现自己想错了,那一对对男女并未返回营房,而
是或成双、或结队地消失在四周那一大片密林中,以及灌木丛和齐人高的狗尾巴
草丛中,他附近就来了好几对,清一色中年熟母和小男孩的组合。

  片刻之后,阵阵淫声浪语开始响起,继而是那种令人脸红心跳的吱吱水声,
妇人的呻吟浪叫声和男孩急促的粗喘声。他稍稍抬高身子,将头露出灌木丛,明
亮月光下,但见右前方十丈开外,一个身材丰腴粗壮的四旬妇人,正和一个约莫
十一二岁的男孩抱在一起交欢,妇人发出阵阵母猫叫春一般的声音,看似非常亢
奋!

  他实在受不了,按住身边张姨就地正法,捅进去抽插几下,但觉牝户中又热
又涨,比平时湿滑许多,显然她也看得大受刺激。

  第二天上午,向母亲请安之后,母亲要他搀扶着出去散散步,说是孕妇多活
动一下有好处。同样都是怀孕,母亲比淑贞张扬许多,摆明是向夫人叫板,随着
二姊异军突起,母亲似乎越来越有恃无恐了,在这儿,她唯独不敢惹的只有无恶
不作的大小姐,不知大小姐嫁给无月哥哥之后,是否会像那些女真大嫂一样变得
温顺些?

  在花园中,母子俩遇见了艾尔莎,以及她搀扶着的、正艰难移动脚步的北风!

  这是一个奇迹!

  大小姐训练暴龙军,短时间内便组建成一支纵横无敌的拳头部队,这已经是
个奇迹,不过和这个比起来也要相形见绌!

  正动身前往练武场训练的暴龙军和精卫队将士们纷纷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
之声响成一片,个个脸上露出无比喜悦和震惊之色。

  大家实在难以相信,在苏醒过来短短几天之后,大统领居然就能够起床活动
了,颤颤巍巍地出现在大伙的面前,虽然她的脸色依然惨白得发青,看起来骨瘦
如柴,风一吹就要倒的样子,然而虽然很慢,她却一步步地走得很稳健。

  一阵寒暄之后,大伙得知,大统领是要前往围场东南部沂水岸边的放鹰区。

  大伙儿不禁松了口气,罗刹门上下全涌来此地,衣食住行加训练,即便组织
管理方面多么有条不紊,还是有许多重大事项需要请示汇报的,若大统领成天昏
沉沉地卧病在床,那些队长和各部门首脑找谁汇报工作去?

  随即大家纷纷想起,大统领去放鹰区干嘛?难不成她还想御雕飞行?于是趁
训练间隙,几个队员跑到那边去看了看,可不是,大统领正挣扎着练习骑雕呢!

  然而,在大统领醒过来的第六天,她失踪了。

  作为罗刹门中的老人,李嬷嬷只好挺身而出,拉着急得眼泪汪汪的艾尔莎,
带着大家找遍了围场及周围的每个角落,都没找到,她到哪儿去了?

  李嬷嬷暗自发愁,作为罗刹门年轻一代中两个最杰出的人物,大小姐和北风
都很另类,总是喜欢玩失踪,以后夫人退休之后,这偌大基业可怎么办啊?晓虹
丫头的智谋韬略令她佩服得五体投地,可独当一面似乎不行,总感觉缺点儿足以
震慑人心的魄力。

  虽然大家守口如瓶,没人敢告诉大统领有关无月失踪之事,但万事难不过有
心人,身边人人都对她语焉不详,她急了,便从下层人员入手调查,将大家招到
床前一一问话,终于被她套出话头,得知了事情原委。

  她开始起床走动,得尽快复原!或许人的意志力蕴含着一种强大的力量,她
做到了!

  她受不了长时间见不到他的日子,她要找无月,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她拼命挣扎着要回来,就是因为他还在这个世界。她醒了,若他却走了,她
情愿永远别醒来。没有他的世界,只有无尽的黑暗,她走了,悄无声息地走了。

  远在塞外的慕容紫烟得到飞鸽传书之后,大发雷霆,却没法重罚鹰奴,因为
鹰奴本归北风管辖,他们并未做错任何事。

  北风乘雕飞遍了神州大陆、大江南北,和上次无月被天门绑架不同,她至少
还知道他曾出现在渑池。这次呢?唯一的线索是济南府南郊的历山,她拖着久病
后虚弱的身子,走遍了历山的每一道山丘、每一条小溪和每个小山谷,甚至每一
棵枝叶茂密的大树她都曾仔细查看一番。

  那条她无比熟悉的身影呢,到底在哪儿?

  乘雕在空中搜寻地面上拳头般大小的人,实属大海捞针,无奈之下,她只好
信马由缰地任由巨雕飞向何处,权当碰运气了。或许哪一天,在梦中她能得到一
些灵感也说不定?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6章晕倒路边

  由济南府通往城南溧阳小镇的这条崎岖小路蜿蜒曲折,如一条长蛇穿行于一
座座山腰或谷地间,路宽不过五尺,道路两旁杂草丛生、荆棘遍地,入眼一片荒
凉。

  一位须眉皆白的老人背着一大捆干柴,艰难地跋涉于这条山路上,此刻天空
飘着雪花,土路上一片泥泞,走了许久也不见人迹。要两人才能合抱的这捆干柴
和老人瘦小的身躯显得不成比例,走起来脚下不时打滑,踉踉跄跄,每走上百来
步,便得停下来将背上干柴拄在泥地上,背靠柴堆歇息一阵。

  老人是溧阳镇附近的村民,虽然累得大口大口地直喘粗气,他仍得尽快将干
柴送进济南城王掌柜家。一方面人家等着要用,另一方面,他的孙女一直高烧不
退,眼看着奄奄一息,他必须尽快拿到钱去给可怜的孙女抓药。

  大约一刻钟之前,他在路边树林中砍柴时,发现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子晕倒在
林中草地上,浑身沾满污泥,混杂着片片血迹,脸上蒙着一块同样脏兮兮的白纱
布,也不知是身受重伤,还是冻饿所致。他探了探那个女子的鼻息,已是气若游
丝,看似不能活了。

  他很想帮她,可他实在无能为力,这世道饿殍遍地,他自己家里也是吃不饱
穿不暖,别说他那奄奄一息的孙女,就是他和老伴能挨多久也很难说,没准儿今
晚返回的路上他自己也会倒毙在路边。

  他所能做的,就是拔来一些干草堆在她身上,免得她很快被冻死,继而深深
地叹口气,合掌念上几句佛祖保佑,便背上干柴继续赶路。没法子呀,他必须先
救自己的孙女,若是在济南城里能找到好心人,能救下这个女子也说不定。

  行行复行行,远远地似有一队黑衣骑士正迎面而来,个个鲜衣怒马,长长的
队列一眼看不到头,少说也有数百人马,前面这条小路上顿时显得拥挤起来。若
在平时,一个月中也不会有这么多人经过这条荒僻的小路,更别说一次性地来这
么多人了,而且看起来还不是寻常人物。

  他还道是自己老眼昏花,停下来使劲儿揉揉双眼,发现自己的确没看错,走
在前面的骑士渐行渐近,马蹄虽不时打滑,可马上骑士个个腰板挺直,催马疾驰
而来,马蹄声轻快迅捷,似乎并不吃力,马好,骑术极佳。

  为首之人在他身前勒马停下,马头高高昂起,唏律律一声长鸣,马前蹄高高
扬起又落下,溅得他一身泥水。他不禁皱皱眉,这身衣裳还是为了进城才换上的,
真是可惜了!

  抬头见是一位虬髯威武的中年壮汉,双眼凸起如同两只小灯笼,直愣愣地盯
着他上下打量,老人被看得心里直打鼓。

  中年壮汉跳下马背,「老人家,在下一时不小心,溅得您一身泥水,真是不
好意思,这点钱你拿去到城里买一身新衣服吧。」随手给了老人一块碎银。

  老人接在手上掂了掂,大约一两多二两不到,心里简直乐开了花,他几乎很
少摸过银子,而且这么多,够家里一年的花费了!

  「小老儿谢谢长官啦!」慌慌张张地想下跪。

  中年壮汉忙将他扶住,「老人家不必客气!在下还有一事相询,不知您这两
天可曾遇见过一位十四五岁的锦衣少年?」接着描述了一下少年的形貌。

  老人摇了摇头,「锦衣少年?这附近很荒凉,连乡下人都很少看见,这样的
少年我可没见过,不过……不过在前边一座林子里,我倒见过一个昏倒的白衣女
子……」心想念佛果然管用,这么快便遇上贵人,那位姑娘得救啦!

  「白衣女子?」中年壮汉沉吟不语。

  一位面罩白纱的紫衣少女越过马队疾驰而来,远远地问道:「周队长,可是
有什么发现么?」

  片刻间已来到老人身前,勒马、马嘶、扬蹄,再次溅得老人一身泥水,不过
这次他已不再痛惜。

  周队长迎上几步,恭敬见礼道:「魂儿姑娘,据这位老人家说,在前面林子
里看见一位晕倒的白衣女子,不知……」

  魂儿急道:「快去看看,弄不好是罗刹门中人也说不定!」

  周队长向老人问清楚那片林子的位置,马队越过老人继续前行。马队中央有
一辆轻便却很豪华的马车,拉车的两匹白马神骏高大、竖耳窄额,为中原少见之
异种。

  魂儿策马奔向马车,随马车续续前行,轻声唤道:「郡主……」

  右侧车帘被掀开,现出一位白衣女子的窈窕身影,蒙面轻纱掩不尽宜嗔宜喜
的绝世容光,「有事?」依然如此惜字如金,正是许久未曾露面的灵缇。

  魂儿将老人所说的话转述了一遍。

  这时马车刚好行经老人身边,见老人停在路边草丛中让路,一身衣裳上满是
泥浆,偌大的年纪背着这么一大捆柴火,看起来真是可怜,灵缇不禁皱了皱眉,
回头对魂儿说道:「给老人家一点钱,派两人送送他。」

  放下车帘,灵缇回头对身边的中年女子说道:「乳娘,若那位女子真是罗刹
门中人,弄不好可以打听到无月的情况。」

  随即又拉开车帘吩咐道,「魂儿,招呼大家走快点!」

  两天之前,在济南府附近负责搜寻无月下落的魂儿以飞鸽传书向母亲汇报,
无月在吟啸山庄遭到绣衣阁和飞鹰门杀手的追杀,一路逃往附近的溧阳小镇,最
后消失于宾悦客栈之中,从此不见行踪,如同于人间蒸发掉了一般。

  当时她就在母亲身边,闻讯不禁心急如焚,拉着乳娘便要直奔济南。这次无
论母亲如何劝阻,她也是去定了!无奈之下,母亲只好命影儿精选四百龙战旅精
锐高手随行保护。影儿也要求随行前来,见母亲死活不同意,急得她直哭,看来
冰儿说的都是真的,她没看错,影儿和无月……

  上次在张氏花园,无月对影儿,比对自己还要亲热许多。唉!都这时候了,
还想这些乱七八糟的干嘛?一个活生生的人,怎会无缘无故地踪影全无?莫不是
已被……李天秀刻意封锁消息而已?天啊,千万不要!

  很快来到地头,那是距路边约一里路的一片树林中,一丛丛青草散乱地堆积
在泥泞之中,仿佛一座新起的孤冢。几位龙战旅队员拔开青草,渐渐现出浸泡在
泥浆中的衣角,依稀可看出白色衣料的痕迹,领口上绣着一道红边,一头青丝只
是草草地编成四根蓬松的辫子,左右各两条,凌乱地披散着,浑身上下除了满是
污泥,还有巴掌大的一片片暗红色血污。

  那是一个年轻女子,身材很高却瘦骨嶙峋。灵缇挥挥手,众人恭敬地躬身退
下,隔得远远地围成一圈,警惕地监视着四周,以防意外。

  天上一只巨大的金雕盘旋飞翔,既不见降落,也不见飞远。

  灵缇轻轻揭开女子那同样满是泥浆和血迹的蒙面白纱,露出一张皮包骨一般
的脸,她从袖中掏出白绢擦净女子的脸,由五官轮廓来看该是一位美人,就是脸
色惨白泛青,而且太瘦了,几乎已不成人形。

  探探鼻息,虽呼吸极其微弱,但尚未断气,她抬起头,「将她好生抬上后面
那辆马车,另外派人先行赶往溧阳镇找一位好大夫。」

  到达溧阳镇,自然是入住宾悦客栈,谈不上好不好,镇上就这么一家客栈。
魂儿将天字号上房那栋楼整个包下,灵缇住天字四号上房,朱若文住五号,昏迷
女子则被送进三号上房,已有一个五十多岁、经验丰富的大夫赶来,对她进行紧
急救治。

  灵缇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老大夫为那个女子号脉,一直没有说话,魂儿侍
立于她身后。

  大约一刻钟之后,老大夫松开女子的腕脉,凝目沉思半晌,缓缓地道:「这
位女子没有明显的症状,只是久病之后身子极其虚弱,似乎遇上伤心事,导致心
脉郁结不畅,又受了风寒,且过于劳顿所致,待老夫开一付滋补元气的药方,只
需好好静养当可痊愈。不过,小姐切记,一个月之内不要让她起床走动,以她目
前的身体状况,短期内绝不能再经受劳累。」

  灵缇点点头,「我记下了。」

  老大夫开出药方之后,又谆谆告诫一些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魂儿塞给他
一块十两重的银锭,和他一起出门,亲自出去配药。

  房中十分安静,灵缇注视着榻上的女子,那弯弯的黛眉眉尖紧蹙,似乎昏迷
中依然忧心如焚,光洁的美人额,大大的眼睑被长长的睫毛完全遮掩,琼鼻精致
若雕刻,淡淡红唇似匀脂,脸上、脖子上和洗净的衣衫一样白璧无瑕。

  她总感觉这个女子有些面熟,却始终想不起在何处见过,但已经可以确定,
她一定是罗刹门中的重要人物,由她所佩戴的那柄弯刀便可证明这一点!其尺寸
虽只是比精卫队战士的大不了多少,但却是由天下极为罕见的极北铁英所铸,沉
重无比,普通高手拿着都费劲,根本就使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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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7章美人痣

  灵缇心中更是担忧,罗刹门中的顶尖高手尚且落得如此下场,难怪无月会被
追杀得四处逃窜!只是不知,他会不会也像这个女子一般,昏倒在荒山野岭之中
的某个地方?

  所谓境由心生,眼前立马浮现出他倒卧在雪地上动弹不得的惨景,那是一个
无比荒凉的所在,雪地一片泥泞,弄得他身上一身污秽,气若游丝、孤苦伶仃,
也不见有人前去帮他,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模样,若不及时抢救可就糟啦!真是好
凄惨好可怜!

  她心中呐喊,求求老天,给我一点提示吧,他到底在哪儿啊?

  惶急之下,忍不住流下两行珠泪。

  当天龙战旅将士们全体出动,不独宾悦客栈和溧阳镇,包括附近数里范围内
统统翻了个底朝天,灵缇也在朱若文和魂儿的陪同下,走遍了这个小镇的每个角
落,依然一无所获。

  天黑了,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四号上房,坐在床头怔怔出神,心绪沉落到
了极点。倏地,她那美丽的琼鼻抽动了几下,精致如精雕细琢的鼻翼翕张不止,
似有所觉。她连忙伏在床边仔细地嗅,用尽自己的心灵去感觉。

  天啊,上面似乎有他的味道!她绕着床边慢慢地转了几圈,随后似乎想起什
么,缓缓掀开床垫。下面有几件血迹斑斑的衣衫,无月!就是他的!那件中衣还
是自己亲手为他缝制的!

  他的衣衫怎会遗落在这个地方?已经过去一个半月,他还穿着这件衣裳,说
明他心里还是有我的,怎会轻易丢弃?不行,我一定得找李天秀问个明白!莫非
他的手下在这里暗害了无月,故意将他的衣衫藏起,好掩人耳目!呜呜呜,无月,
不要啊,不要丢下我……呜呜呜!

  想到伤心处,忍不住将那几件衣衫紧紧抱在怀里,泪如泉涌!

  隔壁的朱若文被她的饮泣声惊动,忙赶了过来,急道:「缇儿怎么啦?哭得
这么伤心!」

  「李天秀,你这狗贼!我一定要找你算账!」灵缇咬牙切齿,泪眼中燃烧着
熊熊怒火!

  朱若文从未见灵缇脸上露出过如此可怕的表情,又是诧异又是担忧:「李大
人可是老皇爷跟前的红人,他惹你了么?找他算什么帐?」

  灵缇恨恨地道:「哪怕他是天王老子,我也一定要杀了他!」随即把她的发
现告诉了朱若文。

  朱若文呆呆地看着灵缇手上那几件衣衫,不错,的确是无月的,那件中衣上
的花边还是她帮灵缇绣上去的。

  她从灵缇手中接过那件中衣,凝目思索半晌,「缇儿先不要着急,平时你一
向都很冷静的,越是在这种情况下更加不能急躁。依我想来,无月既然是仓惶逃
进来的,咱们找掌柜查一查,若当天这屋里有房客,咱们设法找到那人,或许便
能打听到当晚的情况。」

  灵缇眼前一亮,拉着朱若文便走。

  到大堂柜台上找到老掌柜的,一查登记帐薄,灵缇却傻了眼,在无月失踪当
晚,住四号上房的房客登记的名字是李夫人,倒是一连住了好几天。

  「李夫人?哪位李夫人?她家在哪儿?是哪家的李夫人?」她一向不善言辞,
如此连珠炮般问话,又快又急,以至吐词不清。

  老掌柜的一时没听清,灵缇放缓节奏又问了一遍。掌柜的摸摸有些花白的胡
须,摇摇头:「这个么,我就不清楚了,咱开店的怎么好打听客人的隐私……」

  灵缇问道:「掌柜的,那您是否还记得,这位李夫人身边都有些什么人?可
有一个十四五岁的俊秀少年?」把无月的形貌特征描述一番。

  「嗯,容我想想,对了!少年没有,倒是有两个美得不得了的小姐,还有两
个小丫鬟和五个从人,出手挺阔绰的,夫人和两位小姐看起来像大家闺秀,五个
从人倒有些江湖气……」其他人也还罢了,当时李夫人身边那两位小姐倒是给老
掌柜的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因为那天早上其中一位和李夫人来大堂用过一次
早餐之后,客栈大堂中的餐饮生意一下子兴旺许多。

  灵缇顿时大失所望!朱若文却问道:「那两位小姐长什么样儿?」

  掌柜的将两位小姐的容貌和身材描述一番,随即补充道:「对方是女宾,咱
开店的也不好细看人家。那两位小姐很是亲热,好像是一对姊妹,逛街时可引来
好多人围观……」

  不过他描述得够详尽了,连其中一位小美人鬓边那颗淡淡的小痣他都记得很
清楚。

  「小痣?」灵缇和朱若文迅快地对望一眼,又异口同声地大声问道:「生在
左边还是右边?」

  老掌柜的吓了一跳,未曾想如此温柔淡雅的小姐竟发出如此狮子吼,支支吾
吾地道:「是在右、右鬓边……」

  二人再次对望一眼,同时由对方眼中看到一抹惊喜之色!

  「知道她们往哪儿去了么?」她俩再次异口同声。

  老掌柜的摇摇头,「这个我就不太清楚了。」

  回到四号上房,灵缇凝神思索着,分析道:「若老掌柜的没看错的话,眼下
基本可以确定,那天夜里无月慌不择路之下逃进这个房间,李夫人将他乔装打扮
成一个女子,瞒过了追兵,可是他为何不把衣衫带走呢?那位李夫人为何又要帮
他呢?须知他可是朝廷钦犯啊,若非至爱亲朋,谁肯这样冒险?」

  朱若文连连点头:「缇儿,我没说错吧,只要冷静下来,你才能充分发挥聪
明才智。你分析得不错!我想是不是因为另一位小姐?她和无月以前一定认识,
而且……」

  无月本是孤儿,并无姊妹,和他关系亲密的女孩,多半是红颜知己了,但灵
缇话中隐含酸意,她怎好明说?

  灵缇咬咬牙,没说话。她为他担惊受怕,他却另有美女陪伴身侧享尽温柔,
真是的,被追杀得如此狼狈还忘不了勾搭女孩!不过若非如此,他又怎能逃过绣
衣阁高手的追杀?作为世仇,郑天恩和飞鹰门一心想斩草除根,必将公报私仇,
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即便有那对母女掩护,也未必能保得他安全!

  不知他眼下到了何处,还跟那个女子在一起么?不行,还是得尽快找到他!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他和女孩卿卿我我的幻象,扰得她一阵心绪不宁,一片沉寂
中,魂儿走了进来,「郡主,朱总管,我已为那位姑娘灌下汤药,下午灌下一碗
鸽子汤,不过到现在她仍未醒来。」

  「你马上派人出去四处打听一个叫李夫人的下落。那位李夫人生得……」灵
缇将老掌柜的对那一行人形貌的描述,详细地转述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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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卑古墓中。

  黑暗地底下不知时日之过,也不知已被困多少天,哈日娜随身携带的干粮早
已吃光,最难捱的是滴水未进。别说无月腿脚伤势十分严重,无法行动,连哈日
娜也已饥渴难耐得走不动路。

  坐等死神降临是什么滋味?

  由无数个噩梦之中醒来,无月此刻不得不思考这个问题,有气无力地问道:
「哈日娜,你怕不怕死?」

  哈日娜靠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不假思索地答道:「我怕,不过有你在身边,
我就不怕了。」

  无月低声道:「哈日娜,你们朵颜姑娘竟能如此帮助路过的陌生客人,实在
难能可贵,在中原都非常少见。」

  哈日娜说道:「朵颜姑娘也没你说得那么好,我也只是对你才这样的。」

  无月道:「哦?」

  哈日娜将头轻轻靠在他肩上,喃喃地道:「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是不愿
见你吃苦受罪,一心就想帮你,就想跟你在一起。若是在外面,我也想找一位要
好的姑娘问问,这到底是咋回事?你知道么?」

  语声空灵飘渺,宛若她的思绪。

  无月揽住她的肩头,柔声道:「哈日娜,你是一位好姑娘。人与人之间除了
仇恨和相互残杀,还有爱这样一种最神奇的感情,有父子母子之爱,也有情侣之
间的爱……」

  黑暗中他那依然明亮的眼睛渐渐变得朦胧,他想起了小雨,那位同样素昧平
生、却殷殷照顾过他十八天的小女孩。在他看来,人性的美丽在这两个看似平凡、
毫不起眼的姑娘身上显露无遗。

  他遗失了小雨,不能再遗失眼前这位姑娘,他决定要好好照顾她。

  哈日娜天真地道:「无月,照你这样说,那就是爱了……可这么短的时间,
人与人之间就能产生爱么?」

  无月说道:「当然能,中原就有一见钟情这么一句成语。」

  哈日娜很是大方地问道:「那么,你爱我么?」

  无月点点头,想起她看不见,又说道:「爱……」

  哈日娜想了想,说道:「我想,我也是爱你的,就象小时候爱我的母亲一样
……」

  无月奇道:「小时候?难道现在你就不爱你母亲了么?」

  哈日娜摇摇头,「仁萨娃只是我的继母,虽然对我很好,可毕竟……」

  无月:「那你的亲生母亲呢?」

  哈日娜幽幽地道:「我父亲啥都好,就是酗酒成性,酒后稍不如意就要动手
打我娘,每次父亲发怒打人我都好害怕!我还记得,那是在我四岁那年一个冬天
的晚上,父亲再次酗酒打我娘,娘大约觉得再也熬不过去,竟然、竟然跳崖自杀
啦!呜呜呜……」说到伤心处已是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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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8章神秘雕像

  无月紧了紧她的肩头以示抚慰,柔声道:「我父亲也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就去
世了,其中的痛苦我很理解。我爱我的父亲,我也好想念他啊!就象你爱你的母
亲一样。」言来嘘唏不已。

  哈日娜哽咽着道:「可是我想不通,当时我还那么小,我娘怎么就忍心扔下
我一个人,呜呜……一个没娘的孩子,可真是好可怜,所以有时候,我又有点儿
恨她!」

  她的言语中对母亲舍下自己颇为不满,一时悲伤流泪,无月听得心中堵得慌,
轻抚着她的肩头以示安慰,却也无言以对,毕竟童年的惨痛经历往往伴随人的一
生一世,岂是一言两语便可劝解?

  哈日娜接着说道:「当时我觉得天都要塌了,世上最疼我、对我最重要的人
就这样走了!所以我绝不能再失去你,再让你一个人走……等我俩到了那边,我
一定要带你去见我娘,我娘也、也一定会喜欢你的。那样的话,爱我的人和我爱
的人就全都在一起了……无月,你呢,你怕不怕死?」

  无月紧了紧她已消瘦了不少的身子,苦笑一下,「谈不上怕,只是弑父之仇
未报,还有许多很重要的事情等着我去做,难免有些壮志未酬身先死的遗憾。」

  尚未说上几句话,二人已是有气无力,躺在雕像边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中,无月但觉雕像竟然活动起来,对他嫣然一笑:「无月,你没事
儿老待在这儿干嘛?难道不饿么?」

  他扑上前惊喜莫名地道:「我的天~大姊,竟真的是你么?我现在饿死了,
可我找不到出去的路啊!大姊知道该怎么出去么?快告诉我!」

  雕像神秘地一笑:「这儿的布局跟秋水宫一样,你想想从秋水宫是如何走出
来的吧……」言罢又渐渐恢复静止状态,不言不动。

  他焦灼万分地道:「大姊别急着走啊,我又没进入过地下的秋水宫,怎么知
道该如何出来啊?」

  雕像却转过身去不再理他,而且越变越小,似乎凌空飞去!

  他忙飞身追上去大喊:「大姊,别丢下我啊!等等我~」

  然而雕像越飘越远,终至消失无踪,他绝望地跪在地上,忍不住泪流满面,
嘶声叫道:「大姊,你不是一向最疼我么,为什么要如此对我?为什么……」

  「无月,你醒醒啊!又在做噩梦么?」耳边传来焦急的声音,他犹自哽咽不
止,睁眼一看,是哈日娜苍白的脸庞和无比关切的眼神,才想起刚才不过是南柯
一梦而已。

  他下意识地看向身后,不禁又是大吃一惊!

  雕像呢?怎么会不翼而飞?

  哈日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也不由得大惊失色!

  无月看看她,急急地道:「哈日娜,刚才你是醒着的吧?知道这座雕像是如
何移走的么?」

  哈日娜惊魂未定地摇摇头,满脸惊恐之色地道:「我也是刚刚被你的哭声惊
醒的,醒来就急着想把你从噩梦中唤醒,没注意到这座雕像,莫非是鬼?」

  此话一出,二人不禁移向对方,紧紧挤在一起,有些不寒而栗!

  是啊,外面大厅中那么多凌乱的尸骸,说不准,这里到处都是那些无法转世
投胎的孤魂野鬼……

  感觉她的身子在怀里颤抖得厉害,无月怜惜之心大起,心想自己终究是个男
子汉,一定要表现得勇敢坚强一些,柔声说道:「哈日娜,你很害怕么?」

  哈日娜牙齿咯咯作响,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项间,颤声道:「无月,抱紧我,
我可是最怕鬼了……我们部落的祭、祭司说过,未被超度的厉鬼可凶了,必得活
生生地挖出一千颗人心吃掉才能得到往生……格格格……」

  无月低头亲了一下她的粉腮。她一怔,二人还是首次如此亲热,臻首微抬,
定定地看着他,颤声道:「无月……」

  这次的颤抖已不再是出于恐惧,而是胸际热流涌动使然,眼中饱含深情和渴
望……

  无月的唇由粉腮缓缓滑向她翕张不已的鼻翼,苍白的淡唇迎上来,拼命的吮
吸,舌尖忘情地厮缠,似想获得生命的源泉……

  不知过得多久,缓缓分开,她的双眸已变得纯净晶亮无比,其中只有无尽的
爱恋,再无丝毫恐惧,「无月,真是好美啊……你能告诉我,爱是什么吗?」

  无月想了想,「由不同的角度来理解,爱有不一样的含义,不过就眼前对咱
俩而言,爱就是一柄可以赶走恐惧和绝望的利剑,一盏照亮生命的明灯。」

  哈日娜一脸崇拜地道:「无月,你说得真是太好啦!你就是照亮我生命的那
盏灯,我现在一点都不怕了。自从我娘去世之后,我好久没如此幸福过,即便再
也出不去被活活饿死,能跟你在一块儿,也没有任何遗憾!」

  然而无月却不能这么想,他是男子汉,必须设法保护自己的女人,让她毫发
无损地脱离险境,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他开始凝神思索,将慕容紫烟和大姊曾对他说过的话一一过滤一遍,把有关
暮云府地宫北侧秋水宫的片言只语提取出来,经过整理归纳拼凑在一起。已到眼
下这个地步,走投无路之下,他必须牢牢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将梦境当作女战
神的暗示来认真对待……

  已不知已过去多长时间,他眼前倏地一亮!「嗨!紫烟姊姊曾说过,秋水宫
位于地宫正北,悔过窟在南偏西,锁龙洞则在东南……那么,连接秋水宫和那两
个区域的甬道应该是在秋水宫南边……对!她说过,秋水宫的暗门正是在南边!」

  哈日娜虽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可是若能重获生机和爱郎长厢厮守,自然是求
之不得,闻言高兴地道:「你的意思是说,这座地窟的出口也该在南方?」

  无月点点头,「对,一定是朝南!即便在梦中,大姊也应该不会骗我的!她
脾气虽不好,但一向说一不二、从未说谎!」

  哈日娜问道:「你的大姊是谁?」

  无月笑道:「那座雕像,应该就是她……」

  哈日娜皱眉道:「天啊~她真是好美好威武哦!瞧你如此相信她,她是你的
什么人?为何这儿会有她的雕像?」言来很有些警惕。

  无月此刻哪有心思和她纠缠这些?

  一阵兴奋劲儿过去之后,他不由得又大皱其眉,喃喃地道:「可是地窟中难
辨方向,哪边才是朝南呢?唉,若是无法确定这一点,咱俩还是跟盲人摸象一般
无二……」

  哈日娜急急地道:「无月别灰心,我想想,我们朵颜部、插汉部、喀尔喀部
和女真人的墓葬,墓门都是朝南,鲜卑人生活在这里也是不太长的时间之前,他
们的墓葬也该是……」

  「那幅壁画附近?」二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理由很简单,二人掉下来的那道暗门就是墓门,应该就位于整个古墓的南边,
而那幅壁画,就在二人跌落处的石壁上;其次,整个地窟中,唯有那幅壁画和这
座已无故消失的女战神雕像保存得非常完整。

  二人虽然饿得头昏眼花,但有了绝处逢生的希望,顿时来了精神,哈日娜挣
扎着背起无月,很快来到壁画之前。

  重新仔细地将整幅壁画浏览一遍,看不出有何异常之处,无月又看向居中女
神的脸上,顺着她的目光又移向她的右下方,停留在那个童子身下的莲台上。

  她为何要看着这个莲台,而且神情如此专注?他心中暗自嘀咕,凑近仔细查
看,他终于看出,整幅壁画上一片平整,唯独这个莲台上有一个令人不易察觉的
轻微凸起,约两寸圆径,凸起高度不过一分多,且表面光滑,看似墙上正常的鼓
包。

  在如此激动人心的时刻,他反而丝毫不敢大意,强自按捺住狂跳不止的心跳,
将所知的机括按钮形状和对应的开启之法,在脑际一一过了几遍。

  他用掌心紧贴住凸起处,右转七下,再左转三次,感觉手上一轻,才用力按
下!

  凸起处应声缩进石壁,现出一个圆形孔洞。

  然而,意料中的咔咔暗门开启声并未传来,他决定先耐心地等等看。

  倏地,里面不知哪间墓室中却传来一阵「嘎嘎」之声,二人回头一看,不禁
亡魂大冒!

  水!

  不知哪来的那么多水,正汹涌而来,由那个墓室涌进其他墓室,又涌入大厅。

  水位由脚面很快便上升到膝盖、腰际,再淹到肩头,虽大厅很大,水位上涨
得不算太快,但二人无处可逃之下,宛若两只被扔进密封水箱中的老鼠,慢慢被
活活淹死的感觉,比被一刀杀死可怕得多!

  尤其对哈日娜而言,她不会游泳,而且天生怕水!她的牙齿再次格格作响,
「无月,这儿哪来这么多水呀?」

  无月想了想,说道:「多半来自大灵河。」

  水位已淹上脖子,他一说话冷不防灌进一口水,不久前还干渴难耐,眼下这
已不是问题,他只担心唯恐喝得太饱,肚子鼓涨如球,只好抱着哈日娜一同努力,
就近攀上一座神龛。

  然而这样又能挨得了多久?水位继续上涨,看看毫无减弱迹象的汹涌水势,
大厅非被很快灌满不可!

  水位再次涨到他的脖子,继而淹住了他的嘴巴,神龛上已再无可供攀高之处!

  他双脚踩水浮在水面,紧紧抱住怀中惊恐不安的姑娘。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59章生死之门

  他无比伤感地哽咽道:「哈日娜,你是天下最最善良的好姑娘!我发过誓,
要保护你,今后要陪你一起平安喜乐地生活,让你过得无忧无虑、幸福快乐……
可是,我可能做不到了……呜呜呜~对不起!」

  因为二人的头已顶上穹顶,整个洞室很快就要被水灌满,然后再灌满他和哈
日娜的肚子和肺,把二人活活呛死!

  「无月,你做到了,我俩再也不会分开了,不是么?我只求你这个,我们很
快就可以见到我娘了,从此三人在一起,永远永远!」哈日娜的四肢如八爪鱼一
般,将他抱得死紧,比当初影儿在凤吟湖中惊恐万状之时抱得更紧!

  二人将头高高仰起,口鼻却再无躲藏之处,他深深地吻住了她,无情的河水
已将二人整个淹没!

  至少,他不能眼看着她先行死去,他在为她渡气。多情的姑娘不管不顾,伸
出舌尖和他缠绵,死后不知是何情形,她要好好享受这最后一刻的,深情感觉,
一直传递到,下一世……

  死亡前的那一刻,感觉中如此漫长,他但愿早些失去知觉,不想体验临死前
那种垂死挣扎,至少比哈日娜早些,便竭力将肺内仅存的余气全挤出给她……

  他胸腔里的空气已耗尽,神智渐渐模糊,小雨、慕容紫烟、北风、灵缇、大
姊、丽儿和云梦等人的音容笑貌一一浮现在眼前,还有他尚未完成的事业……

  模糊中,隐约听见又是一阵「嘎嘎」机括声响起!

  他极力睁开双眼,低头向水中响声传来处看去,但见整幅壁画已向左侧移开,
露出一个硕大门户!

  如此高的水位有了渲泄的出口,顿时奔涌而出,里面墓室中的水随之继续涌
进,一股强大的水流带着二人冲出暗门,在黑暗中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猛冲!

  他但觉身子在洞壁上撞来撞去,在饱受折磨之后,他终于昏迷过去,哈日娜
更是早就不省人事……

  有人说,女人忍受苦难的能力天生强于男子。哈日娜也首先清醒过来,发现
自己躺在湿漉漉的洞壁上,四周漆黑一片。

  她下意识地想起:「无月!?」

  还好,由于抱得够牢,无月还在她身下,整个身子浸在仍不断流动的水中。
她竭力想把他拖出水来,可洞壁湿滑无比,无法如愿,只好将他的头脸托出水面。

  冰冷的嘴唇赶紧探向他的口鼻,似乎感觉不到呼吸,且浑身冰凉!

  她心里一紧,用尽所有的心力为他渡气,希望助他恢复呼吸。

  她绝不能任他就这样走了!

  那是怎样的一个人啊?虽然相识还不到十天,却似已在她心上划下深深的痕
迹,通常需要多少年的积累,才能留下如此刻骨铭心的印迹!

  他还是没有任何反应,依然感觉不到呼吸,身子更冷。

  「呜呜呜~呜呜……」热泪夺眶而出,串串晶莹泪珠滑向急剧翕张着的鼻翼,
滚向弯弯向下的嘴角,流进他的嘴里,巨大的悲伤,她的唇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绷得紧紧……

  苦涩的眼泪,似乎正由她心上那道裂痕,缓缓流进另一颗心灵。

  痴情的灵魂,终于拉回了相依相偎的另一半!

  原本已抛弃肉身、漂浮于虚无空际的元神似乎也难舍人间真情,缓缓回归本
位。

  无月终于有了一点点意识,随之也有了一点点呼吸。

  哈日娜欣喜若狂,愈发拼尽全力为他渡气,见他长长的睫毛颤动几下,终于
缓缓睁开双眼!

  她心中的喜悦难以形容!「无月,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啦!呜呜呜……」
一时哭得梨花带雨。

  「我发过的誓,就一定要做到,绝不会轻易放弃的……」无月弱弱地道,随
即「哇哇」大口大口地吐水,好半晌方止。

  哈日娜这才松了口气,顿感浑身剧痛欲裂,低头看看肚儿,也涨得跟临产孕
妇一般,鼓得跟皮球般大的胃猛地抽搐起来,低头「哇哇」地大吐特吐一番。

  足足又躺了近半个时辰,但觉身上又有了些力气,二人挣扎着摸黑向前慢慢
地爬,没多久无月但觉头已碰壁,心中一紧,难道竟是条死洞?然而若真这样,
这些水又流向何处?

  他下意识地伸手四处摸索,发觉洞壁左右两侧各有一个洞口,出路出现分叉,
此刻他面临一个抉择,一左一右,他该选择爬向哪边?

  哈日娜则无需为此而苦恼,只是紧紧依偎在他身边,即便他正缓缓爬向十八
层地狱,她也去了。

  无月选择了右边那条,一路爬爬歇歇,但觉暗道开始斜斜向上,身下泥土也
渐渐变得干燥,他精神大振,「哈日娜,看来我的选择正确!」

  他加快爬行速度,又不知爬了多久,他已精疲力竭,已经爬不动了,然后,
他的头又迎面撞上洞壁,忙伸手四下摸摸,再无任何出路,往后退一些再摸,依
然如此!

  他一阵紧张,莫非这是一条死路?我刚才选错了么?伸手在壁上用力一推,
感觉土质相对其他地方松软些,忙道:「哈日娜,咱俩用力一起推!」

  她应声爬上前,和无月一起用力,然而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依然未能将洞壁
推开。

  她想了想,拔出腰刀挖向洞壁,渐渐掏出一个比脸盆稍大的凹坑,挖得尺许
深之后,但听喀嚓一声,那些深陷泥土中的石块已将腰刀别断。

  无月已浑身无力,忙拔出弯刀递给她,说道:「用我的这把刀试试。」

  这果然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刃,她右手加力一阵挥动,石块竟应手一分为二!
她一边用力挖掘一边奇道:「无月,你从哪儿找来如此宝刀,砍石头竟如切奶酪
一般!」

  无月答道:「那是前年乾娘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据说乃无上玄铁所制,自然
锋利结实。你累了,让我来挖。」

  他又挖了一阵,已将凹坑挖出三尺多深,但觉手上一轻,他放下弯刀用力一
推,洞壁应手垮下巴掌大一块!

  二人合力推开洞口,眼前隐隐现出藤蔓阴影,拨开厚重的藤蔓爬出洞口,滚
到下面仰躺在草地上,一阵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

  天际浓黑如墨,月隐星稀,正是黎明前那段最黑暗的时刻,然而对二人而言,
不啻于被一片光明所拥抱。

  回头看看,原来洞口隐藏在一处齐人高的荆棘和杂草丛生的陡坡之上。

  哈日娜又四下打量一阵,喜滋滋地道:「我以前放牧来过这地方,这儿离那
个天坑只有两三里路,再往北十余里地就是插汉部的领地了。」

  休息一阵之后,她起身在草坡上四处搜寻,不时用弯刀在地上东戳戳、西捅
捅。无月奇道:「干嘛不好好休息一下,你找什么呢?」

  她目光左右梭巡,随口答道:「我找找看,能否在附近捉到黄鼠,好烤熟了
充饥。」

  无月想起那夜在大姊床下涌出的无数大老鼠,不禁毛骨悚然,记得当时还开
玩笑地问大姊,菜里不会有老鼠肉吧?大姊当时回答,眼下没有,可将来就说不
准了,那要看你表现如何。

  肚子一阵咕咕乱叫,他费力地咽下一口唾沫,看来大姊还真说对了,无论多
么不情愿,看来今夜也非得啃老鼠肉不可了,我可不想尝试活活饿死的滋味,但
愿哈日娜能捉到一两只!

  这个季节黄鼠正在深深的洞穴中冬眠,很不好找,但只要有经验,一旦找到
也很好抓。

  哈日娜对付这类小动物的经验没得说,平时出来放牧干粮吃完后经常捉黄鼠
充饥,加上有无月那把宝刀在手,更是如虎添翼,两刻多钟之后已设法捉住几只,
又肥又大,她拧住牠们的尾巴回到无月身边,黄鼠们冬眠中被惊醒,一阵活蹦乱
跳。

  无月好奇地打量一阵,但觉黄鼠圆滚滚的,比野兔也小不了多少,看起来远
没有大姊那些大老鼠那么恶心,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

  哈日娜熟练地把黄鼠剥皮剖腹,掏出内脏后,附近找不到水也没法洗,架在
火堆上烤熟,然后坐下与无月分食。

  他一阵狼吞虎咽,但觉滋味之美无以伦比!手中的很快吃完,哈日娜又递给
他一只……

  吃饱之后他大大地打个饱嗝,身上终于又有了些力气,他看看火堆边剩下的
那只烤黄鼠,又看看哈日娜,一付难以启齿地模样。

  她知道无月终是不放心山谷中的情儿,挣扎着起身道:「你不用担心,我这
就回山谷中找她去。」

  无月紧了紧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等待的时刻分外难熬,在地窟中虽不知时日之过,但从他已饿得如此程度来
看,日子应该不短了,也不知情儿被抓住没有?是否还在原处?一定也饿得发慌
了吧?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哈日娜那条蹒跚的身影终于出现了,远远地就能听见她
的粗喘声,显然走得异常艰难。他忙竭力瞪大眼睛看去,黑暗中似乎有条小小的
身影跟在她身后,渐行渐近。

  他惊喜地叫了一声:「情儿,是你么?」

  那条娇小身影猛地窜了过来,依偎在他身边哭道:「公子,你没事么?真是
太好啦!呜呜呜……」

  灰蒙蒙的天光下,果然是她!只是衣衫褴褛,浑身又搞得脏兮兮的,就跟烂
泥堆里爬出来的一般,若是不听她的声音,无月几乎已认不出她来,看来做惯了
乞儿,总是不太爱干净。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60章追踪而至

  情儿抚摸着他身上的累累伤痕,伤心地道:「都怪我,害您伤得这么重!」

  那天夜里无月上马逃走时狼群穷追不舍,一路围追堵截,不断扑向马股和马
腹撕咬,他的身影很快在夜色中隐去,马蹄声越来越缓,她蜷缩在那株岩松之后
大为担忧,一心想追上去帮他,可十余头大灰狼聚在下面不肯离去,向她龇牙咆
哮不已,不时地上窜、攀壁试图把她拖下去,凄厉狼嚎、尖利獠牙令她心惊胆颤!

  有头狼用利爪攀住石缝竭力往上爬,狼吻已眼看着就要凑向她的右脚,她吓
得身子往后一缩,抬腿猛地踹向狼头,她这身子一动,背后崖壁上滚下一块石头,
回头一看,乃是她坐在树上,生长在石缝间的树根将崖壁石块撬松了不少。

  她忙不断地掰下石块向狼头砸去,希望它离自己远些……不知已扔出多少块
石头,她的手已划破,鲜血长流,筋疲力尽,试图攀上崖壁的几头饿狼已被砸回
地面。她尚未有机会松口气,忽地身下传来嘎吱嘎吱之声,身子渐渐下沉,却是
岩松不够粗壮,不堪重负之下有些摇摇欲坠。

  她心中大急,即便拼命将狼群再砸远一些,她若是掉下去,会是什么结果?
她只好紧靠崖壁尽量挪向树根,幸而崖壁上被她掰下无数石块后形成一个凹坑,
她身子缩进去坐在石台上稳当许多,树干也不再摇晃。

  心中稍稍安定一些,前方远远传来的凄厉马嘶又令她心胆欲裂!

  空气中似传来淡淡血腥味,下面那群狼也舍下她往前跑去。等了一会儿之后,
她急于过去看个究竟,忙攀住石缝爬下去,沿山谷往北没走上一会儿,后面已传
来杂沓的马蹄声!

  那些黑衣蒙面人可是比狼群更加凶恶,她赶紧又跑回岩松下,爬上去藏进崖
壁凹坑之中,不一会儿,数十人骑马由她脚下呼啸而过,轰隆隆的马蹄声在山谷
中回响,震耳欲聋!

  她忙捂住耳朵,马蹄声在前方数里外停了下来,她凝神倾听,他们似乎在那
边四处搜寻,隐隐有说话声传来。

  她躲在上面一动也不敢动,不知过了多久,马蹄声再次响起,却并未见有人
往这边来。四周终于安静下来,只是偶尔传来一声狼嚎,山谷中到底还有多少恶
狼在四处游荡,她不得而知,不过她顾不上害怕,等到天亮后,便赶紧爬下谷底
去找他。

  她一路搜索着走出谷口,在那附近找了好半天也没见着公子的身影,倒与几
只恶狼打过招呼,吓得她够呛!好在长期的野外生存经历告诉她,见着狼不能乱
跑,这些狼也都懒洋洋地,并未攻击她。

  然而她无法安心,公子是否已被狼群……或是已被那些恶人抓住?她实在不
敢往下想……若真是那样,她以后咋办呢?天涯茫茫,哪儿是她的去处?

  寻寻觅觅地游荡近两天,她已彻底绝望,饿极了就采摘些草籽和野果充饥,
长期的流浪生涯,她分得清各类植物是否有毒。想了半天,实在没地方可去,只
好又回到那株岩松后的凹坑中待着,望眼欲穿,期待着奇迹出现,对她而言,这
株岩松几乎就是他的化身,除了守在这儿,她已别无他法。

  刚才哈日娜从她下面山谷中走过时,她已熬不过睡着了,哈日娜并未发现她,
可脚步声将她惊醒,忙爬下去叫住哈日娜一问,得知公子安然无恙,奇迹还真是
出现!也不枉自己这些天来,如此虔诚拜佛!

  她就说嘛,公子这样的好人,佛祖一定会保佑的!

  无月替她整理一下歪歪扭扭的小辫儿,将烤黄鼠递给她,说道:「我没事。
你一定饿极了吧,快把这个吃了!」

  她摇摇头:「公子先吃。」

  「我已经吃过了,还吃得很饱,真的!」无月拍拍胀鼓鼓的肚子,还打了个
饱嗝。

  她这才用手撕着肉吃起来。无月见她的手脏兮兮的,不禁皱眉埋怨道:「好
好一身衣裳咋又弄得这么脏?你一个小姑娘家,该爱干净点儿才是!」

  眼下却哪来的水给她洗?他也只能说说罢了。

  情儿道:「我爹说过,我身为女孩儿,过着四海为家的漂泊生涯,身上若是
太干净容易被坏人打主意,所以故意把我弄成不男不女的脏模样,我也习惯了。」

  他简直拿这丫没招,她爹的话就是金科玉律!

  哈日娜走过来颓然坐下,呼哧呼哧地急喘大气,满脸疲态。他很是心疼地说
道:「真是太辛苦你啦!」

  她喘气好半晌,才有力气说道:「嗨~我真是笨啊!走这点儿路就累成这样。」

  无月笑笑,「在地窟中受困那么长时间,身体难免虚弱许多。」

  待休息得差不多,她背起无月艰难地向北行去,情儿见她背得如此辛苦,也
坚持要求和她换着背,可无论她如何竭尽全力,终究身子太过娇小,即便她弯着
腰让无月的胸膛压在她的肩头,他双脚依然拖地,走起来异常费力不说,还会弄
伤他的脚,也只得罢了。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一个多时辰之后,已进入插汉部的地盘。

  午时时分,哈日娜在附近找到一户牧民,由于朵颜部和插汉部不仅相邻,而
且相处得很是友好,两个部落间时常有些食品、皮毛和马匹之类的交易,这户牧
民很热情地拿出手把肉和奶茶招待这三位客人。

  哈日娜提出要借两匹马,牧民也慨然答应下来。在毡房中略事休息,三人辞
别热情的主人继续上路,有了马匹之后,哈日娜顿时轻松许多,三人骑马继续往
东北方的喀尔喀部而去。

  到得下午,阵阵熟悉的马蹄声又在身后隐隐响起,依然是哈日娜最先发觉,
不禁奇怪,问无月:「这儿如此辽阔,找人如大海捞针,这些可恶的坏蛋咋又找
来了?」

  他无奈摇头,自己也不知何故,尤其这位李天秀,就像自己的冤家对头,看
似还很有缘份,竟一路由溧阳镇一路跟踪追来!

  然而无论如何,对方总是追来了,无奈之下三人只好快马加鞭,亡命奔逃!

  哈日娜对这一带草原地形了如指掌,带着二人一路潜行蹑踪地曲折奔逃,原
想摆脱这些远道而来的异乡客该是易如反掌才对,谁知每次看似已经全身而退,
停下来想安安心心地休息一会儿,可每每要不了多久,那如影随形的马蹄声又会
在身后隐隐传来,如附骨之疽一般难以完全摆脱!

  无月唯有苦笑。

  待得天黑以后,哈日娜见始终无法摆脱这群追兵,只好招呼无月停下,让他
和情儿以及那匹马藏进一处草窝子之中,依依不舍地对他说道:「无月,你俩藏
在这儿别动,也别出声,我来替你引开追兵。」

  无月想想,也只好这样了,只是有些不放心地叮嘱道:「哈日娜,这些杀手
凶残得紧,你可一定要小心啊!」

  哈日娜说道:「我对这片草原非常熟悉,他们是很难追上我的,即便追上了,
我又不是他们要抓的人,不会对我怎样的……无月、情儿,我去了,你俩好好保
重,待引开他们,我回头再来找你们。」

  临去前那难舍难分的一瞥,饱含深情,令无月心弦为之颤动!

  哈日娜骑马呼啸着向西疾驰而去,矫健的身姿浓缩了草原民族数千年来的马
上生涯!

  夜色下,已追至一里之外的搜捕者们果然不辨真伪,数十骑蜂拥折向西方追
去,由无月前方数十丈外疾驰而过,踢踏踢踏的杂乱马蹄声离他是如此之近!

  他和情儿忙伏低身子,在哈日娜的招呼下,趴伏在他和情儿身旁的那匹黑马
一动不动,也没有发出一声马嘶,总算逃过这些黑衣杀手的耳目。

  马蹄声渐渐远去,终至不闻,在耳力所及的范围内并未听见有人喝斥的声音,
心知哈日娜至少暂时未被追上,他稍稍安心一些,但愿她能尽快摆脱这些杀手们
的追逐,否则,在大草原上无遮无掩,象他和情儿藏身的这种草窝子并非随地都
有,难以隐蔽,终究还是会被追上的……

  他叹口气,翻身双手枕头,静静地仰躺在草窝子之中,看着夜色下的幽明星
空,心中七上八下,很是忐忑不安,不禁问趴在身边的情儿:「她、她不会有事
吧?」

  情儿愣愣地看着他摇摇头。

  他原也没指望这小毛孩能提供什么答案,只是希望随便说上几句话来分散注
意力,减轻一些心中的担忧,「她刚才说得轻松,可我知道,若是被那些黑衣杀
手截住,以他们的一贯风格即便不杀她,也一定会采用各种各样的残酷手段来折
磨她,好逼我出面……对你来说也一样。跟你说过我是朝廷钦犯,跟着我很危险,
现在总该明白,你不该跟我出来了吧?」

  情儿摇头道:「我不怕。」

  他耐心地道:「若你留在李家堡中安安稳稳过日子,那天夜里哈日娜把我从
狼群中救出之后,就不用回去找你而耽误了时间,或许就不会背着我慌不择路地
掉下那个天坑,或许我早已赶到要去的那个安全地方,大家都不用吃那么多苦头,
而且眼下害得她生死不知!你扪心自问,是不是错了!」

  她依然摇头:「公子有危难,我做奴婢的更不该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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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人性本恶

  无月不耐烦地道:「跟你说过多次,我不做你的什么主人,你这家伙是怎么
回事?咋这么拧!」

  情儿:「我求助于您时便承诺要终身为奴,您既然帮了我,自然一生一世都
是我的主人,我爹要我一定要恪守承诺,我可不敢违背他老人家的教诲。」

  无月有些恼怒地道:「可我并未要求,你的所谓承诺就并不算数。」

  情儿:「我牌子上写得很清楚,葬父和为奴是一码事,公子是否愿意收我为
奴,打算如何对待我那是公子的事,但自从您安葬我爹之后,在我心中您就是我
的主人了,一生也不会改变。」

  无月:「可实际帮你的是芷容姊姊,与我何干?」

  情儿:「答应我的总是您呀,我看得出,燕小姐很不乐意。」

  无月一向自负口才极佳,此刻竟被一个小黑炭头驳得哑口无言,不禁很是奇
怪,一个小乞儿居然如此深明所谓的大义?不禁问道:「你爹本是做什么的?」

  情儿:「他老人家原是读书人出身,逃难生涯偶尔也能卖些字画挣点钱。」

  他心下释然,难怪情儿谈吐不俗,卖身葬父那块牌子写得也有模有样。唉~
在这样一个人吃人的世界,读书害人啊!瞧这丫头被她爹教得如此迂腐,若是遇
上真小人也还罢了,若是遇上伪君子,被卖去当雏妓多半还要帮人贩子数钱呢!

  他悲天悯人地看着她,这位被她爹害得不浅的小可怜虫。他也是读书人,读
过不少圣贤书,然而伴他走过人生最漫长岁月的大姊信奉的是「横着走的才是老
大」;对他影响最深的夫人和北风姊姊一向都是用拳头说话。

  他每每用圣贤之言来规劝她们一心向善,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可没人听得进
去,反而嘲笑他迂夫子一个,或许在她们眼中,他这个饱肚圣贤书的所谓小书生
只是一个香喷喷的绣花枕头?

  在她们的言传身教之下,他早对所谓的圣贤之言产生严重怀疑,既然是「人
之初、性本善」,为何像情儿和她爹这类所谓的良民总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夫人和大姊那等圣贤眼中的所谓恶人却能过着高高在上、衣食无忧的日子?而且,
她们只不过为了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奋斗,只是有些不择手段而已,真的就是所谓
的坏人么?

  可谁又没有自己的理想?只是肯行动起来的人不多,或者是力有不逮而已。
据悉身为圣贤之人老祖宗的孔夫子也是一生都过着颠沛流离的日子,岂非绝大的
讽刺?能克制欲望的柳下惠是正人君子,可欲望是人和动物与生俱来的本能,只
要遵守基本行为准则,何需太过克制?

  既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今日不报,时间未到」,自己所见的却是夫
人和大姊等恶人还活得好好的,情儿她爹却死无葬身之地,他的善报何时才会到
来?在天国中才能得到么?废话!

  好,即便整个中原连皇帝老儿都变成圣贤书中所说的良善之辈,那么所谓的
蛮夷之邦岂非就可以肆意蹂躏中原?人人都要吃饭穿衣,恨不得把别人之物统统
变成自己的,哪来那么多的恭谨谦逊让?近年来千禧帝嚷嚷着要把这些圣贤之言
传播到塞外,教化那些野蛮人,结果被蛮夷视为洪水猛兽般排斥,唉~在中原已
害人不浅,就别拿出去误人子弟啦!

  就拿那夜和狼群的较量来说,饿狼固然想吃他,可他在饿极之下不也一样会
把狼生吞活剥么?因为他要生存,这跟他是否善良有何干系?

  最后,圣贤书上所说的「君君臣臣子子父父……」之类劝人要本分,看似正
确,可什么样的人天生是君、什么人又该生来卑贱?西晋末年的司马衷本是傻子,
只因他是皇帝的儿子就天生该做皇上?眼前的情儿生下来没多久就成了乞儿,无
论她天资多么聪颖,也活该一辈子本本分分地讨饭?

  在他看来,傻子皇帝司马衷才该去做乞丐的,八王之乱、五胡乱华,华夏史
上最为黑暗的一页便是对这一所谓圣贤之言的极大讽刺和最大报应!

  一直不见哈日娜回来,他等得心焦,便把这通大道理耐心地说给情儿听,纠
正她的为人处世之道,自己总不能照料她一生一世,希望她能多长些心眼儿,免
得以后吃亏,她却似听不大进去,和他据理力争,大道理比他还多,每每驳得他
哑口无言,毕竟他的话只是经验之谈,并无圣贤之言做依据。

  他一向被人教训惯了,眼下被这块牛皮糖黏上无法摆脱,原指望调教她一番,
尝尝做先生的滋味,未曾想处处被她顶撞不说,还老是说不过她,他一阵抓狂,
不禁冲口而出地道:「既然你那老爹说的什么都对,为何还要横死街头,连尸身
都得找人帮忙埋葬?」

  情儿脖子一梗,「不许侮辱我爹!」眼眶一红,泫然欲泣,脸上露出极为愤
怒之色,目光之寒冷刺得他浑身冰凉!

  他但觉捅了马蜂窝,忙满怀歉意地道:「别哭别哭!我一时冲动说过头了,
算我满口胡诌行么?」

  情儿扭过头,好半天没搭理他。

  他心中很是窝囊,但觉上了一个大当,这家伙黏住我不放,说是把我当主人
却又不听话,倒象只是把我当长期饭票而已!我觉得她很傻,或许在她眼里,我
才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傻瓜也说不定!

  满腹怨气在持续发酵,他也懒得再理她。

  经过长时间的沉默之后,她的情绪渐渐调整过来,见他鼓起腮帮子气呼呼的
模样,心中一动,呆呆地道:「公子这模样好像我爹啊……」

  无月没好气地道:「我的孩子已在娘肚子里,可没打算收下你这么个傻乎乎
的养女!」

  情儿一窒,心想他终归是主子,不好太过任性,决定让步,一脸讨好地问道:
「公子并非坏人,他们干嘛要把您当钦犯,一路追到关外?」

  无月瞅瞅她那憨憨的模样,若给她解释那些人抓自己是为了要挟罗刹女王,
她脑子不太好使,多半听不明白,索性举手一切,说道:「他们要砍我的脑袋,
我当然要逃!抓住你也一样,若见到他们,你可得躲远点,明白么?」

  她听不太懂,却还是点点头。

  无月见她一付似懂非懂的模样,心想,不如趁此机会纠正她的错误观念,让
她明白人性本恶的道理,免得以后遇上那些所谓的好人而上当受骗,又接着说道:
「在你看来,哪些人是坏人?哪些又是好人呢?」

  情儿想了想,说道:「那些黑衣人就是坏人,害得公子这么惨!」

  无月解释道:「他们想抓我不过是听命行事,混口饭吃而已,人为财死、鸟
为食亡,无所谓好人还是坏人。还有么?」

  情儿脸上露出惊恐之色,说道:「有啊,比如从前跟着爹沿街乞讨时,放恶
狗咬我们的那些大户人家。还有,爹爹去世后,我举着那块牌子在街头跪了两天
两夜也没人愿意帮我,也统统都是坏人!」

  无月皱眉道:「你被恶狗咬到过么?」

  「怎会没有,您看看!我身上还有两处,爹爹为了护我,被咬得比我还要严
重得多!」她边说边高高地挽起衣袖和裤脚。

  无月凝神看去,但见她手臂上有两处、腿上有三处被狗咬过的疤痕,看似已
有些年头,而且被咬得不轻,不禁一阵心疼,她眼下也不过八九岁而已,几年前
她才多大点儿啊?他们不想施舍不给不就完了,何必如此欺凌这些可怜人?咋那
么狠心啊!

  他不禁恨恨地道:「这些为富不仁、欺软怕硬的混蛋,真是可恨,倒的确是
不折不扣的坏人!不过你得记住,人性本恶,这世上没有真正的好人,无论对谁
你都得保留一分戒心,懂么?」

  情儿看着他认真地道:「怎会呢?公子别看我年纪不大,跟随爹爹浪迹天涯,
为求得温饱,什么样的人没见识过?所以我看人一向很准的,那天跪在街头,我
一眼就看出您必定是一位富有同情心、非常善良的千金小姐,所以当您经过我身
边时,便伸手拉住了您,未曾想以我的眼力还是看走了眼,当时未能看出您竟是
一位公子爷……」

  无月摇摇头,无奈地道:「我就说街上那么多人,你干嘛单单要赖着我,这
下你总该明白了吧,其实每人脸上都有一付假面具,你亲眼看见的也未必是真,
好人和坏人有何区别?就拿我来说,也有算计别人的时候,对你或许算是好人,
对某些人而言或许就成了坏人,比如对绣衣阁和飞鹰门的人而言,因为我但凡有
那能力,一定会杀掉他们的首领郑天恩和阴天下!」

  言来咬牙切齿,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是中原人永远不变的行为准则!

  情儿自顾自地说道:「分辨好人坏人我从来就不是用眼睛去看,而是要靠感
觉……那天在山谷中你情愿冒着被狼群吃掉的危险也要护着我,就跟我爹一样,
是值得我信赖的人,后来若非哈日娜姊姊相救,您的命就没了!若是您这样的人
都不算好人,这世上的确就没一个好人啦!」

  说了半天,她还是不接受人性本恶这一观念,归根结底竟还跟我有关?无月
无奈地摇摇头,看来要想说服这小丫头根本不可能!

  他决定放弃徒劳的努力,把心思放到哈日娜身上,不时地抬头遥望西方,希
望她那策马奔驰的矫健身影,能奇迹般地出现在眼前。然而,经过一夜无眠,奇
迹始终没有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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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天下第一美人

  清晨,溧阳镇宾悦客栈天字三号上房,灵缇静静地坐在床边。已经是第三天
了,床上这位脸色依然惨白的白衣女子仍未醒来。罗刹门已溃散得无影无踪,她
为什么会出现在此地?是因为发现了无月的踪迹么?她知道无月要去哪儿吧?昏
倒是因为受伤,还是……

  所有这些,都只有等她醒来才会有答案……

  魂儿这两天忙于追查那位李夫人的下落,至今仍没有消息回来。为白衣女子
灌药、喂滋补汤以及擦身和换衣等杂务,全由灵缇一手包揽下来,不肯让丫鬟冰
儿来做,为什么要这样?她也说不清楚,只是隐隐觉得,这个女子一定是对无月
很重要的人。

  侍候卧榻不起的病人既繁琐又劳累,在床边坐得久了,她但觉眼皮渐渐沉重
起来,头一啄一啄地开始打盹儿……

  房中一片沉寂,落针可闻,似乎一切都是静止的。就在这时,白衣女子长长
的睫毛令人不易察觉地颤动了一下。

  就这点动静也足以惊动到灵缇,她忙凝神看去,但见白衣女子的睫毛又颤了
几下,缓缓张开,似觉刺眼,赶紧闭上,而后睁开一线,渐渐睁大,形成美丽的
杏仁双眼睑,漆黑双瞳幽深凄迷,连同那对紧蹙的眉尖,令人心灵颤动!黑瞳中
渐渐现出两个亮丽光点,似正看向她,又似在凝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白衣女子但觉白茫茫一片,眼前似乎有一条灰蒙蒙的虛影,黛眉皱得更紧,
虛影渐渐变得清晰起来,那是一位不似来自人间的少女,无法形容的美。难道来
到天堂了么?我平生杀人如麻,不可能吧?可我这是在哪儿?

  她隐隐记得,自己乘雕任由它自由飞翔,漫无目的地四处搜寻他的下落,在
一片大草原上,发现一群黑衣人策马追逐一个骑士,她怀疑被追之人便是他,忙
策雕俯冲而下,和那帮黑衣人展开一场血战,及至拔出弯刀交手,她才发现功力
仅恢复不足两成。

  不过那些黑衣人见了她的出手,似乎有些胆怯,他们可能认识自己么?从服
饰和武功套路上来看,她也隐隐猜出这些人乃是飞鹰门杀手,她更加相信自己救
下的人就是无月!

  竭尽全力杀退这些杀手之后,她身上也是伤痕累累,萎顿于地。

  她救下的那人忙过来探望她,向她表示感谢,却是一个圆脸姑娘,月牙儿一
般大大的眼睛。圆脸姑娘说的是朵颜话,和她的老家仅隔着插汉部,所以姑娘说
的话她听得懂。

  见不是无月,她大为失望,一言不发地挣扎着爬上雕背,飞向远方。她必须
争取时间,趁自己还有力气到其他地方碰碰运气,或许下一次碰上的就是他!然
而身上新添的伤口似乎引发旧伤,她已提不起一丝真气,她祈求萨满诸神再赐予
她力量,让她找到他,然而无济于事,头越来越晕,最后人事不知。

  有些草原部落有天葬的习俗,人死后任由苍鹰啄食,据说便能随苍鹰飞上天
堂,莫非,是巨雕把我这个满身罪孽的人带上来的?那可就太好了,无月以后也
会来的,我就在这儿等他,无论等多久!可是,天神们容得下我么?眼前这位仙
女是那位大仙?若是和他并肩而立,真是好一对金童玉女啊!

  如此凄迷的眼神,如此沧桑的神情,根本不该来自于一个如此年轻的女子,
灵缇脑际灵光一闪,在渑池,自己曾见过这样的眼神,没错,独一无二,就在自
己疯狂而悲伤的那一刻!虽然那个白衣女子同样面罩轻纱,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
印象,因为那个狠心的女子带走了同样狠心的他!

  她嘶声叫道:「北风!你就是北风!对不对?」

  北风挣扎着点点头,「大仙知道我?请教尊号?」

  灵缇怔了怔,「我叫灵缇,不是什么大仙,咱俩见过的,在渑池,那个疯狂
追向马车的女孩,还记得么?」

  北风下意识地摸向腰间,发现弯刀已不在原处,原来,自己竟落入死敌天门
之手,自然会收走她的兵刃,淡淡地道:「不用废话,杀剐悉听尊便!」

  她闭上双眼,身上也被施加禁制了吧?试着提气,真气虽弱,倒也畅通无阻,
这可有些奇怪,她难道不怕我暴起伤人?

  灵缇也是一怔,是啊,在渑池被她杀掉那么多人,自己若非乳母和龙战旅拼
死保护,也将难逃一劫!可她是无月念念不忘的北风姊姊啊,为了救她不惜远赴
西昆仑,我能对付她么?无论如何,绝不能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否则随我出来
的这些龙战旅将士们情何以堪?

  屋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无论是躺着的还是坐着的,都如同泥塑石雕一般一
动不动,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除了沉寂,还有压抑。二人同样冷漠、同样不善
言辞,凑在一起出现这种情况再正常不过,当然,共同点或许还不止这些,最大
的差别是,她俩是敌人。

  北风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情景,那本是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疯狂而执着,
如今竟变成一只天鹅;而自己呢,则由无月眼中那位美丽的大姑娘,变成一个憔
悴干枯的老太婆。她好想尽快找到他,可又很怕见到他!

  她觉得自己不该示弱,重新睁开双眼,迎上那双灼灼目光,但觉她的眼神复
杂,变幻莫测,时而友善,时而恼怒,时而黯然神伤,时而又似苦恼。

  北风终于开口,「为何不动手?我杀了你们很多人。」

  二人斗鸡眼一般相互瞪视好一阵,灵缇终于忍不住,泣声道:「我该杀了你
的!可我下不了手,他不会原谅我的!」

  北风瞳孔收缩,「你很爱他?」

  灵缇脸上一红,「你知道他、他在哪儿么?」

  北风摇摇头:「我也在找他,你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灵缇顿时大失所望:「你也不知道?他失踪前被追杀,曾躲进这家客栈。」

  北风奇道:「你怎能确定?」

  灵缇将情况大致说了一下。北风顿时激动起来,嘶声道:「他的衣衫?快给
我看看!」

  灵缇到隔壁抱了过来,北风挣扎着起身,双手伸得老长,一把抢过紧紧抱在
怀里,抚摸着衣衫上那一片片血迹,忍不住泪流满面,「无月,我可怜的无月,
你受伤了么?我怎么都感应不到,你在哪儿啊?姊姊来救你,呜呜呜……呜呜…
…」

  她这模样勾起灵缇的伤心事,忍不住以手抚衣,也是潸然泪下。良久良久,
二人渐渐平静下来,重又变回两座石雕,不言不动。

  二人都极不善言辞,各自只管想自己的心事,没心思搭理对方,屋里气氛尴
尬而冷漠。

  不知过了多久,灵缇幽幽地道:「谢谢你救了他。」

  北风瞪眼道:「他是我的!救他是份内之事,你是他什么人?何需你谢!」

  灵缇一窒,是啊,亲密无间似已恍然隔世,如今他把我当什么?天知道!在
渑池他毫不犹豫地跟她走了,看来她说的是真的;至于对我,挥挥手都嫌多余…


  越想越伤心,双眼一红,又已珠泪盈眶。

  北风心中涌上一丝快意,「知道那位李夫人往哪个方向去了么?」

  灵缇低声道:「正四处查访,眼下尚无消息。」

  传来三下敲门声,「小姐,我回来啦!」

  她听出是魂儿的声音,答道:「进来吧。」

  魂儿推开房门进来,惊喜地道:「这位姑娘醒了么?真是太好啦!」

  灵缇点点头,眼中满是希翼地道:「查到什么线索没有?」

  魂儿愁眉苦脸地摇头,「没有。」

  北风和灵缇脸上同时露出失望之色。见始终没人说话,魂儿忍不住问道:
「这位姑娘是~?」

  灵缇黛眉微蹙,沉吟半晌,才字斟句酌地道:「无月的……好姊姊。」

  魂儿眼中风云变幻,握住北风右手,张口欲言,却发现仍不知该如何称呼,
转头看看郡主,似也没有要告诉自己的意思,只好说道:「姑娘,想吃什么?我
去给你做。」

  北风摇头道:「不用麻烦,把弯刀还我,我要走了。」

  灵缇和魂儿大惊!「你身体如此虚弱,怎能动身?」

  北风挣扎着下地,「我要找他。」

  心中念念不忘的是,若等她身体复原,他或许就……若真的挺不过去,她情
愿长眠于他的怀里。

  她好容易才下床站稳,魂儿忙上前扶住她,急道:「姑娘快躺下,咱一起想
办法!」

  北风静静地看着她,眼神坚定而执着,见半天没反应,她似等得不耐,刀也
不要了,一步步地挪向门外。

  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背影,随时可能昏厥过去,魂儿和灵缇面面相觑,一时都
不知所措!

  迎面一阵香风摇动,一条曼妙身影飘进房中,三不管地点住北风穴道,将她
放回床上,沉声说道:「都已到这步田地,你就安分点儿吧,北风姑娘!」正是
朱若文。

  魂儿脸色大变,返身扑向床前,灵缇忙按住她的肩头,缓缓摇头。魂儿浑身
颤抖起来,神色复杂之极,但郡主之命不得不遵。

  朱若文说道:「北风姑娘,看见没?这帮龙战旅将士个个恨你入骨,我只需
揭穿你的身份,估计把你拆成几百块都不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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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3章长夜漫漫

  北风脸上一片平静,长长的睫毛都没动一下。

  灵缇却急了,叫道:「乳娘,不能伤她!」

  朱若文回头说道:「理由何在?」

  灵缇道:「因为她是……」跺脚不依道:「反正不能伤她,否则,我再不叫
您乳娘了。」

  朱若文笑道:「我明白你那点儿小心思,给你开个玩笑,你便连乳娘也不要
了,唉,真是白疼你啦!」

  灵缇小嘴嘟起老高:「这也能开玩笑?真是!」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朱若文跟了进来。她很是奇怪,「乳娘,您是怎么看出
来的?」

  朱若文打个哈哈,笑道:「把她抬上马车时我就认出来了,只是不想点破而
已。你们两个小姑娘啊,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就这样放她走,多半会出事,
到时你的无月即便学唐三藏,跑西天取经都救不了她!我老人家可是好心好意帮
你,真是狗咬李洞宾,不识好人心!」

  灵缇皱眉道:「多谢乳娘,错怪您了。不过,怎样才能找到他啊?」

  朱若文摊摊手,说道:「那可得你自想办法了,我老人家又不是神仙,怎知
他藏哪旮瘩窝里去了?身边有一个大美人和一个小美人陪着他,没准儿正乐不思
蜀哩,依我看,缇儿也不用去找他了。」

  灵缇跺跺脚,咬牙不依道:「不理您了!」转身又到隔壁去了。

  魂儿一个人守在那边,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夜已深,北风躺在床上,屋里八仙桌上一灯如豆,发出青幽幽的微弱光芒,
她的脸上模糊难辨,瞪得大大的双眼却很是明亮。伤上加伤,她眼下手无缚鸡之
力,又被点住穴道,根本无法脱身,脑袋晕晕沉沉,却又睡不着,躺久了眼睛发
涩,脑袋也疼得慌。

  魂儿就躺在对面临时支起的那张行军床上,不知为何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两个夜不能寐的人都没有说话,情愿自个儿发呆。魂儿已认不出我,可见自己的
模样和身材变化有多大!即便找到无月,他还能认得我么?

  她对这个老对手却记得很清楚,魂儿没有三英中那个喜穿蓝衣的老大厉害,
但却精明许多,这些年来,她们四姊妹和天门三英交手次数已然不少,双方都流
了不少的血,却都无法杀死对手。

  她还记得第一次流血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当时刚出师不久,看着肩上深深的
伤口汩汩往外冒出血花,将整条左臂染成一片血红,她很是奇怪,身上咋会有那
么多血,好像怎么都流不完。虽看起来吓人,但没有多少别的感觉,后来流血次
数多了,连那点惊慌的感觉也没了。

  伤口疼不疼?肯定是疼的,不过比起幼年时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强得多了。

  独自被关死在一条阴森森的、也不知有多深多长的漆黑山洞中,只能靠蚯蚓、
老鼠和小蛇勉强维生;每天背上被重重地打上两百鞭;被各种各样不知为何物的
药水浸泡;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白衣老人双眼发出奇怪的光芒,牢牢地盯住她
的双眼,嘴里叽里咕噜地似乎在念咒,脑子里渐渐一片空白,直至昏睡过去,醒
来后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记不得过去,也不想将来,每次来的白衣老人似乎都
不同……

  然而,自打被慕容格格抱进宽阔温暖的怀里那一刻,自模糊的记忆中夫人进
入她幼小的视线,夫人那高大英武的形象便牢牢地刻在她心里,从未忘记过,那
是她的主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印象越来越深刻。

  不知是她所受训练的原因,还是她的性格本来便是如此,她心中容纳不下第
二个人。待她长成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将那个男孩的小身子抱进怀里,一种特
殊的情绪便开始在她心中开花结果,并蔓延开来,渐渐地,她心中眼中只剩下他
一个,夫人的影子又渐渐淡去。

  从野外捡回他之后,每年她随夫人回关外时,她都要去天池看望他,给他带
去好吃的和好玩的,还有她给他新做的小衣裳。起初她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孩子,
每年去他都要变一个模样,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渐渐变得油嘴滑舌、活蹦乱跳。
每次去天池之前她都要想象一番,这次去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似乎一眨眼间,他变得像她的弟弟,他叫她北风姊姊,对她很是依恋。在那
儿还有一个高贵的女孩,成天弟弟不离口,叫得很是亲热,他叫那个女孩为大姊。
既然这样,她就不能做他的姊姊了,他一定弄错了,她只是夫人的奴婢,她觉得
该离他远点。

  后来再去看他时,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玩耍,看着夫人逗
他玩,和他闲聊家常。可每次不小心被他看见,他总是飞快地跑向她,依然亲热
地叫她北风姊姊,她纠正过很多次都没用。他把她拉过去和大小姐一起玩耍,弄
得她既尴尬又别扭。

  从大小姐眼中,她看到越来越多的敌意,尤其和无月返回济南府中之后。其
实,无月想去大小姐那儿玩,她从未阻拦,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大小姐将她视为眼
中钉,想出各种花样来整她,可是无论被整得多惨,她从未对大小姐生出过敌意,
她能感觉到大小姐对无月很好。

  只要对他好的人都是她的朋友,大小姐一定想错了,她从未想过要和她争什
么。只不过,她的脑子里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片空白,渐渐被他的影子填得满满。
她希望像从前一样什么也不用想,却偏偏要去想,令她增添许多烦恼。她觉得自
己还是该离他远点,可只要一天看不见他,她心里就空荡荡地分外失落。

  她早已过了青涩的少女时代,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从此她不仅仅是烦恼,
而且很痛苦。她曾经想过无数次,最好的结果,是无论他跟夫人,还是跟大小姐,
她能一直做他的丫鬟,一直侍候他……

  迷迷糊糊之中,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是灵缇,正
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北风睁眼看着她,眼神一片平静,灵缇终究还是忍不住,要
对自己下手了?要说起来,理由实在非常充分,她只是有些遗憾……

  灵缇见她已被惊醒,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二人目光对视,灵缇的眼
中有些敌意,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呆立良久,她从腰间取出一柄
带鞘弯刀,刷地一声抽出一半,屋里顿时光华大盛!

  「真是把宝刀!也只有你才配拥有。」她长叹一声,收刀入鞘,将弯刀放在
北风枕边。

  北风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但无任何表示。灵缇在床头缓缓坐下,轻拂右胸前
那一绺柔细长发,低声说道:「长夜漫漫,翻来覆去睡不着,你好像也是,能聊
聊么?」

  北风:「聊什么?」

  「能说说无月么?听说,他是姊姊捡回的孤儿?」左思右想一番,灵缇觉得
称呼上最好还是礼貌些。

  北风:「跟他一起时,干嘛不问他?」

  灵缇:「我不太会说话,跟他话更少,仔细想想,都不太了解他……」

  北风:「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更不会说话。我把他抱回罗刹门,他在外地长
大,十一岁回到罗刹门,直到现在。」

  灵缇咬咬下唇,迟疑半晌,说道:「看来他终究还是求来神医,救活了姊姊,
你干嘛不自个儿保重,身体如此虚弱就四处乱跑?若出了什么事儿,他能安心么?」

  北风:「若不找回他,我活着也没意思。」

  灵缇沉默良久,幽幽地道:「或许我不得不承认,你才是世上最爱他的人,
而他最关心的人,也是你……」但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北风竟似听见了,定定地看着她,「可他最爱的人,一定不是我。」

  静养三天之后,北风元气稍复,便坚决要离开,灵缇拗不过她,也就罢了。
北风出得小镇,拿出口哨吹响几声。没过多久,一头巨雕疾飞而来,降落到她身
边,她爬上雕背,巨雕立刻冲天而起,展翅高飞,消失在东方天际,也不知打算
飞向何处?

  长白山天池,风景如画,由空中俯瞰,一座圆锥形峻峰之巅,似被天神用巨
凿砸出一个深坑,蓝色湖面如镜,尚未熔化的冰棱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灿烂
多彩、瑰丽万方!环绕湖面的积雪,就像老人日渐稀疏的白发。

  终有一天,他的一头黑发也会日渐稀疏,变成白发,那时她还在他身边么?
以前每次来,她总是满怀兴奋和期待,那儿有一张灿烂的笑脸在等着她,比美丽
的天池风光更加令人赏心悦目,每一年那一刻都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然而此刻她却满怀惆怅,江山景物依旧,人事却面目全非。巨雕轻车熟路地
飞向它每年都要来一次的所在,盘旋降落,越飞越低,湖边渐渐显出一个蓝色小
点,越变越大,那是一条蓝色身影,人如雕像般一动不动,满头青丝却随风飘扬。

  一张美丽的脸庞仰起,随即站起身来,冲空中使劲儿招手。北风驭雕降落在
蓝衣丽人身旁,凝目看去,正是那位骄横跋扈的大小姐。

  周韵上前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道:「你咋跑这儿来了?听说你失踪之后,娘
可是急死啦!」

  北风忙躬身见礼,说道:「我出来找他。」

  周韵脸色一紧:「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北风缓缓摇头。

  周韵失望地道:「我也是!可是无论怎样,你的身子尚未恢复,我绝不允许
你再到处乱跑了,我正打算回老寨,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早已打定主意,等无月回来,要将北风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他,这事儿才能
算完,否则他心里始终对自己有些疙瘩。再说身为正室,她有责任罩着下面这些
姊妹不被人欺负,保护她们的安全。

  她一向脑子一根筋,一旦做出决定便绝不动摇。北风拗不过她,在湖边流连
一阵,然后进入无月的房间缅怀一番。

  周韵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看无月的模样,那是非娶你不可了。不过有件事
我必须告诉你,我已是他未来的正室夫人,所以,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以后还是
得叫我一声大姊。」

  这件事她已告诉晓虹和梅花等人,无月这次出门果然不出她所料,又揽回一
些女人,但凡遇见疑似他的女友,她都要象这样说一遍,声明自己的权力,将她
们通通收归麾下,给她们制订行为规范,她也会责无旁贷地保护她们,权利和义
务均等的道理她是知道的,而且一直做得很好。

  此刻遇见这位头号情敌,她自然更要赶紧说明!

  北风很平静地看了看她,似乎丝毫也不感觉意外,犹豫半晌之后,才下定决
心一般地叫了一声。她这样做等于是承认了什么,或者说是认可了什么。

  周韵满意地道:「这就好!可我还得告诉你一些规矩,以后你无论是为妻还
是为妾,都是在我手下过日子。夫人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我的话你必须得听;以
后无论做什么,首先得考虑他的利益;最后一点是最基本的,绝不允许和其他男
人勾三搭四,知道么?」

  她每说一句,北风便顺从地点点头。在北风眼中,夫人和大小姐都是她的主
人,原本也没多大差别。

  随后她便跟着大小姐一起离开。回到营地之后,大小姐要么亲自牢牢盯住她,
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实在有要事需要离开,便派最忠实的跟班贞雯来盯住她,
比看管犯人还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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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4章情急拼命

  无月和情儿趴在草窝里一直等到上午巳时,仍不见哈日娜出现,已经过去这
么长时间,看来她要么已被抓住,要么怕把黑衣人引回来,不敢过来找他,但愿
是后面一种情况……他焦灼万分地想道,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若被抓住,不
知那些杀手会如何虐待她?

  他不禁心急如焚,生出一股想要去找她的冲动,忍着腿脚上的剧痛,在情儿
的搀扶下千辛万苦地爬上马背,低头看看双腿和双脚,不由得喟然长叹,自己这
付模样,找到她又能如何,徒自连累她罢了。

  他眼眶红红地瞅了情儿一眼,逃亡生涯,谁沾上他谁倒霉!心里暗自盘算,
该把她安置到哪儿合适?

  谁知她却说道:「下次就该轮到我替公子引开那些坏人了。」

  看看她那小小的瘦弱身子,无月不屑地撇撇嘴,心想,恐怕瞎子都不会傻到
把你当成我来追!

  心中纠结半晌,他终还是招呼她爬上马背,策马往东北方向踽踽而行。马背
上的颠簸令他的腿脚疼痛不堪,然而他不敢跑得太慢,若再被绣衣阁的人发现可
就麻烦了。经过插汗部时,他再不敢到牧民家去投宿打尖,只以干粮充饥,到溪
流中饮水止渴。

  一路上他和情儿躲躲藏藏,稍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找地方藏起来。然而无论他
藏得多么巧妙,那帮黑衣杀手就像身边这张狗皮膏药一般将他牢牢盯住,始终无
法脱身!

  他百思不得其解,有天见一只游隼从高空疾掠而下,俯冲扑击抓住一只草原
黄鼠,他心中暗道,草原上这么多黄鼠,难怪游隼会那么多,每天都能看见一两
只在天上觅食。

  他所不知道的是,绣衣阁和黑衣杀手们正是凭借着十余只训练有素的游隼在
空中盘旋搜索,无论夜里他藏身何处,天亮后他和情儿一旦现身,很快便会被游
隼发现,立即飞回去把主人引来,导致他始终无法摆脱追兵,一路被跟踪追杀。

  八天之后,清晨,东方日出将大草原染成一片金黄,令他百思不解的情况再
次出现,他已从哈日娜那儿学会了趴在草地上倾听远处的动静,凭借一路上千里
大逃亡所磨练出来的直觉,他发觉绣衣阁那帮人马又跟上来了,并初步判断出,
那伙人就在身后七八里之外,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除了策马狂奔,再无他法。这些绣衣人和黑衣人似乎在这一带已分散开来,
分头四处搜捕,时近中午,竟从前面奔来两人两骑将他截住。

  他已无路可逃,倒也不肯示弱,大吼一声:「丫头抱牢我的腰!」

  他左手搂紧马脖子,右手拔出弯刀,兀自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二人,一阵挥
刀砍杀!

  黑衣人剑招辛辣诡异,招招不离他脖子和胸前等要害部位,他跟得大姊和北
风姊姊久了,学来一手悍不畏死的刀法,出手时气势磅礴、慑人心魄,竟迫得两
个黑衣杀手有些缩手缩脚。

  经过第一回合的交手,双方的马头因奔突的惯性堪堪交错而过,由于两名黑
衣人是以犄角之势向他冲来,他跨下奔马只能由对手双马之间对穿而过。奔马迎
头对冲的速度很快,但黑衣人的出手更快,右侧对手收回剑势之后以令人不可思
议的角度,马上又挺剑抖出几朵剑花,向他的咽喉刺来!

  这是黑衣杀手们出手的一贯风格,招招不离敌手的要害!

  无月大骇,绝未料到对手收招出招的速度如此之快,出手角度又是如此诡异,
乃是由自己的右后下方斜斜向上刺来,这种角度他要挥刀格挡的话很难使上力,
即便中途拦截到也无法挡住对手如此猛恶的来势!

  无奈之下他只好往左侧身,右胳膊一抬,对手锋利的长剑顿时划过他的右臂,
再往后一拖,顿时鲜血长流!

  几乎与此同时,左侧对手的长剑也同时递出,冷不防地刺向他左肋下章门穴,
出手又快又准,也是一招致命的招式!这时他的身子堪堪偏向左侧,右手弯刀鞭
长莫及,他不假思索地沉左臂往下猛切,左肘拐重重地撞在对手的手腕之上,令
他差点握不住手中长剑!

  三马终于交错而过,刚应付过左侧黑衣人,无月但觉右后方又是一阵风声劲
急,不禁暗惊对手反应速度之快,划伤自己的右臂之后竟还来得及出手,他若再
回头拒敌根本已来不及,只好驾马狂奔,同时伏低上身,只能希望佛祖保佑,让
对手的剑尖鞭长莫及。

  但闻身后传来情儿一声闷哼,显然已经受伤!

  他心中大急,拍马狂奔,希望能尽快摆脱这两个黑衣人。然而对手很快兜转
马头又追了上来,他这匹马上有两个人,自然比对手跑得稍慢些,追逐者和逃亡
者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从十丈、八丈、五丈渐渐接近到只有一丈,也就差不多马身加马尾的长度而
已,无月除了回身迎敌,别无他法!

  他勒转马头,面对猛冲而来的两骑立定不动,左侧剑尖如金虹贯日直刺他的
脑门,右手边锋利剑刃闪着寒光横扫过来,狠辣诡异的剑势即便不能挑开他的腰
腹、令他肚破肠流,也势将伤及背后的情儿!

  他情急拼命、只攻不守,收肌团身,咬牙踩镫起身,以肌肉厚实的左肩背迎
向左侧剑尖、提右腿抵挡右手边挥来的剑刃,但听噗~唰~利刃切肉之声相继传
来,他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狂飙!

  身后情儿惊呼出声:「公子!」

  他不顾疼痛,猛地收肌夹紧陷入其中的剑尖和剑刃,弯刀挥出、寒光一闪,
由右侧冲过的黑衣人人头落地,继而顺势举起弯刀大喝一声、力劈华山,将左侧
黑衣人的脑袋劈为两半!

  就这样,他以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刀法终将二人斩于马下,他已使尽浑
身力气,身上也是剑伤累累、身负重伤,然而远处还有大批追兵跟踪而来,不容
他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他勉强伏在马背上,把黑衣人的两匹马收拢起来,以备逃亡路上换着骑,在
情儿的搀扶下一路往东偏北方向逃去,打算直奔慕容封地,既然怎么躲都无法摆
脱这些人,他索性不再东躲西藏,只顾策马狂奔。

  如此三马换乘而行,速度快上许多,不过长时间无法下马休息,对浑身是伤
的他来说,所受的罪可想而知,情儿背上剑伤虽轻得多,但没时间好好包扎,流
血不少,滋味也很不好受。

  到得下午,已来到喀尔喀大草原东部一带,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流。由于
时间紧迫,他身上新添的伤口只是情儿用扯下的衣襟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身上没
有止血的药物,血流了一身,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伤口根本无法合拢,到此刻仍
有血迹渗出。

  但觉此处稍稍安全一些,他心情一松,由于血流过多,脑际一阵晕眩,再也
抱不牢马脖子,身子一斜,拖得情儿一起由马背上摔落下来。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浑身冷汗直流!除了疼痛,心里也直发慌,干粮早就
吃光了,一路逃亡连水都没喝上一口,除了难挨的饥饿,他的嘴唇已干渴得裂开
一道道口子。情儿的状况似乎比他更糟糕,除了背上挨了一剑,能充饥的东西大
多给了公子,幼年时期的乞讨生涯也未饿得如此严重!

  他和情儿挣扎着爬到河边,直接将嘴凑向水面,野兽般一阵渴饮!但觉河水
清冽甘甜,西王母蟠桃宴上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直喝得肚儿撑圆,他才停了下来,转头见情儿已变得像个小孕妇,却还在喝
个不停,忙制止道:「别再喝了,小心被撑死!」

  她仰躺过来四肢大张,长叹一口气:「爹爹那年在长安城东街上讨来的那一
碗狗头枣真香啊!眼下若能再来一碗,我情愿命都不要!」

  无月有气无力,没好气地道:「那就滚回去继续讨饭,别跟着我!我就奇怪
最近总是不顺,多半是沾了你身上的晦气!」

  他已掌握到诀窍,只要言语中不伤及她爹,随他说话多么难听她也不会生气。

  情儿瞪他一眼,看似即便想生气,也没那心思了,沉默半晌,弱弱地问道:
「公子,过河之后俺们又该怎么走?」

  无月皱眉道:「我就奇怪了,你尚未记事起便随父离开家乡逃荒,米脂土话
口音咋还这么重?你听听我,完全是标准官话。」

  情儿:「听爹说惯了,自然带些乡音,不过您别得意,要听官话么?注意听,
看看是否比您说得还标准。」

  已饿得头晕眼花,她居然还有力气果真说了一大堆。没错,的确很标准,无
月也不得不自愧弗如情儿又接着说道:「多年来浪迹江湖,神州各地的土话我全
会,可以学得比当地人更像当地人,公子信不信?」

  这丫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无月都懒得理她。情儿也不管不顾地继续,先说出
一个主要地名,接着说一段当地土话,湘话说得果然比辣妹子还辣、粤语说得比
那些打渔为生的人更加晦涩难懂、川音说得比巴山蜀水之人更加搞笑……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月除了服气还能说啥?可每次争辩自己总是完败收
场,实在郁闷!想想始终心有不甘,撇撇嘴不屑地道:「你那叫浪迹江湖么?我
看该说是满世界乞讨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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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5章茹毛饮血

  情儿讨好地道:「其实公子官话也算说得不赖,都跟谁学的啊?」

  无月瞪她一眼,闷闷地道:「跟你有关系么?」

  然而无论如何,有一点她问的对,不把此刻自己置身何处搞清楚,他如何选
择前进路线?于是缓缓抬头打量周遭景象,他脑际浮现出在秋水轩书房中曾看过
无数遍的地形图,心知河对岸便是叶赫部,他和情儿只需穿过叶赫部的领地,再
往东北方走上大约三四百里,其间跨越伊敦河抵达松花江流域,应该就是位于慕
容领地南部的乌拉部。

  只要鼓起最后一口气逃到那儿,他和情儿就安全了!

  然而,他似乎再也没法鼓起那股气了,身上的血似乎仅剩下一半,肚子饿得
发慌,从草地上爬到河边这短短五六丈的距离,便如同攀上一座神州最高的山峰,
游过一条最宽阔汹涌的激流,似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转头看看情儿,黑不溜秋的小脸上毫无血色,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
连翻身都困难,看似已指望不上。

  混到这份儿上,虽然他一直把这个小炭头当累赘,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在野外
生存方面比自己强多了,若非她总能找来一些野花野果之类的聊以充饥,他早就
饿死了!

  他俩躺在河边几乎无法动弹,更别说爬上马背了,现在除了等死,似乎再无
他法,他只能心中暗自祈祷,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他脑子里刚冒出奇迹这个念头之后没多久,一只
肥大的浅灰色野兔不知由何处快速窜来,砰地一声撞到他头上!

  他被撞得又是一阵头晕,差点昏厥过去,情儿眼中露出关切之色,却连抬手
替他揉揉头上鼓起的那个大包的力气都没有。

  他忍着头晕勉强睁眼一看,能把他撞得如此严重,野兔自然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真正的死因是身上插着一支羽箭。

  他眼前一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抓住野兔凑向嘴边,几口咬掉一片兔
毛,狼吞虎咽地啃食两口,递给情儿,她咽口饥唾推还给他。他抓住兔子的两条
后腿使劲儿一扯,心神大振之下力气似乎也有了,把野兔撕成两半,将半只扔给
情儿,他也不再推让,先吞掉另外半只再说,稍小些的骨头来不及吐出,索性咕
噜一声囫囵吞下!

  由于太过饥饿,他啃得非常投入,一人策马来到他和情儿身边,他竟也未曾
留意。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这两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野人,但见大的一个
身上横七竖八全是伤口,许多地方缠伤的布条已经松开,露出一条条蚯蚓般的血
红色伤口,伤口边糊满黏乎乎的红色黏液,且仍在丝丝缕缕地溢出伤口,也不知
是鲜血还是脓水。

  他脸上更是红一块黑一块,污秽不堪,不辨面目,嘴角和腮边一片血红,仍
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着碎肉和鲜血,那模样像极一只吃人的恶魔!那个小的更不用
提,比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猴也强不到哪去。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什么,听来有些像朵颜部土语,却
又不太像,不过无月统统都听不懂。

  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到肯定是野兔的失主来了,忙示意情儿赶紧把那半
只野兔吞掉,然后抬头,呆呆地看着上面这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
人,身穿翻毛白袍,头戴深紫色貂皮帽,然而他顾不上细细打量,心中很是惭愧,
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隐隐能猜出,这只野兔原本该属于她。

  他只能茫然摇头。

  丽人黛眉微蹙,凝神思索片刻,又问道:「喂!你们是谁?怎么如此不明事
理,抢夺我打来的猎物?」

  这次她说的是中原话,无月倒是听懂了,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夺人
之物无论怎么说都站不住脚。

  丽人不耐地道:「发什么呆?你倒是说话呀!」

  人头在上方一个接一个地冒出,不一会儿,他俩身周已围了一圈人,个个如
欣赏稀有动物一般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和情儿。每当他出现在公众场合,都少不
了承受类似的目光,只不过,这次的含义和往常截然不同,是嘲弄?不屑,还是
怜悯?

  既然先前没说话,他索性装哑巴了,先看清楚这些人的来路再说。

  他和情儿被两个彪形大汉如扔烂布口袋一般扔到草堆中,草堆下是一辆跟他
一样破烂不堪的牛车,也不知是牧民们用来拉牛粪马粪还是什么的,可谓臭气熏
天,不过对他而言,躺在软软的草堆上赶路,已是这段时间以来所享受过的最好
待遇。

  眼见这一行猎人沿河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比较狭窄的河段,由一座简陋的
木桥过河。他心中一喜,因为这正是他想走的方向。行行复行行,一路上他睡着
又醒来,醒来又睡着,当然严格地说,是晕去才对,但觉眼前的景色渐渐有些变
化,针叶林和星罗棋布的沼泽地由身旁缓缓倒退,不复一片茫茫大草原的模样。

  渐渐地,一段灰扑扑的城垛和一座碉楼映入眼帘,建筑样式粗犷简陋,与中
原城楼建造格局迥异。渐行渐近,碉楼灰色屋檐下,墙上现出上下两排箭靶大小、
黑黢黢的箭孔,每排水平分布着十二个。箭孔下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匾,黑边蓝底,
上面弯弯扭扭地题写着一排黑色大字,牌匾之下是一座圆拱形城门,城门两侧有
十来个腰挂弯刀的武士把守。

  根据这里所处的地理位置,无月猜想,这座城堡应该属于女真叶赫部。和身
边这些彪形大汉语言不通,想打听点事儿也很不方便,他实在有些后悔,当初该
跟北风姊姊学一点女真语的,或者刚才不该因为羞愧、不好意思和那个漂亮的女
子搭讪,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一路行来,他再未见到那位女子。

  进入城堡之后,一行人策马直奔城西,来到一座宅邸大门前,门房中央为大
门,两旁各有一个木格子窗户,门房两侧大约相距四丈左右,各有一栋耳房成八
字形尖顶状的侧面轮廓。进入大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两侧分别是车库和
马厩,靠墙种着一排大树。

  进入二进院之后,迎面是一栋规模较大的正室,东西两侧各有一栋偏房。车
夫将牛车赶到西侧偏房,在一间房门前停下,粗鲁地将他和情儿拽下车来,拖进
屋里随手扔到一堆草料上,随即锁上门扬长而去。大约知道二人已无行动能力,
也没有捆绑他俩。

  无月不知这些人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和情儿,也只好随遇而安,就目前情形来
看似已沦为囚犯,至少没把他和情儿当作客人,可无论如何,总不会为了一只野
兔就要了咱俩的命吧?

  他转头打量四周,和牛车上一样,这里也是臭烘烘的,原来是一间柴房,南
头整齐码放着一段段茶壶粗细、尺许长的圆木,东头他这边靠墙堆积着一垛垛草
料,地上也散落不少,他俩如今就躺在上面。存放时间稍长的草料已开始发酵,
难怪屋里会这么臭。

  情儿依偎在他身边,小小身子蜷缩得像一只小猫咪,饿极之下啃掉那么多野
兔肉,眼下她懒洋洋地只想瞌睡,屋里的臭味儿看似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无月也感觉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打起盹儿来,房中光线渐渐黝暗下来,有
些视界不清,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大约该是掌灯时分了吧?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位身穿灰袍的人走了进来,就着他手中提着的马灯光亮,可看出是个十五六岁
的少年,随手扔了一样东西过来。

  无月凝神看去,是两根什么动物的腿骨,不是猪就是牛的,上面残留着一些
血淋淋的碎肉,并未煮熟。他心里一阵郁闷,这些人看来真把我和情儿当成茹毛
饮血的大猩猩了吗?

  眼见灰袍少年转身要走,他情急之下,忍不住叫道:「喂~这位兄弟……」

  少年猛地回头,脸上露出极为惊讶之色,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是人?而
且、还是中原人?」

  无月一阵狂喜,这话他能听懂,因为少年说的是中原话!自出得塞外,他从
未发觉与人沟通竟是如此麻烦,未曾想会在此地遇上同胞,急急地道:「是啊!
咱俩当然是人啦,从中原来的!你、你也是中原人氏么?」

  少年似乎也有些激动,回身过来将马灯放在地上,笑道:「是啊……你和这
小孩是被他们抓来的吧?他们说是一大一小两个野人呢,吓得我都不敢靠近你俩。」
人在他乡遇故知,总是有些亲切感。

  无月叹道:「唉!我们也是饿极了,生吞了他们射中的一只野兔,所以就把
我们……嗯,兄弟,能给我们一点煮熟的饭菜么?若非迫不得已,谁愿吃生的。
对了,我姓萧……」

  要说起来,吃生肉没什么大不了,并不象别人形容得那么腥,当时他急着填
饱肚子,生野兔肉到底是什么味道,似乎没留下什么印象。

  「原来是萧公子,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叫我小方好了,我这就给你去拿。」
言罢拎起地上那两根生肉骨头,出门后随手扔给院子里那条曾冲着无月和情儿汪
汪狂吠的大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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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6章叶赫堡

  无月看得暗自皱眉,原来这家人给我和情儿吃的,竟原本是喂狗的骨头!

  小方很快就回来了,这次给他带来的仍旧是两根肉骨头,区别是煮熟了的,
肉也多些,且分别放在两只木盘里。据小方说,他去厨房和大厨说了许多好话,
才总算为二人争取到这种稍微象人一点的待遇。

  他抓在手中就啃,毕竟五六天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吃上煮熟的食物,虽连一
点咸味儿都没有,他仍啃得津津有味,但觉原汁原味,味道还挺不错的!随即想
起以前在府中跟夫人一起吃饭时,肉虽然嫩些,可也是用白水煮熟,多少还放些
盐,咋就没觉得这么好吃呢?她也是这样用手抓着吃,要么用一把小刀和银勺,
不太习惯用筷子,他一直很奇怪,眼下才知道,在她老家大伙儿都这样吃饭的。

  小方见脏兮兮的小女孩馋涎欲滴地看着无月吃,却不肯拿起骨头啃,问道:
「小妹妹,你干嘛不吃?」

  情儿摇头道:「我等公子先吃。」

  小方托起另外那只木盘伸向她面前,好心地劝道:「何必呢,趁热好吃些!」

  情儿接过木盘放到无月面前,小方不禁皱眉。

  无月转头说道:「方兄别理她,这丫头人不大,却倔得像头牛!」促狭之心
大起,端起木盆将散发着热气、香喷喷的肉骨头凑向她的鼻端,嘴里更是啃得山
响。

  她也是很长时间未吃上一口热饭,肉骨头散发着热气的香味儿馋得她咕咚咕
咚地直吞口水。无月心中窃喜,眼下是引诱她首次破例、改掉一些坏毛病的最佳
时机,凡事有了第一次,总能慢慢将她那些臭德行一项项地拧过来……

  对她这样一个小孩来说如此巨大的诱惑委实难以抵挡,然而她还是扛住了,
把木盆推回他的面前。

  他坐不住了,恼羞成怒地道:「死丫头,别以为每次吃饭我都得给你剩下饭
菜,你若再不吃,信不信我把这两根骨头全啃光?让你今晚没得吃!」

  那孩子憨憨地道:「公子就该多吃些身子才长得壮,原不用给我留的。」

  他没招了,和这丫一路上像这样斗智斗勇已较量大大小小三十回合,战果是
三十比零,他完败收场!

  他心里那个气呀!几口把手中的肉骨头啃完,将脸转向小方闲聊,再也不愿
多看她一眼,当然啦,另外那根肉骨头他还是要给她留下的,如此可怜的小孩,
虽然倔得令他生气,他怎忍心真的让她挨饿?

  见公子已经吃饱,开始和小方说话,情儿才拿起剩下那根肉骨头狼吞虎咽地
啃起来,不一会儿已啃得干干净净,连骨头缝儿里的肉渣都没剩下,完了又拿起
无月啃剩的那根,用指甲挑出骨头缝里的残肉吃掉,又取来一根圆木将骨头砸裂,
取出骨髓喂给他吃,说道:「公子,这可是最有营养的。」

  无月看得目瞪口呆,这丫对付啃剩的骨头还真有能耐,就差没像狗一样把骨
头咬碎吞下!她的一双黑手把骨头弄得脏兮兮的,骨髓自然也干净不到哪去,然
而见她孝心可嘉,他还是把骨髓吃了,一肚子气也渐渐消了。

  通过一番闲聊,他知道小方是随父母到关外的采参人,结果被叶赫部贵族抓
来做了奴隶,他父母为主人放牛和养猪,他则留在院子里打杂。

  他还告诉无月,这个贵族之家的主人名叫库尔丁,将无月带回的那个女子是
他的妹妹,名叫叶赫雅黛,自幼美名远播,及至长成,被誉为女真第一美女,而
且据部落萨满祭司所说,此女命中贵不可言,有着非比寻常的来历。

  这些年来,仰慕她的美名上门求亲的贵族络绎不绝,可她眼光奇高,竟一个
也瞧不上眼,拖到现在仍未找到合适的婆家。

  无月见对方果然是女真叶赫部,忙恳求小方,若有机会一定要向叶赫雅黛说
明一下,自己来自慕容领地,希望她看在和慕容格格同族的份上,把自己送往阿
城。

  小方对他这个老乡倒也热心,第三天下午趁叶赫雅黛率部打猎归来,跪在她
坐骑之前拦住她,将无月的话转述了一遍。

  然而令他始料不及的是,叶赫雅黛闻言竟勃然大怒,直接下令:「把那两个
大小野人给我好好地关押起来,永世为奴,不得赎身!」

  她之所以动怒,乃因自九部之乱以来,叶赫部便和辽东女真长期处于敌对状
态,对摧垮九部联军主力的悍将慕容格格更是有着深仇大恨,她的父母便死于那
场大战!她曾公开扬言,谁若能灭了辽东女真部,砍下她的杀父仇人沙尔温的脑
袋,她就嫁给谁!

  所以,得知那两个野人竟是来自慕容领地之后,她自然不会放过二人。

  小方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地跑来将这个坏消息告诉无月。无月不知就里,
大感纳闷儿:「咋会这样!方兄,你知道她这样做的原因么?」

  小方无奈地摇摇头:「我也是莫名其妙……」

  无月求道:「方兄,我还想麻烦你帮我打听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
道她和慕容格格有仇么?」

  小方沉吟半晌,说道:「我瞧她的表情,还真有这种可能!好的,我这就设
法找人帮你打听去。」

  无月感激地道:「方兄如此热心热肠,兄弟实在感激不尽!」

  小方拍拍他的肩头笑道:「一来咱们都是中原人,相互帮助原本是应该的;
二来兄弟人不错,看到你就有种亲近感,这点小事儿算啥?」言罢出门而去。

  望着小方匆匆而去的背影,情儿低声说道:「公子似乎不管走到哪儿人缘都
不错,男人女人对你都这么好。」

  无月叹道:「可惜眼下最关键的叶赫雅黛除外!」

  情儿道:「若她看清您的本来面目之后,或许会改变主意也说不定。」

  无月瞪眼道:「死丫头,难道你想让我施展美人……哦不~美男计么?」

  情儿摊摊手说道:「若能因此而脱离虎口,又有何不可?」

  无月长叹一声,开始仔细考虑这个问题,在这儿虽形同囚犯,但总算暂时摆
脱了绣衣阁和飞鹰门的穷追不舍,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养好伤,尤其是右脚断
骨,否则干啥都不方便。

  小方和院子里的人混得很熟,这一点倒是难不倒他,第二天就将来龙去脉摸
得一清二楚,并一一告知无月,最后说道:「她的父母和班尔达夫妇乃是亲密战
友,均于九部之乱中为部落英勇战死。唉~看来你俩真是麻烦了!」

  无月心中叫苦不迭,自己真是弄巧成拙啊!班尔达夫妇……咋听起来这么耳
熟?哦~想起来了,听夫人说过,就是北风姊姊的父母啊!真没想到,她和北风
姊姊的父母竟是亲密战友,且同时殒命,她俩的身世如此相似,可命运却是如此
不同!

  他心中暗自琢磨,可否利用一下北风姊姊这层关系,说动叶赫雅黛放我和情
儿走路?恐怕行不通,在她眼中,北风姊姊或许不啻于部落的叛徒,眼下我这付
样子,就是她让我跑我也跑不动,该咋办呢?

  他心中叹息,女人的直觉天生发达,这次出远门,大姊和北风姊姊都曾给过
我提示,说是有很不祥的预感,眼下看来还真是有道理!自我从西昆仑返回济南
府之后便处处不顺,一路被追杀,时常挣扎于生死边缘,好容易逃到女真人的地
盘,却偏偏碰上和夫人敌对的叶赫部、与她仇深似海的叶赫雅黛,真是衰啊!

  不过事已至此,悔之何益?他也只好趁此机会好好疗伤,最起码,要等右脚
断骨长好之后,才能说后面的事。

  在这期间,趁出去捡马粪和牛粪的机会,小方赶着那辆破牛车载着无月二人
在城堡中逛了好几圈,让他和情儿熟悉一下此地的环境。当然叶赫雅黛有严令,
无月和情儿要想出城堡是不行的。

  城堡分东、西两部分,中间由一道城墙隔开,据小方介绍,西城归叶赫雅黛
的哥哥库尔丁管辖,他也没去过。他带无月和情儿游览的这片区域乃是叶赫雅黛
所拥有的东城。城堡呈椭圆形,城墙长约五六百丈,由土石混筑而成,墙宽约一
丈,高约五丈,城门开在东南方向。城堡依山而建,一条东西向隔墙将东城又分
为南北两部分,内城靠北,外城朝南,叶赫雅黛的宅邸便在内城之中。

  城堡内零散地分布着一栋栋平房,多为夯土为墙,经打磨过的青石为瓦,这
些小院的格局大同小异,院子里西侧是马厩,东侧靠墙放着马车或牛车之类,中
间堆满了用于饲养牲畜的草料和豆类,只在正中留下一条数尺宽的过道。房屋之
间没有形成明确的街道,也不见商铺之类,路上很少看见行人,显得朴实而空旷,
还不如中原乡村里的小集市热闹。

  除了偶尔出游,其他大多数时候,无月成天只能躺在臭气熏天的柴房里,动
弹不得。情儿倒是把他侍候得无微不至,一会儿给他揉揉肩,一会儿给他捏捏腿,
每天定时给他的伤脚敷药换绷带。他身上、大腿上和左脚上那些横七竖八的伤口
已好得七七八八,右脚断骨却还需要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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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7章情儿恋父

  若实在闷了,情儿还是他的拐杖,右手把着她也能在院子里勉强走上几步、
散散心。

  这天小方又赶着牛车出去办事,无月和情儿搭便车也一起去逛逛,待得办完
事回来,看看已是午时,无月饿得肚子咕咕直叫,看看周围根本没一家铺子,更
不用说酒楼之类的了,不无遗憾地道:「我原想趁出来玩买些好吃的,犒劳一下
这丫头,可看来钱在这儿根本没用!」

  情儿挽住他的胳膊说道:「我没事儿,方大哥拿来那些东西就挺不错,倒是
您恐怕吃不惯吧?」

  据小方介绍,这些叶赫部族人以狩猎和畜牧为生,生活方式非常单一,没啥
好拿出来交易之物,家家户户的食物和用具都差不多。另外小方还告诉他,这里
的人每次狩猎回来,所获的猎物都是要拿出来分的,贵族、孤寡老人和儿童可以
多分得一些,其他人则平分,这里的人财产私有的观念不强,所以族人间相互交
易的现象更少。

  最后小方笑道:「在叶赫堡中钱的确没什么用,不过你想打打牙祭倒不成问
题,尽管跟我来。」说完赶着牛车把二人带进一户人家。

  一个年轻壮汉正在院子里挥舞着斧子劈柴,见三人进来,忙上前一边和小方
打招呼,一边将三人请进大堂。壮汉憨笑着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无月也听不懂,
小方回头对他笑道:「他这是在请我们吃饭。这儿的人都这样,吃饭时间随便走
到哪家,坐下就吃,挺热情的!」

  不一会儿,一个同样健壮的少妇端来一个大瓦钵,她身后跟着一个三四岁的
小男孩,和这儿许多孩子一样的宽皮大脸、大大的眼睛,就像画上的招财童子,
非常可爱,无月和情儿都很喜欢,逗孩子玩耍起来。少妇又拿来几只木盘,从瓦
钵汤汁里捞出食物,一一盛进每人面前的木盘里。

  无月抬眼一看,盘里是一大块水煮白肉,白中泛红散发着热气,肥瘦都有,
只是不知是羊肉、猪肉还是别的什么肉?

  大约看出他的疑惑,小方笑道:「这是狍子肉,山中猎来的野物,在中原可
是很难见到,吃吧,挺好吃的!」

  无月见壮汉说了几句话,做出邀请的手势,既没筷子也不用小刀,用手抓起
盘中那块狍子肉就啃,少妇则拿着一块肉喂小男孩儿吃,眼中满是慈爱。

  无月和小方也不客气,拿起肉就吃。小方说得不错,狍子在中原很少见到,
至少外出时从未见到酒楼中有狍子肉供应,可这玩意儿他在暮云府中却经常见到,
跟着夫人吃饭时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她总说吃这种肉长个儿,非逼着他吃,可
实在不对他的肠胃,时常为此赌气不吃饭,情愿饿上一顿,甚至好几次因此挨揍。

  眼下面对同样的食物,烹制法更加粗糙,可肚子饿的时候他一样吃得津津有
味。情儿在旁边帮着少妇喂孩子,待桌子上的人都吃得差不多了,少妇才拿起自
己的盘子坐在一边,招呼情儿也赶紧吃。

  情儿找少妇要来一把小刀,把自己盘中那块肉切下三分之一吃了,转头憨憨
地问小方:「方大哥,剩下的我能拿走么?」

  小方点点头,笑道:「当然可以。」

  他找壮汉要来一小块干净兽皮帮她包起来,说道:「这地方兽皮比布常见多
了。」

  无月觉得来到一个陌生人家做客,吃人家不算还拿人家的,实在很不礼貌,
不满地瞪了她一眼:「给你爹留的么?」

  情儿点点头,他自不好再说什么,她的行为虽然很愚昧,然而孝心是无可指
责的。

  完了三人拜辞这家猎户,又在城堡中游逛一下午才回去。晚间无月拿着小方
送来的骨头,天天吃这个很有些腻味,正张口要啃,情儿忙把那块狍子肉拿出来
递给他。

  他奇道:「这不是给你爹留下的么,我怎好……」

  情儿硬塞进他手里,眼眶红红地说道:「您吃吧,本就是给您留的。」

  他迷惑不解地看了看情儿,她冲他点点头,低声道:「您对我,也跟我爹差
不多。」

  他不再说话,闷头大啃起来。情儿靠在他身边呆呆地看着他吃。

  他转头皱眉道:「你干嘛呢?老盯着我,让我怎么好意思吃?」

  情儿喃喃地道:「记得公子说过,您的孩子已在夫人的肚子里,您希望生下
的是男孩还是女孩?」

  他倒还真没认真想过这问题,凝神半晌,边啃边含含糊糊地道:「若是儿子
可以继承父业,女儿嘛乖巧伶俐,也挺不错,所以么,都行!」

  情儿道:「女儿也能继承父业啊,我就是这样的!」

  无月噗嗤一笑,嘴里的肉渣都差点喷出来:「你别搞了,接过父亲手中的讨
饭碗、延续他的乞讨生涯也算继承么?呵呵~真笑死人了!」

  情儿瞪眼道:「别总是这么小看人行不?总有一天我会让您大……」随即觉
得不妥,忙住口不言,伸手在胳膊上拧了一下,痛得有些龇牙咧嘴。

  无月道:「我这人一向谨记诸葛一生唯谨慎这句格言,从来不敢小瞧任何人,
不过你么……」言罢不断摇头叹息,一付孺子不可教之态。

  小方有一大堆事情要做,没多少时间陪他聊天,他和情儿根本没话好说,吃
过晚餐花半个时辰打坐练功之后,闷在屋里很是无聊,只好早早就躺倒睡觉。人
缺乏睡眠固然会头晕眼花,但若是一天到晚地躺着,除了胡思乱想便只能睡觉,
滋味儿同样也很不好受,头晕晕沉沉地,夜里稀奇古怪的梦特多。

  无月更是这样,有的梦令他感觉恐怖,有的令他悲伤,有的则令他摸不着头
脑。

  最近情儿和他一样也时常做噩梦,睡得很不踏实。半夜他又被一阵嘤嘤低泣
声吵醒,黑暗中但听情儿正一边哽咽着一边呼唤着爹爹,他伸手过去摇摇她的身
子,半天没反应,悲泣声越来越伤心,心知她又梦魇住了。

  他深知噩梦的可怕,忙爬过去拍拍她的脸,唤道:「丫头快醒醒~你醒醒啊!」

  唤得好几声之后,情儿不断抽动的肩头才稍稍平静一些,也不知醒来没有,
懵懵懂懂地翻了个身,钻进他怀里仍不断地抽泣着、呢喃着:「爹爹~我的爹爹
啊……」

  大约再过不到半年他就要做父亲了,被情儿提起过一次之后,最近他时常幻
想自己的孩子出生后会是何模样?情儿如此小鸟依人的神态唤起了他的父爱,对
她不由得更加疼爱。

  他又呼唤得几声,情儿似乎清醒了些,半睡半醒间趴在他怀里泣声道:「公
子,是您么?」

  他心疼地道:「是啊,当然是我,你又做噩梦,梦见你爹了么?」

  情儿喃喃自语:「公子,我、我好想……」

  无月:「想什么?」

  情儿抬起头呆呆地看着他,黑暗中她的脸很朦胧,当然他的也一样。

  她喃喃地道:「我好、好想叫您一声爹爹……这些时跟您一起逃难,感觉就
像又回到从前和我爹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侍候您就像在对爹爹尽孝,真是好幸福
好满足……」

  无月莞尔一笑,这样的日子也叫幸福?不禁父爱发作,宠溺地道:「你想叫
就叫吧,我的乖女儿。」

  「爹爹~」这一声又娇又糯,带点儿撒娇,叫得他浑身骨头都酥了,忍不住
紧了紧她那娇小的身子,喃喃地道:「乖女儿,爹会好好疼你的,就像你的亲爹
一样……」

  情儿凑上她那张黑乎乎脏兮兮的小脸蛋儿,梦呓一般地说道:「爹爹,亲亲
女儿好么?」

  黑暗中只能看清轮廓,无论多脏或多干净的脸看起来都一样,轮廓还不错,
于是这张黑不溜秋的脸蛋儿,在他眼中渐渐幻化为未出世的女儿那张粉嫩的小脸,
忍不住啵啵两声,在她脸上左右各亲了一口,她的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

  他心里不禁一疼,丧父之痛对这孩子打击太大,至今尚未走出那段惨痛的心
理阴影,感觉她似乎有很严重的恋父倾向……

  「爹爹,您爱女儿么?」黑暗中情儿的幽幽呢喃如泣如诉。

  「当然爱我的乖女儿了!世上哪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他闭上双眼,对着脑
海中尚未出世的女儿说道。

  情儿如梦似幻的嗓音在屋里回荡:「爹爹……女儿也好爱您啊!女儿愿承欢
膝下,让爹爹疼爱我一辈子……千万别再抛下我,好么?」

  天堂中的爹爹张开双臂,满脸慈爱地看着她,她猛地扑进他的怀里,眷恋不
已,梦幻中的怀抱和现实中的怀抱都是如此温暖人心,渐渐重叠,给她带来一种
平安喜乐的踏实感觉,她从小习惯于在这样的怀抱中进入梦乡……

  他拍拍她的身子,「好的……你继续睡吧,我在呢,别怕……」

  「有人说女儿是父亲上一世的伴侣,您说是不是?感觉跟您好投缘,上一世
我真是您的女儿也说不定……」这是她睡着前的最后一句话。

  他心里一跳,上一世?莫非她就是梦中的凤离,转世投胎来找我啦?晕~怎
么会?凤离咋会隔了那么多年才想起要投胎来找我?

  他的眼皮也渐渐沉重,神智渐渐模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68章九天玄女

  恍惚间,一位异常美貌丰腴的中年贵妇从天翩然而降,一袭玄衣衣袂飘风,
宛若天仙,对他说道:「龙儿,还记得我吗?」

  他但觉面熟,似乎在王母娘娘身边时曾见过,却一时想不起到底是谁,只好
摇了摇头。

  「你再想想~上次你和王母娘娘嬉戏,我中途跑来,你见过我的。」

  「哦~我想起来了,您就是九天玄女娘娘!」他猛地拍拍脑门。

  中年美妇一把将他搂进怀里,痛哭失声地道:「对,我就是仙界女仙九天玄
女,也是你的母亲啊!」

  他茫然地道:「我的母亲?」依稀记得,上次见面时她也曾这样说,可是,
他的母亲不是柳青柔么?咋又多出一个母亲?他总是有些怀疑。

  九天玄女泣道:「是啊!娘此次是奉王母娘娘之命,前来和我儿阴阳双修,
泄出先天仙气供你吸取和炼化,助你早日炼成八层先天仙气,好早些重返仙界,
我们母子也好早些团聚!王母娘娘原本是想亲自前来的,可最近仙界之上颇不平
静,东西方分为两大阵营,多数女仙也纷纷加入西方阵营,大冲突虽还不至于,
但小摩擦不断。王母娘娘唯恐自己离开仙界之后,被玉帝遣神偷袭,所以不克分
身,特令为娘每三个月前来助你一遭。」

  边说边以异常美妙勾人的姿态宽衣解带,不一会儿已露出一付丰乳肥臀、丘
壑分明的雪白诱人胴体。

  他大惊失色地道:「弱您真是我母亲,母子俩怎能……怎能做那等事儿呢?」
虽如此说,下体那根棒儿却雄赳赳气昂昂地直立而起!

  九天玄女一把捞住硬梆梆的冲天钻,一边揉弄一边媚笑道:「谁说母子之间
不能交欢啦?天条之上也没这条规矩呀?玉帝原本是王母娘娘之子,母子俩还不
是结为了夫妻?何况妈妈是来救你呀……宝贝儿,你嘴里说不要,可屌儿这么硬,
说明你还是喜欢妈妈的身子哦!来呀,别假正经了……」

  说完纤手轻扬,片刻便将他脱得一丝不挂,随后低头脉脉含情地凝视着他,
将殷红双唇缓缓地凑向他,檀口轻启,顿时一股清香扑鼻,火热樱唇在他挺直的
鼻尖之上触了一下,在鼻翼之上触了两下,在嘴唇上轻轻一碰,稍稍移开,再碰,
重复几次之后,才贴住他的唇边来回磨蹭,伸出灵巧的舌尖撩拨着他的嘴唇,无
比深情地呢喃着:「我的儿,妈妈爱你!你知道么?每次你和女仙们胡来的时候,
妈妈都躲在一边偷窥,每次见你挺着那根长长的嫩屌,妈妈就……特别是王母娘
娘来找你偷情,当我看见你挺着那根又长又硬的嫩屌肏进她那个多毛的老屄之时,
妈妈的老屄也痒得要命!她的浪叫声更是让妈妈难熬……」

  说完将火热樱唇紧紧贴了上去,和他激情四射地热吻起来!这一吻,顿时如
同天雷勾动地火,二人心中的欲焰如同火山爆发一般,一发而不可收拾!

  母子俩一丝不挂地紧紧地抱在一起,疯狂地舌吻着,疯狂地吮吸着对方口中
的津液,似乎怎么也吻不够……

  九天玄女的喘息声渐渐急促起来,一边和他热吻不止,一边揉捏着那根已硬
如铁杵的嫩屌,话音已显得有些嘶哑,带着销魂的磁性:「噢……妈妈的乳房和
乳头好胀,好想喂儿子吃奶!乖儿,我见你和王母娘娘在一起,最喜欢吃奶了,
怎么……」

  他竟不假思索地道:「王母娘娘的奶奶和奶头都好大哦!」

  九天玄女声音充满诱惑地媚声道:「乖儿你摸摸看,妈妈的奶子和奶头更大
呀……」边说边将他的脸下移,用手托住一只肥乳,不由分说地将已经硬挺紫涨
的大奶头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含住大奶头使劲地啯吸起来,这才发觉奶头果然大得出乎他的想象,竟有
一颗小枣那么大!一边吃奶,他一边伸手摸向美妇胯间老屄,那儿已是水汪汪热
烘烘地肿起一大片!

  他用手指拨弄一下那颗已冒头的花生米,九天玄女忍不住哼了一声,他再拨,
再哼,他干脆捏住花生米揉搓起来,九天玄女忍不住骚叫起来!

  他将手指塞入玉门之中,勾挑搅动起来,弄得九天玄女骚叫不已:「呜呜呜!
……噢!乖儿,喜不喜欢肏妈妈的老屄?妈妈要儿子肏妈妈的老屄,把妈妈的老
屄肏痒,妈妈想要高潮,想把阴精泄给儿子……」

  恍惚间九天玄女已坐上一把春宫椅,象躺在江湖郎中那种特制木台上等待堕
胎的妇人一般,双腿大开,将肿胀如大馒头一般的肥蛤,耻辱地完全暴露在他的
眼前。

  他在春宫椅前蹲下身子,将脸凑向肥蛤,肉缝向两侧分得很开,玉门开口较
大,且已张开,蛤口中溢满了琼浆玉液。

  他张嘴含住花生米一阵吮吸,九天玄女忍不住嘶嚎起来,蛤口张合不已,又
甩出一缕缕花蜜。

  他伸鼻在蛤口之中闻了又闻,不由得喃喃地道:「这儿有股妈妈的味道。」

  九天玄女浪声道:「乖儿小宝宝,很喜欢妈妈老屄的味道是么?妈妈今天是
排卵期,白带很多,快吃妈妈的白带,把妈妈老屄流出来的淫液吸光,里面也有
先天仙气的……呕!呜呜呜!妈妈的老屄痒,要儿子的嫩屌肏妈妈的老屄,快点
肏进来呀!妈妈快要受不了啦……」

  他站起身来,那根杀气腾腾的长枪成四十五度角斜斜向天而立,硬梆梆地一
柱擎天!

  九天玄女美眸一亮,一把抓住屌儿凑向老屄,棒头轻易滑入蛤口之中,他却
不愿立即深入,只是最深到达蛤口之内两三寸左右,浅浅地来回抽插。

  九天玄女但觉瓤内骚痒难禁,忍不住用右手搂住他的屁股向里使劲儿一摁,
顿时传来哧溜一阵水声,屌儿齐根冲入滑腻腻热烘烘的蜜道之中!在半开的子宫
口上重重地撞击了一下!

  九天玄女销魂地娇吟一声,左手将他的头按向雪白肥硕的右乳,呻吟着嘶声
道:「妈妈的小宝宝,妈妈的子宫口已经为儿子张开了,嫩屌的小脑袋快钻进来
吧,在妈妈的子宫里面射精!呜呜呜!让妈妈怀孕!……哦!小男孩一吃妈妈的
奶,屌儿就会变长!……哦!好舒服!」

  原来,他一边含住小枣一般大的乳头啯奶,一边肏屄,那种感觉说不出地刺
激,充满了禁忌的快感,屌儿果然又暴长一寸,死死地顶在子宫口边研磨搅动,
随即便重重向里一顶,将棒头顶入宫口,长驱直入宫口之中!

  九天玄女突然双眼上翻,眼神涣散无光,脸上肌肉有些扭曲,檀口大大张开,
却屏住了呼吸,只是由喉间发出阵阵低沉的嘶嚎声,一脸痛苦之极的表情,活像
一只受伤的雌兽,双手搂紧他的屁股,将他的下体死死地压在自己胯间。

  他没料到九天玄女竟如此不堪,忍不住将深埋子宫之中的棒头,来回慢慢地
拖动了几下,肉棱刮动研磨着子宫和宫颈内壁,那异常敏感的粉嫩凝脂。

  一股电流般强烈快感快速聚集,并由子宫之中迅速向整个小腹扩散,并沿脊
柱冲向后脑。就象是一根导火索,迅速引发了一系列连锁反应!

  九天玄女的表情痛苦到了极点,阵阵嘶嚎声中,双手双脚如同八爪鱼般死死
缠紧他的身子,下身猛地向前一顶,阴关大开,子宫开始有节律地痉挛起来,她
猛地尖叫起来:「啊!!呜呜呜!乖儿……肏得妈妈的老屄里面好……好痒!你
把妈妈的尿肏出来啦!啊!!」

  一阵尖叫声中,九天玄女忍不住阴精狂泻,半晌不止!原来,经过充分的前
戏挑逗之后,久旷且欲火焚身的她早就已接近高潮泄身的临界点,所以他挺进去
之后还没怎么抽动,九天玄女就到了高潮。

  九天玄女泄完身子之后,似乎倒没忘记教会他以一种无上双修功法吸取自己
灌注于他的先天仙气,并将其运转三个大周天以后加以炼化,收归己用,最后纳
入他的气海内丹之中。

  迷迷糊糊之际他居然也记住了那套功法,随即但觉气海穴上涌入一股清凉醒
神的气流,充沛浑厚之极却又不至于令他过于难受,他无暇多想,忙按无上功法
加以接收和炼化,这样的三个大周天感觉特别漫长,至少比平时自己修炼少阳心
经的时间要长许多。

  做完这一切,九天玄女依然销魂不已,搂住他热吻不已:「怪不得王母娘娘
要嫁给儿子,原来母子交媾竟是如此销魂蚀骨!」

  冲天钻依然硬挺,如铁棒一般杵在宫颈之中棒头突然跳了一下,然后又跳了
两下,再次点燃九天玄女心中熊熊燃烧的欲火!

  她忍不住耸摇臀胯,让骚幽内壁摩擦棒头和棒身,天雷勾动地火,二人再次
抱着一堆猛干起来,颠鸾倒凤,不知时间之过,只听美妇嘶嚎连连,在冲天钻的
勾挑研磨之下,毫无抗拒之力,只剩下连连泄身的份儿……

  完了之后九天玄女娘娘恋恋不舍地对他说道:「龙儿,你一定要牢牢记住娘
刚才教你的行功之法,过一段时间娘还会再来帮你。眼下仙界局势紧张,娘无法
耽搁太多的时间来陪你,这就去了,龙儿好好保重!」

  她似乎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对了,这次下来瑶池仙娘夜冰要为娘给你
带句话,希望你能早日重返仙界,与她重逢。」

  他说道:「您也要保重啊!也替我向冰姊问好,祝她永远年轻美丽、仙福永
享、与天同寿!」他一时还无法接受她就是自己母亲的事实,娘这个字怎么都叫
不出口。

  九天玄女娘娘噗嗤一笑:「冰姊?看来我儿还真有一套,连她也……」言罢
一闪不见。

  无月醒来时,梦中情景仍历历在目,可怀里分明是娇小的情儿,哪来的九天
玄女?

  情儿由他胸膛上抬起头来,憨憨地道:「公子夜里是怎么啦?在我腰上乱顶
乱拱的,有根硬硬的东西顶得我的腰好疼啊,害我都不敢动!」

  他羞愧得无地自容,梦中居然对一个小孩做出如此下流的动作,实在罪不可
恕!然而感觉气海内丹之中,先天仙气已茁壮不少,梦中场景难道竟是真的?

  接下来这几天,情儿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像看她爹,她则成了他眼中未来女儿
的模样。

  九天玄女娘娘似已迷上他这根冲天钻,梦中似乎听她说过,王母娘娘原本吩
咐她每过三个月来找他交媾双修一次的,可几乎每个月他都要在梦中和她幽会一
次,而且每次过后,都要输出部分先天仙气给他。

  如此一来,他的修炼过程便快捷了许多,因为象这样和九天玄女双修得来的
先天仙气,比通过龙凤真诀正常修炼过程所得到的,要快捷容易许多,也强大得
多,为达到重返仙界的八层先天仙气修为,所花费的时间,比正常修炼情况下更
快上百倍以上!他体内先天仙气由此不断茁壮成长,其他诸女与他双修之后,修
仙之路无意中也快了许多。

  直到他来到叶赫堡的第五天,叶赫雅黛才偶尔想起这两个野蛮人,不惜降尊
纡贵,光临柴房亲自审问他和情儿一番,小方恭恭敬敬地侍立在她身后。

  「你们是慕容格格的什么人?」她说的自然是中原话,而且官话口音还挺纯
正。

  无月很是惊讶,说道:「您的中原话说得挺不错啊。」

  叶赫雅黛不以为然地道:「这有什么奇怪,作为一个和千禧朝关系最近的女
真部落,不学会说好中原话,我怎么和朝廷官员打交道?」

  无月把自己和慕容格格的渊源如实相告。叶赫雅黛凝神思索半晌,沉吟不语,
也不知心中在打些什么主意。见她如此神色,无月心里不禁打鼓,不知她又打算
如何对付自己?

  良久良久,她才面无表情地道:「若遇见你那天你这样说,我是绝不会相信
的,不过现在,我相信你没有撒谎。当然,以慕容格格的为人,她只是把你当成
一个男宠而已。」

  这几天小方照顾他还算周到,情儿早打来水将他浑身血迹擦干净,二人已换
上一身奴仆的装束,虽很粗陋难看,到底干净许多,小方又找来大夫为他身上横
七竖八的伤口敷上了药,为断脚换上一付新夹板。骨折要痊愈尚需时日,但身上
的伤口已开始结疤,不复当初狼狈之极的模样。情儿背上那道剑伤也上了药,不
过恢复得要慢些。

  无月有些不服,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色,夫人对自己情深意重、恩情天高地
远,岂是叶赫雅黛所说的那样?

  叶赫雅黛说道:「你别不服气。以她那样出色的大人物,你身为孤儿,除了
生得好看些,还有哪一点是她瞧得上眼的?」

  无月明白她话中的含义,顿时羞愧得无地自容,低头不语!她说得没错,自
己不过是个孤儿,没有煊赫的家世,没钱没权没地位,武功始终难以大成……很
大程度上,都只能给夫人增添负担,华山之巅的死亡之谷便是一例。实际上,他
和北风姊姊、艾尔莎和绿绒等人感情上更为亲近一些,应该是因为身世相似使然。

  若自己总是与夫人、大姊和灵缇等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厮混在一起,还真如
梅花所说,自己就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自盘古开天、女娲造人,佛曰众生平等,
这不过只是说说而已。当今天下,只要人一出世,身份地位便与生俱来,仅靠自
身的努力岂能获得?要真正做到平等,又谈何容易?就拿夫人来说,感情的纽带
一旦破裂,自己还有何凭仗?

  他甩甩头,眼下不是想这些恼人问题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如何摆脱困境,设
法由叶赫部脱身!

  他想了想,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说道:「无论怎样,我希望您明白,若慕
容格格知道我被拘押在此地,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尽起精兵攻打叶赫部。所以,希
望您能放我走。」

  叶赫雅黛黛眉一挑,不悦地道:「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他一脸真诚地说道:「谈不上,我只是希望自己的处境能变得好一点,另外
也不想看到叶赫部再次遭殃,尤其是因为我。无论真假,也无论是对您还是对我
而言,相信我的话至少无害;若是不信,无害就变成最理想的结果了。何况我身
负重伤,以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来报复她,也非君子所为,您认为然否?」

  这句话说得有些隐晦,不过他相信叶赫雅黛能听懂。她看似的确懂了,静静
地看着无月,胸膛急剧起伏不定,似乎在琢磨他那句话的真实性。

  想到北风姊姊,他终于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有个北风姊姊也是出身于叶赫
部,她父亲是叶赫贵族班尔达……」

  叶赫雅黛显得有些激动,说道:「我知道她,我们两家从前关系很亲密……
她咋又成了你的姊姊?」

  无月心想北风姊姊是九部之乱以后才被抱走的,本身跟叶赫部没多大利害冲
突,和叶赫雅黛两家人又是世交,详细解释一下这层关系至少没啥坏处,于是说
道:「我便是她捡回的孤儿,那是在我两岁的时候,和她可以说亲如姊弟……」

  「即便不考虑父母大仇,无论如何,她也不该助纣为虐的!」言罢叶赫雅黛
出门而去。

  无月不知她到底会做出何种决定,心中有些忐忑不安,但愿这次别再象当初
陷身天门时,面对云梦娘娘那样弄巧成拙才好!

  看来还不至于,因为第二天他就被挪出柴房,搬到一间稍大些的房间之中,
虽然布设非常简陋,但很干净,至少没有那股子恶臭!

  大约叶赫雅黛已看出二人不是一路货色,十足小乞儿模样的情儿则被继续留
在柴房里,但她要死觅活地跟了过来,不是因为嫌柴房又脏又臭,长期的乞讨生
涯,比这更脏更臭的地方她也待过不短的时间,而是不愿和无月分开。

  那帮女真大汉眼见除了砍掉这个倔强家伙的脑袋,根本无法阻止她跟随主人
的决心,也只好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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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9章女真第一美人

  无月皱眉道:「你也太孩子气,其实两间屋子隔得也不远,就为这点事儿闹
得乌烟瘴气,值得么?」随即想想,她可不就是一个小孩么?

  她靠在无月身边,依然抽泣不止,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小方在一旁安慰道:「你别哭了,乖~叔叔给你一样好东西!」

  他闪身出去,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一根冒着热气的肉骨头,递给情儿。
她一把接过,上面肉很多,闻起来好香啊!她小心地收了起来,擦擦眼睛鼻子,
果然就不哭了。

  无月不禁皱眉道:「方兄,你刚才自称什么~叔叔?成心占我便宜么?」

  小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天清晨我从门前经过,听她好像叫你爹,所以
……」

  无月擂了他一拳,笑叱道:「那不过是句玩儿话,你岂能当真,我女儿还在
娘肚子里呢!」

  不仅住房环境变了,第三天叶赫雅黛还邀他共进晚餐,看来他的话还是起了
一些作用。情儿不在受邀之列,这种场合谁会请一个小孩赴宴?不过没关系,她
还是旁若无人地跟来了。

  叶赫雅黛依然头戴深紫色貂皮帽,蓬松秀发随意地披散于脑后和肩头,白色
天鹅绒厚长裙,紫貂坎肩,脖子上挂一串亮闪闪的珍珠项链,晶莹剔透的滴水形
蓝宝石耳坠,将玉颊映衬得嫩红雪腻、肤如凝脂。

  无月这次看得仔细一些,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一个罕见的美人。席间聊到了
慕容格格,也聊到北风,不过有关北风的话题聊得多些。他尽量替北风解释,作
为战争孤儿,刚一岁便已沦为奴隶,又被好些道行奇高的大巫师轮番催眠洗脑,
许多事情她都是身不由己。

  「这些年来,她的武功和美貌远近驰名,据说在十六期美人榜上她排名第一,
以你看来,我和北风妹子相比,哪个更美?」对这些是是非非她兴趣似乎不是很
大,女人永远很关心自己的容貌,尤其对于她这样的美人。

  无月沉吟半晌,答道:「应该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你俩都堪称绝世美人。」
不过以他想来,若非北风姊姊自幼离开叶赫部,被慕容格格带往中原,谁才是真
正的女真第一美女?恐怕还难说得很。

  她唇角微翘,说道:「看起来,你很想念她?」

  无月道:「我不是说过,和她亲如姊弟么?」

  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她恐怕也很喜欢你吧?」

  他不愿提及这样的话题,随口敷衍道:「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

  晚宴上都喝了不少酒,酒由此地一种他叫不出名的粗麦酿制而成,和这个部
落猎人们的性格一样,粗犷刚烈、酒劲十足,被小方背、被情儿扶回他那间小屋
后,但觉头晕脑胀,早早地趴在炕上就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身旁似乎多了一个女子,赤身裸体的女子!他颇为吃惊地道:
「你是……为何要这样?」

  她告诉他,她已相信他说的话,相信慕容格格很爱他,所以,她要占有仇敌
的情人,以这种很另类的方式来报复慕容格格!

  他没有反对的表示,按他的思维方式,顺她的意至少无害;可是若拒绝,无
害便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即便没有盈利,至少,赔本生意他绝不会做,这是他从
云梦娘娘那儿学来的。

  在她那纤纤玉指的引导下,又长又硬的冲天钻突破第一道障碍,以及层层交
缠上来的肉褶时发出「吱溜吱溜」两声,便毫无抵抗地长驱直入她那从未向男人
开启的幽洞深处,极度的深入和对花心异常的刺激令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情不自
禁地耸动着下体疯狂而主动地迎合着冲天钻的重击和鸡头在花心上的研磨和搅动!

  不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出于报复?抑或只是出于一时冲动?她就这样神
智恍惚地失身于他,她的第一个男人!

  随着他下体的不断耸动,房中不断传出「吱吱吱吱」的阵阵水声,伴随着他
粗重的喘息声和美人的阵阵销魂娇吟声,变成了世上最令人销魂的交响乐。阵阵
难以描述的快感浪潮向她袭来,她的下体有节奏地向上挺起,迎合着他抽插的节
奏,竭力将二人的交合处更加紧密地交合在一起。

  她牢牢地揽住他的腰部,当他挺入时便将他的下体狠命拉向自己的胯间,好
让那根火热的命根子尽可能地深入瓤内,让尖硬的鸡头去研磨她那骚痒异常、极
度敏感的宫颈口,这是她从未被人探索过的所在,却又是她最为重要、最为敏感
的性感带。

  通常,女人最容易到达高潮的性感带都不太一样,分为阴蒂高潮、阴道高潮,
还有就是象她这种宫颈高潮。由于位置太深,相对而言较难得到真正的满足。

  此时他已经停止了猛烈而快速的抽插,放缓了节奏,因为他感觉暴涨的棒头
在蜜道最深处遇到了阻碍,那是一个半圆球冠形且半软半硬之物。他将棒头死死
地顶住「球冠」慢慢地研磨着,感觉着它的脉动和比蜜道内其他所在都要高一些
的温度,他的头则刚好枕在她那柔软高耸的乳沟之中,鲜艳柔嫩的乳头发出媚惑
的色泽,唤醒了他婴儿时代的本能,他一口吸入乳头使劲地吮吸起来……

  上下交攻之下,她愈发难熬,浑身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在咬,全身上下麻
痒难忍,而遭遇直接攻击的敏感乳头和蜜道内则更加骚痒难禁!

  刚刚在「球冠」上研磨了几下,他感觉她的身子也随之轻微地颤抖了几下,
随着他研磨的力道渐渐加大,她的颤抖也愈演愈烈。他感觉屌儿被有节奏地夹吸
着、啃咬着,带动层层肉褶不断地和敏感的肉棒交融缠绕,那些肉褶上还布满无
数小肉芽,这些肉芽也开始变硬,不断刮磨着肉棒,端的是销魂无比!

  她此刻神魂飘荡,宫颈口遭遇蹂躏所带来的快感太过猛烈,虽然未曾生育过,
宫颈口也未被胎儿撑开过,但此刻在致命快感的刺激下,也忍不住痉挛了几下,
宫颈口张合之间,又甩出几缕火热的蜜汁。

  他本已快爽到极限,棒头此刻再被火热的蜜汁浇头,立刻又暴涨一截,推动
棒头急欲寻找出路,宫颈口张合之际给了它这样的机会。趁那张小嘴张开浇水之
际,他拼命地向蜜道更深处狠狠地一顶,感觉棒头已艰难地钻进了一个更加温暖,
也更加销魂之所在。

  但他并未就此满足,好奇的棒头总是希望探索未知的世界,它还在竭力地深
入,偶尔也停下来抽动几下,鸡冠上的肉棱刮磨洞壁的滋味好爽!

  她那极度敏感的宫颈口已被挤进来的棒头攻占,鸡冠肉棱卡在宫颈内口上胡
钻乱拱,马眼则已探入子宫,张开独眼正在浏览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是胎儿诞生
之处,忍不住在凹凸不平的宫室壁上亲吻起来……

  那种酸、胀、酥、麻却又奇痒难熬的复杂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难以形容!
她的身子已绷紧,忍不住连连大声尖叫起来,她的面部扭曲,一付极痛苦又似极
度欢乐的表情,呈优美弧形的冰凉鼻尖沁出粒粒汗珠。

  她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下身的耸动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使劲地夹住那根又
长又硬之物,她的阴关已摇摇欲坠,即将失守……

  片刻之后,绝世美人猛地搂紧他,拼命地一挺下身,啊!使劲肏……肏我…
…我要……要尿了!啊啊啊……

  她嚎叫着、粗喘着,攀上了她还从未感受过的那种性高潮、情欲满足的巅峰
境界,子宫开始有节律地痉挛起来,宫颈口随之张合不已,一股接一股地渲泄着
女人的菁华,雪白丰腴的胴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棒头被宫颈口包夹挤压得销魂万分,肉棒再次暴涨,阳关倏地开启,顿时开
闸泄洪,在她的宫口内耕耘下种,或许明年,这位绝世美人便能为他生下一个可
爱的小宝宝?

  疲劳之际、神智恍惚中,另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浮现眼前,凄清美丽,黛眉
微蹙间似乎总有淡淡轻愁笼罩,如泣如诉地看着他,又总有一缕柔细秀发由她的
额间被风吹散,飘舞于她的眼角和微红的琼鼻之间,发梢轻拂着她的唇角,偶尔
还有几丝钻进她的嘴里,轻轻一吹,又飘散开来……

  幻梦中侍立于他身旁的这条白色身影,看似如此柔弱,远不像她战斗时那般
坚强,那是北风姊姊!他从未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惊心动魄!以前在一起时我
咋就从未想到要好好看她一阵呢?怎么从未感觉她是如此美丽呢?似乎太过亲近
之后,容貌美丑已变得不再重要,以至于从未留心过么?

  他呼唤着想靠近她,爱护她、疼爱她,拼命地想抹去她眉宇间的所有忧愁,
可她除了不断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从未说过自己想要什么,这给他增添许
多心理负担,他该怎么做才能报答她呢?

  他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连喊都喊不出,身子更是无法移动分毫,眼睁睁
地看着她的容颜渐渐淡去,身影消失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清晨醒来,梦中犹有余香,低头看看身上,还是昨晚躺倒在炕上时那身衣衫,
似乎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依然是昨晚入睡前那种侧卧的姿势,情儿也还是躺在
自己身边她习惯的位置上,同样比他醒得早,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憨憨地看着他,
她脸上就这双眼睛看着还算顺眼……

  一切都和平时醒来时一模一样,可隐隐有一丝疲劳之感。他一阵迷惑,昨夜
梦中香艳旖旎,北风姊姊也似曾来过,这一切,是梦幻还是真实?以往梦中时常
出现此类幻境,他已越来越分辨不清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距离。

  梦中的缠绵在脑际一闪而过,然而北风姊姊真的痊愈了么?我好想好想守在
她的床边,亲眼看着梅花将她唤醒,我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服侍汤药,直到她的
病体彻底康复。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北风姊姊,我好想你啊!你应该就在阿城吧?我很快就
来看你了!

  他胡思乱想一通,忽然想起身边这个目击证人,虽然渺小得时常将她忽略,
可她总有眼睛和耳朵啊,而且眼睛还不小,耳朵似乎也很灵敏,忙问道:「情儿,
昨夜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她柔柔眼睛,傻傻地道:「老爹,夜里出了啥事儿么?一回来我就睡着了,
啥都不知道。」

  小孩瞌睡大,每晚掌灯时分只要没事干,她躺下就能睡着,看来从她这儿也
问不出什么名堂,他摇摇头道:「情儿,往后别再这么叫了,被别人听见还以为
我早婚,小方都在拿这个来说事儿了。」

  她摇摇头没吱声儿,也不知是打算不再这样叫了呢,还是表示反对?他唯一
清楚的,是这家伙一旦较真儿,任自己怎么说都没用,臭德行!嘿嘿~还口口声
声地硬要把我当主子,这么不听话,是对待主子的态度么?

  再见到叶赫雅黛时,她言笑自若,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或许他
看得过于入神,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啐道:「看什么?难道我脸上忽然长出了
一朵花!」

  无月讪讪不已,这等事儿,他难道还好意思去问人家?看来只好任它烂在自
个儿肚子里了!

  他依然目注美人,由衷地叹道:「你本就是绝世名花,脸上还用长出另一朵
么?我就一直在琢磨该用哪种娇花来形容姑娘的美貌呢?秋海棠逊你一分灵秀,
紫薇少了一段媚骨,空谷幽兰有姑娘的风骨,却差了一分娇艳……」

  好一通长篇大论,听得叶赫雅黛一愣一愣的,终忍不住打断他道:「我终于
明白慕容格格和北风为何会迷上你了,并非因为你的容貌,而是你这张油嘴滑舌,
实在足以把死人说活,把天上飞鹤说得栽倒在你的脚下!」

  「只是不知,在下能否把这只仙鹤烤来吃掉?」他嬉皮笑脸地上前,做出一
付想揽住美人腰肢之态。

  衣袂飘舞如天女散花,她一个华丽的半转身灵巧地避开他的魔掌,格格娇笑
道:「公子本是雅人,若是做出如此焚琴煮鹤之事,岂非大煞风景?」

  无月看得心痒痒地,唉~论美貌或许她稍逊北风姊姊半筹,但她身上那股子
略带野性的天生媚骨,就是十个北风姊姊也比不上!难怪上门求亲的王公贵族如
过江之鲫啊!

  挖空心思的试探也宣告失败,尚未等他回过神来,却见叶赫雅黛脸色一沉,
很严肃地说道:「绣衣阁李天秀李大人今天忽然登门拜访,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他吓了一跳,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竟又找到这儿来了,难道真想抓我
去做他的儿媳么?他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我跟他有些私人恩怨……」

  叶赫雅黛从怀里扯出一团白绢,纤手轻挥抖开来给他看,冷笑道:「你少给
我打马虎眼!说话不尽不实,恐怕不仅如此吧?」

  不错,这正是他的画像,作为朝廷钦犯的画像!他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该
说什么才好。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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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0章冰冻激情

  情儿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恶犬一般冲美人瞪眼道:「那伙人一直想抓公子,
那又怎么啦?你凶什么凶?」

  叶赫雅黛叱道:「死小鬼,谁让你跑这儿来撒野的?我又没请你,大人说话
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情儿呆了呆,忽地笑道:「我这人一向很怪,别人巴巴地请我我还不一定乐
意去,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不请自来,咋啦?公子一向比你还清高,最后不也一
样把我当上宾对待。公子您自己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是回头对无月说的。

  无月一愣,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个小丫头,不是说要为奴的么?咋又变
成上宾了?当然了,我的确是把你当小友看待的。」他倏地发觉,这丫除了倔强,
脸皮也够厚!

  情儿懒得理他,回头又对叶赫雅黛说道:「刚才公子一直想不出该用哪种鲜
花来形容你,其实、我想……」

  叶赫雅黛一阵好奇,问道:「怎么样?」

  情儿眨眨眼,天真地道:「其实,用高山雪莲来形容你的容貌再贴切不过!」

  这会儿轮到美人呆了一呆,手抚香腮,心中涌起想拿镜子来照照的冲动,这
孩子总算知道好歹,晓得不能得罪我,小孩子不会撒谎,难道自己真的竟有那么
美么?

  情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是最名贵那种……」

  美人忍不住笑了,富贵雪莲,的确配得上她的身份和绝世容颜,转眼见无月
似笑非笑,玉脸涨得发红,她猛地醒悟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快把这
个死丫头给我轰出去!」

  大厅里顿时展开一场追逐战,脚步声杂沓,被追上捉住后小孩满地打滚,威
胁要嚼舌自尽,闹得一阵乌烟瘴气,最后她又浑身尘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好
生生站到无月身边。

  那几个壮汉气喘吁吁地瞪着她,不时胆怯地瞄向主人一眼,实不知该拿这孩
子咋办,女真猎人都很看重小孩,因为那是振兴部族的希望,总不能真的逼死她
吧?

  瞧她那付邋遢样儿,再干净的衣裳穿上身,要不了半天又变回小乞丐!无月
心中暗叹,这孩子简直丢尽了我的脸!若以后哪位夫人真生下这样一个女儿,岂
非灾难?

  美人恨恨地瞪着情儿,那个小野人竟也毫不示弱地瞪着她,二人大眼瞪小眼,
眼睛瞪得比她还大,她竭力把双眼睁圆,竟还是比不过这小鬼!气得她呼呼直喘
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不屑地道:「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没得贬
低了我的身份!」

  情儿撇撇嘴,唇枪舌剑地说道:「是啊,你老人家原该大人有大量才对!」
说到老人家三个字时语气明显加重,这才配得上千年雪莲那等稀有珍贵嘛!

  无月从未发觉这丫头居然如此嘴尖牙利,嘴上也一点不肯吃亏,不复平时那
等憨傻木讷之态,见美人脸色愈发难看,为避免闹得太僵,他忙插话道:「李天
秀可是要你把我交给他么?」

  美人转头看看他,依然有些愤愤,暗下决心不再理睬那个无礼的小野人,长
呼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是的,交换条件非常优厚,一个小木箱里装得满当当、
沉甸甸的黄金!」

  继而把臻首凑向他左右晃晃,又说道:「你看这对粉钻耳坠漂不漂亮?也是
李大人送的。」

  无月抬头仔细一看,果然不再是上次见到她时的蓝宝石耳坠,已换成一对耀
眼夺目、瑰丽万方的粉红色钻石耳坠,的确是珍稀之物!难怪俗话说「宝剑赠烈
士、红粉送佳人」,戴上这对粉色钻石耳坠,她看起来更加仪态万方,可谓倾国
倾城!

  情儿抢着说道:「简直美得千年雪莲都没得比,快赶上万年灵芝了!」

  好可恨的小丫头!好恶毒的臭嘴巴!难道不知女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年纪么?
更要命的是她的确已不再年轻,这两年揽镜自照,时常感怀美人迟暮!她气得咬
牙切齿,已下定的决心有些动摇。

  无月厉声叱道:「住口!给我滚一边儿去!」气急败坏之下也忘了要保持风
度,又转向美人说道:「嗯~漂亮,非常漂亮……」嘴里说着赞美的话,脸上却
涌起一阵深深的失望,心在不住地下沉……

  见他如此神色,叶赫雅黛噗嗤一笑,悠悠地道:「你可别误会,这件宝物可
不在赏金之列,只是李大人送给我的私人礼物而已!」

  这大概还是他首次看见她的如花笑靥,堪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时间不
禁看得呆了!好在他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很快定了定神,他此刻最为关心的问
题,必须问个清楚:「那您、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言罢转头怒视那个不识相的小丫头,示意她安分点,否则当心倒霉!情儿对
他那满是威胁的目光视若无睹,依然紧盯着那位媚骨天生的女人,瞪得大大的一
双斗鸡眼中满是挑衅,丝毫不肯示弱!

  美人终下定决心不再看她一眼,免得惹自己生厌,勉强笑笑道:「我告诉他,
你不在我这儿……唉!要说起来,千禧朝这些官员中,咱兄妹俩和李大人的私交
一向不错,我如此骗他,实有些于心不忍。」

  无月脸上动容,感激地道:「多些堡主的大恩大德!若有机会,在下必当衔
草以报!只是不知……不知叶赫堡主为何肯如此帮我?」

  叶赫雅黛黛眉微蹙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情儿又瞪眼道:「这么简单的话竟也听不懂么?就是问你为什么要帮咱们?」

  叶赫雅黛对她怒目而视,怒吼道:「我只是帮他,啥时说过要帮你的?你这
死丫头的死活干我屁事!」恼羞成怒之下,她终忍不住大爆粗口!

  无月气得牙痒痒地,这丫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特别话多,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若非断脚未好,真想拎起她扔到门外去!

  他很仔细地看了看美人,盛怒之后她脸上又恢复了一片平静,似乎有些莫测
高深,看不出有何不妥,讪讪地一笑,说道:「在下只是想问,眼下堡主打算如
何处置我们?」

  叶赫雅黛沉吟半晌,皱眉道:「连夜让小方把你送走。李大人虽不敢派人进
入城堡来搜捕你,但你继续待在我这儿终究不好。」

  他感激涕零,对她长揖为礼,谢道:「多谢堡主!我走之后,这孩子就拜托
给您了,其实,这孩子说话虽难听点儿,心地还是不错的……」

  叶赫雅黛尚未说话,情儿忙叫道:「不行!我要跟您一起走!」

  他怒斥道:「你跟着我越往前走越不安全,饿狼谷中和西边大草原上受伤的
教训你难道全忘记了么?听话,乖乖给我留在这儿,待我到了安全之处再托人来
接你。」

  情儿脖子一梗,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倔强地道:「我不!」

  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里,他与情儿在她走还是留的问题上展开了新一轮激烈
交锋,双方针锋相对、各执己见,他从未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自己竟会失态到摔
碗的程度,幸好是木盘并未摔坏,否则对小方怎么交代啊?

  真是天遂人愿,当夜星月无光,正是方便瞒天过海之时。午夜时分,小方用
牛车载着他和情儿出得堡门,小心翼翼地往东行去。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加威胁恫
吓、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可他对付这家伙总是虎头蛇尾、无果而终,这次也
没啥不同,统统无效,终究还是被她跟来了。

  他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就是这种不要命、脸皮也够厚的人!

  叶赫雅黛孤身一人,站在堡门城垛上为他送行。透过层层乌云的微弱月光洒
向她的身后,拖出一条曼妙婀娜的轮廓,也不知笼罩在黑暗中的脸上,是何种表
情?

  她在城垛上站了好一会儿,狂风吹起她的衣袂,紫色貂皮帽下长长的黑发在
前胸和后背上飘扬来去,天鹅绒白裙和紫貂坎肩在空中飞舞盘旋,蓝宝石耳坠在
夜色中晶莹闪亮,和那双秋水双瞳一样光彩夺目!

  虽然万分不舍,她终究还是取下了那对美丽的粉红钻石耳坠,准备还给李天
秀,既不能替人消灾,便不能拿人钱财!

  她凝望东方天际那座星月之下绵延起伏的山峦,正是这座大山挡住了辽东女
真前进的步伐。

  她喜欢附近这片丘陵地带象冰一般寒冷的狂风,足以刮灭一切火焰,无论是
原野上的还是胸中的。她不需要任何激情和热血,她要的是冰块一样的冷静、东
部大黑山上岩石一般的坚强,她的部落要在东边强邻的酣榻之侧生存下去,她兄
妹俩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她将右手放进嘴里吹响口哨,下面的堡门再次打开,
一辆带蓬马车和十多个骑士鱼贯出城,马蹄声响成一片,向北呼啸着疾驰而去。

  她又等了一会儿,西南方远处隐隐传来人语马嘶之声,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于
城头。

  无月和情儿乘坐牛车一路披星戴月、向东缓缓而行,继续逃亡之旅。

  他一直未曾理睬情儿,还在为出行之前的事儿呕气。和以前那许多次击败他
之后的情形一样,情儿倒是不断陪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他说话,侍候得愈发殷
勤周到,看起来就像是获胜的摔角手正拥抱安慰落败者一样,时间长了,他总算
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再一次原谅了她。

  他不断地祈求上天,别被绣衣阁的人再次发觉、追踪而来,因为他身上的伤
口虽已愈合得七七八八,脚上断骨却仍未长好,牛车又跑不快,一旦被发现,他
只能束手就擒。

  也不知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牛车缓缓穿行于丘陵、森
林和沼泽之间,路上风平浪静,未再和绣衣阁那帮人马遭遇。

                第三卷

             第171章萨满神庙

  到得第三天,小方告诉无月,他没法再送他了,因为前方已是辽东女真人的
势力范围。殷殷告别、互道珍重之后,小方依依不舍地转身而去,走得很慢很慢,
这些日子与无月和情儿相处,除了感受到来自同胞的温暖,还得到一种尊重,在
这儿奴隶是得不到尊重的。

  无月和情儿赶着牛车继续前行,随即他发现一个看似简单却很棘手的难题,
那头老牛很倔,和情儿有得一拼,根本不买他的帐,他和情儿都没有驾车经验,
不仅无法驱赶老牛拉车往东北方走,而且小方走出没多远,老牛便调头随他而去,
无论无月如何鞭打呵斥也没用,这头倔牛似乎和小方混得挺熟,感情匪浅。

  离了牛车他根本寸步难行,不禁冲小方苦笑:「方兄,这可咋办?」

  小方试了数次,想趁老牛不注意时偷偷溜走,均未成功,无奈之下只好把牛
车赶到一片林子边上,用兽皮把牛头整个包得严实,他再蹑手蹑脚地穿过林子溜
走。一刻钟之后,情儿下去牵着牛鼻子往东走了一段,才把牛头上的布解开。

  老牛扭头四顾,不见了主人,急得哞哞直叫,再不肯听情儿指挥,可着劲儿
在附近兜圈子乱跑一气,似想追寻主人,颠得无月断脚疼痛不堪!

  足足一刻多钟之后老牛跑得有些累了,依然未能找到小方,颓然停下,在原
地垂头丧气地似很难过,一双大大的牛眼有些红肿潮湿。

  无月哭笑不得,看看情儿再看看老牛,总结道:「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瞪
眼时,都快赶上这双牛眼了。」

  她果然瞪眼:「这当口您居然还有心思奚落人家,眼下让老牛走路才是当务
之急!」

  无月仔细对比一下,确认果然小不了多少,难怪她和老牛的倔性子有得一拼。

  老牛不再乱跑固然是件好事,然而要想让它再走起来也很费劲,伤心之下它
似已破罐子破摔,任由无月如何鞭打、情儿如何使劲儿拉拽,它都懒得再挪动一
步。

  人和牛足足较劲半个时辰之后,那阵失去主人的难受劲儿过去,老牛的日常
劳作本能渐渐占据上风,这才肯拉着破车继续往东北方走去。它肯走了固然是件
好事,然而走快走慢或是往哪边走却全凭它高兴,无月和情儿竭尽全力也只能保
证大方向不偏而已,一路弯来拐去地走斜线实在别扭。

  麻烦还不止于此,老牛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非要走向杂草
丛生的荒僻之处,弄得无月难辨路径,尤其日落西山之后,星月尚未出来,东弯
西拐地再走一阵,他连大方向也搞不清了,只好停下牛车不敢再走。

  夜风渐起,情儿蜷缩在他的怀里,冻得瑟瑟发抖,他也忍不住牙关打颤,让
情儿下车点起一堆篝火,准备露宿。光线渐暗,老牛忽然不安地哞哞直叫,警惕
地打量着四周,四蹄在地上跺来跺去,焦躁不安地直打响鼻。

  他看向灰暗不清的茫茫原野,心中生出一股警兆,瞧老牛如此表现,附近难
道潜伏着猛兽?

  随着一声长长的凄厉狼嚎,四周渐渐有狼群聚集,借着天边余辉,不时有一
头狼由十余丈外悠然踱过,看似懒洋洋地,其实在仔细观察猎物,盘算着是否能
攻击,又该如何攻击?

  这些森林狼比他在饿狼谷中见识过的草原狼个头更大也更加凶猛,个个黑背
熊躯,眼中发出幽幽绿芒,不时抬头瞄他一眼。正收集干柴的情儿吓得赶紧窜上
牛车,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在饿狼谷她可是见识过狼群的可怕,时常害她做
噩梦!

  在黑夜的荒野中被狼群团团围住,无疑是等死,无月只好驱赶老牛一阵狂奔,
狼群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跑出数箭之地以后,狼群渐渐靠近牛车,开始发动攻
击!

  他拔出弯刀凝神戒备,左手抱牢情儿,随时准备砍杀敢于跳上牛车的恶狼。
可狼群并未攻击他和情儿,而是专心对付老牛,不时有恶狼扑到它的身侧撕咬它
的肚子。他心知老牛若是倒下,即便狼群吃饱了不再攻击自己和情儿,可他腿脚
不便,往后如何赶路?

  在情儿的搀扶下他费力地骑上牛背,挥舞弯刀东劈西砍,保护老牛免遭狼群
的袭击,后臀被咬上几口之后,老牛吃痛发力狂奔,原野上展开了一场人狼追逐
战。由于有无月手中利刃,被砍翻几头狼之后,狼群一时不敢逼得过紧,一路追
逐着,似想和他比比耐力。

  不辨东西地不知跑出了多远,来到一座广袤的森林边缘,老牛已累得呼呼直
喘粗气,他正焦躁间,忽听身后的情儿惊喜地叫道:「公子您看,那边儿有座庙!」
说完伸手指向右边。

  他抬头看去,凄迷夜色下,森林边枝桠之间果然探出一角飞檐,他心神大振,
忙驱牛往那边跑去,或许患难之际老牛也懂得要齐心协力的道理,或许感激无月
对它的保护,这次变得很听话,奋起余力奔驰一阵,前方渐渐现出一座神庙的轮
廓。

  在神庙大门前他单脚着地,挥刀对付不时扑上来的恶狼,与情儿合力卸下车
辕,手扶牛头一跳一跳地让情儿把它牵进神庙,她忙返身关好大门,把门闩好,
二人噗噗两声坐倒在地,呼呼直喘粗气,任由狼群在外面嚎叫不止。

  无月打量四周,神庙坐北朝南、高大巍峨,他和情儿置身之处乃是朝南的庭
院,占地约十亩,四周由一丈多高的夯土围墙将绵延起伏的针叶林和神庙隔开,
由于长期无人打理,也不知是鸟儿传播种子的缘故,还是树林通过根系的蔓延从
地下渗透进来的,院子里也散布着一株株疏落的针松,枝叶间挂满冰雪,和白茫
茫的雪地浑然一体。

  待得身上力气渐复,情儿扶着他登上十余级台阶,吱呀一声推开两扇斑驳腐
朽的木门,进入神庙大殿之中,任老牛在院墙边刨开厚厚的积雪,啃食稀疏的杂
草。

  夜色渐浓,情儿点燃一根枯枝权作火把,火光下宽阔的大殿中依然显得阴森,
正对大门的巨大神龛之中,一座高大、威严的青铜神像昂首而立,头上生有一对
鹿角,两角之间箕踞着一头正视前方、展翅欲飞的雄鹰,神像前胸镶嵌着一块日
形神镜,双肩上各有一只布谷鸟,看个头应该是雌雄各一,右手持巨斧,一手执
长弓,好像正在狩猎,怒目圆睁、巨口大张,似要发出气壮山河的怒吼!

  神龛之前安放着一尊焚香祭拜的硕大香炉,看看里面的香灰,该有多年未曾
有信徒前来祭拜了。

  情儿扶住他的身子一颤,靠进他怀里说道:「这座神像的模样好吓人!咋跟
我平时在破庙里见到的神像不一样呢?」

  他跟随夫人久了,府中便奉养着来自本部的萨满大祭司,对她家乡所信仰的
萨满神多少有些了解,便对她解释道:「这是女真人供奉萨满诸神的神庙,和中
原的道观和佛庙自然大不相同,讲究天地人通过灵魂呼吸相通,这是萨满中地位
崇高的太阳神,自然显得气势如虹。」

  他看向左侧,一座稍小的神龛内供奉着一尊面带神秘微笑的石刻女神像,头
部较大,面目清晰,眉目可见,盘坐于神龛之中,似乎在做深呼吸、以气作法的
神态,头戴一件碧玉马蹄形玉箍,胸前佩戴一对白玉猪龙。

  右侧同等大小的神龛之中供奉的是一尊裸露上身的女神,体态丰腴圆润,胸
前竟生出九个硕大的乳房,见情儿眼中满是迷惑,他解释道:「这应该是萨满中
的地母神九乳妈妈,她象征着广袤肥沃的大地和女子的贞洁,九个乳房象征着大
地对人类的滋养。」

  情儿很是奇怪地问道:「女人的胸脯能长成那么大么?我咋就没有呢?」

  虽然处境糟糕,无月仍被她的童稚之言逗得噗嗤一笑:「你才多大一点儿,
尚未开始发育哩!呵呵~再说了,成年女子也不可能长成她那样的,为了表达对
大地母亲的崇敬之意,女真人故意把女神像塑造得夸张一些,懂么?」

  情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公子咋知道成年女人的胸脯长什么样?
难道您见过么?」

  无月一窒,尴尬地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呃~偶尔见过……嗨~你
小孩子问这个干嘛,真是!」

  在情儿的搀扶下,二人在宽敞的大殿中走了一圈,已有些气喘吁吁,见太阳
神像身后右手边有一道小门,估计是通向后殿,便说道:「咱们到后边去歇息吧,
免得被狼嚎吵得不得安宁。」

  临进门时情儿看看那尊面带微笑的女神像,问道:「公子,这位女神又是什
么大神呢?」

  无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没听府中萨满大祭司提起过,正奇怪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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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诡异女神

  后殿比大殿更加残破,东西北三面各有一座东倒西歪的木屋,后院中间高高
的积雪堆积得小山一般,看来是一座废弃多时的神庙。情儿小心地把他扶到一根
粗壮原木的廊柱边坐下,到三座木屋里去逛了一圈,选了稍稍完整一些的东屋打
扫干净,捡来枯枝燃起篝火,在屋角铺上厚厚一层枝叶,这才过来把他扶进屋里,
在屋角枝叶上坐下。

  见她忙碌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大冷的天竟满头大汗,无月怜惜
地道:「情儿,你也坐下休息会儿。」

  情儿来到他身边正待坐下,忽然皱眉叫道:「糟糕!烧水的罐子还在牛车上
忘了拿进来,怎么烧水给您喝啊?不行,我得出去拿。」说完便向前院奔去。

  无月忙伸手拉住她,吼道:「你疯了么?外面那么多饿狼,你一个小孩子怎
能出去,简直是找死!」

  她急道:「可我慌慌张张地急着扶您躲进来,干粮袋也还在牛车上啊!」

  无月不禁皱眉,这倒是一个大问题,一路驱牛奔逃,和狼群搏斗,早饿得前
胸贴后背,估计情儿也差不多,她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自己右脚疼得要命、浑身
腰酸背痛,实是有心无力,不禁颓然叹道:「算了,咱俩只好熬一夜了,但愿天
亮后狼群会散去。」

  天已全黑,情儿蜷缩在无月怀里,只想早早睡着,多年的流浪生涯,她深知
睡觉是忘掉饥饿的最佳方法。然而今夜不行,她总感觉有哪儿很不对劲儿,比这
更加阴森荒凉的破庙她住的多了,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肚里咕咕直叫,情儿虽已将身下枝叶尽量抚平,可支楞着的树枝仍硌得他浑
身疼痛,一时也睡不着,索性盘算明天该往哪个方向走,遇上辽东女真人该如何
应对,思索间但觉情儿在怀里翻来覆去,小肚子里叫得比他还响,低声唤道:
「你肚子饿,睡不着么?」

  她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是,往常即便三天三夜没饭吃也照样能睡着,
这才不过饿了一天而已,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有些不安,不过有您在我就不怕了。」

  无月道:「有什么不对么?」

  她把身子又往无月怀里缩了缩,一脸迷惑地道:「到底是哪儿不对我也说不
上来,就是心里发慌,就像大难临头一般……」

  无月皱眉道:「能说得具体一点儿么?感觉不好,总该有些征兆吧。」

  情儿凝目思索半晌,缓缓地道:「好像是那三座神像、三座神像……对了~
那座微笑女神像,还记得么?您也不知那是哪位大神。」

  无月道:「这的确有点奇怪,按说府中大祭司把萨满诸神都跟我介绍得挺详
尽的,我记忆不差,不该有所遗漏……不过他也说了,女真各部落信奉的萨满神
也不尽相同,有不认识的也正常啊。」

  情儿摇头道:「可是我突然想起来,太阳神和地母神不仅破旧,而且扑满尘
埃,唯独那座微笑女神很干净,就像雕刻出来放进去没多久一样,这座神庙显然
已有多年没人来过,这难道不奇怪么?」

  无月仔细回忆一下,的确如此,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心细如发,喃喃地道:
「这的确很奇怪……要不,你再到大殿上仔细瞧瞧,看看还有何不妥之处?」

  情儿浑身打个寒噤:「大殿里那么阴森,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无月瞪眼道:「既然怕,刚才为何还想冲出大门去取罐子?」

  情儿嘟起小嘴儿说道:「那会儿没想起这茬儿嘛,眼下越想越不安,才不敢
去了!」

  无月无奈地道:「好好~我陪你一起去!」

  他拄着一根树枝,在情儿的搀扶下回到大殿,进入那道小门后情儿说道:
「您靠在门边等等,我先看看大殿地上除了咱俩的脚印之外,有没有其他人的。」

  她一步步很小心地走过去,弯腰用火把仔细照看地上,在大殿上查看了好几
圈,才回到无月身边满是疑惑地道:「地上灰尘很厚,可除了咱俩留下的,再无
其他脚印,根据我的经验,说明这儿至少已有三年以上没人来过,您说,这尊神
像是怎么……」言罢缩进无月怀里,目光投向那座微笑女神像。

  无月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轻声说道:「扶我过去看看吧,据我所知,世上诸
多怪力乱神之事,多半都是有人故弄玄虚,你也不必太过害怕。」

  情儿点点头:「有您在我就不怕。」一步一步地扶着他走向大殿西侧,来到
那座微笑女神像之前。

  无月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再凝目看去,但觉盘坐于神龛之中这尊石像那种深
呼吸之态就像真的一样,紧盯着多看一阵之后,越是感觉充满动感,就像即将复
活一般!

  他思忖未已,耳边又响起情儿的惊呼:「您看看她那双眼睛!」

  他忙注目看向神像的脸,和那两尊神像不同,微笑女神像的头部很大,和身
躯明显不成比例,而那双眼睛更是大得离谱,与大头也同样不成比例,左右两侧
眼角紧挨着脑门、中间隔着狭窄高耸的山根也几乎相连,眼裂张开的幅度也很大,
标准杏仁状的双眼睑本身倒是很协调、很美丽。

  不知由何物镶嵌而成的漆黑双瞳之中流光溢彩,也不知是火把光焰摇曳、还
是神像眼波流转造成的?

  他让情儿把火把移到神像左侧,以避免反光,再凝神看去,依然如此,且多
看一阵,他竟有些心动神摇、头晕目眩之感!忙移开目光转头看向情儿,她也正
眼波流转、瞪大双眼看着石像的眼睛。

  再回头,女神像也似正注目看着情儿的模样,他心中一动,奇道:「情儿,
我感觉你和她的眼睛看起来好相似,你的眼睛虽不像神像这样大得离谱、与脸不
成比例,可我印象中还从未见过比你这双更大的眼睛,而且形状和眼裂的幅度也
几乎一模一样!」

  言罢他也顾不得亵渎神灵,伸手在女神像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触手冰凉,的
确是石刻的,再敲敲,发出嘭嘭闷响,几乎是实心的,可看起来咋如此怪异呢?
再多待一会儿,耳际似乎隐隐传来均匀而重浊的喘气之声!

  他转头冲情儿瞪眼道:「镇定点!别这么大声喘气行么?」

  情儿双眼比他瞪得更大,抗声道:「我隐隐听见有女子声音在说什么,正屏
息静气地听呢,哪儿大声喘气了?」

  无月不信,说道:「那你屏住呼吸,一会儿半会儿也憋不死你!」

  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感觉的确没呼吸,再凝神倾听,依然如故,而且喘息之
声越来越明显!凝神看向女神像,但觉双瞳中明暗一闪,竟似在冲他挤眉弄眼,
伴随大殿空中不绝如缕的重浊喘气之声,神像身躯似也起伏不定,动感愈发明显,
他有种天旋地转之感,但觉神像即将一跃而起!

  他低头看向怀中情儿的脸,她满脸都是惊惧疑惑之色,轻轻扯扯他的衣袖,
颤声道:「咱们还是快回后殿去吧!」

  快走出太阳神身后那道小门时,无月回头看看女神像,依然静静地盘坐于神
龛之中,他停下待了一会儿,隔得远些之后,那种古怪的喘气声没了,神像的动
感也宣告消失,他心中那种心动神摇之感也无影无踪,大殿中回复一片平静……

  走进那间东屋,扶他在屋角枝叶堆上重新躺下之后,情儿小猫般钻进他怀里,
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心有余悸地道:「刚才我似乎听见女神像在跟我说话,真
是吓人!」

  无月但觉她的小小身子不住发抖,忙拍拍她肩头安慰道:「刚才我也听到古
怪的喘气声,站远些就没了,看来是种幻觉,身处如此荒凉的原野上这么一座空
寂无人的神庙里,静夜中,任何人都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的,你不用担心!」

  情儿又打个寒噤:「可我看得久了,竟觉得女神像有些面熟,就像曾见过一
般,煞是古怪……总之,今夜您一定要小心些,无论听见什么,都千万别出去,
切记切记!」

  无月柔声安慰道:「好的~你别怕,有我呢!」

  情儿小手抱得更紧,似乎生怕他逃离一般,呢喃着道:「无论如何,您都不
会抛下我的,对么?」

  无月手抚她的一头乱发,说道:「当然不会。」

  情儿认真说道:「我相信,世上至少有两个人绝对不会骗我。」

  无月嗯了一声。

  她又说道:「一个是我爹,一个就是您……」

  无月反正饿得睡不着,不如和她瞎掰一通,或许能忘掉心中的不安和饥饿的
痛苦也说不定,便问道:「你咋会对我这么有信心?曾有好几个人骂我是骗子呢?」

  情儿奇道:「怎会?您骗过别人什么东西么?」

  无月喃喃地道:「骗走过别人的心。」

  对他所爱的或爱他的女子,他一直有着深深的疑惑,别人问过他,他也在心
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你曾对好些女子说过,你是真心爱她,对北风姊姊、大姊,
虽尚未向灵缇表示过,诚如晓虹所言,你明明爱她的呀!可你到底能有多少真心
来面对这些女子?她们个个都是如此出类拔萃,你都配得上吗?为何要如此贪得
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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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情为何物

  这个问题已在他心里压了很长时间,无法对任何一位红颜知己提起,对一个
小孩说说倒是无所谓……

  情儿看来无法理解,问道:「心在自己肚子里,也能被骗走么?难道您经常
杀人,不像啊?」

  无月知她误会,解释道:「这只是比喻,就是骗得姑娘爱我的意思。」

  情儿点点头:「懂了。照这样说,公子也骗走了我的心咯?」

  无月呸道:「瞎说!你信赖我是因为觉得我可以依靠,跟那些大姑娘的感情
不能混为一谈。」

  她傻傻地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月拍拍她的脸,和声道:「看你和叶赫美女斗嘴,我觉得你挺聪明,可大
多数时候你都是个傻丫头,毕竟你还小,不明白的,总之不一样就是。」

  情儿问道:「那您说说看,爱您的姑娘都是怎样对您的?」

  他大概说了一下北风姊姊、大姊和晓虹等人如何对他,并未具体到人,只是
一股脑儿笼统地混到一块儿,就像说的是一个人。

  情儿又问:「我曾在一幅画上见过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您能解答一
下这个问题吗?」

  无月道:「此诗出自元好问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说,今日获一雁,杀之,
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他有感而发,诗中就有他的感悟。问世
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
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
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
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情儿道:「我不是问诗人的感悟,而是问爱的含义。」

  无月摇头道:「谁也无法对此作出准确解释,各人的理解也不同,就我看来,
爱就像一个既冲动又毫无理性的幽灵,总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猛地窜出来,让世间
男女如中魔咒一般疯狂而执着、举止失常,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可怕之事……」
他脑际浮现出大姊那条健美而火爆的高大身影。

  情儿眨眨眼问道:「那您说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应该是一种深深的挂念,在一起的时候成天只想黏着她,感觉是如此幸福
快乐,在人群中总会不自觉地搜寻她的身影。不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要想
着她,再没有快乐可言,思念占据了自己的整个身心,支配着自己的所有行为。
我说个故事吧,一对老人行将就木,一次吃鱼,太婆说,因为你喜欢吃鱼头所以
我吃了一辈子鱼身子,我现在老了你能不能让我一回,让我吃鱼头?太公非常震
惊,我以为我喜欢吃鱼身子你也喜欢吃的,所以我每次都假装喜欢吃鱼头,把好
的部分给你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也是一种境界……」他看着被寒
风刮得摇曳不止的篝火,喃喃地道,说的正是他自己。

  那个「她」是指北风姊姊,至少眼下是,他之所以宁愿放弃安乐舒适的凤吟
宫,也要不顾危险赶往遥遥万里之外的慕容领地,不仅仅为了自身安危,更是为
了早些见到她,看看她清醒没有,告诉她,她是自己最最重要的人。想起灵缇,
又补充最后那一段。

  但觉意犹未尽,他又说道:「还有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者对我说过,爱会让人
失去理智、迷失自我,为心爱之人可以牺牲一切、付出所有,乃至性命,言行举
止都不由自主……唉~古往今来,世间有多少痴情儿女为了爱挣扎徘徊,一生不
得解脱啊!」说到后来想起周氏龙,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情儿似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照这样说,我对您也是一样
的呀!每次有人想把我从您身边赶走,我都好害怕。但凡做梦就要梦见您,每次
醒来尚未睁眼,赶紧就得摸摸您还在不在身边,唯恐睁开眼您就消失了,每次感
觉您还在我都好幸福。无论您走到哪儿我都会把您盯得死死,为了您,无论做什
么我都绝不会犹豫……」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她不禁喘口气,才接着说道:「在饿狼谷中您生死不知
的那些日子里,到处找不到您,我都不想活了,爹去世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我
呆在那棵树上,时刻都在祈求佛祖给我一个奇迹,若您不出现,我会一直在那儿
等下去。以前我最怕的是挨饿,现在最怕的是看不见您。」

  他有些感动,心中涌起一阵父爱,叹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我好担心将
来的女儿跟你一样,现在只望她们能够像你。你没说错,这的确是爱,不过是子
女对父母之爱,就像我对父亲的爱一样,懂么?」

  情儿疑惑地道:「都是一样的爱,那有区别么?」

  「当然有,等你长大,有了心上人之后就、就明白了,到那时会有两个最疼
爱你的人,等你再有了孩子,你需要牵挂的人就多了……」说得半天他也乏了,
倦意涌来,这是他睡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呆呆地看着沉睡中仍愁眉不展的无月,一瞬不瞬,觉得他心中还藏着许多
事不肯对任何人说,若非把她当作未醒事的小孩,今晚这些话也绝不会跟她说的,
他还不明白,经历过太多磨难的孩子都很早熟。

  她轻轻揽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心中满是幸福,喃喃自语,从记事起
没多久我就开始与恶奴的拳脚和恶狗打交道,五六岁时爹爹去世,六七岁便能把
人贩子玩得团团乱转,我一年经历的事抵得上别人两年,或许还不止,若我愿意,
把您骗去卖给人贩子多半还要帮我数钱。

  不过有句话您说得很对,人性本恶,就是看准人贩子贪婪的弱点,骗得他以
为能挣更多钱,否则去年我就被卖到窑子里做雏妓去了,别以为我啥都不懂,我
说过,我或许是您下世的女儿,但绝不是今生……

  她的心语愈发低沉,最后变为均匀的呼吸。

  夜更深,呼啸寒风席卷着鹅毛大雪在后院雪堆上肆虐,除了东屋火堆边那两
条相依相偎、相互用体温温暖对方的朦胧身影,酷寒的白色世界再也看不到一丝
生命存在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声隐隐传来,有点像狼踏积雪的声音,若有似无……

  倏地,一条淡淡的白色身影在小山一般的雪堆之上冉冉升起,如幽灵般飘向
东屋,由窗边掠过,篝火幽明摇曳的火光在脸上一闪而过,那是一张微笑的面孔,
但也只是脸上看似在笑而已,大大的眼中却殊无笑意,脸色如重铅般惨白,显得
神秘而诡异。

  但见白影的前胸起伏不已,呼哧喘气声阵阵传来,似乎在做深呼吸,如此酷
寒,口鼻间却不见一丝白气冒出!

  无月最近虽历经磨难,却从未丢下每日的修炼功课,兼得龙凤真诀之助功力
大进,白影掠过窗外之际他已惊醒过来,刚好看到这诡异之极的一幕,暗惊,这
不是大殿左侧那尊不知名的微笑女神像么?明明是石刻雕像咋会动?竟飘到后殿
来啦?

  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但看看怀中安然沉睡的娇小身子,他也不知哪来的勇
气,轻轻从她身下抽出手臂,看见如此景象她一定会吓坏的!

  他是男子汉,这孩子如此信赖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她受到
任何伤害,他要独自去面对,无论外面有多么恐怖,甚至是死亡!

  此刻他忘记了情儿睡前的叮咛,千万别出门!实际上,他从未把她的话当回
事儿。

  他手扶墙壁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门边,往外看去,白影已消失,雪堆之后
隐隐传来幽幽吟唱和重浊喘息,丝丝缕缕、断断续续,如幽冥鬼唱,又似嫠妇夜
哭。

  她是人是鬼?无月一阵犹豫,无论怎样我都要过去看看,可情儿咋办?这座
神庙处处透着古怪,难怪她感觉很不对劲儿,把她独自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思索一阵苦无良策,最终还是爬在雪堆上掏出一根合适的树枝做拐杖,一瘸
一拐地向雪堆后走去。沿破落的厢廊绕过雪堆,不知何时雪堆下竟现出一道门户,
里面泛现出青幽幽的光芒,白影在门户中一闪不见。

  哪来的门户,是通向地窖的么?昨晚情儿咋未发现?他一边想着一边拖着右
脚走了过去。门很小,他得弯腰才能进去,下得十余级台阶,右拐走上几步,眼
前是一间大厅,四壁不知由何种材料筑成,发出青幽幽光芒,但很暗,视界不清,
他暗自后悔没带一支火把进来。

  待他凝神静气渐渐适应大厅中的幽暗,渐渐看清对面墙角下耸立着一座近一
丈高的白色圆台,上面摆放着七星法器等物,看模样该是萨满祭坛,却不见祭司
在上面做法,在祭坛之下,影影绰绰竟似站着不少人?

  他以为是一时眼花,忙揉揉眼睛再凝神看去,可不是么!男女老少都有,身
穿白袍,头戴翻毛皮帽,应该是女真人的服饰,总数不下三四十人,分左右而立,
留下中间一条通道,全都纹丝不动地凝视着祭坛之上,似乎在等待大祭司前来祭
神。

  他大吃一惊,随即暗自松了口气,有这许多人在此,看来刚才那条白影应该
是人而不是鬼,或许就是一位萨满女祭司吧?能被做成雕像供奉在大殿中,看来
该是一位道行很深的大祭司了。

  他对右边离得最近的一个中年壮汉拱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们可是等
着大祭司前来祭神么?」

  谁知壮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满脸虔诚、呆呆地看着台上,他再看看左边,
无论男女老少,对他的到来同样熟视无睹。他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大人们倒
还罢了,那几个活泼好动、爱吵爱闹的小孩居然也是纹丝不动、不言不语,煞是
古怪,看来这些女真人事神至诚,今夜的祭神活动应该有请神环节,连小孩也不
敢亵渎神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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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4章绝世明眸

  正尴尬间,但听祭坛右后侧一道门户中又响起一阵幽幽吟唱,回荡在大厅中
听来清楚了一些,可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大约是一种女真咒语吧?心念未已,门
中伸出一只手臂,缓缓朝他这边招招手。

  他左右扫视一眼,这些人没任何反应,应该是在叫我吧?他走了过去,越过
人群,依然没人理他,进入那道门户,里面是一间比大厅稍小些的地下密室,靠
墙摆放着神鼓、神镜、神铃、神鞭、天剑、神旗和神杖等萨满神器。

  墙上挂着一付比人脸大一倍的青铜面具,面目轮廓凸显,形状与人面相同,
眼、眉、口、鼻、头发和大胡子等一应俱全,嘴里衔着一块肥肉,记得曾听夫人
说过,萨满大祭司戴上这种面具便能与神灵沟通,获得神力,面具上的眉毛、胡
子和头发等都是由黑熊的鬃毛制成。

  他正看得入神,那条白影不知由哪个阴暗的角落飘了出来。他背靠墙壁拱拱
手,说道:「尊驾可是大祭司?招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白影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大祭司?我是微笑大仙,专程来惩罚你的天
帝之鞭,你害惨了我的……我要你形神俱灭!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刺耳,如金属摩擦之声,白影鬼魅般倏地飘到他眼前,脸对脸相隔
不足半尺,天啊~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张脸!微笑女神竟变成鸡皮鹤发,五官与常
人居然是倒着长的?

  凝神一看,白影原来是倒挂空中,惊诧间她眼中冒出两道幽幽碧光,直刺他
的双眼,顿时头晕脑胀、浑身膨胀欲裂,似有一物要破体而出!

  晕晕沉沉间他忙拔出弯刀劈向她的头,他的出手深得大姊快准狠之精髓,但
凡挥刀很少落空,只是功力差而已。

  刀锋由她的颈项间透体划过,却浑若无物,似乎并非实体,而是虚无的人形
幻像,可她明明仍在嘎嘎大笑,五官表情栩栩如生,眼中碧芒愈发刺眼,似要摄
走他的魂魄。

  这不是人,一定是鬼!

  自知搏斗不过是徒劳,但觉头就像被吹足了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他大
骇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噌地一下窜了出去,大声呼救!大厅里这么多人,人
气旺的地方恶鬼也得退避三舍。

  回头一看,白影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他慌不迭地钻进人群,右脚上的断
骨似乎又错开了,可钻心的剧痛已被恐惧所淹没,他一路大呼小叫地跑出来,大
厅中这些人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难道个个都入定了么?

  惊悸之下他也顾不得礼貌,伸手猛拍一人的肩膀吼道:「快醒醒啊!鬼来啦!」

  那人竟应声而倒,如同一根直立的木桩!

  他大吃一惊,凝神四顾,周围这些人面目栩栩如生,却泥塑木雕一般毫无生
气,忙伸手摸向一人脸上,冷冰冰地,若说是人,也一定是死人!

  他回身怒视飘渺白影,嘶声道:「这些人都被你害死了么?」

  白影嘎嘎大笑:「他们只是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而已,你也一样,不过你会
更惨!我要炼化你的元神,让你彻底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话声中满是怨毒,说出的是天地间狠毒到极致的诅咒!

  无月吼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以对我如此恶毒?」

  白影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无怨无仇?你还记得纪灵仙么?她是我的女儿,
你对她就不恶毒么?她又是如何对你的?你该比我更清楚!只为了她撞破你们这
对姦夫淫妇的好事,竟把她……再说我受君所托、忠君之事,也非如此不可,闲
话少说,来啊~」

  无月听得莫名其妙,纪灵仙?她是谁?跟我有关系么?

  不待他分辨,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大能量已将他团团裹住,体内真气似被
猛地抽干,继而吸得他身子暴涨,似要炸裂开来,她眼中碧芒暴闪、再闪,一阵
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但觉自己也像袅袅雾气般冉冉上升,低头看去,身躯依然还
呆立在人群中,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可怕!

  比噩梦中更可怕!是在做梦么?他想伸手捏捏自己的脸,然而只能想想而已,
他没有手、没有身子,甚至没有脑袋,除了能看能思考,他什么也没有!

  白影如影随形地贴在他眼前,勾魂摄魄的碧芒越来越亮,就像在燃烧他的灵
魂,比噩梦中的三昧真火更加可怕,眼中景象渐渐模糊,脑中就像塞满浆糊,越
来越混沌。

  他不可逆转地想要昏睡过去,眼前景物散了,思绪四分五裂,似乎分成了无
数个自己,散布在宇内每个角落,看出去的模样景象各不相同,有的置身大海,
有的飘荡于星辰之间,有的到了虚无一片的陌生空间,眼前除了深沉的黑暗啥也
没有……

  无数个他,均已不在那座神庙之中。

  然而无论身处哪个空间的意识,都能感觉到那双刺眼的碧芒,如附骨之疽、
挥之不去,最后,就如同满天群星俱灭,所有分崩离析的意识也渐渐消失,离自
己而去,然而没了意识,自己还是自己么?

  「天地间终于可以安宁了,你这个祸胎!我该去看看我那历经万千劫难的可
怜女儿了……」这是他濒临崩溃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地间渐渐沉寂下来,就像回到亘古以来天地未开的混沌世界,就在彻底沉
寂之前那一刹那,飘荡于天际某处的其中一缕意识倏地瞥见一条模糊黑影疾飞而
来、瞬间变大,一阵嘈杂之极的声音响起,但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觉一阵天翻地
覆、声势骇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散乱四处的意识又渐渐聚拢,每合并一次就会有一股热流
般的眩晕感袭来,轰得他头晕脑胀!

  经受数十次剧烈相撞的冲击之后,他终于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无月悠悠醒来,睁眼一看,已天光大亮,夜间笼罩一切的阴森之感已一扫而
空,自己依然还躺在这间东屋之中、屋角枝叶堆上,情儿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如
平时那般比他先醒来,入眼首先依然是那双憨憨的、看起来很特别的大眼睛,然
后是黑不溜秋的小脸,正呆呆地看着他。

  除了头和右脚疼痛欲裂,一切都和昨夜入睡前没啥区别,连他和情儿躺着的
姿势都一模一样!

  他一阵纳闷儿,半夜的恐怖经历清晰无比,手扶墙壁出去时右脚上的疼痛是
如此真实,怎么可能又是一场梦?他摸摸右脚,断骨处新长出的软骨明显挫伤过,
手指稍稍一按,疼得他出了一头冷汗!

  他思索半晌不得要领,管他呢,只要我和情儿都没事就好!

  平时清晨醒来,这双近在咫尺的牛眼总会盯得他心绪烦乱,看就看吧,贴那
么近干嘛,晃得人头晕、很不舒服!然而刚经历一场绝对真实的劫难之后,此刻
再看见这双眼睛,他居然感觉很好、彻底放松下来,因为这预示着一切平安,于
是他极为难得地凝目看向这双被他熟视无睹的双眼。

  见他睁眼,情儿依然一动不动,标准杏仁状的双眼出奇地大,仍呆呆地凝注
着他,深邃黑瞳中那两粒亮点晶莹剔透,有一抹似曾相识之感蕴藏其中,闪动泪
光似在略显红肿的眼睑中来回打转,泫然欲泣、令人心碎,他胸中没来由地泛起
一阵想要抱住她好好疼惜一番的冲动。

  他从未发觉这双眼睛竟是如此美丽,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凄美动人的双眼,
竟连北风姊姊和灵缇也要相形见绌……

  对视好半晌之后,但听情儿低声说道:「您好像还是首次如此仔细看我,可
是有何新发现么?」

  他对情儿眨眨眼睛,笑道:「也没啥发现,只是觉得这双眼睛肯定是长错了
地方,该出现在她的脸上才对,呵呵~小丫头,起床咯!对了,昨夜你听见什么
动静没有?」

  情儿摇摇头,憨憨地道:「倒是做了个噩梦,好像有个女子飞来飞去的,然
后就发觉您不见了,害我哭醒过来,幸好您还在!」

  无月看看她脸上,果然泪痕隐隐,难怪双眼有些红肿。

  她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您刚才说的那个她是谁?」

  无月道:「我那北风姊姊。我可提醒你,跟我回去之后你可得离她远点,否
则你长大后找不到婆家。」

  情儿奇道:「为何?」

  无月瞪眼道:「你不妨想想,站在这样一位大美人的身边,恐怕傻子都不会
多瞧你一眼,记住我的话,不会害你的。」

  情儿道:「她很美么?」

  无月道:「嗯!不过我也是刚发现不久。」

  情儿仔细看看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您昨晚说的那个她是谁了,
也是您这位北风姊姊对不?」

  无月没好气地道:「这些事儿连大人都搞不清楚,你一个小孩子家来瞎搅和
啥?别磨蹭了,该干啥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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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5章辽东猎人

  情儿起身出门,攀上院墙查看周围情况,狼群不知何时已然散去,她打开大
门到牛车上取下干粮袋和烧水的罐子,罐子里装入干净的积雪架到篝火上烧了开
水,服侍无月吃过干粮。

  见他不时手抚右脚,神情痛苦,估计昨天和狼群搏斗时夹板又错位了,她忙
解开他脚上已有些散乱的绷带,取下夹板,用热水把脚擦洗干净,用手轻轻地按
揉断骨部位,随时留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皱眉便捏得再轻些,感觉断骨处已重新
对正才停下手来,再小心翼翼地缠上夹板,扯下布条牢牢固定住。

  处理伤脚的时候有些疼痛,但弄完之后无月感觉轻松许多,再无那种时不时
地刺痛神经之感,知道断骨处已完全吻合,不禁笑道:「瞧不出,你还真是个小
大夫。」

  情儿一边喝水一边啃着干粮,支支吾吾地道:「大夫倒不敢当,只是找不到
人帮忙,只好勉为其难了,其实只需小心些就行。」

  「你扶我到院子里去看看。」想想昨夜的离奇恐怖经历,他打算到雪堆后面
查探一下。

  情儿扶着他绕到后院小山一般的雪堆西头,他凑近一看,昨夜现出门户之处
只有积雪,和周围毫无不同。他拔出弯刀递给情儿,让她挖开积雪看看,这把弯
刀是他十二岁那年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乃铸剑大师易寒天取极北寒铁精心打造
而成,足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堪称绝世利刃,上刻云龙两个古篆,寄托着她
的殷切期望。

  情儿也不多问,只管埋头挖坑,不一会儿,便在雪堆上挖出近五六尺深,上
面积雪松动垮塌下来,把她埋在下面,还好埋得不深,在他的帮助下好容易才狼
狈地爬了出来!

  见她变得像个大雪球,无月不禁大皱其眉,这丫真够笨的!

  她抖抖满身积雪,也不泄气,手持弯刀继续工作,傻乎乎地笑道:「您别着
急,我再接着挖!」

  「算了,收拾东西走人吧!」看她这样挖下去还得被埋,他被这楞头青搞得
兴趣缺缺,见找不到什么线索,也就罢了。

  打点完毕之后,情儿扶他出去,把老牛牵出院门套上牛车,二人朝着日出方
向驾车继续往东而去。

  有了和二人与它的天敌、可怕的狼群进行生死搏斗建立起来的共同战斗友谊,
倔犟的老牛不仅变得很听话,而且对二人特别热情。每每停下休息,牛头总要凑
到二人身上亲昵地来回磨蹭,伸出软塌塌黏乎乎的硕大牛舌在二人身上舔来舔去,
无月受不了它的热情,躲得远远的,情儿倒和它相处得很亲密,被老牛弄得一身
滑腻腻的唾液,再粘上灰尘,怎么都洗不出原来的颜色,很难洗干净。

  无月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爱干净一点?咱们在塞外逃亡途中,有钱也难
买到合适的衣衫,照你这样邋遢,每天都得换一身新衣裳!」

  她倒是答应往后尽量注意,可依然随地乱坐乱躺乱滚,弄得一声……唉~看
似多年养成的习惯,难改了!他唯有无奈摇头,暗自检讨自己的教育方法是否有
问题?

  女友们很快便会进入大批量生产阶段,在可预见的不久的将来,自己马上就
会遇到一大堆子女的教育问题,为了不让天上的父亲失望,为使萧家兴旺发达,
自己在这方面得大大加强才成!另外还有个问题,到那时她们全都坐月子,我岂
非要当和尚?

  他暗自决定,以后播种得控制节奏,做到均衡生产,进入萧家人口可持续发
展的阶段。

  考虑到紫烟和烟霞等他的大多数女友都有程度不同的恋子情结,他心中开始
酝酿萧家第一条家规,子女长到两岁必须集中起来由奶娘抚养,到六岁由我挑选
良师进行教育,当然能否行得通另说,我总得朝这个方向不懈地努力,不妨把大
姊作为突破口,只要她能接受,其他人相对好办些。

  偶尔回头,瞥见情儿支楞着小脑袋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在想些啥?嗨~她还
能想啥,大不了想她的下顿饭在哪儿吧?

  不过,无论他认为自己有多么高雅,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叫,他也不得不开始
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干粮袋早空了。

  他腿脚不便无法打猎,让情儿去?不被猎物吃掉已经不错!很难再遇上和叶
赫雅黛相遇时重伤的野兔自行撞到自己头上那等好事,毕竟天上掉馅饼是可遇而
不可求的。

  在草原上成天在自己头上疾飞盘旋猎食的那些灰隼已不见踪影,换成了硕大
威武的金雕,看似比夫人的巨雕也小不了多少,不时都可以见到,这不,前方山
坡下不远处噗啦啦一阵乱响,一头金雕腾空而起,一双弯刀般利爪抓住一只犹自
哀鸣挣扎着的野山羊,掠过二人的头顶向山上飞去。

  他真是好希望那只野山羊挣扎得再厉害些,最好挣脱金雕的利爪,哪怕被它
掉下来把自己砸晕也没关系,可惜这样的灾难并未发生。

  幸好没过多久,遥见前面一片针叶林边出现一栋简陋木屋的轮廓,饥寒交迫
且已有几天未曾吃上热饭热菜的二人,忙赶车过去投宿打尖。

  这户人家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壮年猎人,身体壮实得跟城墙一般,接待他俩
还算热情。吃过晚餐,以前他觉得难以下咽的这类食物,似乎也成了美味佳肴,
情儿更是……唉~不用说了,简直丢尽堂堂神州礼仪之邦的脸,以后的子女若真
像她那样,他情愿一头撞死!

  见这脏小孩饿死鬼一般的吃相和惨兮兮的可怜样儿,看似特疼爱孩子的胖大
妈又煮了一锅肉,将仍带着丝丝血迹的肉匆匆端上来。情儿吃得快走不动路之后,
又到牛车上拿来鹿皮干粮袋,将里子翻出来抖掉里面的碎屑,翻来覆去地捣鼓半
天,不时瞄瞄锅里。

  善解人意的大妈赶紧将锅里剩下的几大块带骨肉塞进干粮袋里还给她

  这种肉的味道挺熟悉,他在府中跟着夫人吃过不知多少次,应该是驼鹿肉,
多出于辽东女真。他更加确定,这户人家就是夫人的族人,这里就是辽东女真的
地盘!

  然而在这儿他找不到一点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看不到中原常见的
亲切的田野和可爱的庄稼,这里除了森林就是沼泽,猎人家里除了兽皮和几件简
陋的原木家什,再无其他东西,马匹和牲畜跟主人竟住在一起!

  他实在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简直难以相信,夫人和莉香阿姨等人就是在
这样的木屋里成长为少女的。对情儿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肚子撑得滚圆,再把
干粮袋装得满满她便心满意足。

  然而无论如何,在这儿,他是安全的,他相信那些象苍蝇一般到处追逐他的
绣衣人和黑衣杀手,绝不敢闯入这片地区!事实上的确也是如此。

  虽然语言不通,但他连比带划,以前跟小雨学来的哑语也帮了他一些忙,似
乎总算让猎人明白了他的身份,至少猎人连连点头。

  和在朵颜部哈日娜家里一样,天黑后女真猎户也睡得很早,睡得也是通铺,
猎人同样鼾声如雷,吵得他难以入眠,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但觉脸上一阵湿
热,伸手一摸,入手软塌塌滑腻腻的,竟是猎人的马儿伸长了脖子在舔他的脸!
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啊!

  第二天清晨,一伙头戴皮毛、身穿皮袍的壮汉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木屋之前,
二话不说,将他放进一辆简陋的无蓬马车,就待把他带走。

  情儿到附近小溪里洗衣去了,这是他痛定思痛之后,给她规定的每天起床必
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好逐渐纠正她的邋遢习惯,见一个壮汉驾着马车就待扬长而
去,他忙叫道:「大叔等等!还有一个小孩跟着我,带她一起走吧!」

  壮汉直愣愣地瞪着他,显然听不懂他的话,他比手划脚加哑语折腾一番,壮
汉依然不知所云,猎人上前和壮汉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赶车的壮汉这才明白,转
头看着前面一位中年壮汉说了几句,中年壮汉皱皱眉甩甩头,壮汉提起马缰挥动
马鞭,马车已然启动,看似不打算等人。

  无月大急,正待说话,却见情儿抱着一堆湿衣飞一般跑来,声嘶力竭地嚷道:
「等等我呀!」

  马车刚启动不久,车速不快,赶车的壮汉回头看看,犹豫间情儿已把住车厢
想爬上马车,却因个子太小加上笨手笨脚,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急得她大哭大
叫!

  女真人看似都很照顾小孩,壮汉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怕伤了孩子,也不待领
头的中年壮汉同意,忙勒住马缰停下。无月伸手拉住情儿,象拖死狗一样把她拉
上马车,她靠在无月身上直喘粗气,显然刚才跑得很急!

  见她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无月皱皱眉,用衣袖帮她擦干净。情儿直拍胸
脯,长吁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刚才若非听见马蹄声就赶紧往回跑,多半就
被您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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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最高境界

  无月大呼冤枉:「哪是我要甩掉你,而是这帮人不知咋回事,好像不愿带你
一起走,我还喊叫了半天呢。」

  低头见她手中那堆湿衣尚未拧干,弄得她一身水湿不算,滴下的水把自己身
上也浸湿了,无月忙挪开身子皱眉道:「离我远点!自从被你粘上,蹭得我身上
成天都是脏兮兮的,到了乾娘的老家,我可不能给她丢脸!对了,衣裳还没洗完
吧?这么湿!」

  情儿道:「刚洗完,只是尚未来得及拧干。」

  无月拧起一件湿衣抖开,皱眉道:「你这就算洗完了?明明是一件白衣,你
瞧瞧现在是什么颜色?」

  情儿赧颜,嗫嚅着道:「我使劲儿洗过的,真的!只是洗不出来了。」

  他无奈摇头,把身子挪出三尺之外,恨铁不成钢地喟然长叹:「看来以后只
能给你买黑衣了,那样经脏一些!我郑重宣布,在你改掉邋遢习惯之前,往后睡
觉不许靠在我身上,至少也得离我三尺!」

  情儿瞪眼道:「不行,不靠着我睡不着!」

  他拿出主人威风,瞪眼道:「这是命令!」

  情儿毫不示弱地瞪着他,「不行就是不行!」

  他气极败坏地道:「主人的命令你竟敢不听?」

  情儿理直气壮地反驳:「是您自己放弃这个权利的,我当您是我爹,嗯~或
者该说是乾爹,当爹的也不该肆意强迫女儿做她不愿之事。」

  他顿时哑口无言,自己的确口口声声地放弃了这个权利,现在想讨回,看似
晚了?

  他气吼吼地大发牢骚:「我供你吃供你穿,完了还不听我的话,我看我不是
你爹,我只是一个冤大头!」

  她压根儿就懒得理他,对他反应如此迟钝感到惊讶,他居然到现在才发现自
己是个冤大头?是的,她的确很想念爹,爹也的确是个读书人,文采并不输于当
代有些所谓的书画大家,不然岂能写出被同行视为至尊经典、稀世奇珍的无上秘
笈?只是并非无月所理解的那种书呆子罢了。

  不过爹在她五六岁时就去世了,从那以后她已抛掉一切幻想,在随后的一两
年里先后有五个人贩子在她为他们编织的发财梦的驱使下好吃好喝地供着她,过
着好逸恶劳、衣食无忧的日子。

  后来她觉得这些人贩子鄙陋不堪,令她生厌,而且她深知常在河边走、哪能
不湿鞋的道理,以她在这一行的身份地位,若真的被卖去做雏妓岂非令人笑掉大
牙?再者无论她是否乐意、年纪多小或是否有那能耐,爹爹卸下的重担总归还是
落到她的头上,一大帮人需要养活,可不能只顾着自己逍遥自在。

  那段时间这一行越来越难做,大伙生计困难,她不能靠爹的老本度日,于是
亲自出马,在两年时间里盯上豪富之家做了几桩大生意,然而世间没有绝对的无
本买卖,她也付出一些代价,其间个别代价堪称惨痛,那种炼狱般的煎熬实在不
堪回首!不过回报相当可观,总算靠自己也能支撑下去。

  然后她回到爹当年发迹的溧阳小镇,在爹的墓碑前舔舐过一阵心灵创伤之后,
她打算另钓一条可让自己安全无忧的大鱼。行骗多年,她的骗术可谓炉火纯青,
深知这一行的第一要务乃是物色最佳被骗对象,毕竟并非人人都是那么好骗的。
在这世道谈不上侠义心肠,生存是第一要务,她才不管对方是否良善之辈,通常
乐善好施的巨富之家似乎更好得手些。

  但前不久刚经历的惨烈教训,令她对任何男子都深怀戒心,特地订下一条首
要原则,对方必须是女子。鱼饵扔出去后陆续有人上钩,但她只是骗了些吃喝便
拉倒,过了一个多月都没遇上满意的。

  直到那天,她一眼就看出路过的这位小姐钱多、心善,缺乏人生阅历和处世
经验,看似还很有同情心,不用翻看爹留下的那本秘笈她也知道,这样的综合条
件在秘笈的目标排行榜上至少排列前三,绝对是个最佳人选,便巴巴地找上了她,
结果证明她的眼光一如既往地正确,她的终极目标是要把这位小姐培养成一个对
她言听计从的跟班,把她当祖师爷一般供奉着。

  他居然煞费苦心地想让她相信人性本恶,废话,这么浅显的道理在她四岁那
年就明白了!唯一令她耿耿于怀的,乃是行走江湖多年自己也会看走眼,竟未看
出「她」居然是个男子!

  这一发现令她既懊恼又恐慌,违背了自己刚订下的原则不说,还严重玷污了
自己在这一行中崇高的身份地位!为此她足足难过了好久,后来见他的确是个谦
谦君子,才终于放下心来,不过总觉心有不甘、特想和他较劲。

  更令她懊恼的是,在骗术秘笈上写得清清楚楚,这一行的最高境界乃是让人
受骗于无影无形之中,最终明知上当也终生不悔;最大的忌讳是心不由己。以她
在这一行积累起来的丰富经验,也是直到陷身于狼群的那天夜里,她才认识到人
生除了填饱肚子,还有另外一种境界,发现自己不过是个小骗子,他才是一个不
折不扣的大行家……

  脏小孩又挤了上来,无月伸手推开,又被她拱上来,如此反复……僵持七八
个回合之后,他无奈地放弃了抵抗,清醒地认识到教育小孩绝非自己所长,往后
这事儿或许交给灵缇来做最合适,只是不知人家……是否愿意?

  森林和沼泽在眼前飞速倒退,壮汉们跨下的高头大马不时打着欢快的响鼻,
哈出的白气不时地喷到他的脸上。他心情愉快,以朋友的口吻试图和赶车的壮汉
搭讪,对方似乎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一声不吭地策马而行,即便转头看他一眼,
也是面无表情。

  无月但觉无趣,转向情儿搭讪,然而小丫头似乎心情糟糕,也不太理他。他
只好闭上嘴巴,也不知他们是打算将他直接送往乾娘的驻地,还是先到别的什么
地方中转一下?

  一路驰骋在荒山野岭之间,要走上好长一段路才能远远地看见一间小小的木
屋,路面狭窄且崎岖不平,但这些马儿似乎走惯了山路,行来如履平地一般,轻
快自如。

  也不知走了多久,前面星罗棋布的大片沼泽地之间,一座山势平缓却一望无
垠的大山拔地而起,山上茫茫苍苍、无边无际的黑森林之间,隐隐现出一座灰色
城堡小小的轮廓,远远看起来跟叶赫堡差不多,只不过看似更加原始粗犷。

  赶车的壮汉停下马车,竟回身将他的双手反绑,拿出一条黑布绑在他头上蒙
住双眼!

  他大吃一惊,急道:「你绑住我干嘛?快放开我!」

  但听情儿尖叫一声:「你们要干嘛!」

  言罢一双小手伸过来想替他解开绳索,风声飒然,似有人扑上来,随即听得
情儿「啊」地一声,再不见有何动静,他急得唤了情儿两声,再无任何反应,似
乎已被打晕?

  他气急败坏地吼道:「混蛋!慕容格格是我乾娘,你们竟敢如此对待我们,
待见到乾娘,我要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然而随他怎么嚷嚷,依然没人理他,壮汉挥动马鞭的叭叭声响起,他感觉车
身又开始晃动,显然已继续前行。他心中惊讶、郁闷加难过,难道那个猎人没跟
他们说清楚我是谁么?否则以乾娘在辽东女真的声威,谁敢对我如此无礼?也罢,
待到了地头,再好好跟他们解释清楚吧!

  又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再次停下,他被人挟在肋下走了一段路,随即被
放在一层软绵绵的物事之上,接着手上的绳索和头上的黑布被解开。

  他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模糊,待眼神能够聚焦看清东西时,壮汉已关上房门,
随即传来咔嚓一声落锁的声音,门外脚步声响起,那人已扬长而去!

  情儿不在屋里,也不知被弄到哪儿去了?这帮家伙野蛮得紧,但愿她别再像
叶赫堡中那样闹得太凶,否则非吃苦头不可!

  好半天也不见有何动静,难道一个前来问话的人都没有么?他心中一阵郁闷,
抬眼四顾,这是一间木屋,木质原色的墙上挂满各种皮毛,其中以鹿皮和狍子皮
最多,间杂着一两张熊皮和虎皮,木桌木椅木柜和木地板也都并未刷漆,露出原
始的木纹,自己置身于一张低矮的木榻之上,身下是一大块鞣制好的皮毛,色泽
鲜艳、手感柔软,也不知属于何种动物?

  他暗自评估一番,这间木屋和叶赫堡中的那间相比,似乎差不到哪儿去,更
别提那间臭烘烘的柴房了,看起来待遇还不算太差。当然了,比起他预想中的贵
宾待遇、热烈欢迎以及热闹非凡的接风晚宴,却是天差地远!

  直到天色渐暗,约莫掌灯时分,才听见门上哗啦啦一阵乱响,那是开锁的声
音,随即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个年约四十出头的女人走进房门,身材高大健
壮,圆圆的脸上泪痕隐现,有些苍白,把一个陶碗放在他身边,里面是一只白生
生的猪肘,看似已煮熟,上面还放着一把带有牛皮手柄的牛角形小弯刀,刀刃部
分约四寸长,看似用来切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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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悲伤天伦

  「请问大婶,您是……这是在哪儿?」他语无伦次地问道。

  那个女人看看他,眼中露出茫然之色,摇了摇头,看来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他好一阵失望,好容易看见一个人,却无法用语言沟通,这种感觉真难受!

  健壮妇人身后忽地闪出一条小小身影,定睛一看,正是情儿,手里还捧着一
罐子肉!他不禁惊喜地道:「情儿,他们刚才把你弄哪儿去了?没为难你吧?」

  情儿拱到他身边说道:「原本把我扔进一间柴房里,我醒来后跟他们拼命,
才让我过来的。」

  实际情况并非如此,在她看来这些蛮子比中原人好骗多了,哪需要拼命?唯
一的障碍是语言不通,好在她的肢体语言非常丰富感人,在这个妇人打开房门送
来食物之时,她轻而易举地骗得这女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把她当女儿一般搂在
怀里百般抚慰,最后又好生生地把她带了过来。

  女人怜惜地看了看情儿,依依不舍地出去锁好木门,又走了。

  无月纳闷儿地道:「我咋感觉她看你的眼神儿好怪,倒似你认她做了乾娘?」

  情儿啐道:「别胡说,我只有您这个乾爹,哪来的乾娘?」

  无月道:「咦~死丫头,跟我说话越来越没规矩了,像个做女儿的么?少废
话,赶快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情儿一如既往地道:「您先吃。」

  无月不干:「一起吃,否则不认你这个义女!」

  情儿道:「唉~您从小没娘,也怪可怜的,要不我做你乾娘也行。」

  无月很不服气地道:「我可怜?我坐豪华大马车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个垃圾
堆里打滚呢!我娘可是一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就凭你也配,也不拿镜子照照。」

  情儿一怔,似想发怒,随即眼珠子一转,反而笑道:「俗话说女大十八变,
焉知我以后不会变成一个您所说的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人?您闭着眼睛往那个方
向幻想一下,没准儿对我的态度就会向好的方向转变。」

  无月很仔细地看了看她,不住摇头。

  情儿说道:「闭眼。」

  他噗嗤一笑:「我觉得没那必要。」

  情儿瞪眼加重语气:「闭眼,展开幻想的翅膀!」看似牛脾气又要上来了。

  他依言闭上双眼,姑且敷衍一下吧,稍等一会儿缓缓睁开。

  情儿得意地道:「怎么样?是不是貂蝉的黛眉、西施的身段、昭君的瑶鼻和
玉环的肌肤?」

  他叹了口气,如实地把小雨的容貌和身材描述一番,这就是他张开幻想的双
翅之后、所能得到的最佳结果。

  情儿恼羞成怒地道:「您的想象力真差!难道不知米脂出美人么?我不管!
您既然收留了我,就得对我负责!不让我做奴婢,做女儿或娘也成,总之一定要
认我做您的其他什么亲人才行!」

  他叹口气,说道:「那我还是做你的乾爹得了,直到被你气死拉倒!」一切
又回到原点,没哪次拗得过她,懒得再跟她废话,赶紧吃肉。

  那个女人离开木屋,兀自穿过院子进入一间放置着不少锅碗瓢盆的木屋,两
个仆妇装扮的女子在里面忙碌着,锅里冒出缕缕水汽,显然是厨房。女人端起一
碗肉,沿厢廊向北走去,厢廊尽头连着一排外观稍稍精致一些的木屋,共有九扇
门,门外都带有原色木质栏杆,应该就是上房了。

  女人推开正中间那道木门走了进去。这间屋比无月那间整整大出一倍,地上
兽皮为毯,墙上也幔着各式兽皮,有白色的羊皮、灰中带点黑色的狼皮以及五彩
斑斓的虎皮和豹皮,看起来目眩五色。

  炕上摆着一张小小的炕桌,左侧的白袍少年衣饰上带有精致金边,神情倨傲,
右侧的中年贵妇身穿鹿皮长裙、白貂坎肩,辫发盘髻,黄金头饰、珍珠耳坠和绿
宝石项链摇来晃去的,闪闪发光。二人盘膝而坐,神情亲昵,状似母子。炕前一
只火炉烧得正旺,上面一只陶制水壶里呼噜噜直响,壶口往外直喷蒸汽,也不知
已烧开了多久。

  女人将食物放上炕桌,转身提起水壶,往二人面前的碗里各自添上一些,随
即侍立于贵妇人身边,侍候二人用餐。

  贵妇人用小刀切下一小片白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着,漫不经心地道:「乌
雅瑟,待会儿收了碗,你告诉厨房,往后别把肉煮得这么老,鲜味儿都没了。」

  乌雅瑟恭敬地道:「喳!」

  白袍少年抬头问道:「乌雅瑟,那小子在屋里还老实吧?」

  乌雅瑟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小心翼翼地答道:「他很规矩的,只是问了一些
话,奴婢也听不懂。」

  贵妇慢条斯理地吃着东西,看了看少年问道:「雅丹,你打算如何处置那人?」

  少年恭声答道:「额莫,到时根据商谈的情况再说吧。倒是您,可千万别露
出风声,否则……」回头看了乌雅瑟一眼。

  乌雅瑟退后几步,以免打扰主人的谈话。她远远地看着少年的背影,心中涌
起一阵复杂的情绪,自来到这个辽东女真部贵族之家为奴,已有二十二个年头,
夫人没有生育,却又很想要孩子,便怂恿巴台老爷霸占了她。她为老爷共生下三
个少爷和一个小姐,前两个少爷在幼年时便相继夭折,当时她好伤心。

  她的孩子总是刚生下便被保姆抱走,她连抱一下、亲亲婴儿小脸蛋的机会都
没有,只能远远地看着孩子一天天长大,成为她的新主人。除了夜弥夫人,没人
知道她是这四个孩子的母亲,已长大的两个孩子亲切地称呼夫人为额莫,对她则
直呼其名。对雅丹而言,她只是一个可以任意支使和打骂的女奴,她自己也是这
样认为的。

  一年前巴台老爷去世了,少爷巴台雅丹成为巴台家的新主人,却成天不务正
业,和一帮狐朋狗友吃喝玩乐。

  夜弥夫人急着想抱孙子,对他的婚事没少操心,然而他恶名在外,那些贵族
小姐们纷纷退避三舍,不愿答应巴台家的求亲。眼看着他已过了十二岁,婚事仍
没有着落,而她那些儿子的年纪和他一般大的闺蜜,孙子都有了,被闺蜜们纷纷
抱出来晒太阳,个个向她炫耀,看得她直眼馋。

  于是,就像对待巴台老爷一般,她也顾不得是否门当户对,并不反对儿子跟
女奴们乱来。

  乌雅瑟为人谨慎、手脚勤快,逐渐得到夫人的赏识,后来把她留在身边侍候
生活起居。两个多月前的一天夜里,雅丹外出做客喝醉了,回来后服侍他安歇时,
他心里不痛快,把她痛打一顿。

  她是个很守本分的女人,在她眼中雅丹只是她的老爷,从未把他看作自己的
儿子,自然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她又能如何?

  服侍二人吃完晚饭,她随夫人回到隔壁,陪她闲聊一阵。夫人习惯早睡,卸
妆洗漱完毕便上炕睡了。乌雅瑟吹熄烛火,轻轻替夫人把门关好,又回到上房,
她还得侍候小老爷。

  雅丹靠在炕桌边喝酒,满屋子的酒味儿,从去年开始,酗酒打女人便成了他
的生活习惯,只要闲来无事就要喝酒。就这会儿功夫他已喝得脸上通红,左腿盘
在炕上,右脚吊在炕头下来会晃荡,一付百无聊赖、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这
是各种欲念都得到满足的表现。

  然而他也有烦恼,在他学会如何持家理财之前老爷就撒手归西,他除了吃喝
玩乐啥都不懂,额莫也不是一个擅长居家过日子的人,在衣饰打扮上大手大脚,
家里渐渐有些入不敷出。已有几年没打仗,沙尔堡中属下旗兵们的弯刀都已开始
生锈,这更加剧了他的窘境。

  眼下倒是有个机会,然而却非常冒险,他心烦意乱地灌下一大口酒,酒劲儿
冲头的感觉令他亢奋,乜斜着醉眼看了看正在为他用热水温酒的乌雅瑟,抬起右
腿猛踹过去,骂道:「贱婢,咋啰嗦这么半天才过来?害老子喝了半天的冷酒!
过来!」

  乌雅瑟有些胆怯地走到炕边。雅丹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的上身摁在炕上,
右手左右开弓痛打耳光,怒火冲天地道:「好!老子不踢肚子,就打烂你这张脸,
免得你去勾引别的男人!」

  乌雅瑟哭道:「这家里除了您,我就很少出去见到别的男人,怎么勾引啊?
呜呜呜……」

  雅丹怒道:「今天来的那个小子听说可是个小白脸,你一定看上他了吧?哼
哼!」

  乌雅瑟委屈地道:「老爷,我可是一向对您忠心耿耿,您为啥总要怀疑我?
既然如此,您派别人去服侍他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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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她的气息

  雅丹往她脸上吐了一口唾沫:「呸!但凡我还能找到别的完全信得过的人,
还会派你这么个骚货去么?」

  乌雅瑟申辩道:「您总该信得过夫人吧?」

  雅丹顺手又重重地扇她一记耳光,怒斥道:「贱婢,难道我还能让额莫去侍
候人?老子打死你!」

  无月百无聊赖地坐在炕头上,他已躺得头疼脑涨,不能再躺了。他直愣愣地
盯着门下面那条缝隙,这间木屋里没窗户,屋顶也捂得严严实实,他感受外面世
界的唯一渠道就是这道门缝了。

  门缝儿很窄,在白天会现出一条光亮的丝线,他已盯着看了很久,看着亮线
变暗、隐去,又变亮,接着又来了一个循环,他至少知道,已经过去两天了。每
当他看见那条亮线中出现一段移动的暗影,从左到右或从右到左,那是有人在外
面活动,他心里便会涌起一丝希望,他们一定是发觉弄错了,来向我道歉,恭恭
敬敬地把我送到乾娘身边!

  然而他很失望,这样的场景从未出现。另外,亮线中会很有规律地出现一段
越来越宽的暗影,伴随着越来越清晰的脚步声,最后停在门外,开锁,门吱呀一
声打开,然后出现那个高大丰满的女人,给他和情儿送来食物和饮水,把上次留
下的空碗带走,满脸慈爱地打量情儿一番,从无例外。

  这个女人身上,似乎有一丝他很熟悉的气息,在冰冷的灌木丛中,从他被抱
进那个温暖的怀抱里那一刻起,他便牢牢地记住了这股带点少女幽香的气息,从
此这股气息便与亲切、关怀、温馨、依赖和缱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还在他很小
的时候,只要感觉到这股气息扑面而来,他闭上眼睛都能知道,一定是北风姊姊
来了!

  当然反过来似乎也一样,每次捉迷藏北风姊姊蒙住眼睛在一群孩子里捉住他
的时候,总能准确地叫出他的名字。已有很长时间未嗅到这种气息,令他觉得无
法适应、心无所倚,或许,他就是为了追寻这一缕气息才不远万里地赶来此地吧?

  这样的气息,未曾想竟会在此地出现,难道她竟和北风姊姊有什么关系么?
这一发现令他万分激动!

  他千方百计地和她搭讪,语言不通,他就连比带划地向她示意,希望让她知
道,他和北风姊姊的关系有多么亲密,让她弄清楚自己的身份,好转达给她的主
人。然而女人始终一言不发,无论他比划得多么起劲儿,她的目光就没有离开过
情儿那脏兮兮的小脸,似乎看他一眼便会被传染上瘟疫!

  情儿跟她比划半天似乎也没用。

  最后随着咣当一声锁门的巨响,宣告他的所有努力全部白费,将无情的打击
和深深的绝望关死在屋里。他实在弄不明白,喜欢吃同样的食物、穿同样服装的
人,对他的态度咋会差距那么大?他成天除了吃就是睡,因一路逃亡、风吹日晒
而变得愈发瘦削的身子,倒是被养得白白胖胖,尖削的下巴也圆润许多。

  情儿显得比他愉快多了,这种吃饱就睡、睡醒又吃的日子似乎令她非常满意,
胃口好得吓人,可就是不见长肉,令他很是奇怪,依然又黑又瘦的小炭头一个,
居然还有脸说米脂出美人,什么昭君、貂蝉之类的,见鬼去吧,小雨都比她体面
得多!

  唉~其实长得不好也没啥,小雨不就挺不错么?可惜,这辈子怕难再见到她
啦!

  他好希望身上多出的肥肉全长到右脚的断骨上面去,那样他就可以起身活动
了。这几天他看腻了门缝和那几样木制家具,开始研究屋顶是否牢靠?有没有机
会从屋顶逃出去?然而右脚上的断骨没长好,一切都是空想!

  对情儿他压根儿就未指望过,瞧她那付滋润模样,别人就是大开房门恭迎她
出去恐怕都不会有丝毫兴趣,更别说逃了。

  夜幕降临,上房中又传来乌雅瑟的阵阵惨叫。夜弥夫人在自己房里并非没听
见,她也很同情乌雅瑟,但自从儿子接掌沙尔堡,成为巴台家的新主人,她便没
有权利再去管他,当然她更不会傻到去向雅丹说明,乌雅瑟实际上就是他的亲生
母亲。

  雅丹又喝得醉醺醺地,每到这种时候,他打女人似乎更加有劲儿,打得也更
加亢奋。

  房门忽然被一脚踹飞,咣当哗啦一阵乱响,砸烂不少家具!

  一条白影上前,一把拉开已被打得鼻青脸肿的乌雅瑟,继而蓝影一闪,顿时
传来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

  乌雅瑟听得肝胆欲裂,忙抬眼看去,却是她原先的主人慕容格格家的大小姐、
前些日子在老寨大出风头的齐天格格!雅丹被她老鹰抓小鸡般拧在空中,正拳打
脚踢地一顿痛殴!

  齐天格格勇夺女真第一勇士的场面,她可是随侍在雅丹老爷和夜弥夫人身旁
亲眼目睹的,雅丹哪能承受得住她的拳脚?当下赶紧挣脱北风的拉拽,上前扑倒
在大小姐脚下,抱住她的双腿央求道:「求求大小姐,请您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周韵随手将雅丹像死狗一般扔到屋角,黛眉紧蹙地道:「他这样欺负你,你
还护着他,可是有毛病么?」

  乌雅瑟有口难言,只是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恳求不已。经历一阵突如其来的
狂风暴雨,雅丹此刻才有机会看向来人,不禁亡魂大冒!他一向最怕北风,每次
来都要教训他一番,慕容格格家的大小姐就更不用说了!

  他只想尽快逃开,然而被揍得太惨,根本动弹不得,只好躺在地上装死!

  周韵看得来气,怒吼道:「想装死是么?老子来帮你一把,让你不用再装!」
作势又想冲上前。

  这时夜弥夫人也匆匆赶来,跪在她面前哭求不已。周韵也不为已甚,看着她
将雅丹小心翼翼地扶了出去。

  雅丹出门之前,尚未忘记恶狠狠地瞪了乌雅瑟一眼。她自然明白雅丹老爷眼
中的含义。

  乌雅瑟心下稍安,被北风拉到床边坐下,很是气愤地说道:「额莫,雅丹怎
么老是死性不改?我也不知教训过他多少次,他居然还是这样对您!我真的好想
告诉他,您就是他的额莫!」

  乌雅瑟忙捂住北风的嘴,急道:「好丫头,千万别!永远不要忘了咱们的身
份!」

  她心中很是感概,亲生的子女不认得自己,不是亲生的反倒叫她额莫,待她
如母。

  她双手捧起北风的脸,轻轻地摩挲着,一脸关切地道:「丫头,你怎么瘦成
这样啦?出了什么事?谢谢你来看我!」

  这丫头是她从叶赫部一路抱来的,又一手把她抚养到六岁,是喝她的乳汁长
大的。她和北风之间虽非亲生,却情同母女,这丫头对她很是贴心。

  北风轻声说道:「我没事,养一阵就好了,倒是您,可要保重身子哦!」

  沙尔堡原本属于夫人旗下,她幼年时期便被寄养在这里,巴台家后来被夫人
的堂弟、与夫人面和心不和的尚明所收买,加上与慕容领地相距遥远,关系渐渐
疏远,但情面还是在的,她和养母之间的感情更是无法斩断。

  前些日子她在阿城如同囚犯般被贞雯盯得死死,大小姐但凡有空也会亲自来
盯着她。

  除了睡觉,大小姐就没有片刻能坐下来安静会儿,坐马桶也跟杀敌一般、眨
眼间即可解决战斗,肠胃之好无人可及!害得夫人专为大小姐准备一些厚重结实
的铁制马桶,即便这样要不了两天就被弄得变形,只好换新的。那条蓝影成天在
她身边倏突来去,晃得她眼睛都花了,她待得既难受又无聊,加上思念无月难以
排遣,便想来沙尔堡探望养母。

  大小姐不放心,决定亲自陪她乘雕一同前来,唉~一路上也得不到片刻安宁,
即便在高空中大小姐也没变得安分一点,在相距数丈的两头雕背上掠过来、窜过
去的,说是要动态修炼轻功,每次窜过来的势头又快又猛,好几次差点把她撞下
雕背,幸而被大小姐牢牢抓住,无月如此活泼好动,就是受到她的影响。

  乌雅瑟虽不知被关在小木屋里的那个少年是谁,但从雅丹口中,得知他是一
个重要人质,可以换来很多财宝,而且和慕容格格有所关联,她一心想把此事告
诉北风,然而想想雅丹临去时那双恶狠狠的目光,她又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无
论如何,那是她的亲生儿子啊,甚至还不仅如此!

  夜间北风和养母照例抵足而眠,方便聊些私话。乌雅瑟仔细看看她脸上,问
道:「我瞧得出,你这次来很不开心,跟往常来时完全不一样,可是有什么烦心
事么?」

  北风倏地哽咽道:「无月不见了!呜呜呜~若再也见不着他,往后我怎么办
啊?」

  乌雅瑟惊讶地道:「他不是一直跟在夫人和你身边的吗?好生生地咋会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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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9章撕心裂肺

  北风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往后有空再聊,倒是您,留在这儿老被雅丹那
混蛋欺负,我真是不放心,这次来就是想接额莫走的。」

  依她之意,很想留下来多住上几天的,她心中有很多烦恼,有些话,唯有在
养母面前才说得出口,连无月都不行。另外她这次来,便是想把养母接走,也好
尽些孝心,见到雅丹的暴行之后,这个念头更加坚定。

  然而乌雅瑟怎么舍得离开?连连摇头道:「丫头,谢谢你这么有心,可雅丹
在这儿,我肚里又有了他的孩子,你说我怎能离开?」

  北风大怒:「那个畜生!他怎能这样对您!」言罢想起身冲出去找那家伙算
账。

  乌雅瑟忙拉住她,急急地道:「丫头别!一切都是额莫愿意的,与他无关!」

  北风惊讶不已,可瞧瞧额莫脸上焦急关切之色,又不得不信,说道:「怎会
这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乌雅瑟道:「身为奴隶,这一切都是命,额莫没有选择的权力。丫头,你每
次来跟额莫说得最多的就是那个无月,我虽未见过他,可额莫看得出,你对他一
往情深,他若想要你的身子,你会不给么?」

  北风摇摇头,虽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但凡无月想要的,无论是什么,她都
会毫不犹豫地给他。

  乌雅瑟幽幽地道:「他是你的主子,某种程度上也可说是你的孩子,雅丹对
我来说也是,我对他的感情与你对无月的感情是一样的,我很爱他,无论是作为
我的孩子还是我的男人。」

  北风想想,自己对无月的感情,跟额莫对雅丹还真有许多相似之处,不过也
只是相似而已,忙道:「可他如此虐待您啊!」

  乌雅瑟说道:「假如你成了无月的女人之后,他也像雅丹对我那样对待你,
你会离开他么?」

  北风摇头道:「无月是天下最好最可爱的孩子,很恋我的,绝不会那样对我!」

  乌雅瑟喃喃地道:「在额莫眼中雅丹老爷也是最好最可爱的,我只是说假如,
你会怎样?」

  北风默然,或许是自幼言传身教,她发觉自己实在很像养母,劝人容易,同
样的事落到自己头上,想法也没啥两样。所以无论她怎样劝说,自己都不够理直
气壮,自然一点效果也无。

  甚至她想多住几天的想法也没能实现,因为大小姐这些日子里正加紧训练第
二暴龙军,征服瓦尔喀部的战争如箭在弦,她必须争分夺秒!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但听房门砰地一声巨响,被人撞开,乌雅瑟吓了一跳,
以为来了强盗!

  但见大小姐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把北风拧下床来、三两下把她轰醒,北风还想
在养母身边多躺会儿,央求道:「大小姐,天尚未亮,让小婢再躺会儿行么?」

  大小姐急道:「不行!时间紧迫!」

  不由分说,将她塞上侯在门外的雕背上,在巨雕屁股上重重踹了一脚,巨雕
吃痛、冲天而起,连和养母依依惜别的时间都不给她。

  大小姐御雕很快追了上来,超到她前面,不时向她挥手催她快点。想起养母
的遭遇,北风脑海中的自己渐渐成了养母的模样,前方身为正室的大小姐则幻化
为夜弥夫人,若大小姐将来也没生育,自己和无月的孩子是否也得归她,就像雅
丹和雅琪一样?

  无月正在小木屋里闷头大睡,他倒是很希望有人来吵醒他,可惜没有。等他
醒来睁开眼,屋里屋外还是一如既往地安静,安静得令他心慌,情儿也还是比他
先一步醒来,依然傻傻地看着他,也不知是否又在想她爹?

  他习惯性地转头看看那条门缝,是一条亮线,他知道,又是一天过去了。

  他坐起身来,看着那条门缝发呆,直到亮线中间又出现一道暗影,通过门缝
透进来的亮光,他估算出此刻大约该是巳时,比每天暗影的第一次出现晚了一个
时辰,此刻这段暗影在越变越长的同时,还在不断地左右摇晃,脚步声也沉重一
些,来的似乎不是那个女人。

  门咣当一声被打开,两个壮汉匆匆走进来,不由分说地将他双手反绑,头上
缠一条黑布蒙住双眼,架起他出门而去。这次没听见情儿惊叫,似乎舒服日子过
惯了,她已经认命?

  走了一会儿,他默数了一下,大概百步左右,他被壮汉放了下来,马匹打出
的响鼻和马蹄在地面磨蹭的声音告诉他,这是在一辆马车上。一个小小的身子靠
了过来,不用说,那是情儿。

  车边一个少年就像喝醉了酒,大着舌头在说话,又像缺了几颗门牙,说话直
漏风,听起来有气无力,不时地哎哟一声,似乎受伤不轻。他一个字也听不懂,
身边一个壮汉不时地答道:「喳!」

  随即又响起一个少女说话的声音,音调越拔越高,少年不时地插上一句话,
二人似在吵架,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一个妇人的话音,少女的话声越来越高亢,
尖锐刺耳,却渐行渐远,状似妇人已将少女劝走,终至不闻。

  继而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响起,越来越急,车身摇晃颠簸起来,他忙伸手四处
摸了一下,找到一块木板抓住,免得右脚在车上扫来扫去地碰到断骨。

  他暗自琢磨,这些人终于还是决定将我送往慕容领地么?可为何仍要蒙上我
的眼睛?是怕我知道是谁干的,怕我向慕容格格告状么?

  旅途枯燥而无聊,除了有节奏的马蹄声,偶尔不远处会响起鸟儿扑腾沉重翅
膀的声音,那边一定是一片沼泽;时而松涛阵阵,伴随着不少鸟儿杂乱无章的啾
啾鸣叫,眼下正是早春,鸟儿们求偶的季节,难怪那些雄鸟会叫得那么夸张,他
便知道,马车正经过一片森林。

  身旁的高头大马不时地打着响鼻,热呼呼地喷到他的脸上,脑海中浮现出森
林和沼泽在身旁不断倒退的景象,耳中听到的各种声音有点似曾相识,和来时没
有什么区别,难道这儿的路都象这样大同小异么?但也太相似了吧?

  根据马车的颠簸程度和转弯情况,综合耳朵听到的各种声音,他凭记忆猜测
着周边的景象,然后预测待会儿该左转弯了,结果还真被他猜中!

  他心里一阵紧张,又试了五次,居然猜中四次!

  虽然被蒙住了双眼,但眼睛仍能感受到光线的强弱,此刻大约是正午时分,
他转头四顾,朝向左上方时黑布上泛现出一片红光,那应该是正南方,他不禁大
惊失色!

  马车竟是一路向西行驶,眼下走的岂非正是来时的路?马车以这样的速度跑
下去,大约在天黑时便可赶到叶赫部和辽东女真的边界地带,李天秀带着绣衣阁
和飞鹰门中的大批高手肯定还守在那儿!

  这帮女真壮汉到底想干什么?

  心念未已,但听嘚嘚马蹄声中传来咚地一声,似有重物坠地,随即响起情儿
「哇」地痛叫之声!

  他大吃一惊,忙叫道:「情儿!你怎么啦?」

  但听她嘶声哭喊道:「你们为何要扔下我?等等我啊!呜呜呜~」哭声中带
着急促的喘息,似乎正拼命地追赶马车。

  无月连声大叫停车,可一点效果也无,只好焦急地喊道:「情儿,你要小心
呀!我会来找你的!」

  她哭叫道:「公子等等我!您答应过,绝不抛下我的!」

  最后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之声:「你们这些坏人,咋这么狠心……呜
呜呜!干嘛要把我们分开!啊啊~」

  可无论她如何竭尽全力地追赶,那阵阵呼天抢地的哭喊声依然渐行渐远,终
至不闻。

  无月心下戚然,然而想想前路自己凶多吉少,情儿被遗弃在如此荒山野岭固
然孤苦无依,很不安全,可她跟在自己身边马上就会遇上更大的危险,只能喃喃
自语地祈祷:「情儿,你要好好保重,只要我还有命在,就一定会来找你的。我
答应过不会抛下你,绝不食言……」

  行行复行行,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光线渐渐黯淡下来,终至变得跟他眼前
的黑布一样漆黑,随即感觉有红光不时地在眼前晃动,大约是有人点燃了火把。

  依据心中的记忆,当马车一路盘旋上行,来到一处他认为比较理想的地方时,
他叫唤着、挣扎着,做出肚子饿了的表示,壮汉们大约也不想饿坏了他,便停下
来打尖。

  在伸到他嘴边的一只手中,他胡乱地啃了几口肉干,装出一副饥不择食的模
样,故意在那人的手上重重地咬了一口。耳中顿时传来一声惨叫,随即他重重地
挨了几个耳光,肋下被狠踹了几脚,疼得他眼泪都快出来了!

  壮汉一边打,一边叽里咕噜地大声说着什么,他不用想也知道,一定是在骂
他。然而付出了代价也有回报,壮汉解开了他手上的牛筋绳,往他手中塞了一块
肉干,让他自己拿着吃。

  三两下啃完肉干,招手要来水壶喝了几口,他便连说带比划,使出浑身解数
向壮汉示意,他要解手。一个壮汉提起他走了二十来步,把他放下,他右脚断骨
尚未长好,没法蹲在地上,只能背对壮汉,跪着分开双腿,解下裤儿开始大便,
这段时间他都是这样的。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80章铤而走险

  这原本在他的计划之内,自然是真的,接连几个响屁之后,伴随着噗~噗~
噗的声音,阵阵臭气弥漫开来。他不习惯当地的饮食,又没法活动,最近严重消
化不良,那个臭啊!连他自己都难以忍受,赶紧用手捂住鼻子!

  身后传来脚步声,那个壮汉果然受不住恶臭,往后退出老远。无月捂住鼻子
的右手缓缓上移,将右眼上的黑布缓缓往上推开。眼睛被蒙住久了,视线很模糊,
眨眨眼聚焦之后,发现天果然已经黑了。

  幽暗的月光下,眼前的景物虽然模糊,但他仍能分辨出,这个地点跟他预计
的毫无二致!尤其幸运的是,他此刻的位置离悬崖边不远,他目测了一下,大约
只有三四步的距离。

  他清楚地记得,小方送走他时,驾牛车曾经过这座位于叶赫堡东部的大黑山
区,这地方就在大黑山东麓山腰处,悬崖下面远远地传来哗哗的流水声,正是他
见过的那道深谷激流。此刻山顶积雪正在融化,水量充沛,激流由高处倾泻而下,
气势磅礴,沿着幽深峡谷一直冲向大黑山南麓,最后汇入黑河之中。

  这是一道陡峭的悬崖,滚下去有什么后果他也不知道,然而毫无疑问,那位
李大人肯定就在西边山坡下等着他呢!这已是他最后的机会!

  他毫不犹豫地仆倒在地,手脚并用,用尽全身力气向前爬去!

  身后的壮汉未曾料到他竟想跳崖自杀,一声惊呼,迅速向他追来,然而为时
已晚,他已抱头团身地滚下悬崖!

  耳边呼呼风声突起,向下滚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时有树干和岩石之类猛地
撞上他暴露在外的腰背、腿上和肩头,疼得他筋骨欲散!

  瞥眼间,一团黑影飞快扑来,越来越大,他控制不住下坠之势,无法避开,
紧接着砰地一声闷响,他眼前一黑,结束了这段痛苦的经历!

  或许,一同结束的,还有他的年轻生命?

           ************

  盘山路上,沙尔堡那伙彪悍的女真猎人一下子傻了眼,齐齐奔到悬崖边往下
看去,幽深夜色下,那个少年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领头的中年壮汉急得直跳脚,咆哮一声:「亚布,你个王八蛋!!」上前按
住守在悬崖边那位壮汉就是一顿暴打!

  人质没了,他没法换回财宝回去向雅丹老爷交差,这且不说,作为头目,这
个少年的身份他是知道的,若被少年侥幸脱逃,跑回去告状,沙尔堡将面临灭顶
之灾!若真是那样,他即便有十颗脑袋,也不够雅丹老爷砍的!

  他手下那帮家伙也落井下石,上前一阵拳打脚踢,把亚布打得鼻青脸肿,若
非常年进山狩猎,练得一身铜筋铁骨,照这种打法,他应该站都站不起来了。

  亚布大声哀求道:「海格大人,请手下留情啊!刚才我听见哗地一声大响,
那小子应该是掉进溪流中去了,咱们只要设法捞到尸体,也可拿去换财宝啊!」

  海格想想也对,时间紧迫,啥时候不能收拾这笨蛋?他带领手下急急上马,
策马往山下疾驰而去,力争在南坡下的黑河入口处截住那个少年,无论是活人还
是尸体!

  这条山路并非沿峡谷而行,峡谷悬崖上许多地方无法通行,海格等人只能沿
崎岖山路原路向东返回,下山后再一路穿越森林和沼泽地带,绕向大黑山南麓。

  经过这一番疾奔,待来到南麓下的谷口,已是将近一个时辰过去,途中休息
时间很短,个个跑得人困马乏。此时夜色已深,海格命人点起火把,把手下分成
两拨,一拨往下沿黑河岸边搜索,他自己带一拨人步行进入峡谷,沿激流向上搜,
人手一根木杆,在水中来回拨弄。

  亚布被分配到沿河边搜索这伙人之中,找得比谁都积极,若是找不到人,他
的脑袋铁定搬家。

  黑河很长,月光下就像一条磷光闪闪的蜿蜒长蛇,一直通往百多里外的大黑
河,但河道平均仅有四五丈宽,河水也不太深,许多河段都可以纵马踏水过河。

  此刻他正骑马踏着河水缓步而行,十余支火把将水面照得火红一片,河水清
澈见底,若是有人,他应该能看得见,唯独那些河道转折和水草丛生之处,他得
特别留意,必得伸出长杆去搅动一番。

  往下游搜出好几里地,依然一无所见,他很是心慌。前方蹄声嘚嘚,似乎有
人策马而行。他唿哨一声,带领大伙猛追过去,那人不知是吓傻了还是咋地,并
未逃跑,见他们追近,反而勒住马缰,一脸警惕地看着他们。

  火把照耀下,竟是一位圆脸大眼睛的姑娘,看服饰该是叶赫部西边草原上的
牧民。

  亚布冷冷地喝道:「你是谁?一个姑娘家,为何深夜独自四处游荡?」

  那位姑娘渐渐镇定下来,这话她倒是听得懂,答道:「我家亲戚有一群马儿
不见了,全家人正分开来四处寻找,一共十六匹,其中有五匹小马驹,不知各位
大哥见到过没有?能不能帮忙找一下?求求各位大哥啦!」言来一脸焦急之色。

  亚布自己还烦心着呢,美女固然可爱,若在平时他一定乐意做一位护花使者,
可眼下性命重要,哪有心思帮她找马?

  叶赫部西边邻近的草原上,由北往南分别有喀尔喀、插汉和朵颜三大部落,
和女真使用类似的语言,只是口音不尽相同,由她的口音,他有些拿不准是哪个
部落的,便问道:「姑娘叫什么名字?属于那支部落?」

  圆脸姑娘不假思索地答道:「我叫哈日娜,朵颜部的,但亲戚在插汉部。」

  亚布点点头,插汉部倒是离此地不远,往西穿过叶赫部南边就是,便说道:
「咱们倒是很愿意帮忙,不过眼下咱也正急着找人,不知姑娘刚才见到过一位白
袍少年没有?」

  哈日娜脸上露出失望之色,连连摇头道:「没见过。今晚跑这么远的路,除
了你们,没有见到其他任何人。」

  亚布有些讨好地说道:「我叫巴台亚布,沙尔堡领主的堂兄,欢迎姑娘来堡
里玩儿,以后若有机会,我一定要到姑娘家去做客。眼下咱们有急事,就先告辞
了!」

  他身后那帮家伙一阵起哄,簇拥着他继续往下游搜寻。仗着是雅丹的堂兄,
平时他作威作福惯了,这帮弟兄对他敢怒而不敢言,刚才竟借着海格的威风把他
胖揍一顿,现在身上还疼,也不知肋骨断了几根?他一心想找机会报复,可法不
责众,加上眼下找到那个少年比什么都重要,报仇之事且等以后再说了。

  哈日娜策马在附近缓缓兜着圈子,直到亚布等人渐行渐远、消失不见,她才
策马过河,往西走出数十丈后跳下马来,在地上掀开一堆牧草,下面有个浅浅的
土坑,现出一个衣衫破烂不堪、浑身湿透且血肉模糊的人体,月光下满脸血污,
已看不出面目。

  她脱下长袍裹住他的身子,费力地将他抱上马背,趴伏在马鞍之前,随即她
翻身上马,右手抱住他,左手握缰,往西疾驰而去,很快便消失于茫茫夜色之中。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地之后,她才稍稍松口气,低头看着怀中的人儿,终忍不
住潸然泪下,肩头剧烈耸动,抽泣不已!他脸色铁青,已探不出是否还有呼吸,
浑身冻得象一根冰坨坨,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几乎已不成人形,也不知骨头
又断了几根?能保得一丝心跳,已是奇迹中的奇迹!

  哈日娜带着他星夜兼程,于天亮前赶到插汉部以南十余里处,在天坑附近找
到位于陡坡之上、隐藏在藤蔓和杂草丛生的那个洞口。她跳下马,将无月小心翼
翼抱下来,拨开藤蔓将他放进洞中,卸下所有马具,将马赶走自个去吃草,随后
拖着马具藏进洞中,回身将藤蔓重新掩上。

  他的伤势实在严重,能否活过来她是一点儿把握都没有,已没法继续赶路,
她只能找地方先把他藏起来,且看看伤势再说。

  她身为草原姑娘,多少都懂些草药的特性,沿途她采集了一些,背负无月在
洞中摸黑前行,经过五六个转折,估计已深入洞中数十丈,她才放下他的身子,
燃起一堆篝火,将他的身子烤热,然后解下破烂衣衫,给他身上的伤口敷上嚼烂
的草药。

  然而她不懂如何检查断骨,更不懂如何接骨,实在不行,只好冒险带他赶回
朵颜部,找老吐班设法救治了。

  料理完毕之后,她将长袍盖在他身上,手持火把一路向下,走向山洞深处,
有些地方比较狭窄,她只能爬过去,过了那个岔道之后不远,地势转而变成略微
倾斜向上,那条地下暗渠依然还有浅浅的水流在缓缓流淌。

  她取出皮囊盛满水,回到无月身边,清理他身上和脸上的血污,足足来回五
趟之后,她才取来足够的清水将血迹完全擦净。经过一夜的折腾,此刻她已是筋
疲力尽,躺倒在无月身边,轻轻揽住他的身子,胸膛之间贴得很紧,心窝贴着心
窝,她得随时感觉他是否还有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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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1章心灵共振

  他的心跳始终隐隐约约、似有若无,即便有,也是时快时慢,依偎在一起久
了,她的心跳也变成那种节奏。他的心跳得快,她高兴之下心跳也跟着加快;他
心跳慢了,她心绪沉落之下,心跳也随之变慢,甚至是若有若无……

  然后她又发现,这种节奏是由无月带动,然而她心跳的强度似也能对他产生
影响,每当她想起那些甜蜜的时光,心儿咚咚直跳,二人的心窝之间似能产生共
振,带得他的心跳也会加强一些,虽不明显但她能感觉得到,因为她此刻全神贯
注于他的心跳之上,有任何细微的变化,她的心都能有所体会。反之,当她每每
念及他伤重难治之时,他的心跳也会随之变得微弱。

  于是她全心全意去想记忆中所有那些幸福的时光,从小到大……幼年时期的
幸福时光截止到母亲自杀,便告一段落,后来的许多记忆只能称为快乐,在脑际
飞快闪过,直到遇见他,一幕幕缓缓在心底流淌,那种热血沸腾的感觉是幸福的
最真实写照……

  她蓦然发现,自己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竟有一多半源于这段和他短暂的相
处之中!于是她想到的人和事多半都与他有关,然而每当想到他,便会联想到眼
下的处境,心绪便会沉落谷底,令她十分烦恼,甩都甩不掉!

  她想得很出神,也想得很累,眼皮渐渐沉重,心灵被放飞、在无限空际自由
驰骋,于是她的唇角忽而上翘、时而下弯,迷迷糊糊之际,无月曾对她说过,男
女之间有心心相印这回事,那是一种人间真爱,这种爱,可以将两个原本素不相
识的人紧密联系在一起,相依相偎、白头偕老,看来,他说得不错……

  他说的每句话都那么真诚、发自肺腑,而且,都很有道理,他真的好聪明…


           ************

  来到围场已快一个月,对她很是关照的大小姐走了,经常陪她聊天读书的晓
虹姊姊走了,绿绒姊姊整日价失魂落魄;罗刹门首脑人物大多都不在,艾姊姊虽
被紧急召回,却忙得不可开交;她和本门姬吴两位长老又聊不到一块儿……

  最关键的是,大哥已失踪,能否还有相见之日?丽儿最近的心情可谓糟糕透
顶,原本无忧无虑的人生彻底陷入低谷。

  最近恒山派烟掌门倒是经常请她去吃饭,席间挺着个大肚子尽跟她聊些育儿
经,她倒是也听得津津有味,以后或许会用上的。每次都有那个小津作陪,记得
大哥曾向我提起过这小子,很有点那个意思,烟掌门也总是说些无聊的玩笑话,
难道想要我做儿媳么?想得美!

  想想都心烦,最近她已很少去烟掌门那儿,身边只剩下梅花姊姊还能说上几
句话,可最近大家的心情似乎都不好,聊不上几句便再也无话可说,真是无聊透
顶,还是在爹娘身边好啊,真有些想家了!

  她静静地躺在绣榻上,已是深夜,案几上的烛台她留下一支蜡烛未熄,平时
这个时候她早就进入梦乡了,可最近翻来覆去地很难睡着,总有些心惊肉跳的感
觉。呆呆地看着昏黄幽暗的帐顶,在眼前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初春的原野已有零星的山花绽放,渐渐变绿的草地散发出芬芳的气息,她沿
着一条溪流欢快地奔跑着,张开双臂投入大自然的怀抱。身后的弟弟笨死了,总
是跟不上她,她只好停下来等等。每年出来春游,这小家伙都是她的累赘,若是
有个大哥哥就好了!

  弟弟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离得还远哩。她等得不耐烦,目光在溪流边梭巡,
咦~前面草丛中似乎躺着一个人?她跑过去一看,那人的衣衫比乞丐还要破烂,
浑身上下全是横七竖八的伤口,血肉模糊、面目难辨!

  这人好可怜啊!不知断气没有?她蹲下身子探探鼻息,似没有呼吸,摸摸心
窝,似乎隐隐约约还有心跳,她捧来溪水把他脸上的血污擦净,天啊!这不是大
哥么?怎么变成这样子啦?

  她伏在他身上嚎啕大哭!随即猛省,眼下不是伤心的时候,还是救人要紧!
她背着大哥四处找梅花,可到处都不见她的踪影,平时认识的那些精卫队大夫一
个都不见,也不知躲哪儿去了?

  她不敢耽误太久,赶紧施展自己所知道的那点急救方法,想法先救醒大哥再
说。她掐人中,嘴对嘴地帮助他恢复呼吸,折腾半天,大哥总算缓缓睁开了双眼。

  「大哥,是谁这么坏啊,竟把你伤成这样?呜呜呜……」她泪如泉涌,哽咽
难言。

  「丽儿妹妹,大哥恐怕已经残废,今后没法再照顾你啦。你可要自个儿多长
点心眼儿,小心别被人家欺负……」大哥说得有气无力,似乎随时可能断气。

  她急叫道:「我没事的,大姊和梅花姊姊她们对我都很好,倒是大哥千万不
要泄气,我一定要设法治好你的伤!」

  「我觉得背上和腰间好疼,脊椎骨好像断了,浑身不知断了多少根骨头,即
便治好了,也是终身残疾,妹子就不用费心了!与其成为一个废人,自己受罪不
说,还拖累大家,我情愿死掉算了!」大哥的神情就像在和她永别!

  她哀哀欲绝地哭道:「即便真象大哥说得那样,你也一定要坚强地活下来,
我不能没有你!呜呜呜……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也决不会抛下你,我情愿侍
候大哥一辈子!」

  大哥很难过:「我这个样子没人会要我,你跟着我会连饭都吃不饱……」

  她坚决地道:「没关系,我可以出去挣钱养活大哥!」

  大哥直摇头:「妹子别说傻话了,你一个小女孩,啥都不懂,靠什么本事挣
钱?」

  她仔细想想,也是啊,自己既不会种地织布,又不会做生意,靠什么挣钱呢?
楞神半晌,她冲口而出地道:「我会武功,可以去做杀手赚钱!」

  大哥一付痛心疾首的模样,皱眉道:「你知道杀手是什么意思么?」

  她说:「当然知道,就是有钱人指定让我杀谁,我就去把那人杀掉,然后让
雇主付钱给我。」

  大哥不悦地道:「若是雇主要你杀的是好人呢?」

  她咬咬牙,思想斗争很是激烈,终还是坚决地道:「为了养活大哥,我也顾
不得了!」

  大哥很失望的样子,好半天没说话。她急道:「大哥怎么啦?我说错话了么?」

  大哥思索半晌,才语重心长地道:「丽儿,大哥的身世莉香阿姨一定尚未告
诉过你。你知道么?我的父亲和家人就是被飞鹰门杀手屠戮殆尽的,绥德萧家就
剩下我和娘幸免于难!所以,无论如何,你决不能去做杀手,能答应么?否则大
哥死不瞑目!」

  她听得心情无比沉痛,哽咽着道:「大哥,对不起,我不知道……」

  帐顶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起来,也不再是幽暗的昏黄色,那些精美的金丝刺
绣牡丹花闪闪发光、金光灿烂,她转头看向窗户,已是天光大亮,刚才所见不过
是南柯一梦!

  她感觉脸上湿湿的,伸手一摸,满是泪水,枕头上湿了一大片,双眼肿得跟
桃子一般,又涨又涩!虽只是梦境,但那可怕的景象无比清晰、历历在目,她的
心怦怦直跳,难道大哥真的遭难了么?

  她霍地跳下床,必须设法去救他,马上!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82章混沌世界

  插汗部天坑附近山洞中,无月差不多于同一时间也缓缓睁开双眼,浑身不觉
得疼,只是哪儿都动不了,眼前火光闪闪,很是刺眼,却一片模糊。

  一条朦胧的身影啜泣着、呼唤着,她刚才的话令他吃惊,纯洁善良的丽儿妹
妹怎会想到要做杀手?是梅花教她这样说的么?目的是为了让他明白,杀手也是
一种为了生存不得已而为之的正当职业么?

  丽儿的话令他很生气,很想教训她一番,直接告诉她不许这样!可仔细想想,
生硬的说教和晓之以理不如动之以情,这是他从对情儿失败的教育上得到的教训,
所以他把自己的身世告诉丽儿,让她明白杀手是个多么坏多么残忍的职业,眼下
她还在哭,也不知听进去没有?

  滚下陡峭悬崖的可怕场景在脑际回放,天旋地转,树干、岩石和棘刺也在不
停地旋转,越转越快!身子不停地撞向坚硬之物,似能听见体内筋断骨裂的噼啪
声,他的心猛地一阵收缩!

  我还活在世上吗?之所以还有意识,仅仅因为元神还在么?

  周围一片混沌,熊熊火光就像三昧真火,炙烤着他的元神,魂魄似已被抽离
躯体,不再受他的意识控制,丝毫无法动弹。

  他竭力增大双眼,却始终难以聚焦,感觉就像做噩梦,徒有意识,却什么也
无法主宰!眼泪滴到他的脸上,又湿又热,呼唤他的声音越来越大,「无月,你
醒醒啊,别吓我!呜呜呜……」

  不对,这不是丽儿的嗓音,倒像是哈日娜……

  也不知过了多久,辗转挣扎着,他终于看清了一些,果然是她,正泪光盈盈
地看着自己,不停地呼唤着。

  「哈日娜,果然是你!你没事么?真是太好啦!」他心中呐喊,也不知发出
声音没有,心头终于放下一块大石,这些天他很是担心她被那帮杀人不眨眼的刽
子手所害。

  「嗯,是我!你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吓死我啦!」她依然抽泣不已。

  无月竭力说道:「我记得自己设法滚下悬崖,以免落入绣衣阁的人手中,然
后就啥也不知道了,你怎么会在这儿?怎么找到我的?」

  哈日娜大概说了一下这些天来的经历。那天深夜她设法将追兵引开,向西方
大草原上逃去,为了将他们引开的远些,她一路上走走停停,凭借熟悉地形,和
那帮人大捉迷藏。然而到天光放亮时,她再难找到合适的地方藏身,被杀手们渐
渐追了上来。

  她眼看着无法脱身,正暗自焦急,一位蒙面白衣女子如散花天女般从天而降,
也不说话,截住那些黑衣人厮杀起来!那位女子非常厉害,连那些穷凶极恶的黑
衣杀手见了,也有些畏惧的样子,然而仗着人多势众,他们仍是一拥而上,和她
恶斗起来。

  白衣女子出手狠辣无比、悍不畏死,有时为了杀掉一个强敌,不惜先挨上一
剑!杀掉十多个黑衣人之后,领头的黑衣人大约眼见占不到什么便宜,便唿哨一
声,带着剩下的人退走了。

  等黑衣人消失不见,白衣女子一下子便倒在地上,看来也伤得不轻!她忙上
前一边查看白衣女子的伤势,一边说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姑娘伤势严重,
等我采些草药先替你包扎一下,再随我回去好好养伤吧。」

  白衣女子看了看她,似乎怔了一怔,一言不发地挣扎着爬上一头巨雕背上。
见白衣女子身形摇摇欲坠,她追上去想要阻止,却被女子一把推开,随后巨雕双
爪猛一蹬地,便飞走了!

  「等等!」无月打断她的话头,急急地追问道:「巨雕?什么样的巨雕?」

  哈日娜皱眉回忆道:「一种巨型金雕,我还从未见过那么大的,非常厉害,
还能帮那个白衣女子对敌呢!」

  「那个白衣女子使用什么兵刃,长得什么模样?」无月万分焦急地道。

  「一把锋利弯刀,看起来很沉重……」她随即把白衣女子的形貌详细描述了
一番,唯独面部特征没法形容,因为她是蒙面的。

  无月喜极而泣,喃喃自语,北风姊姊,一定是她!她果然苏醒啦,哈哈哈!!
谢天谢地,梅花我爱您!您果然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可敬可爱的梅花娘娘!回去
后我一定为您建一座生祠,供奉梅花娘娘的神像!可是……晕~她人就在咱家,
还另供什么神像?不管了,建好神庙就把她抱上宝座,成天供着……唔,万一她
缠着我就地办事咋办?在神庙里那个可不好……

  想起梅花的好胃口,他实在头疼!随即又想北风姊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不禁大为担忧,然而以他此刻的状况,又能如何?

  哈日娜见他的脸涨得通红,一付如痴如狂的神色,和平素温雅从容、泰然自
若的气度迥然不同,很是吃惊地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无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心情之激动难以言表,说道:「岂止是认识,她就是
我那最可亲可敬的北风姊姊啊!你竟与她失之交臂,委实可悲可叹!」

  哈日娜一脸惋惜之色,早知如此,该无论如何也要留住她的,可北风力气如
此之大,重伤之下伸手一推,她便摔个四脚朝天,又如何拦得住北风?

  她接着回忆道,北风离开之后,她匆匆回家,终是不放心脚伤未愈的无月,
便告诉父母要去插汗部看望朋友,可能要待上好一阵子,父亲问到底要多长时间?
她说或许十天半月,或许要半年,她也说不准,视情况而定。

  儿子在宣府铁骑服役,她又要走,父母很是恋恋不舍,却也拗不过她,为她
准备了一大堆远行必备之物,谆谆告诫一番独自上路的各种注意事项。离家之后,
她根据那帮黑衣人留下的蛛丝马迹,一路追踪下来,整整六天六夜之后,终于在
插汉大草原东部的忽儿河边追上那帮黑衣人,那些绣衣人也夹杂其中。

  那帮人兀自过河,一路闯入叶赫部的地盘,天黑时竟跑到叶赫堡西南方七八
里地之外安营扎寨!她藏身于附近一片密林中,安顿好马匹,密切监视着那帮人
的一举一动,主要是想知道无月是否已被擒,若真不幸落入虎口,她好设法搭救。

  第二天,那位李大人便带着几个绣衣人进入叶赫堡,不知找两位堡主何事?
从东西两个堡门的守卫对他的态度上来看,他和两位堡主似乎都挺熟络,大约分
别呆上半个时辰左右之后,才离开叶赫堡返回驻地。

  当天夜里,大约午夜时分,她在林中被一阵喧哗声惊醒,忙睁开眼来,四周
漆黑一片,唯有黑衣人的帐篷那边被数十支火把照得一片通明。

  瞧他们如此匆忙上马,叶赫堡那边莫非有无月的动静?她一下子紧张起来,
远远地跟在黑衣人后面,一路往北狂追。

  一个多时辰之后,那伙黑衣人才在北边的忽儿河南岸截住一辆马车和十多个
叶赫部骑士,远远地见马车上跳下一个管家模样的白袍中年人,连比带划地和李
大人交涉半天,似乎是说有急事要出远门。李大人装模作样地客套一番,只好带
人怏怏而回,继续密切监视着叶赫堡那边的动静。

  那些天她一直藏在密林中,呆得既无聊又焦急,也不知无月到底去了哪儿?
直到前天下午,打东边来了几个壮汉,看服饰该是辽东女真人,骑着高头大马直
奔李大人的帐篷而来。她心中很是奇怪,千禧朝和辽东女真已闹得水火不容,边
界上冲突不断,两边的人怎会暗中有所来往?

  没多久她就有了答案。或许是为了保密,那位领头的辽东女真大汉拉着李大
人来到密林边商谈起来,无巧不巧地,竟离她藏身之处不太远,隐隐约约可以听
见他俩的谈话!

  李大人居然也会女真语,但说得不太流利,双方比手划脚地,似乎在谈一桩
交易,听了半天,她得知那个壮汉名叫海格,来自辽东女真沙尔堡,而那位李大
人居然是千禧朝绣衣阁副统领,名叫李天秀。而他俩想要交易的筹码,竟是萧无
月!

  她简直惊喜交加!喜的是无月如此伤势,竟能带着情儿千里迢迢地逃到辽东
女真部;令她吃惊的是,他要投靠的人就在那边,为何居然忍心出卖他?他们为
何如此没有良心,为了钱财竟出卖自己的好兄弟?

  海格的要价似乎很高,令李天秀有些为难,但最后还是决定成交,交易地点
就在这片密林中,李天秀负责派人筹措财宝,海格则回去把人质偷偷送到这片密
林中,他最后还再三提醒李天秀,此事决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等二人离开之后,她也比较熟悉这一带的地形,盘算了一下,由沙尔堡过来,
大黑山乃是必经之路,然而路线却有两条,一条是通过盘山小路过来,距离较近,
但山路崎岖难行;另一条是往南绕过大黑山,穿越森林和沼泽过来,距离稍远,
但好走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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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3章歪打正着

  琢磨了半天,她只有在大黑山区才有出手抢人的机会,可是该选择潜伏在哪
条路线附近呢?

  犹豫了好久,她最终选择了大黑山南麓,理由很简单,那儿有一个大峡谷,
便于隐藏人和马,待女真人经过时突然冲出救人,成功机会更大,而且谷中岔道
纵横,抢下人之后也便于藏身,至于能否逃过辽东女真人的搜捕,也只能尽人事
以待天命了!

  结果她选错了路线,却阴差阳错地中了大奖!

  在谷口守候两天之后,别说辽东女真人,连鬼影儿都没见到一个,她等得心
急如焚,担心选错了路线。昨夜,她正斜靠在溪流边一块干燥的岩石上打盹儿,
忽然被东北方一阵急促杂沓的马蹄声惊醒,她心中大喜,正打算上马手持腰刀发
动突袭,却发现山谷深处似有一根长长的木桩被急流冲下,经过她身边时哗地一
声冲起浪花,溅得她一身是水!

  她忙凝神看去,那条白影上象枝叶一般飘荡之物乃是破烂衣衫,哪是木桩?
分明是人啊!

  她顺流紧追不舍,在谷口外水势较缓处捞出这个浑身稀烂的人,用水擦净他
脸上的血迹和污秽之后一看,天啊!竟然是无月!

  她喜极而泣,也顾不得探探他是否还有呼吸,急匆匆地抱着他上马打算逃走,
然而听见东北方马蹄声越来越近,一匹马载两人逃跑肯定会被追上。急中生智之
下,她匆忙找到一个土坑将他放进去,附近有叶赫人收集起来喂养牲畜的草垛,
她取来打散全堆在他身上,掩住他的身子。

  刚好弄完跨上马背,沙尔堡的人就沿河滩搜过来了,她只好昧着良心,编造
一个谎言骗过那帮人,然后……

  听她说完这段离奇诡异又万分凑巧的经历,无月心中感动,喃喃地道:「哈
日娜,若不是你,我即便没被冻死或流血过多而亡,也会被他们抓去拷打折磨至
死!真、真不知该如何报答你……」言来哽咽不止。

  哈日娜轻轻捂住他的嘴,摩挲着尚有些凉手的脸庞,柔声道:「咱俩之间不
用说报答二字,你不是说过,人与人之间有心心相印这回事么,我和你就是,要
不,我咋会明明选错了路线,却偏偏凑巧碰上你?」

  无月泪眼模糊地看着她,她的泪眼中深情无限,是啊,患难见真情!一个月
的逃亡生涯,令他看清了世道人心的险恶,也看到了人性的无私闪光,所有这一
切都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尤其是眼前这位淳朴善良、勇敢无畏的朵颜姑
娘。

  好半晌之后,哈日娜才轻声问道:「等养好伤,你还打算前往辽东女真属地
么?」

  无月想了想,皱眉道:「我到现在才知道,女真部落众多,而且也有派系之
分,我就这样乱闯过去显然不是办法……」

  哈日娜忧心忡忡地道:「那可咋办呢?要不,你干脆就留在朵颜部,做一个
……」后面的话似已说不出口,脸上微微一红。

  如此爽朗的姑娘竟流露出扭捏羞态,却也别有一番风情,无月不禁看得一呆!
他思索半晌,缓缓摇头道:「哈日娜,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不是我不愿意,而是
绣衣阁的人不知用的何种追踪之法,如附骨之疽一般怎么都甩不掉!我若留在朵
颜部,必然会给你和族人们带来灾难。」

  他心中忽然闪过灵缇临别时曾说过的话:你若遇上危险,可到位于雾灵山麓、
黑峪镇以南十多里的凤吟宫去找我,只要到了那儿,便没人能够伤害你。

  念及于此,他沉吟着道:「实在不行,我只好暂且到燕山地区一个朋友那儿
去避避风头再说。」

  哈日娜问道:「那地方你去过么?是否安全可靠?」

  被逼得走投无路时才想起人家,无月心中大感惭愧,赧颜道:「去过,不过
去时和离开时都处于昏迷状态,不辨路径。至于是否可靠,我也说不太准,不过
就眼下看来,那儿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哈日娜点点头说道:「那也好,宣府铁骑就驻扎在那附近,我可以带你先去
找我哥哥,只要说出你朋友的姓名,他一定能找到。另外,我们前往燕山的路上
要经过宣辽军驻地之一的辽西重镇大定堡,我可以先去那儿找人向哥哥传讯,让
他带人迎上来……」

  无月皱眉道:「这可不行!我是朝廷钦犯,不适合与官方人物会面,那会给
你哥哥带来窝藏钦犯的嫌疑。何况你为了我一路奔波劳顿,我怎忍心再让你跟着
我前去冒险?」

  哈日娜轻轻靠在他身上,含情脉脉地道:「我不怕!我已打定主意,以后要
一直跟着你,直到天的尽头和海的那一边。即便海水干了,岩石变成粉末,也绝
不改变心意……」

  无月莞尔一笑,纠正道:「你这话在中原有句成语,叫天涯海角、海枯石烂,
好,咱们就此一言为定!只是你可要吃些苦头啦!」

  哈日娜坚定地道:「我不怕!」

  无月心中感激,艰难地抬起手和她拉勾起誓。

  洞中一时安静下来,他随即想起一件揪心之事,这世上令他牵挂的人和事太
多太多了,即便他有心无力,可只要静下来便会纷至沓来地涌上心头,最近又添
上一样,那就是情儿的下落!

  这丫头脑子不太灵光,独自在那片荒山野岭里也不知遇上危险没有?自己说
过的,绝不会撇下她!他实在不忍再让哈日娜受累,可自己伤重至此,除了向她
求助已别无选择啊!于是他把情儿眼下的处境向她大致说了一下。

  哈日娜急忙问明了情儿被扔下马车时的大致方位,殷殷叮嘱他一番之后出洞
而去,吹响口哨招来坐骑,也顾不得配上马鞍便一跃上马,向大黑山方向疾驰而
去!一个小女孩孤伶伶地被抛弃在一片猛兽出没的荒野之中,令她怎能不着急?

  无月除了焦灼不安的等待和不断地为情儿祈祷之外什么也做不了,心中的煎
熬也无人可以倾诉!

  洞中无日月,也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感觉中是如此漫长,好容易才盼星星
盼月亮地见到哈日娜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无月紧张地看向她的身后,希望上次她
返回饿狼谷中找回情儿的那一幕能再次重演,然而他失望了!

  哈日娜走遍了那一地区也没能找到情儿的踪迹,问遍了那附近的所有猎户也
未打听到情儿的下落,都说未曾见到过这样一个小女孩。经过整整一天一夜不间
断的搜寻和打听之后,她实在不放心无月的伤势,只好带着一身疲惫匆匆返回。

  听她说完此行经过,无月心中被焦虑不安塞得满满,情儿还是一个孩子啊!
把我当作父亲一般信赖,若她真的出事,我怎么对得起她那刚刚过世不久的父亲!

  然而焦急归焦急,眼下他除了养伤啥也做不了。

  三天时间很快过去,其间哈日娜又出去过好几趟,除了继续四处寻找情儿,
还到插汉部找大夫讨来不少伤药,带回不少食用之物,无月的伤势渐渐好转,尤
其重要的是,她这次带回的伤药对生肌活骨效果奇佳,他的右脚骨折也愈合得七
七八八,已能起身手拄拐杖走路。

  断脚已折磨他近一个月之久,不仅疼痛难忍,其间遭受的诸般磨难皆由此而
起,如今终于可以自行活动,他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等上路时,哈日娜就不必那
么辛苦,但凡离了马背就必得背着自己赶路了。然而令他揪心的是,任哈日娜如
何尽心竭力地到处寻找,情儿始终如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他颓然长叹一声,摸摸怀中那块黑色圆盘,一时好奇心起,这件形似钥匙之
物,它能开启的密门到底在哪儿呢?

  于是他拄着拐杖,哈日娜手持火把,二人相携着往山洞深处走去。由二人藏
身之处到那条依然还有潺潺流水的地下暗渠这一段,哈日娜为了取水已来回走过
无数次,行来一路顺畅。过了这一段,二人沿暗渠一路摸索着上行,这是一段很
长的山洞,地面湿滑、凹凸不平,转折处也多,还好坡度不算太陡,在哈日娜的
扶持下,无月一步步地向着那座鲜卑古墓前进。

  在漆黑曲折的洞穴中,火把能照亮的范围不到一丈,也不知走了多久,终于
抵达那座十多天之前于千钧一发之际适时开启、令二人得以侥幸逃生的暗门处。

  那道厚重的石门依然敞开着,走进去之后回头一看,那幅壁画被急流冲刷得
颜色变淡了些,但精细繁复的雕刻线条尚未遭到破坏,还能看清图像的轮廓,由
于石门滑开,壁画被一分为二,居中的女神、飞天女神、战神像与右下方那个童
子坐像分离开来,童子身下的莲台上,因机括按钮缩进石壁而现出的圆孔也还在。

  地窟大厅之中仍有约两寸深的积水,缓缓流动着注入暗渠之中,火把光照下,
地上散乱的尸骸少了许多,看来被急流冲走不少,有些小鱼小虾在水中游动,却
不见多少泥沙,不知是已被那夜的急流冲走,还是灌入的河水本就很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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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4章悍妇莽汉

  二人当初侥幸脱险时未能带走的那堆东西,其中较重的陶器、金器和铜器等
物散落一地,那几枚图案各异的珍贵金饰牌和透雕镂孔饰牌也都还在,哈日娜一
一从水中捡起,收进他的随身小包袱之中。

  淌水往前走了几步,无月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怀中的黑色圆盘凑向童子座下
那个圆孔,某些地方有点吻合但又无法沉入圆孔,显然有些部位不合,将圆盘转
了几圈仍是如此。他收起圆盘,看来不是此处了。

  二人穿过大厅,进入对面那间墓室,对于梦中醒来后女战神像的无故失踪,
他依然耿耿于怀,下面一定有道暗门,否则怎会如此?他在雕像原本所在的位置
上仔细查看良久,地上竟看不出一丝缝隙,凝神思索半晌,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
来,再联想到萨满神庙中那个差点令自己形神俱灭的诡异女神,传说中怪力乱神
之事,难道竟是真的?

  出了这间墓室,二人沿左手边甬道一间间墓室查看过去,直到最里间,棺椁
中腐烂的遗骸无一例外,全被那天的急流冲得七零八落、残缺不全。这间墓室的
墙上呈一字型排列着八个碗口圆径的孔洞,孔间距均在两尺左右,此刻仍有水流
出,只是水势不大。

  无月暗想,上面应该是大灵河河床位置,这样一条大河,绝不会因灌入地下
古墓而导致河水枯竭,此刻由这些孔洞灌入石窟中的水势之所以变缓,估计是机
关又开始合上了的缘故。

  见他呆呆地看着墙上,哈日娜便踩在棺椁上,把整个右臂伸进去一个孔洞之
中,但觉洞壁如蛇洞一般光滑、曲折,根本摸不到底,不知小洞之外又是什么光
景,倒弄得她一身水湿!

  无月在每间墓室中都万分仔细地东摸摸、西看看,仍未找到和神秘圆盘上的
那些凹凸处完全吻合的所在,若能找到识得圆盘上这种古怪文字的人,或许便能
解开鲜卑宝藏之谜?

  回到洞中藏身处,二人早早睡下,于凌晨时分起身收拾停当,摸黑出得山洞,
哈日娜一声唿哨唤来自己的马,重新套上鞍辔之后、与无月双双骑上马背,这次
不再往西南经过喀喇沁草原,而是沿大灵河、土河向西偏南方向而行,直奔燕山
山脉东段的雾灵山……

           ************

  阿什河畔,慕容领地治所阿城。

  慕容领地地广人稀,其范围大致包括混同江(松花江)、黑龙江流域及其交
汇处这片广阔地带。领地北部的虎尔哈部再往北人烟更加稀少,直到遥远的北山
(外兴安岭)地区才有一个北山女真部聚居,该部落人少实力弱,与慕容领地很
少有来往。领地往东的阿速江(乌苏里江)流域、兴凯湖直抵鲸海(日本海)这
片辽阔土地,则由东海女真瓦尔喀部所占据。

  无论是慕容领地、北山女真还是东海女真瓦尔喀部,均属于寒带森林、沼泽
和冻土苔原地带。这些女真部落生长繁衍在高山峻岭、带江连排之地,活动的区
域山路险恶、骑不并行,比长白山地区女真各部的气候和生存条件更加恶劣许多。

  人类获取食物的生活方式跟地域有关,中原及江南宜耕,故较早进入定居农
耕时期,靠耕作土地获取食物;蒙古高原只适于长草,游牧是唯一选择;辽东女
真位于辽河平原,以狩猎畜牧为主,辅以俘获的奴隶进行少量耕种;而慕容领地
周边地区属高寒地带,无霜期极短,也没有广袤草原,既无法耕种也不利于游牧,
渔猎成为这些女真部落唯一的生存方式。

  在如此酷寒地区以渔猎为生的女真各部,利于长期保持部族的狩猎组织或武
装组织,部落劳动力都被组织进来。马匹和武器属于私人,狩猎的收获、通过战
争掠夺的财物和奴隶,均通过分配成为家庭财富,所以这种部落狩猎组织不容易
出现贫富分化。

  当地人生活艰苦,常常忍饥挨饿,每次部落聚会之时,每户单独的狩猎活动
就变成部落的集体狩猎,这样既可猎取更多的猎物,又是一种定期的军训,保持
了部落的战斗力。集体狩猎时,若发现大群猎物,他们会集中部落力量,对猎物
群进行围剿,其规模可以媲美一场小型战役。

  对于较少的猎物群,则以适当人数进行狩猎,通常是分成许多个由六七个人
组成的狩猎小组。因为他们发现,这些狩猎小组相互协调配合,猎杀效率比大家
一哄而上反而高得多。猎人们终生都在和各种各样的野兽或猛兽搏斗,时刻面临
无处不在的危险,在生死之间徘徊。

  没有足够的智慧和经验,猎人便无法找到猎物,会饿死;找到的猎物若是猛
兽,没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他可能会被猛兽所伤甚至被咬死和顶死。象恶狼一
样寻找、跟踪、布设陷阱、围剿和杀戮,便是猎人们的日常生活。他们集体狩猎
时更是一支配合严密、经验丰富的杀戮机器,为围猎而采取的协调行动,堪比军
中名将的排兵布阵。

  这种集体狩猎每年都要举行三、四次,往往造成围场内的猎物急剧减少,掠
食动物都有自己的领地,这些女真部落也一样。狩猎和战争掠夺是相通的,某部
落领地内财物和猎物多了,便会引起相邻部落的贪欲,进而越界掳掠一番。在当
地各部落看来,掠夺是比劳动所得更容易、甚至是更荣誉的生存手段。

  因此,慕容领地和瓦尔喀部之间为掠夺领地、家畜奴隶和财富的战争,已成
为双方交往的主旋律,边界上小规模的持械血腥群殴更是家常便饭。慕容领地辖
下的窝集部与瓦尔喀部交界处的兴凯湖畔,便成为双方反复争夺、厮杀血战的主
战场,原因很简单,兴凯湖里出产大量双方都爱吃的美味大鱼!

  慕容格格中军帐中,正在召开一场部落首领会议,议题主要是如何解决领地
东部的瓦尔喀部这一长期隐患。

  慕容紫烟首先做了情况介绍,自去年二领主窝泰根尽起四大部落精锐旗兵征
服瓦尔喀部未果,对方首领底斯密变得更加狂妄,屡屡纵骑侵扰窝集部的草场和
森林,掠夺人口和牲畜。最近该部落又频频发起挑衅,窝集部族长汪吉古率部众
奋力抵御,却难敌人多势众的瓦尔喀部,不得已派人向二领主求援……

  她话音未落,浑身披挂闪亮铠甲的齐天格格已长身而起,摩拳擦掌地叫嚣道:
「那还有啥说的?让我带人去揍他个屁滚尿流!第二暴龙军已训练完毕、整装待
发,随时可以发兵兴凯湖畔、直捣底斯密的老巢!」

  慕容紫烟想起父王所言,对外征服乃扩充领地实力的最佳途径,言下之意,
谁对外征服的地盘,就该归谁,根据她以往的经验也验证了这一点,当下点点头
道:「韵儿稍安毋躁,话虽不错,不过兵凶战危,战争不同于打架斗殴,对敌情
的分析和情报搜集工作还是很重要的,咱们不能打无把握之仗,我想先听听各位
部落首领的意见,虎头,你先说说。」

  虎头是她对窝泰根这位老部下的昵称,他当下说道:「敌酋底斯密不仅勇猛
善战、且狡猾如狐,时常是打得赢就打、打不过就跑,既然是要征服对手,便需
周密策划一番,断掉他逃往沿海各岛屿的退路。」

  随即他又详细汇报了一下人马动员和辎重筹备等情况。

  接下来发言的是窝集部首领汪吉古,他和二领主率部和对手恶战多次,在座
之人若论对瓦尔喀部强悍战斗力的体会之深,谁也比不上他俩,深知吞并对方绝
非大小姐想的那样容易,所以他发言的重点是介绍对手的兵力和装备情况。

  接下来各大小首领一一发言,晓虹反倒一直没吭声,眼下她只需了解作战对
手的基本情况,她来这儿的主要职责是随军出征时为夫人出谋划策,而非在战与
不战的问题上指手划脚。

  初来乍到时她这付娇滴滴的模样很让这帮彪悍的女真人瞧不起,为此大小姐
时常为她出头,那帮莽汉和悍妇没少挨大小姐的拳脚,被揍得爬不起床,她要让
这帮徒有一身蛮力的家伙明白,无论是打仗还是打架都要靠脑子,战场上二小姐
的脑子比五百精锐旗兵的蛮力加起来更加管用!

  为了让这帮笨蛋对晓虹心服口服,她还信誓旦旦地说,若真是各率三千精兵
上阵交锋,自己也未必是二小姐的对手!

  她看似鲁莽,其实只有她自己明白,在关键之处自己也有些心眼儿,别看她
每晚头挨枕便睡着、清晨睁眼后便四处乱窜到晚间,没空想问题,但她有着在梦
中思考问题、醒来便有所悟的天赋,她对晓虹的称呼变为二小姐也是很有讲究的,
既像暗示又并未明确承诺什么,便能起到拉拢晓虹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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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战神出击

  见战神一般桀骜不驯的齐天格格都对这位小美人如此心服口服,大伙儿才不
得不收敛起对晓虹的轻视之心,开始认可她有资格出席如此重要的首领会议。然
而一贯谨慎的晓虹依然觉得自己还是该低调一些,免得给自己招来无谓的麻烦。

  会上主张开战的意见占绝大多数,与这些首领以往的谨慎态度截然不同,无
他,大小姐训练第二暴龙军的方法的确不同凡响、成果斐然,这些部落首领都是
身经百战之辈,最近随领主观摩过几次第二暴龙军的分队实战对抗演练,其机动
灵活的人马战甲配置、密切高效的协调配合及强悍的战力令首领们惊叹不已,其
中所体现出的那种最先进的战争理念更是令首领们大为震撼!

  他们从未想到战争还是可以这样打的,第二暴龙军无疑已被凝聚为一个以齐
天格格为大脑的力量超强的巨人,拉出去对付敌方的数千乌合之众,胜败可想而
知!据他们私下估计,这支铁甲骑兵的综合战力至少比训练前提高五倍!信心源
自于实力,这话一点不错。

  于是慕容紫烟给父王发去一份密函,征得他的同意之后,她决定率所部铁骑
讨伐瓦尔喀部,目的有三:其一、对其挑衅行为加以严惩;其二、练兵,慕容领
地内部众也是传统的兵民合一模式,军训方式和精卫队、罗刹旗兵完全一样,不
过她认为实战才是最佳练兵方式;其三、这才是最重要的,她打算一举征服瓦尔
喀部,将其纳入自己的领地范围。

  瓦尔喀部孤悬于乌苏里江流域偏僻之地,加上慕容紫烟这些年来一直把注意
力放在中原,才迟迟未能下定决心与其决一死战。精明强悍的五王子乌雅齐格倒
是曾两度挥师北上,大举讨伐该部落,也只能是大肆劫掠一番便无功而返,一直
未能将其彻底征服。

  千禧四十四年二月中旬,慕容紫烟以齐天格格率麾下第二暴龙军千余铁骑为
前锋,自率三千骑为中军,兵分两路向阿速江进军、直奔兴凯湖畔讨伐瓦尔喀部。
正如她对烟霞所说的那样,两个多月的身孕根本不足以影响她行军打仗。

  出发之前,周韵将随行的数十名第一暴龙军悍将和第二暴龙军千余铁骑召集
到阿什河畔,人如铁、马如龙,呈箭尖型整齐排列,整装待发,箭尖直指东方。

  她骑在那匹彪悍狂暴、桀骜不驯的大黑马之上,一付中世纪骑士披挂,连人
带马被亮闪闪的银甲裹得严严实实,昂立于阵前!

  她右手高举超大号狼牙棒,指向汹涌奔流的阿什河,铿锵有力地说道:「从
肃慎、东胡、鲜卑到女真,这儿一直是哺育勇士的荒原与河流。暴龙军勇士们!」
尾音倏地拔高。

  将士们齐齐发出一声呐喊:「喳!呼啦!」

  「你们面前这条河流在远古时期时常泛滥成灾,人称暴龙河,就在你们的脚
下,诞生过暴龙军这支由鲜卑勇士们组成的、战无不胜的重甲骑兵,昔日的暴龙
军纵横无敌、曾一夜连下九城,谱写了一个又一个千古不灭的不败神话!今天,
我要将这一光荣称号加诸你们的头上,希望你们续写祖先的不灭传奇。现在唱起
古老的女真战歌,跟我出发,去征服大片土地,尽情掠夺女人、奴隶和财富吧!」

  她提聚真气发出的吼声如雷贯耳,使得每个战士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极具煽
动性的演讲,令将士们个个热血沸腾、激情澎湃!

             按出虎啊~按出虎水

            祖先用血汗耕耘的土地

            生长出我们坚强的身躯

             按出虎啊~按出虎

             举目四望~人海茫茫

             那曾是勇士的故乡

  勇士现在去向何方!

               啊~啊~

            当萨满神鼓又一次敲响

            你就不会再感到恐惧迷惘

            穿越那荆棘让我们出发

  美丽的家在按出虎水!

  第二暴龙军骑士团齐声高唱激情澎湃的战歌,低沉雄浑的歌声整齐划一、铿
锵有力!他们将再一次踏上征程,去夺取萨满诸神赐予勇士们的一切!

  贞雯骑着一匹浑身白斑的青骢马屁颠屁颠地跟在小姐身后,一付崇拜得要命
的表情,直拍着胸口说道:「小姐,您刚才那番演讲慷慨激昂,简直让人……啧
啧!小婢简直都不知该怎样形容,现在我的心还噗通噗通直跳呢!」

  周韵皱眉道:「你们女真人不是一向坦率豪爽么?你可真是另类,我倒是希
望你能多给我提提意见,免得犯错误。」

  贞雯想了想,说道:「就是最后一句话,嗯……抢女人和小孩,是不是太直
白了一些?」

  周韵不以为然地道:「这帮蛮子斗大的女真蝌蚪字都认不了几个,大多数连
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我不这样说,给他们讲大道理他们能听懂么?你真是跟他
们一样笨!哦,差点忘了,你本就和他们一路货色,跟来自天朝上国的本小姐简
直没法比!若非被娘坏了血统,我一定会跟无月和晓虹一样聪明,对不对?」

  贞雯点头赞道:「可不是嘛,就这样小姐已够聪明了!」

  随即想想,这样说岂非是对夫人大不敬?回头见小翠就在身后,心想若是有
向夫人告密打翻自己的机会,这丫头一定不会嘴软,忙又摇手道:「不不不!不
对、不……」

  见小姐冷眼扫过来,方想起这样说岂非马上得罪小姐?一时间噤若寒蝉,感
觉小姐至少有句话说得很对,女真人的确很笨!自己咋偏偏就是啊?

  一路晓行夜宿,翻越森林、穿过沼泽,横渡虎尔哈河和麦棱河,走过一千多
里路程,到二月十七日,用了近三天时间,才长途跋涉地来到瓦尔喀部的聚居地,
兴凯湖北岸一带。

  渡过麦棱河之后,地势变得平坦许多,第二暴龙军陆续经过瓦尔喀部一些聚
居区。看着一栋栋稀稀落落散布四处的低矮木屋,周韵皱眉道:「没想到瓦尔喀
部竟如此野蛮落后,连一座像样的城堡都没有。」

  艾尔菱紧跟在她身后说道:「是啊,生女真蛮子嘛,不过这个部落虽然落后,
其部众之凶悍善战可是远近闻名,老王爷最为看重的五王子乌雅齐格殿下曾率大
军北上讨伐过两次,也未能将这个部落征服,请大小姐切勿轻敌。」

  周韵冲她眨眨眼,说道:「莫非艾将军也跟他们一样,认为本小姐只是一位
有勇无谋的莽夫……哦不对,蛮女么?」

  艾尔菱忙躬身道:「末将不敢!」

  周韵率部登上一座山丘,背对阳光立马于山顶,脸上阴影晃动,显得有些狰
狞可怖。她凝神注视着瓦尔喀聚居区那边的动静,但见那些木屋群落之间有一个
广场,远远地可以看出,不少身穿皮袍的人正手持武器、骑着马向那儿汇集,男
女都有,服装也不统一,看起来五颜六色。

  随后,两个壮汉和一个女人持枪策马缓缓迎了上来,三人身后马蹄声轰隆隆
响起,大队人马向山丘这边蜂拥而来!

  周韵目测了一下,见对方约千余兵力,全是骑兵,个个身披皮质铠甲,但战
马披甲的不多,回头对艾尔菱说道:「看得出,这帮人很彪悍,放心,我不会小
瞧他们。艾将军,你带六到十纵队五百人马留在山上作为预备队,人不解甲马不
卸鞍,原地休息、见机行事,这儿居高临下,要时刻注意监视周围各方向,提防
被敌人从两翼包抄上来。」

  艾尔菱大声答道:「喳!大小姐也要当心。」

  周韵一马当先,率五百余暴龙军重装骑士策马下山,奔向她渴望征服的对手。

  离敌阵大约还有一里路左右,她举手一挥,勒马停下,转头对贞雯说道:
「传令,一到五纵队以楔形冲击阵型列队,准备发起攻击!」

  双方人马均在为攻击做准备,从空中俯瞰,一个三角形阵列以周韵为箭头排
列得整整齐齐。待对方突进到百丈左右时,周韵下马,小红和小绿早已准备就绪,
用胸腹部和双手各自把牢那把超大号铁胎长弓的一头,小翠奉上「标枪」式长箭。

  瓦尔喀部众逼近至六十丈距离时,也纷纷由背上取下长弓,待冲到距敌阵三
十丈时就是他们弯弓放箭的时机。

  周韵开始拉弓,五十丈,拉满弓,「呼」地一声风声劲急、风驰电掣般射出!

  领头三人居中的敌将应声而倒!

  又长又粗的标枪从他心窝附近穿过,余势不衰,把他身后二人串在一起,锐
利的箭头又「噗」地一声捅进后面一匹马的前胸,唏律律悲鸣声中仆倒在地,将
马背上之人重重抛出、摔得没头没脸!

  瓦尔喀人从未见过这么远的射程和如此超大号的长箭,大骇之余倒也夷然不
惧,开始加速发起冲锋,力图早些和对方接近到长弓的射程范围之内,好射箭发
起反击。

  周韵的超级长箭「呼呼呼」连珠发射,瓦尔喀部剩下的一男一女两位首领已
有所警惕,身子贴伏于马背之上忽左忽右地沿曲线向前疾冲,这会儿被周韵射中
的都是那些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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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6章血腥暴力

  贞雯双眼放光,急着为小姐统计战果,喳喳呼呼地嚷道:「小姐,这一箭居
然也穿上三人吔!您真是厉害,截止目前,平均一箭杀敌接近两个,超级战神啊
战神!小婢实在是佩服得肝脑涂地!」

  周韵叱道:「蠢货!不会用成语就别瞎说,该说五体投地,真是没文化!」
其实她的文化也好不到哪去,否则咋会有这么笨的丫鬟?这条成语她刚好也用错
过,还是无月帮她纠正的,这会儿正好用来教训贞雯。

  贞雯脸一红,赧颜道:「呃……小婢见您如此神勇,一时激动,说错了!」

  三十丈,双方同时弯弓搭箭,放箭对射,「嗖嗖嗖」之声不绝于耳,天空被
密集箭雨遮盖,顿时为之一暗!

  在这种时候,暴龙军人和马装备的精良板甲显示出巨大优势,除非正面射中
能扎进皮肉不到半寸,余者皆被板甲光滑的表面弹开,伤亡并不大。

  而暴龙军勇士个个膂力奇大,所用长弓虽不象统帅那般变态离谱,却也比普
通的长弓大出一号,射出的密集长箭呈更加平直的弧线飞进瓦尔喀部阵中,皮甲
如何抗得住如此劲急的长箭攻击?

  但闻「噗噗噗」的闷响声和「啊啊啊」的惨叫声不绝于耳,瓦尔喀部众纷纷
中箭摔下战马,有些未被射中要害的,竟被身后冲上来避之不及的战马给活活踩
死!

  「小姐好棒耶!又射中敌人一个首领!」贞雯兴奋得玉颊通红。

  「别废话!传令,冲锋!」周韵跨上嘶鸣不止的大黑马。

  贞雯忙和小翠一起奉上小姐的超级狼牙棒,却也并未忘记吹响鼠哨。

  大黑马已等得不耐,风驰电掣般冲出,速度比周韵刚才射出的标枪也慢不了
多少。她身后的暴龙军重装骑士们紧随其后,轰隆隆马蹄声整齐划一地响起,活
像地面上一团被狂风推动的三角形黑云,向敌阵狂飙卷去!

  「轰轰轰!」两队骑兵迎头撞击的那一瞬,马匹和兵器相互撞击声中,一时
间人仰马翻,骨骼折断的喀嚓声和惨叫声顿时响成一片!

  周韵头顶蓝孔雀翎在空中摇曳,一马当先,狼牙棒挥舞得团团乱转,杀入敌
阵之中。狼牙棒「呼呼」狂啸声中,但闻「叮当、喀嚓,砰砰」之声不绝,伴随
着敌人的阵阵凄厉惨叫,一时间挡者披靡。

  被她砸中者轻则腰斩,重则被砸得稀烂,肚破肠流,内脏散落四处!

  然而瓦尔喀部众的确生猛,个个仍悍不畏死、前赴后继地扑上来。一盏茶功
夫之后,周韵已杀穿整个敌阵,狼牙棒前半截血红一片,原本闪烁寒光的那些尖
刺上满是碎肉和鲜血,六十余人成为棒下幽魂,死得惨不忍睹。

  唯一剩下的那位瓦尔喀女将见她如此悍勇,顾不得和暴龙军骑士们缠斗,忙
兜转马头向她冲来。

  周韵左手收紧缰绳,跑得正起劲的大黑马人力而起,唏律律马嘶声中,前腿
在空中猛蹬几下,已调过头来,她缰绳一松,迎头冲向那位女将。

  双方马头快速接近,即将相交那一瞬,长柄弯刀和狼牙棒在空中对撼,发出
砰然一声巨响!

  周韵但觉敌将手中的长柄弯刀倒也不轻,而且竟未脱手飞出!

  她灵巧地反手扫出一棒,女将身形猛地伏低,斜挂在马鞍右侧,狼牙棒由她
发梢之上呼啸着扫过,险而又险地避过周韵这致命一击!

  双马交错而过。周韵勒马回头,眼中颇有赞许之意,点点头道:「你不错,
叫什么名字?」

  那位女将尚有些惊魂未定,眼中异光闪动,朗声说道:「戈雅娜,你就是齐
天格格么?」女真人崇尚勇士,虽是敌人也不例外。

  周韵点点头道:「原来是瓦尔喀部首领底斯密的长女,难怪如此神勇!幸会,
你很勇敢、武力也猛,可惜仍非我之敌,投入我帐下如何?」

  戈雅娜摇摇头,也不再废话,拍马杀来。这次马头相交之时,周韵右手高举
狼牙棒虚晃一下,并未当头砸下,而是低头避过对方刀锋,轻舒猿臂将她拖下马
背,倒提在左手中,随手甩给跟上来的贞雯等四婢。

  跟得小姐上阵多次,贞雯等人杀敌不见有多大长进,干这活倒是越来越得心
应手,三两下便将戈雅娜按住、五花大绑地捆牢。

  主将被超级长弓射死两个,剩下的一位被擒,且已死伤近半,可这帮瓦尔喀
人的确悍勇,依然死战不退。

  周韵一声令下,作为预备队的艾尔菱率军冲下山丘,以无数次对抗演练时练
就的高效率迅速散开成数十个小组,如以手使指一般相互协作、有条不紊地将瓦
尔喀残部团团围住,竟无一人一骑能脱出包围圈,只能象围栏中的公牛一般左冲
右突、徒劳地负隅顽抗!

  周韵策马来到戈雅娜身前,大声说道:「戈雅娜,下令让他们停止无谓的抵
抗吧。他们都是真正的勇士,就这样白白死掉,实在可惜!」

  戈雅娜抬头看看,战场形势已不可逆转,又经过同胞夜天情的一番劝说,戈
雅娜虽极不情愿,但最终还是答应了周韵的要求。

  夕阳残照,一片血红色的晚霞飘忽于西方天际。眼前的原野被鲜血染红,残
肢断臂和令人作呕的脏器散落四处。

  和每次大战之后一样,贞雯都得忙着打扫战场、专门替小姐收回特制长箭,
若是动作慢了铁定挨揍。

  被小姐射中的那名瓦尔喀部将领四肢大张地斜趴在枯黄色的草丛中,斜阳在
他脸上形成一片青黑色阴影,身上的皮甲被乱马践踏得支离破碎,内衬的皮袍下
摆向上翻起遮盖住颈项,他的身子被小姐射出的标枪贯穿胸际、被钉牢在草地上。

  贞雯正试着从敌将身上拔出标枪,枪头入土足有两尺多深,她来回扳动几下
枪柄之后才总算拔了出来,尸体上顿时现出一个手腕粗的暗红色窟窿。

  但见小翠急匆匆地奔来,一脸讨好地道:「大姊,让我来,您歇着去……」

  她话音未落,「叭叭叭」之声连响,脸上已结结实实挨了几个大耳刮子!接
着一记重重的下勾拳精准无比地击中她的下颌,轰得她脑袋一阵眩晕、仆倒于地,
然后是腰背、肚子和胸乳间不知被重重地踹了多少脚……嘶声惨叫顿起!

  贞雯眼中怒火熊熊,踩在她背上吼道:「你个死蹄子,老子费劲拔枪的时候
不见你,刚一拔出你就来了,想找死么?我瞧你是巴不得老子被小姐打死,你好
接替老子的位置么?」

  已变成熊猫眼的小翠忙趴伏于地,哀声求道:「小妹岂敢那样想!只因刚才
要清洗小姐的狼牙棒,所以来晚了一步,都是小妹的错!求求大姊饶了我吧,我
这就去帮你收拾剩下的……」

  贞雯跳下她身子,飞起一个大脚过去,踹得她在地上滚了几转,恶狠狠地道:
「快去!一刻钟之内若不把标枪收完,老子要你好看!」

  小翠龇牙咧嘴地爬起身来,赶紧站牢,身子若多晃得两下恐怕还得挨揍。唉!
小姐的手下,就没一个善茬,无论多么努力都难逃挨揍厄运!

  小姐射出了差不多五六十支标枪,小翠迅速地心算了一下,单凭自己是不可
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收回完的,然而她却不敢申辩,忙强忍伤痛鼠窜而去,招呼
小红小绿帮她一起收捡。

  即便这样,三人来回搜寻奔跑的速度比战斗时还快!

  贞雯暗自松了口气,却也不敢怠慢,忙于收集散落四处的标枪,因为若不能
按时收齐,毕竟自己才是第一责任人,小姐的铁拳绝落不到小翠那贱婢的头上!
小红和小绿更不用说了。

  但听身后响起一阵沉重无比的脚步声,她回头一看,戈雅娜身上的绳索不知
何时已被解开,正步履蹒跚地走到那个瓦尔喀部将领身边跪下。

  由她脸上的表情,贞雯隐隐猜出那位将领应该是她的丈夫,然而她脸上没有
过多的悲哀之色。

  多年的血腥杀伐,这些女真女人、老人和小孩对丈夫、儿子和父亲的阵亡可
谓司空见惯,丈夫是面向敌人死去的,走得勇敢而自信,她相信,等待丈夫的将
是天国中勇士们栖居的光荣殿堂。

  已放下武器的俘虏们排成单列,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地由贞雯的眼前蹒跚走
过,他们的战马和武器已成为暴龙军骑士们的私有财产。从失去自己的战马那一
刻起,他们已不再是被人认可的女真战士,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和奴隶。

  一队暴龙军骑士闪亮的板甲沐浴在晚霞之中,正挥舞着寒光闪烁的弯刀策马
呼啸而来,刀面反射的阳光不时划过她的双眼。

  贞雯不禁咪了咪眼,正打算呵斥这些冒失鬼几句,轰隆隆的马蹄声已掠过她
身旁,但见寒光闪动,俘虏队列中顿时响起阵阵凄厉的惨叫,数十人眨眼间已人
头落地!

  蓬蓬血花冲天而起,如同鲜艳的红玫瑰,缕缕鲜血飞溅上她的铠甲、脸上甚
至眼中,她赶紧低头闭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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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7章丛林法则

  「你们这帮猪!不许屠杀俘虏!」贞雯忙揉着眼睛抬头,发出一身呐喊。

  那些负责押送俘虏的骑士们对此无动于衷,带队的六纵队三小队队长乌日嘎
不仅并未加以阻止,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没有。

  她回头看看,戈雅娜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似乎觉得这些族人的悲惨遭遇再
正常不过。或许换成她是胜利者,也会如此对待战俘吧?

  哈哈大笑声中,那队暴徒已掠过俘虏队列,继续烧杀抢掠去了。或许已听见
了贞雯说的话,并未兜转马头再杀回来。

  贞雯摇摇头,继续搜集标枪,这才是当务之急,经过一匹倒地不起、重伤垂
死的枣红马旁边,一名暴龙军骑士正跪在它身旁嚎啕大哭,那匹马脖子上被长枪
捅出一个拳头大的窟窿,鲜血仍汩汩往外冒,鼓起一个个血泡,它偶尔挣扎着悲
鸣一声,费力地抬头看着自己的主人,眼中似有无尽的眷恋,又似希望主人早些
结束它的痛苦。

  夕阳残照之下,人和马拖出长长的影子,阴影里那滩马血渐渐凝固变黑,骑
士眼中的挚爱和悲伤是如此深沉,宛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在倍受痛苦
和折磨煎熬之后、终将慢慢死去。

  身为同族人,贞雯自然知道一匹平时随主人狩猎或拖车、战时随主人浴血奋
战的马,对一个女真人意味着什么。

  这位悲伤的骑士应该明白爱马的心意,可他迟迟不忍下手结果它的性命,他
的一位战友匆匆策马而来,下马蹲在他身边,伸手拍拍他的肩头,一边低声安慰
他,一边拔出弯刀帮他做了这件功德无量之事。

  骑士愤怒地瞪了战友一眼,呼天抢地地嚎啕大哭起来:「我的朵儿啊!你怎
么忍心扔下我一个人,就这样走了么?呜呜呜……朵儿、我的朵儿,呜呜……」

  贞雯正看得心有戚戚焉,但听「嘚嘚嘚」一阵马蹄声响,又有一群暴龙军骑
士策马奔来。她抬头一看,是六七十个高大健壮、骠悍勇猛的暴龙军女骑士,四
十来岁的占多数,还有十来个三十多岁的,打头的是九纵队队长粘娜。

  这帮人依然披挂重甲,铠甲耀眼,队形却松松垮垮、稀稀拉拉地散开来,个
个嘴里不干不净地围着俘虏打转。

  贞雯但觉眼前这些人似乎全都变了,变得有些陌生起来,不复在阿城暴龙军
训练营地中那种热情爽朗的模样。身后那名失去爱马的战士依然趴在马尸之上嚎
啕大哭,对眼前的一切熟视无睹,或许在他的心中眼中,只有这匹为了护主而浴
血疆场的战马?

  她心中对这名战士不禁生出深深的敬意,觉得他很象自己的小姐,是如此多
情而又专一,如此痴情无悔,即便是对一匹马儿!

  不过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来胡思乱想,四下搜集小姐射出的标枪才是正经,约
半个时辰之后,在小翠等三人竭尽全力之下,她挂在马鞍上的武器袋里又多了三
十多支标枪,已基本搜集完毕,不过她仍策马四处查看,生怕有漏网之鱼。

  战败者的灾难并未就此结束,他们的妻儿老小还将承受更大的苦难,甚至是
终生的奴役。

  将战场清理干净之后,暴龙军将士们呼啸着冲向那些木屋,开始四处纵火,
劫掠女人、小孩、牲畜和财物,并将那些失去主人、四散奔逃的马匹收拢后赶回
来。

  野蛮、残忍、贪婪、掠夺和兽性的充分释放,是这片广阔的森林沼泽之中永
恒不变的战争法则,戈雅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也无话可说,这原本就是失败者
的下场。

  周韵更是无话可说,战前动员时她就是如此煽动将士们的,她很清楚,若是
没有这样一个组成部分,战争对麾下这些女真勇士会变得毫无意义。

  暴龙军骑士们手提弯刀,三五成群地窜进一间间木屋,半晌之后,一个个衣
衫不整的妇女抱着小孩惊叫着逃出木屋;有些木屋里传来妇女绝望的呻唤,和孩
童大声叫着妈妈、惊恐万状的哭声,夹杂着暴龙军战士们猥亵的大笑声,还有些
木屋已被点燃,熊熊火焰和浓烟冲天而起,与晚霞交相辉映。

  一时间鸡飞狗跳,场面一片混乱。

  周韵心知肚明,自己的部下一定是在逐屋强暴瓦尔喀妇女!她终于有些看不
过去了。

  一名妇女奋力摆脱一名暴龙军骑士,惊叫连连地冲出木屋,光着身子奔向周
韵,跪在地上哀声恳求道:「神勇威武的齐天格格啊,我愿意终身为您的奴仆,
不过,请不要让他们如此糟蹋我,我还尚未嫁人呢!求求您啦!」

  周韵下马扶起这名妇女,见她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同情心油然而起,解下风
氅给她披上,回头对艾尔菱说道:「艾将军,让大家抢女人为奴可以,但不许如
此侮辱人家,你快去传令吧。」

  接到如此不同寻常的命令,这些正恣意放纵的暴龙军将士们大惑不解的目光
齐刷刷地投向统帅,然而没人敢抗命,好在劫掠这项权利还在,回头又五六人一
组地忙活去了。

  他们纵马呼啸往来,兴高采烈地四下追逐妇女和小孩,以及剩下不多的青壮
年,至于年迈的老人则统统杀掉。

  怀抱婴儿、牵着小孩的人们惊恐万状地四下乱窜,仿佛末日来临一般,每每
被策马冲来的暴龙军骑士追上之时,大人们的「啊啊」惊叫声、儿童的哇哇大哭
声和骑士们的哈哈大笑顿时响成一片,场面之混乱和凄惨,无以复加!

  周韵黛眉微蹙,对骑马奔回的艾尔菱说道:「艾将军,咱们后面还有硬仗要
打,大家现在就忙着打劫,是不是早了一点?随军带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还如何战斗?」

  艾尔菱回头看看那些兴奋的暴龙军将士,不禁苦笑一下说道:「这是老王爷
和夫人多年来给部属养成的习惯,若强行制止,恐影响士气。至于抢来的奴隶和
财物,他们自有妥善的处置之法,绝不会影响到即将来临的大战,这一点大小姐
可以放心。」

  贞雯在一边笑嘻嘻地道:「小姐可真是菩萨心肠啊,莫非心中的天使忽然又
回来了?」

  周韵没好气地狠狠踹了她一脚,叱道:「皮痒了是不?老子心中的魔鬼正在
路上,它可是看你很不顺眼!」

  贞雯暗自伸伸舌头,不敢再多废话。

  周韵坐在草地上,一时有些无聊,随手拔起一根长草放在嘴里嚼着玩,贞雯
坐在她身后也有样学样,嚼得有滋有味。倏地,大小姐皱皱眉,「噗」地一声吐
出苦涩的草汁,贞雯随之吐得更形夸张。

  周韵回头奇怪地看着她。贞雯心里一阵发毛,摊开双手急叫:「小姐,我可
啥都没干,您的长箭也按时收齐……」

  周韵打断她,说道:「别做贼心虚。我是觉得你学习能力一流,很有前途!」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88章亢奋躁动

  贞雯眉花眼笑地道:「真的么?能得小姐夸奖,真是小婢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劫掠忙碌得差不多之后,在战士们的役使下,那些被抢来的妇女架起锅、掺
上水并点燃柴火,开始大块煮肉,锅里有猪肉、驯鹿肉和牛羊肉等,不一而足,
全是暴龙军抢来的战利品,甚至还有马肉,来自敌方那些战死的马匹。

  在这片酷寒之地,任何食物都不能浪费。不到半刻钟,沸腾的汤汁扬起缕缕
水蒸汽,一时间肉香四溢。

  煮好的第一块最好的肉,理所当然是要献给他们的统帅、新一代的女王。将
士们也三三两两地聚拢在她身边,围成十几圈席地而坐,掏出腰刀大块吃肉、大
口大口地喝着马奶酒。

  周韵的胃口比起母亲毫不逊色,很快就吃掉一大块羊肉和整只猪肘,喝掉八
袋马奶酒,这些东西吃下去之后,但觉浑身都有使不完的劲儿,就近踹了身边一
名二十来岁的战士一脚,斜乜着醉眼骂道:「你们这帮蠢货,未经老子同意竟敢
强暴妇女,也不怕挨板子!老子也是女人,呃~」

  她打个酒嗝,又接着说道:「对女人要尊重,知道么?」

  那名战士看似有些不同意见,嘿嘿地道:「大小姐就知道管我们,粘娜大婶
刚才也曾带着几十号女部下,把十几个美貌少年俘虏拖到山坡那边轮番强暴后又
统统杀掉,您咋就听之任之呢?」

  正在大口喝酒的粘娜虎眼一瞪,怒吼道:「我说巴奇卡,你她妈的有病啊,
老子得罪你了吗?要你来多嘴!」

  她随即转向周韵,一脸讨好地道:「大小姐若有兴趣,下次我把最好的一个
留给您。」

  周韵不置可否,瞪了巴奇卡一眼,大咧咧地道:「粘娜骂得对,女人强暴男
人那是天经地义,我干嘛要管?现在是女权社会,女尊男卑,男人能干的事儿女
人都能干,而女人能干的,男人就不一定了。」

  她对面一名三十多岁的小队长笑道:「大小姐真的要强暴男人呀?哈哈哈~」

  周围将士们轰然大笑起来。周韵脸都没红一下,恶狠狠地道:「老子当然要
强暴!而且也是先姦后杀,今天就先拿你开刀!」说完作势便要起身。

  那名小队长骇然后退,期期艾艾地道:「大小姐,我长得比较丑,您还是选
他吧,他好看些!」顺手揪住身边另外一个小队长往前推。

  二人坐在地上相互推搡打闹起来,嬉笑怒骂、不一而足。

  粘娜醉醺醺地骂道:「妈的,我说乌日嘎,你就那点儿能耐,那么怕老婆,
居然还敢抢那么多女人回去,恐怕不被老婆打死,也会被这些女人淹死吧,哇哈
哈!」

  战士们又是一阵哄笑,一时间满嘴的污言秽语纷纷出笼,相互间打趣玩笑起
来。

  随队北上的夜天情不乐意了,搂着乌雅那林叱道:「你们这帮粗鲁的家伙,
那林还小,可别把我的儿子教坏了!」

  刚才吃了瘪的巴奇卡趁机报复女人,笑道:「我说夜队长啊,您当妈的都不
带好头,还来怪我们教坏他?哈哈!」

  猥亵的大笑声更是此起彼伏,一个个又把目标对准夜天情母子,脏话连篇地
打趣起来!

  贞雯和小翠听得满脸通红,小红小绿早不知躲哪儿去了,年近三十的艾尔菱
倒似早已习惯,毫无出言管教这帮粗鲁无文的家伙的意思。

  不仅这些大男人越说越下流,那些已婚女将们似乎更加离谱,贞雯再也忍不
住了,皱眉说道:「小姐,这帮傻瓜在您面前胡说八道,您该重重打板子的!」

  周韵无动于衷。贞雯只好转向艾尔菱问道:「艾将军,小姐在这儿哩,你也
不管管么?」

  艾尔菱呵呵笑道:「这帮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正因为有大小姐在,他们说
话已经很克制了,若要他们不说这些,还不如堵住他们的嘴巴。」

  贞雯伸长脖子仔细看看自己的小姐,但觉她原本纯净的黑眸中闪动着一抹蓝
幽幽的光芒,如同一头猛兽,弥漫着亢奋和躁动的情绪,平时被压抑的野性在她
那张涨得通红的脸上显露无遗,仿佛有使不完的过剩精力隐藏体内,和平时迥然
不同!

  她有些吃惊地道:「小姐怎么啦?」

  周韵喃喃地道:「这会儿我特别想念他,想念和他在一起的那些夜晚,好渴
望他眼下就在我的帐中、躺在我的床上等我,我好需要他!从未象现在这么需要
过……」

  贞雯懵懵懂懂地道:「需要他做什么呀?」

  周韵凑在她耳边说道:「需要他爱我、吻我,把那根长长的硬硬的东西捅进
这儿,那里面这阵儿好空虚啊……」言罢竟指指自己双腿间。

  贞雯大羞,捂住脸不依地道:「小姐咋也变得这么下流哦!」

  她心中暗忖道,小姐今天真是很反常,不再虐待部下,为人和蔼许多,对属
下的疯言疯语也毫不在乎,在济南府和官军作战时好像也是这样。若在平时,这
些人说话稍不留意便动辄得咎,非打即杀,而且死得惨不忍睹!

  或许,对于多数人来说这本是一种常态。小姐和夫人都是一样,只有在战场
上的铁血生涯中才能找到自己的存在价值,她俩都只适合这样的生存方式,而在
和平时期,她们体内旺盛的精力和野性没有正常的渲泄出口,才会做出种种令人
匪夷所思的狂暴举动。

  贞雯四下缓缓扫过一眼,但觉这些暴龙军将士都和小姐差不多,人群中充斥
着暴力、嗜血和贪欲的情绪,无论男女将士,个个都表现得粗野无礼、猥亵不堪,
也和平时完全两样,只是不如小姐那么明显而已。

  但听粘娜哈哈大笑道:「老夜,你她妈的实在不够意思,自来到阿城,一直
象母鸡护小鸡一般把乌雅那林看得死紧,也不拿给我们这些大婶尝尝鲜!」

  夜天情笑道:「我这儿子算什么,你还没见过无月呢,若见到他,你恐怕命
都不要了,呵呵!」

  粘娜叹口气说道:「我早听说过大名鼎鼎的香公子,只恨没去过济南城暮云
府,否则非吃了他不可!」

  乌日嘎呵呵笑道:「幸好粘娜大嫂没去过,否则若被您这头壮母牛按住猛干
一宿,香公子恐怕连站都站不稳啦!」

  夜天情一怔,不禁回头看看大小姐。

  但见她脸色大变,狂飙突起,一阵飞沙走石!

  众人被一股足以撕裂肌肤的狂暴劲气刮得睁不开眼来。

  「叭叭叭」一连串沉重的耳光声响过,睁开眼来,场中刹时少了三人!

  众人眼前一花,大小姐已坐回原位,似乎从未动过一般,连吊儿郎当的坐姿
都没变一下。

  然而粘娜和乌日嘎呢?二人被弄到哪儿去了?大家心中一阵毛骨悚然,暗忖
道:「莫非被大小姐扔进了鼠笼或蛇笼?我的天,好可怕!」

  周韵从地上连根拔起一大把草,一扯两段,怒吼道:「你们这帮混蛋给我听
好,谁她妈的敢再打无月的主意、对他出言不逊,老子直接把她关进鼠笼!心里
想想也不行!」

  将士们唯唯诺诺,满嘴的脏话顿时消失无踪,不,此刻应该说是噤若寒蝉才
对!大伙儿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左顾右盼,想看看那两位借酒装疯而得罪了大小姐
的家伙,此刻到底在哪儿?

  可四下看了半晌也一无所获。坐得最靠近大小姐这一圈的将士们心里发毛,
急欲尽快离开这个风暴中心,可偷偷瞧过脸上神色就像要吃人的大小姐一眼之后,
这些人又不敢贸然行动,实在怕极这位随时都可能暴起杀人的猛虎,一时间个个
耷拉着脑袋、如坐针毡!

  但听一阵马蹄声响,周韵派出去的侦骑已快马赶回,向她汇报沿途所见,最
后说道:「……看来经历今日一战,整个瓦尔喀部已有警觉,几乎每个村寨都在
厉兵秣马,准备合兵一处来对付咱们。」

  周韵依然脸色铁青,一声不吭。侦骑们不禁面面相觑,个个心中暗自嘀咕,
莫非大小姐嫌我们侦察的敌情不够详尽,很不满意么?

  大小姐不发话他们又不敢退下,一时间尴尬万分,不知所措!

  半晌之后,才见大小姐回头瞪着小翠说道:「你过去给老子盯着,让那对狗
男女在小溪里跪上一夜,谁若敢动一下,你就砍下他的脑袋!」

  「小溪?」小翠嘀咕着站起身来,四处张望搜寻一阵,目光最后落定在西边
那条小溪中的某处,飞快地疾掠而去。

  将士们忙转头看向小翠奔去的方向,但见粘娜和乌日嘎远远地跪在百丈开外
那条飘着浮冰的小溪之中,整个人只剩下头露出水面。

  见大小姐发怒,这帮醉鬼被吓得酒醒了大半,不知是谁发声喊,顿时一哄而
散!

  周韵全神贯注、近乎痴迷地看着手中剩下的那根断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一时间神游物外,对散去的人群毫无反应。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89章爱之舞

  贞雯仔细地看看小姐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小姐,又在想公子了么?」

  周韵忽地泪流满面,哽咽着道:「他到底在哪儿啊?怎会一点儿消息也没有?
他若是在这儿该多好……」

  贞雯苦着脸道:「若是公子在这儿,肯定受不了这等脏话,小姐对他们实在
是教训的很对!」

  周韵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她,眼中无尽的伤痛倏地全部转化为怒火:
「你她妈的也不是什么好人,跟在老子身边,成天一门心思想着我的男人,找死
么?叫你打探他的消息,这么长时间也没有一点儿结果,信不信老子让他们姦了
你!」

  贞雯吓得落荒而逃……

  接下来的行军途中,陆续遭遇瓦尔喀部聚居区有组织的抵抗。这些生女真无
论男女,个个体格健壮、彪悍如虎,男女老少但凡拿得起武器的,全都自发地组
织起来聚集在各自的首领周围,可谓全民皆兵,誓死保卫自己的家园!

  无奈入侵者过于强大,这些武装集团的下场都和戈雅娜所部一样,难敌装备
精良、神勇无敌的第二暴龙军重装骑士团,经历一场场惨烈无比、硬碰硬地冲杀
之后,全都一一败下阵来。

           ************

  无月和哈日娜在草原上星夜兼程地一路急赶,到得可奇河套地区时已是午后
时分,人困马乏之下,二人停下休息一会儿,坐在土河边草丛中用点干粮、喝喝
水。

  眼前无边无际的大草原,大片枯黄色中夹杂着些许绿意,零星的野花红橙黄
蓝紫各色相间,在风中摇曳不止,娇弱、孤独而寂寥,然而初春的阳光赋予了它
们旺盛的生命力,依然凛冽的寒风已无法阻止它们的茁壮成长。

  不时有肥硕的土拨鼠将头伸出洞外,两只前爪整理着鼠须,警惕地注视着四
周,大约觉得安全时,便嗖地一下窜向丈余外的草丛中,啃食嫩草和美味的草籽,
刚刚熬过漫长而饥饿的冬季,此时它们急需补充营养,为哺育下一代做好准备。

  六十余丈宽的碧绿河面波涛浩淼,缓缓向西南方流淌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
与河水潮湿的气味也似在空气中摇曳,无月深深呼吸一口,但觉神清气爽。水面
不时哗啦啦地一声响,翻出一道闪闪发亮的鱼肚白色。

  对面河北岸,一大群野鸭正在嬉戏,有的潜入水中寻找小鱼,有的刚刚上岸,
扇动着双翅和色彩斑斓的长尾,顿时水珠四溅。灰褐色的野鸭群中混杂着几只白
色天鹅,在河面缓缓游动,纤长的脖子呈现优美的弧形,时而探入水中,时而高
昂起美丽的头颅,那多像淡雅若仙的灵缇啊!

  在河湾处,一对天鹅相对而舞,脖子和头节奏一致地做出各种各样优雅缓慢
的动作,看上去就像只有一只天鹅、在镜子中欣赏自己优美的舞姿,其默契和协
调,默默地倾诉着大自然中无处不在的爱的伟大力量,比凄美的天鹅之舞更加令
人惊叹!

  无月躺倒在草丛中,仰望蓝天白云,身子仿佛漂浮起来,一下子融入浩瀚无
涯的天宇之间,忙转头看看身下青草和大地、再看看身边的姑娘,才又找回一些
脚踏实地之感。他长叹一声,若非身不由己,他真想在此地多待上一些日子,不
知还有多少大自然之美,他尚未领略过?

  眼前一道灰影飞泻而下,闪电般掠向草原,草丛中顿时传来阵阵嗖嗖风声,
所有土拨鼠全以极快的速度窜向洞中,然而总有一两只稍显迟钝的家伙,十余丈
外那只吃得肥肥的便是,灰影急射而至,两只利爪张开、合拢,土拨鼠吱吱尖叫
着、挣扎着,却被利爪深深嵌入皮肉之中,已无法挣脱。

  那是一只凶猛的灰隼,它牢牢地抓住土拨鼠左顾右盼,猎物慢慢停止挣扎,
它开始享用一顿丰盛的美餐。刚才还四下乱窜的土拨鼠们已消失无踪,野鸭和天
鹅纷纷惊飞而起,惊心动魄的天鹅之舞也嘎然而止。然而无妨,只要时机合适,
天鹅还会继续仰起它们高贵的脖子,展开优雅的翅膀,向情侣展示自己的热爱,
他心里如是想到。

  哈日娜正向东南方遥望,她的家就在那边一百二十多里地之外,这儿是插汉
部和朵颜部交界的河套地区,水草繁茂肥美,在冬季她偶尔会赶着马群来此放牧。

  河对岸十里外的七金山下便是辽西重镇大定堡,那是一座千禧朝北疆军镇,
宣辽军驻地之一,负责保卫长公主封地东部的朵颜、插汉和喀尔喀部,每年秋季
她哥哥都会率宣府铁骑两百禁卫队,随长公主前来巡视大定堡,巡视完毕长公主
便会率队进行大规模围猎,这种时候草原上黄羊最多也最肥。

  无月见她如此神情,问道:「哈日娜,可是想家了么?」

  哈日娜有些惆怅地说道:「以前来这儿牧马,多则半月,少则几天,可这次
出来,不知要多久才能回家,多少还是有点想。」

  无月柔声安慰道:「但得时机成熟,我不再被人追杀之时,就陪你一道回家
去看看。」

  她喜悦无限地看着他,说道:「无月,到时别忘了带上彩礼,我们这儿很看
重这个,收到的彩礼薄了,那家的姑娘就会被人瞧不起。」

  无月笑道:「没问题,不过各地风俗不同,你得告诉我需要准备些什么。这
儿景色很美,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她那对大大的眼睛笑起来好像弯月,说道:「在冬季这儿可一点儿都不美,
铺天盖地的白毛风整夜不停,可以刮得你站不住脚!若不升起火,在野外一刻多
钟不动就会被冻僵,我还是更喜欢你们中原的气候……」

  话未说完,她倏地柳眉耸动,伏在地上,耳朵贴着青草倾听起来。无月心里
不禁一阵紧张。

  哈日娜抬头,急急地道:「我们快走!他们追来了,在东北方,河上游近十
里开外!」

  她很是奇怪,这一带她很熟悉,一路行来非常小心,居然仍被阴魂不散地缀
上?

  一场逃亡与追逐战再度展开!

  二人策马沿河边向西南方的上游狂奔而去,渐渐将土河远远抛在身后,穿过
马盂山南麓,逃到哈喇河套的兴化地区时,峰峦起伏的燕山山脉已横亘眼前,身
后绣衣阁和飞鹰门高手已追至数里开外,那一片跳跃起伏的黑影,远远地也隐约
可见!

  二人穿行于崎岖的白河河谷,抵达黑峪镇之后,往南便是燕山山脉的主峰、
雾灵山,山势变得陡峭,已无法骑马奔逃,无月和哈日娜相互搀扶着上山。离了
马背哈日娜就跑不快,何况还是爬山?

  无月倒是身怀上乘轻功,毕竟右脚断骨处尚未彻底痊愈,对轻功的施展多少
有些影响。

  爬至山腰,他忙回头看看,那些绣衣人和黑衣人已四散开来,个个施展轻功、
往山上迅速包抄追来,照自己和哈日娜眼下的奔跑速度,将很快被追上!

  他只好对哈日娜说道:「你快找个地方藏起来,我把他们引开,若能逃脱,
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哈日娜默察眼前形势,以他目前的状况,要想甩开追兵已不可能,便坚决地
摇头说道:「我不!就像在古墓之中那样,咱俩要死也得死在一起!」

  无月不得已点住她的晕穴,匆匆将她塞进一个尚可容身的岩缝之中,扯过藤
蔓遮掩住她的身形,看看没有什么破绽,才拖着伤脚勉强施展轻功,借助树丛的
掩护往南急窜,记得灵缇当时说过,凤吟宫便位于雾灵山南麓。

  飞鹰门杀手的行事作风他再也清楚不过,哈日娜若被他们发现,只有死路一
条!他必须将他们引开,只要逃到凤吟宫就安全了。

  攀越雾灵山东坡山脊往下看去,凤吟宫金碧辉煌的庞大建筑群已遥遥在望,
似有些蚂蚁般大小的人影在里面缓缓移动。那位曾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温柔如水
的沉静少女是否就在其中?或许是那些无所畏惧的龙战旅勇士?他们不会允许任
何人擅闯凤吟宫。

  那一晚他在宫中见到的那片模糊起伏的山影,就是他现在处身的所在!

  强忍脚上伤痛往下疾奔一阵之后,他不禁仰天长叹,经历千里大逃亡,凤吟
宫竟是可望而不可及,他已无路可逃!

  他已能隐隐听见那些绣衣阁高手与飞鹰门杀手飞奔而来的脚步声和嗖嗖衣袂
飘风声,这些人如狡猾的饿狼一般分头包抄,已将他堵死在雾灵山东麓的一处悬
崖边上!

  眼前是一处断崖,下面深不见底,身后大批高手穷追不舍,他已走投无路。
无论如何,他绝不甘心束手就擒,返身回头走出数十丈,迎向那些渐追渐近的绣
衣人和黑衣杀手,面对自己的杀父仇人,他的眼中喷出熊熊怒火,雪亮弯刀出鞘,
他要竭尽全力,做那最后一搏,杀得一个算一个!

  十几条身影疾若飘风般掠来,将他团团围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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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0章烟雨楼

  从那座杳无人迹的荒芜凶宅,到济南府的每个角落,再到溧阳小镇,还有许
许多多其他地方,灵缇全都走过,他始终踪影全无。连罗刹门中人都在到处找他,
他一定遇上了很大的危险,连逃回罗刹门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起自己曾对他说过,若遇到危险就到凤吟宫来找自己,便回到这儿,每
天一大早便守在宫门外翘首以待,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她的心绪沉落到谷底。
无月啊无月,你到底在哪儿?作为朝廷钦犯,除了罗刹女王身边和凤吟宫,神州
哪里还有你的立足之地?难道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盼着你来么?

  回到凤吟宫之后,按照郡主的吩咐,魂儿每天向娘娘汇报过各地密探搜集到
的情报之后,还得到烟雨楼来向郡主汇报一次。当然她很清楚,郡主并非突然开
始关心起家国大事,而是想知道是否有无月的消息。

  今天也不例外,下午申时她准时来到烟雨楼,里里外外却不见郡主的人影儿,
问冰儿也不知道,主子这么贤慧能干,这个小丫头却总是如此糊涂。魂儿出得烟
雨楼大门,沿花间画廊向北行去,远远地见荷花亭那边似乎有条蓝色身影。那一
池荷叶一向是郡主的最爱,她加快脚步向前行去,心中奇怪,郡主一向喜穿白衣,
那是她么?

  待走近一看,那不是郡主是谁?只是衣着和妆扮和平素迥异,头上斜挽一个
发髻,扎着一条筷子粗细的蓝色发带,横插一支白色玉簪,玉簪顶端垂下一个珍
珠坠,除此之外再无妆饰,耳坠也没戴,从未见她穿过的一袭曳地蓝色长裙,白
色丝绣纹饰单调素净,穿一双大大的翘头宫鞋,五颜六色地稍显脂粉气,更是显
得奇怪!

  见魂儿走近,灵缇仔细地看看她的表情,不禁叹了口气,脸上冻结如冰,转
头看向满池荷叶,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魂儿张了张嘴,却想起今天同样也没啥好说,当然这只是对郡主而言。刚才
在娘娘那儿,她足足用了半个多时辰来汇报情况,因为需要汇报的太多了,她还
得陪娘娘和朱总管一起分析其中的一些重要情报。

  今天首当其冲的,莫过于北海密探组织飞鸽传书来报,立国不久的女真金国
北疆烽烟再起,金主长女慕容格格兵分两路、已悍然发动对东海女真瓦尔喀部的
大规模战争,若拿下这个部落,金国基本上算是完成了女真各部的统一大业。

  与此同时,派驻金国首府老寨的密探报称,城堡外陆续有各部落旗兵一队接
一队地涌来集结,一个个披挂整齐、银甲怒马,看来辽东女真本部正在厉兵秣马,
针对千禧朝的战争也已迫在眉睫!

  其余情报虽然也很重要,但与这两条爆炸性新闻相比则显得微不足道。目前
这一消息连大内密探机构绣衣阁都还蒙在鼓里,更遑论老皇爷了,魂儿很是为手
下密探们的办事效率感到自豪,为此她也得到了娘娘的赞赏,眼下娘娘正未雨绸
缪,紧急召见宣府铁骑和宣辽军各将帅,准备厉兵秣马,忙于筹划挥师东进的诸
般事宜。

  然而,对于郡主最关心也是唯一关心的,当然也是她非常关心的消息,却依
然如石沉大海、了无痕迹。

  见魂儿似乎也无话可说,灵缇默然良久,忽然一阵心浮气躁,浑身都觉得不
对劲,有些坐立不安,便回头对魂儿皱眉道:「叫上影儿和静儿,随我一同上山。」

  雾灵山南麓的崎岖山道上,影儿、魂儿和静儿尾随郡主身后上山,类似的行
动最近已不止一次,影儿等人知道,郡主是要上山采药,或许是想借此散散心。
然而在山腰处待了没多久,尚未采上几味药材,她忽然间又没了兴趣,返身下山。

  行至半路,影儿忽然心中一动,想起当年曾在东边那片悬崖边上种下一棵海
棠树苗,也不知现在长成啥样儿了?她想过去看看,便对灵缇说道:「郡主殿下,
你们先回去吧,我到东边悬崖下看看当年种下的那棵树苗。」

  灵缇心绪烦乱地挥了挥手,让她去了,自己和魂儿、静儿兀自下山而去。

  雾灵山南麓山势较缓,东侧山势陡峭,几乎全是悬崖峭壁,其间无路可行,
影儿只能施展轻功穿梭于灌木、树丛和荆棘之间,由于路途较远,她必须走快点,
免得天黑前赶不回宫中。

  翻过一道山脊,那道悬崖已遥遥在望,悬崖平台上竟似有些豆点大的黑影在
晃动,她心中大感奇怪,此地属于凤吟宫禁地之内、人迹罕至,咋看起来竟似人
影?

  她加快速度飞掠而去,又近了些,再凝神看去,的确是人!

  那是一个手持弯刀的白衣人,被一群绣衣人和黑衣人团团围住,那人是谁?
这伙人手中刀剑出鞘,似要动手,他们又是谁?不但擅闯娘娘划定的禁区,竟然
还敢在这儿公然行凶杀人么?不行,我得赶去阻止他们!

  遥见白衣人似将全身功力提聚至极限,竟势如疯虎般向当面之敌扑去!

  他飞身、出腿,苦修多年的功夫在绝境中爆发出惊人威力!首当其冲的黑衣
人猝不及防之下,竟被一脚踹中腹部,顿时倒地不起!

  那伙人蜂拥而上,大约见他气势正盛,每一出腿必带强猛罡风,倒也不敢小
觑,纷纷避其锋芒和白衣人展开游斗,往往趁他不备,由他身后发起偷袭,一击
即退,不愿和他拼命。

  恶斗近百招之后,白衣人身上已挨上九掌十八剑,浑身伤痕累累、血流不止,
重伤之下仍死战不退,继续浴血奋战!

  影儿大感气愤,这些黑衣人以众凌寡已是不该,竟然还采用如此卑鄙的车轮
游斗战术,显然是想耗尽他的体力,好来个瓮中捉鳖!

  那条白衣身影看起来咋那么眼熟?天啊!那就是咱苦寻不见的无月啊!

  她肝胆欲裂之下也不管眼前有路无路,势如疯虎一般笔直掠向那道悬崖,树
枝和荆棘一支支、一片片地在眼前飞速掠过,刮得她一身一脸,她也全然顾不上,
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快去救他!快点!再快点啊!再晚些他可就没……

  悬崖上忽地一阵山风吹过,无月已陷入迷乱的神智顿时清醒许多,暗道,如
今我已陷入重围,又何必逞匹夫之勇?只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以我轻功
之妙,要想逃出重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

  一闪念间,事不宜迟,他的身形忽然如旗花火箭般斜斜冲天而起,于绝境中
激发出体内潜能,竟一跃三四丈高,如大鹏展翅一般飞出重围,掠向南边一道山
脊之上!

  堪堪落地之时,他但觉眼前寒光一闪,光彩夺目,令人心钧摇荡!那是如同
天外飞仙的一剑,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袭来,迅疾如风!

  他已避无可避,仅仅是出自本能地双腿蹬地,再次蹂身而上。

  血花四溅!锋利剑尖由他右颈至左胸轻轻划过,留下的却是一道深深的伤口!
血花如雨点般洒落,在他跃起之处留下一滩血迹!

  幸而他那本能地一跃,才使得剑尖往咽喉下方斜斜划去,否则锋利剑刃势必
削断他的咽喉!

  致命而诡异的一剑!这个来自幽冥地狱一般的黑衣杀手一定是其中的高手,
果然是杀人专家!

  无月身形如断线风筝般飘落,尚惊魂未定,又有一条黑影已如影随形而来,
右掌挟带猛恶罡风,向他的心窝击来!

  这看似轻飘飘地一掌,却迅快绝伦,同样如羚羊挂角,无迹可寻!掌未至,
凛冽罡风已袭体而入,笼罩他胸前数大要穴!

  无月堪堪落地的身形,脚尖尚未点上地面,再无任何闪避余地,只好本能地
抬起双手挥刀格挡,然而却被对手轻易避过,长驱直入而来,他眼睁睁地看着那
只其白如玉的手掌,在眼中越来越大!

  「噗」地一声闷响,如击败革!掌心贴体,那人才猛地吐出足以开碑裂石的
摧心掌力!

  凝立场边观战的李天秀大吃一惊,这可是来自天下最神秘的杀手组织、飞鹰
门门主阴天下那石破天惊的一掌重击,重重击中萧无月的心窝!郑大人要的可是
活人,等他发现不对欲赶过来阻止之时,却哪里还来得及?

  中掌的一刹那,无月甚至来不及感觉疼痛,胸前经脉便被迅猛绝伦的摧心掌
力尽数震散,但觉喉头一甜,鲜血狂喷而出,身形摇摇欲坠!

  「阴兄手下留情!」李天秀忙飞身掠向山脊,他已看出,对于这条十余年前
的漏网之鱼,阴门主显然是想斩草除根,以免留下后患。

  阴天下不为所动,踏上一步,又是一掌挥出,若说上一掌他使出的是八成掌
力,是为了防止萧无月闪避而留有余力,以便中途转向,这一掌他则是全力出击,
只因萧无月已然重伤,已无丝毫自卫能力,阴门主是成心要置他于死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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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飞蛾浴火

  无月只能闭目待死,脑际一片空白,只余下一个念头,我就这样死了么?真
是不甘心……

  电光石火之间,一条青影如翩翩惊鸿从天而降,如飞蛾扑火般迅快绝伦,穿
入阴天下和无月之间!

  无月猛地增大双眼!正好看见来人面向自己,那追魂夺命的一掌,重重击中
了她的背心,正是影儿!

  影儿头一仰,黛眉紧锁,张口狂喷鲜血,如同飞蛾浴火焚烧那一瞬间、猝然
发出刺眼光芒!

  她披荆斩棘地一路狂奔,为能及时救下无月,已提聚全身真气飞速扑来,无
法再运集护体罡气,更顾不得出手格挡,她要面对他,好好地再看他一眼!

  遭此重击之下,她杏眼圆睁,痴痴地看着无月,毫无血色的樱唇动了动,却
已说不出话来,娇躯一软,几乎与他同时萎顿于地。

  见影儿已奄奄一息,无月伤心欲绝,抱住她痛哭失声:「影儿,你为何这么
傻?」

  影儿嘴角无比艰难地向上微微翘了翘,喉中发出轻微呃呃之声,似乎竭力想
说点什么,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便晕了过去,脸上满是不甘之色。

  是的,脑际迅速变得一片混沌之际,她的确心有不甘,她此刻只想对他说一
句话:我只是一个丫鬟,出身低微,自知配不上你,可无论如何,我已是你的妻
子,我永远不会忘记这一点,我去了,无论多久,也会在那边等你,将来你要记
得来找我啊!

  可是老天啊,连说一句话的力气也不给我!

  无月伤心欲绝,重伤之下眼前一黑,也昏迷过去,倒在影儿身旁,双臂依然
抱得她紧紧。

  阴天下嘿嘿狞笑道:「萧无月啊萧无月,当年你全家死于我手,今天你同样
逃不出我的掌心,再多的人救你也没用,我绝不会留下你这个祸害的,去死吧!」

  他的右掌抬起,再度击出!

  但觉右掌被人握住,他用力一挣,可对方手掌如铁钳一般,居然未能抽出!
他大吃一惊,李天秀根本无此功力!忙回头一看,却是与他合作多年的密友、绣
衣阁统领郑天恩!

  这家伙的消息还真是灵通啊,也不知他何时赶来的?

  郑天恩沉声说道:「阴兄,萧无月身上还有极大的机密尚未发掘出来,你何
必这么急着杀掉他?」

  阴天下皱眉道:「这小子的翅膀越来越硬,我实在担心养虎遗患,当年之事
你我可都有份,郑大人难道就不想斩草除根么?」

  郑天恩阴笑道:「你放心,他绝对活不了,可现在还不是杀他的时候,待我
严刑审讯之后再杀不迟。再说,此地乃权势显赫的长公主封地的核心地带,一向
被视为禁地,我们为追缉朝廷钦犯、闯入禁地乃迫不得已,你还敢在此地杀人么?」

  言罢他挥挥手,已有两个绣衣阁高手上前将无月架走。

  阴天下虽心有不甘,可郑天恩一向是飞鹰门最大的主顾,不好过于得罪,只
好眼睁睁地看着绣衣人把萧无月带走。他咬咬牙,狞笑一阵,似在打什么主意,
随即抬手一挥,众黑衣人的身形如鬼魅一般,迅快消失于山野之间。

  影儿孤零零地躺在悬崖之下!

  初春时节,山上仍冷,阵阵寒风吹过,飘起她的青衫衣角,显得如此落寞、
凄凉!

  灵缇回到凤吟宫中,始终心绪不宁,干脆命人备好马车,到舅母家去暂住几
天,心情或许能好转些?

  眼看天就要黑了,魂儿和静儿见大姊迟迟未归,只好重新上山去找她,在海
棠树旁发现大姊时,她已奄奄一息。分开不过一个多时辰,不知大姊何以伤得如
此?魂儿静儿既伤心又疑惑,一路悲泣着将大姊带回凤吟宫。

  正在和宣辽军高级将领们紧急会晤的赵凤吟获悉,急忙放下手中的一切,找
来张御医加以急救,自己也不断为影儿体内注入真气,希望能尽力挽留她的一线
生机……

  影儿遇袭地点就在自己的大本营附近,乃禁地中的禁地,谁这么大胆,敢在
此地公然挑衅?

  联想到辽东大战即将爆发,她感觉事态严重,不敢掉以轻心,一纸手令下去,
强大的情报网络立即高效启动,将燕山山脉最近几天以来的人员活动情况进行地
毯式盘查,严防奸细潜入,尤其是山脉东段靠近女真金国的那些地区。

  第二天清晨,魂儿的手下在北坡山腰一条石缝中搜出一位陌生女子,发现她
时依然昏迷不醒。魂儿看出这位姑娘是被人点了晕穴,也不敢怠慢,忙原封不动
地带人将她送到娘娘的书房中。

  赵凤吟仔细一看,这位身穿朵颜服饰的姑娘她认得。早在北疆大战之后,朵
颜部便被囊括于她的封地之内,她还曾到这位姑娘家中做过客,她哥哥哈达是宣
府铁骑中的一员年轻猛将,目前担任校尉之职。

  她忙替哈日娜解开晕穴。

  哈日娜缓缓睁开双眼,但觉头晕脑胀,待她看清眼前之人,忙挣扎着起身,
拜伏于地,恭声说道:「哈日娜见过长公主殿下,恭祝娘娘金安!」

  赵凤吟很是奇怪,扶起她问道:「哈日娜,你是来找哥哥的么?为何会被人
点中晕穴塞进那个石缝之中?」

  哈日娜想起无月说过,他身为朝廷钦犯,不方便和千禧朝官方人物接触,心
中不禁大感为难,长公主是她无比敬重之人,实不愿对她说谎,可她更不能出卖
无月,于是只好说,她是来找哥哥的途中迷路,结果在山上遭到一个黑衣人的暗
算。

  黑衣人?赵凤吟沉吟不语,莫非是飞鹰门杀手?哈日娜咋会惹上他们?

  朵颜牧民豪爽耿直,不太会撒谎,她也不疑有它,命人安排住处,将哈日娜
暂且带下去休息不提,并派人通知哈达,由静儿选择一个合适地点安排兄妹俩相
见。

           ************

  瓦尔喀部,自生擒戈雅娜之后,周韵率第二暴龙军表现神勇,一路势如破竹,
两天后兵锋直指瓦尔喀部核心地带、兴凯湖东北岸的失里绵地区。

  瓦尔喀部首领底斯密今年五十岁,不仅勇猛善战、且颇有智谋,与窝泰根和
汪吉古缠斗好几年,双方可谓知己知彼,他虽未占到多大便宜,却也并不落下风。
获悉慕容格格这次亲自率军前来,他也并未慌乱,有长女和女婿守在西边,足可
抵挡一阵,他则紧急召集部众,准备应付这场恶战。

  虽已有足够的心理准备,但他绝未想到这次大战的情况会如此糟糕,勇猛善
战的长女夫妇率麾下千余精骑与敌前锋交战,竟全军覆没,这是与慕容领地交恶
以来从未有过的惨败!这且不说,敌军那支由重装骑兵组成的前锋部队在齐天格
格的率领下一路所向披靡,自己的部属根本抵挡不住!

  他意识到形势异常严峻,遂放弃了沿途层层阻截的战略,将部众集中起来、
尽起本部精兵,聚众五千余骑迎向对手,在兴凯湖东北岸那片地势较为平缓的失
里绵地区与齐天格格的第二暴龙军迎面遭遇。

  双方两阵对圆。一身戎装的底斯密静静地打量着对手,但见一员骁将跨骑一
匹暴烈的大黑马,人和马均被银盔银甲披挂遮掩得严严实实,勒马立于敌军阵前,
大黑马不时扬起前蹄、唏律律嘶鸣不已。

  他想那位敌将该是近来正如日中天的齐天格格了吧?正待喝问几句,却见她
举手一挥,身后几声怪异难听之极的哨声响起,继而敌军开始变换阵型,在此起
彼伏的怪异哨声的伴随下,敌军骑兵们动作快速且有条不紊,很快形成一种形态
古怪的骑兵冲击阵型。

  见底斯密亲自率军前来,对手不仅人马众多,且阵容整齐,部众均披挂铁叶
甲,战马也有少许铁甲防护,周韵心想这一定是瓦尔喀部的主力了,便回头说道:
「看来底斯密这条老狐狸的屁股被咱们点着了火,终于坐不住了,看他这架势可
是来者不善啊!从兵力对比来说咱们处于明显下风,这一战该怎么打?」

  贞雯觉得自己身为暴龙军副将,理当为小姐出谋划策,忙道:「小姐神勇无
敌,咱们直接冲上去杀他一阵得了!」

  周韵斜乜她一眼,摇摇头,只是看着艾尔菱,显然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或
许在大小姐看来,她这名副官不过是个虚衔而已。

  艾尔菱想了想,在马上欠身说道:「大小姐,敌军虽众且军容严整,但咱们
既为前驱,理应与底斯密缠斗一番,吸引住他的注意力,以便给夫人的谋划争取
时间。」

  周韵点点头:「好,就这么办!贞雯传令,全军出击!」

  她更不打话,率暴龙军千余铁骑发起冲锋,弓马娴熟的骑士们一边向敌人射
出密集箭雨,同时冒着对方射来的密集箭矢向前猛冲!

  贞雯等四婢紧随小姐马后冲向敌阵,如此紧张时刻,她仍不改爱唠叨的习惯,
有些不服地道:「小姐,我的建议与艾将军的有何不同么?瞧您一脸不屑,好伤
自尊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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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2章未雨绸缪

  周韵点头道:「说话的人不同而已。其实你该满足了,没啥本事却高居暴龙
军副官之职,拿那么高的薪俸,职位只低于我和艾将军,宣布任命时连我都没法
说服自己,更不用说我娘了。喂!这可是硬碰硬的厮杀,你别跟得这么紧,当心
血溅到你身上!」

  边说边拍出强猛罡风扫飞敌箭,她有护体罡气在身自然不怕,但必须为贞雯
等四婢扫清前进的障碍。

  贞雯摇头道:「咱们四姊妹一向紧随小姐马后的,好保护小姐的后侧背安全,
可不敢离远了。」

  周韵想想也是,老子一向只顾往前冲杀,倒忘了身后还有四个无名英雄,嘿
嘿,每次恶战若非她们,我难免瞻前顾后,可没法杀得痛快!也就不再废话。

  双方骑兵迎头相撞,山摇地动的轰然马蹄声中,密集的兵刃相击之声猛然响
起!

  周韵策马穿梭于敌阵之中,手中沉重的大号狼牙棒盘旋飞舞、所向披靡,凡
是进入她狼牙棒攻击范围、即身侧丈余内之敌,无一幸免,全被那根狼牙棒捣得
稀烂!

  她本想策马直取敌酋底斯密,可对手老奸巨猾,仗恃人多势众,只是留在己
方阵中呐喊指挥,身边有数百精锐随护,根本不愿与她直面交锋,她也只好罢了。
反正她只是想缠住对手,为己方主力的排兵布阵留下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第二暴龙军随主将冲入敌阵之后,底斯密令护旗兵挥旗一阵摇动、传令变换
阵型,对暴龙军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类似的战场形势周韵并非没见识过,不过对手已由两万多官军换成了五千瓦
尔喀勇猛善战的骑兵而已。

  她回头以眼神向贞雯示意,贞雯立马吹响鼠哨,暴龙军也立即由楔形攻击阵
型变换为环形防御大阵,外围每个小队之间均保持数丈的距离,在这样的距离上
有利于往来冲杀来犯之敌,也能彼此以鼠哨联络、密切协作,保持阵型不乱。

  若由空中俯瞰,暴龙军队形就像拥有无数片花瓣彻底舒展开来的梅花,每个
小队便是其中的一片花瓣,花瓣中骑士之间保持着合适的距离,使得每个面对敌
人的战士都不必顾忌会误伤战友、只管使出全力挥舞兵器杀敌即可,待他力竭之
时便象走马灯一般绕到圆形花瓣侧后,由身后的战友填补他的位置拒敌,如此轮
流转上前迎敌,形成一片以稳定的速度不停旋转着的花瓣。

  周韵并非有勇无谋之辈,就好比通常爱闯祸的家伙也最懂得该如何保护自己
一样,除了对重装骑兵的各种攻击阵型、人马铠甲与兵器配置很有心得,独创非
常先进的骑兵攻击战术之外,她对防御也非常重视,这样的阵型便是她在操练暴
龙军之时经过深入研究而发明的,她特意取名为梅花阵,多少有讨好梅花仙子的
意思。

  这些负责防御的梅花花瓣本身也饶着花蕊不断旋转,花瓣间留下的数丈间隙
被动态地不断填补,由艾尔菱统一协调指挥,显得舒展自如、几乎毫无漏洞。

  相对空旷的环形大阵中央,便是由周韵亲率第二暴龙军中板甲最为厚重的一、
二纵队两百精锐骑士组成的花蕊,与环形花瓣之间保持十丈左右的距离,这是一
朵看似美丽实则恐怖之极的花蕊!

  周韵的性格攻击性极强,即便组织防御之时也决不放弃进攻,她在阵中如猛
禽一般俯瞰着花瓣间偶尔露出的破绽,若有强敌敢于乘隙攻入,她便率部分人马
卷起一股狂飙冲杀过去,类似于关门打狗,不仅仅是杀退突入阵中的敌军而已,
她还要趁势率部冲出防御圈、把敌阵搅得一塌糊涂才肯返回。

  所以,底斯密虽然利用人马多的优势将第二暴龙军牢牢围在核心、发起一轮
又一轮猛烈攻击,用骑兵冲击、长弓密集箭雨猛射,一时间却也无奈她何,连尽
量增加对手的伤亡似乎也难以如愿。

  眼见突入敌阵的部众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被齐天格格杀得丢盔卸甲,
他只好约束部众别再轻敌冒进,只管尽量压缩对方阵型即可。然而即便这样,他
似也难以如愿,战局由此陷入僵持阶段。

  不知对手是怎么想的,反正周韵一点儿也不着急,她很乐于就像这样和底斯
密耗下去,能尽量多地杀伤敌军最好,若是不能也就罢了。她对晓虹之能很有信
心,相信大军赶到之后晓虹必有妙策、让底斯密这条老狐狸吃不了兜着走!

  若非迫不得已,她也是不愿蛮干的。

  如此又鏖战半个多时辰,战况堪称血腥残酷!周韵狼牙棒上鲜血碎肉淋漓,
经过三轮突出圆阵的冲杀之后,她的棒下又增添了百余条亡魂!

  齐天格格如此悍勇的表现,令那些悍不畏死的生女真将士也不禁感到心惊胆
颤!

  以五千对敌一千尚无法取胜,底斯密大为懊恼,拼命催动部众包裹上来,誓
与周韵所部暴龙军血拼到底。

  接到探马来报,说第二暴龙军已与底斯密的主力接战的消息之后,慕容紫烟
命全军加快速度、马歇人不歇,向失里绵地区展开一轮强行军,她已于此时率本
部主力渐渐接近战场。

  听到前方远处传来阵阵人喊马嘶,以及惊天动地的厮杀之声,她策马来到一
辆有铁甲包裹的马车旁,晓虹与北风并肩端坐其中。与往常一样,经过十余天的
静养,北风的新伤与旧伤均恢复得很快,被大小姐强行灌下大量滋补养颜的食物
之后,她的身子健壮丰满许多,玉颊和下颌也渐渐变得珠圆玉润,已依稀回复当
初的绝世容颜和健美的身材。

  即便如此,她仍未痊愈,按理是不该随军出征的,但大小姐不放心把她独自
留在阿城,非让她跟在夫人身边不可,且交代晓虹一定要好好看住她,否则,北
风是绝不会在夫人骑马的情况下,自个儿还能安心坐在马车里的。

  见夫人策马过来,北风手忙脚乱地赶紧起身,心中满是不安地道:「夫人,
还是您坐马车,让小婢骑马随行吧,我已没事,能行的,象这样坐在车里看着夫
人骑马,真是折煞婢子了!」

  慕容紫烟拍拍她的肩头说道:「丫头,这次你可是大大伤了元气,与往常完
全不同,韵儿有言在先,你尽管安坐车中,这是命令!想想也是,若你再出意外,
往后咱们可怎么向无月交待?」

  北风闻言之下、心中一阵刺痛,一时黯然神伤、低头不语。慕容紫烟轻叹一
声,眼下不是伤情之时,轻拂她满头柔发以示安慰,随即转头对晓虹说道:「晓
虹,看来韵儿已和敌人接战,你看咱们该如何行动?」

  在战场上拼杀二十多年,她深知兵贵神速之道,早在进入瓦尔喀部的地盘之
前她已下令全军人含草、马衔枚,马蹄均裹上厚厚的乌拉草垫,一路行来又杳无
人迹,所以离战场虽已不足十里之遥,也不虞被敌军发现自己率所部竟能如此快
速便能赶到。

  晓虹轻拂鬓边散发,慢条斯理地道:「夫人,大小姐勇冠三军,对各种进攻
与防御战术的娴熟运用无人可及,以晚辈看来,第二暴龙军应该大可支撑得住。
我看过地图,咱们不妨沿麦棱河绕道安兴迂回前进,沿河边浅滩骑马行军,当不
致扬起烟尘,且能掩盖马蹄声,沿途但见有人,一律或杀或擒,这样就能在底斯
密不知不觉的情况下绕到敌后。我们从瓦尔喀部侧后分兵两路发起攻击,趁敌慌
乱之际冲散其阵型后将其包围、断其后路,当可一鼓而歼之。」

  慕容紫烟对她一向言听计从,当下点头称善,回头命摘月传令下去、依晓虹
所言而行。

  待慕容紫烟率主力包抄到位,又是约半个时辰过去。瓦尔喀部勇士们经历长
时间血战无法歼灭第二暴龙军,已渐渐力竭,士气大受影响,底斯密见状,打算
暂且鸣金收兵、以利再战。

  就在此时,策马伫立于麦棱河下游的慕容紫烟开始挥动寒光闪闪的长柄弯刀,
发出了攻击信号!

  按晓虹的部署,她与摘月率主力在西、飞霜与彩虹率千余骑在东,兵分两路
向瓦尔喀部侧后同时发起猛烈攻击!

  不唯暴龙军,慕容系重装铁骑也都堪称虎狼之师,顿时以整齐阵型冲向敌后,
将士们纷纷取下长弓,在冲到合适距离时弯弓搭箭,顿时万箭齐发射向敌军后背!

  一时间空中嗖嗖之声不绝,接下来阵阵噗噗闷响伴随着瓦尔喀部众的惨叫声
此起彼伏。底斯密回头一看,但见慕容格格一马当先,敌军骑兵齐声呐喊着、漫
山遍野疾冲而来,他不由得大惊失色,忙下令速退!

  然而,一切为时已晚,晓虹选择的攻击点很妙,两路人马不仅依据地形牢牢
卡住了底斯密军的退路,而且慕容大军兵锋所指也恰好是他的数百近卫军防卫最
为薄弱之处,他们遭遇突袭、被一阵猛冲猛打之下,已将主帅暴露在敌军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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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3章李代桃僵

  慕容紫烟深知擒贼先擒王的道理,策马直奔敌酋底斯密,手中的超大号长柄
弯刀比起那根令他心惊胆颤的超级狼牙棒也毫不逊色,他忙挥舞手中大刀迎战。

  他也是罕见猛将,双方恶战数十回合,却也非慕容格格之敌,被她一刀拍下
马背、失手被擒。

  趁瓦尔喀部众阵型变得散乱,此起彼伏的鼠哨声再度响起,第二暴龙军与慕
容格格麾下旗兵密切协作、高效严密地将敌军包围起来。接下来的一切,跟平时
的围猎没啥两样,一时间、瓦尔喀部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此起彼伏,血腥大屠
杀就此展开!

  前后夹击包围之下,由于齐天格格之神勇,已瓦解掉敌军士气。瓦尔喀部众
虽悍勇无畏、拒不投降,也不过徒增伤亡而已。

  慕容紫烟同样知道困兽犹斗的道理,也不急于一口吃掉对手,而是派出无数
小队将被围之敌渐渐分割开来,一点点吃掉对手,加上周韵率暴龙军第一、二纵
队在敌阵中左冲右突、往来绞杀,令敌始终无法稳住阵脚、集结兵力进行抵抗,
战场形势逐渐明朗化,瓦尔喀部已无力回天。

  即便这样,这场大规模的两支重甲骑兵之间的惨烈大战,也持续了很长的时
间。激战正酣之际,周韵眼角余光瞥见一员银盔银甲的悍将挥舞着雪亮弯刀、杀
向一伙被分割包围之敌,一队慕容部精锐旗兵尾随其后,那人虽面罩铁甲,但由
她的弯刀和铠甲,周韵仍能认出她正是尚未完全康复的北风!

  周韵大急之下催马上前,打算将她抓回去。杀得性起的北风正待挥刀向她砍
来,发现凶猛扑来的对手竟是大小姐,忙硬生生收回弯刀,惊道:「大小姐,您
咋……」

  周韵不由分说,抓住她的马缰连人带马拖回停在外围安全之处的马车边上,
把她拧下马背塞进车厢之中,怒吼道:「让你好好给我呆在马车里,干嘛违令到
处乱跑?军令如山,你若再敢出来,老子要你好看!」

  北风点点头长叹口气、颓然歪在靠背上,倒不是她嗜血成性,而是急欲渲泄
数月以来因一直见不到无月而郁结胸中之气,既然大小姐不允,也只好罢了。

  周韵依然不放心,也顾不得杀敌了,一直守在马车边上观察战场形势,不时
回头看看马车,绝不许北风越过雷池一步。

  异常血腥的大屠杀一直持续到黄昏时分,被擒的底斯密眼见部众伤亡近半,
且毫无突围希望,只好下令向慕容部投降。

  这场双方人马不算太多却异常惨烈的骑兵大战由此宣告结束,此役慕容格格
全歼瓦尔喀部,获首级两千余,俘获首领底斯密以降持戈将士三千余人、牲口妇
孺无数。

  南北两支暴龙军铁甲骑兵先后横空出世,在周韵的统帅下战无不胜,兴凯湖
大捷,重写了母亲当年在关外纵横驰骋的辉煌,使得齐天格格这一称号在塞外威
震四方,如同罗刹魔女之于中原的神威凛凛一般!其威名之盛已超越母亲当年,
以至于两军对阵之时,但凡见到齐天格格或罗刹魔女头盔上那支标志性的蓝孔雀
翎,敌军兵士往往临阵脱逃,一哄而散!

  当然,如此完胜在很大程度上也得益于晓虹的出谋策划,率各自所部随慕容
领主出征的大小部落首领们终于理解了大小姐关于打仗也得靠脑子的说法,对晓
虹更加刮目相看。

  战场清理完毕之后,慕容紫烟率部就地驻扎下来,宣布将瓦尔喀部并入自己
的领地范围,为安抚瓦尔喀部众,她并未放纵麾下将士大肆劫掠,且让底斯密继
续担任部落首领,只是派来两个得力的手下担任底斯密的副手。当然,她这两位
心腹爱将名为副手,实为实权人物,底斯密沦为一个精神领袖。慕容紫烟之所以
留下他,不过是为了保持瓦尔喀部的精神凝聚力不散而已。

  征服瓦尔喀部之后,慕容领地已囊括女真金国部落联盟北方的全部领土,若
单论领地面积已大于辽东女真诸部,一时声威大盛!

  晚间全军将士们在湖畔燃起无数堆篝火,开始大口喝酒、大块吃肉,酒足饭
饱之后载歌载舞、庆祝这一场近年来少见的辉煌胜利,虽然统帅这次并未纵容他
(她)们每次大捷后一贯的暴力抢劫,却也并不影响将士们挑选出部分年轻美貌
的瓦尔喀部男女俘虏、肆意渲泄大战之后过于亢奋的情欲,一时间湖畔淫声浪语
纷纷出笼,草丛和营帐中随处可见一对对光溜溜抱在一起的男女。

  女将中粘娜的职位最高,最出色的少年俘虏自然归她,且多达三个由她留在
自己帐中独享,不过这次她未敢再去招惹暴躁的大小姐、说要将最好的留给她云
云,上次在冰冷的小溪中她差点就被冻死,全耐身经百战、筋骨健壮才好歹熬过
一夜,同样正在淫辱女俘的乌日嘎也是如此。

  这帮家伙之所以敢于如此肆无忌惮,是因为大伙都很清楚慕容格格不仅不会
反对这类行为,相反还很鼓励,这是出于她希望部众多多生育、以尽快增加领地
内人口的需要。

  在慕容中军大帐中举行的各级首领庆功宴上,立下首功的大小姐被众人轮番
敬酒、灌下一肚子老酒。通过此役脱颖而出、冉冉升起的第二颗新星晓虹自然也
不能幸免,可大小姐心知她的酒量极为有限,便替她代劳,自然喝得更多。

  狂欢盛宴结束之后,周韵虽喝得手脚酸软,脑子倒还清醒,不无担心地道:
「娘的领地如此辽阔,几乎已囊括从前的所有鲜卑故地,这是否会引来姥爷的猜
忌?」

  慕容紫烟摇头说道:「娘的领地虽然辽阔,但均为苦寒之地,人口相对稀少。
再说父王之所以能统一女真诸部,并非全靠武力,大部分部落是以联姻和各种军
事胁迫手段,要么联合、要么投靠过来的,若非有极大的度量和包容心、善于拉
拢和妥协,父王根本做不到这一点。作为他的嫡亲长女他都要猜忌,岂能容得下
那些部落首领依然在各自的部落里拥有无上权威?」

  想了想,她又接着说道:「二十余年来,娘一直在采取各种奖励措施,并规
定年满十三岁尚未嫁人的女孩家须缴纳一定财物作为处罚,以此鼓励部众多多生
育,以图尽快增加人口。不过仅靠人口的自然增长见效很慢,还好,这次征服瓦
尔喀部之后,凭空增添许多新鲜血液,若能训练成个个都能以一当十的精锐旗兵,
只需有暴龙军一半的战力,将来父王去世后,咱们也足以和辽东女真本部分庭抗
礼,甚至战而胜之。」

  周韵咋舌道:「看不出啊,娘看似已胸有成竹?」

  慕容紫烟满怀信心地道:「以咱娘儿俩的武功、部众之骁勇强悍,再得晓虹
这样一位神机妙算的绝世才女相助,实乃如虎添翼,单论武力当足以荡平天下!
不过要征服民心并非咱俩的长项,这就得靠无月自己的本事了。」

  周韵不解地道:「只需咱娘俩打下江山,让他做一位太平皇上就行了,还需
要他做什么?」

  慕容紫烟觉得已有必要将自己心中的计划,包括助无月首先成为女真之王的
形势、可能性和路线图,说出来跟女儿探讨一番,顺便看看她有何不同的想法。

  于是她对周韵分析道:「韵儿,攻城拔寨的确只需武力即可,但要想成为一
国之主,却是一项非常浩大的工程,并非单靠武力便能解决。鲜卑大帝国末期的
尔朱荣武力何等强悍?挟帝自重、权倾天下,最终由于骄横跋扈,不仅未能成为
北魏国君、反遭他眼中的傀儡魏庄帝暗算,死时年仅三十八岁,青史上留下千古
骂名,被归入奸雄之流,但其卓越的军事才能得到了肯定,便是其中一例。」

  周韵黛眉微蹙地道:「那、娘又打算咋办呢?」

  慕容紫烟沉吟半晌,方自缓缓地道:「娘的初步打算是,待父王过世后,在
部落首领联盟大会上争夺摄政大臣之位,同时声称无月是我二弟、父王长子楚必
塔的次子郭尔吉,二弟被杀之后被我私下收养,以此拥立无月称王。」

  周韵皱眉道:「这主意倒是不错,可别人会相信么?再说了,姥爷那么多儿
子不立,倒先立长房系之孙辈,似乎也于理不合吧?」

  慕容紫烟道:「早年的事韵儿不太了解。当年娘在北疆浴血奋战、开疆拓土
之时,你姥爷身边只有大舅已经成年,缕缕立下战功,还时常和我并肩作战,颇
受父王重用,大力培养这位长子,有意让他继承部族基业。你大舅被长期圈禁,
以致最终被处死,除了他为人方面的自身问题,多少也与此有关,诸弟之间为夺
取他手中权柄,在你姥爷面前大肆诬告他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所以,立他的
儿子为王并非说不过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94章天使与魔鬼

  周韵道:「可是,大舅共三个儿子,郭尔吉表弟只是次子不说,还早在大舅
被圈禁之时便已夭折,这里面漏洞也未免太多了吧?」

  慕容紫烟笑道:「这个很好解释。首先郭尔吉与无月同岁,也生得粉妆玉琢
一般讨人喜爱,幼年时这两个孩子长像很有些相似。我大可在部落首领大会上公
开宣布,当年我见郭尔吉聪明伶俐、仪表不俗,小小年纪便颇有王者风范,于是
在楚必塔被圈禁后唯恐郭尔吉遭到牵连,秘密将他收养,另外找了个替身代他病
死,便是为了等待这一天,让他继承本该由自己的父亲接掌的王位。」

  周韵道:「即便从大舅这一支继承王位,大舅还有长子也素台表弟在世啊,
怎能就轮到次子郭尔吉?」

  慕容紫烟道:「在大会上我让无月亮亮相,无论是容貌、气度和聪明才智,
也素台根本没法跟他比!难道你没看出无月身上自有一股王者风范,举手投足间
令人心折不已么?部落首领们又不是瞎子,岂肯接受一个废物为王?」

  周韵沉思半晌,依然皱眉道:「话虽不错,但我想姥爷去世时必有遗嘱指定
继承人,硬要让大家接受一个突如其来的王孙,恐怕难以让人心悦诚服。」

  慕容紫烟道:「韵儿还不太了解,女真以部落联盟的形式立国,和千禧朝不
同,王位继承人并非由你姥爷指定,而是由领主和部落联盟大会来决定。其实不
仅王位继承问题,各项重大决策也得由联盟大会讨论通过。历来的部落联盟大会,
其实就是与会者为各自利益而争夺角逐的战场,每人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利益能
否得到保障,甚至是获得更多的财物和马匹,谁会真的关心真相和道义?你大舅
被处死为何能在联盟大会上得到众多支持?就因为他的死能让大多数领主和部落
首领得到好处,谁会想到他自幼南征北战、功勋卓著而罪不至死?」

  周韵点头道:「即便如此,也得要部落联盟大会上那帮人相信,无月到底是
否大舅之子啊?」

  慕容紫烟道:「其实他们信不信并不重要,你的其他舅舅们在联盟大会上并
非多数。那些领主和大部落首领大多都不是温罕家族之人,谁会真正关心王位继
承人倒底是否父王子孙?他们最关心的,是自己的部落或领地能否争取到尽量多
的利益!娘可事先大肆拉拢一批人,许以部分领地争取他们的支持,只要支持者
众,无月便有获得认可的可能性!」

  周韵道:「您经过多年浴血奋战征服的领地,就这样轻易拱手让人么?」

  慕容紫烟点点头:「娘的领地如此辽阔,吐一些出来也不致伤筋动骨。再说,
为了保险,大不了娘将摄政大臣之位让给一个实力雄厚、最有号召力的弟弟,以
换取他对无月的支持。摄政大臣权力极大,诱惑力极强。至于说到无月身世,王
室贵族之家利益争夺非常激烈,子女们的身世扑朔迷离,谁能当真?最终还不是
靠实力、行事手腕和拳头来说话?」

  周韵抚掌称善,约定到时依计行事,她一定从旁大力协助。

           ************

  绣衣阁总部天牢中。

  无月一直昏迷不醒,高热不退、噩梦连连!

  平时夜里做噩梦,总还有醒来之时,梦境即便再恐怖,终还有醒来时那种虽
然心怦怦乱跳,却有种劫后余生一般、幸好只是做梦的喜悦!

  然而这次,他无法再获得这样的喜悦!虽然一阵透体冰凉刺骨之感,将他从
噩梦之中强行拉回到现实中来,可当他缓缓张开无比沉重的眼皮时,发觉现实同
噩梦中一样恐怖、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感觉自己的血似乎已快流干,除了心窝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疼痛,浑身上下
竟再无任何感觉,似乎这副身躯已不再属于自己一般!和噩梦之中灵识离体、眼
睁睁看着自己的肉身在十丈开外的天刑架上受刑那种感觉,同样可怕!

  他但觉眼睛湿漉漉的,尚有水珠顺着眼帘滴下,他无力地甩甩头,费力地睁
大双眼,低头看看身上,才发觉浑身上下,包括头上全被浇得湿透,心中暗忖:
看来自己是被一桶冷水浇醒过来的,无论如何,能醒来就好,我还以为自己已经
死了……

  他继而看见自己竟双脚离地,似乎身子悬浮于半空,这是怎么回事?他转头
左右看看,但见毫无知觉的双臂向上高高举起,他再费力地抬头看看,却是被镣
铐铐住双腕,将他整个身子掉在横梁之上……

  我这是在哪里?他心中不由得产生这样的疑问。

  尚未等他想清楚,一个威猛的嗓音传来:「萧公子,希望你能如实地回答我
一个问题。」

  他循声望去,对面约一丈之外、一张虎皮软椅之中,端坐着一位年约五旬、
浓眉虬髯、目光如炬的威猛老人,身穿宽袖蟒袍的三品朝服,该是一位朝廷方面
大员。

  「阁下……是?」然而他骇然发现,自己的嗓子根本发不出声音来。

  虬髯老人似能看穿他的心思,知道他想说什么,沉声道:「绣衣阁,郑天恩。」

  无月神经一紧,然而此刻并非意气用事之时,他费力地张了张嘴,问道:
「什么……问题?」

  郑天恩冷哼一声,转头说道:「看来萧公子还不够清醒,你去帮他清醒一下。」

  一个赤着上身的彪形大汉提来一桶冰水,劈头盖脸地浇到无月身上,随即左
右开弓,给他腮帮子来上十余记勾拳!

  无月被打得鼻青脸肿,嘴巴张开,呕出一口瘀血!

  郑天恩阴沉沉地说道:「萧公子,现在能说话了么?」

  无月竭力说道:「什……么问……题?」发出的声音是如此嘶哑低沉,连他
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郑天恩满意地点了点头:「告诉我,罗刹女王的身世和来历。」

  无月闭上双眼,摇了摇头。

  郑天恩冷冷地道:「你不说么?我还不信,你一身细皮嫩肉,能抗得住绣衣
阁的天刑……萧公子,你只需如实回答这一个问题,老夫便会把你当上宾招待,
找来最好的大夫为你疗伤……」他开始循循善诱。

  无月的头缓缓垂下,懒得再看他一眼。

  郑天恩恶狠狠地威胁道:「要知道,人即便要死,也分许多种死法,有些死
法,足以令人恨不得早些下地狱!你若不说的话,我会让你尝便人间最恐怖的经
历、最可怕的酷刑!」

  他等了半晌,见被吊在梁上、浑身浴血的无月低垂着头,如同死人一般,再
无丝毫动静,便走到无月身前,将刚才那番话又说了一遍。

  他依然如故。

  郑天恩一摆手。彪形大汉走过来,踩在一张高椅上,用十支两寸多长的钢针,
一一由无月指尖插入,仅留半寸左右在外!缕缕鲜血溢出,顺着手掌、双臂向下
流淌……

  俗话说得好,十指连心,无月虽浑身知觉全无,自双手仍隐隐传来火辣辣的
钻心刺痛,脸上肌肉抽搐不已!

  郑天恩等了一盏茶功夫,见无月依然毫无动静,也懒得再废话,坐在椅上闭
眼养神,其余的事情,交给彪形大汉去全权处理。

  人也许的确就像周韵所说的那样,是天使和魔鬼的混合产物,而魔鬼的一面,
往往在行刑手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这位彪形大汉便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对着无月一顿拳打脚踢!看他眼中那阵阵亢奋异光连闪,他已不是为了逼
供,而仅仅是在发泄溢满胸臆那阵阵亢奋之极的施暴欲焰!痛殴眼前这位垂死少
年竟似能带给他难言的快感,以至于有种想将他活活打死的欲望!

  对于无月来说,这样的施暴并未给他带来更多的痛苦,只不过给他添上更加
沉重的内伤……

  痛殴持续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大汉也打得有些累了。打了好一会儿,无月一
点反馈都没有,他也觉得有些无趣。他最喜欢在施暴时,听囚犯发出撕心裂肺般
地惨叫声,那种声音也能带给他极大快意!

  他给无月准备的第二套酷刑为烙刑,将烧红的大头铁棍紧贴在他的肌肤之上,
每每烙在白嫩肌肤之上,便会发出嗤嗤之声,冒出阵阵白烟,随即留下一个呈长
方形烧焦的皮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糊味儿……

  大约又过一刻钟功夫之后,无月浑身上下已有二十来个烧焦的烙印!

  他的神智再次渐渐陷入模糊,噩梦在继续,似乎永无休止,令他感觉恐惧的,
不是这些烧红的烙铁印在自己身上引起撕心裂肺般地疼痛,而是几乎没有感觉!

  第三套酷刑是什么他已记不清,在第四套酷刑施展的过程中,他再次陷入昏
迷状态,或者说是严重休克,离长眠不醒也不过只是一线之隔!

  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行刑手采用冰水浇、刀刺、剜肉等诸般手法,可谓使
尽浑身解数,却再也未能刺激得无月清醒过来,哪怕只是片刻。

  郑天恩无计可施,只好让他继续吊在囚室中养养伤,等他好些过后再审。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95章苦中作乐

  此时的无月可谓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浑身衣焦肉烂,脸上浮肿如球,舌头
肿得已塞满口腔,将双唇撑开,耷拉在外,整个已不成人形!

  在那无比深沉的噩梦之中,在炼狱一般的天刑架上,他也同样经历着难以忍
受的痛苦折磨……心中一个念头油然而生:难道这一切,便是对我所犯淫行的报
应么?干脆放弃吧!元神不灭既然如此痛苦,那么灰飞烟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有何惧?

  就在他想放弃一切,不再挣扎徘徊于生死两难间之时,耳边又传来一阵熟悉
的、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唤!

  他看向茫茫然一片虚空,什么也看不见,唯有一条烟雾般飘忽不定的绰约身
影,似在远处向自己大声呼唤着:「龙……龙……」

  她的嗓音嘶哑哽咽,听不清「龙」字后面叫得是什么……

  听她如此撕心裂肺一般的呼唤,无月心中一阵刺痛!由灵魂深处向她喊到:
「凤离~你在哪儿?我看不见你……」

  他喊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凤离听见没有,只是她那如泣如诉的呼唤之声不
绝如缕,从未间断……

  昏昏沉沉之间,但觉灵识离肉身渐行渐远,升向无限深空,那如影随形的三
昧真火、从未间断的大锤重击,尤其眼前永远一片灼热的光焰是如此炫目,令他
几乎无法睁眼,不知元神将飞向何处?倍觉难耐!

  大不了形神俱灭吧?圣贤之言,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终究还是有道理的,
我又何必苦苦挣扎呢?放弃吧?

  然而那阵阵呼唤,令他难以割舍,耳边忽然又传来另一个声音,「龙儿,你
怎能就这样放弃!你若形神俱灭,我该怎么办?还有你尘世间的母亲和乾娘她们
又怎么办?你忍心……呜呜呜……让母亲伤心痛苦千千万万年吗?」

  无月竭力避开灼目光焰,极力睁眼看向话音传来之处,但见一条曼妙美丽的
黑影,由虚空中奇快无比地掠过来,一把抱住自己,却是曾在梦中见过的九天玄
女娘娘,好像也是自己的母亲。

  他诧异地道:「妈妈?您怎么来了?」

  九天玄女泣声道:「龙儿,你知道么?你的元神像这样无边无际地飘荡远去,
终将形神寂灭,永世不得超生!若是那样,你将置为娘于何地?呜呜呜……」

  无月长叹一声:「可是生存是如此痛苦,还不如一去了之……」

  九天玄女哽咽着道:「为娘和王母娘娘费尽心力,竭力保得你元神不散,你
怎能自暴自弃、产生这种可怕的念头?为娘知道你饱受折磨,可你也该想想生存
的乐趣……为娘现在就给你这样的快乐……」

  她送上灼热红唇痛吻无月,喃喃低语道:「龙儿,妈妈爱你!让妈妈用肉体
来安慰你……」

  无月嘴巴被堵得死紧,含含糊糊地道:「妈妈,仙界允许亲子蒸母么?」

  九天玄女摇头道:「不允许……凡间不也一样不允许么?你干嘛还和生下你
凡胎的梅花妈妈那个,你的仙体出自为娘的花宫,凡胎却是由梅花阴道中挤出来
的,你不也把阳具插入她的阴道、还在里面射精……」

  无月道:「那是事先我和梅花妈妈均不知情之时、深陷情网之下发生的……
对于您~明知您是我的妈妈,总觉有些别扭……」

  九天玄女道:「上次我来找你,和你梦中缠绵,你也觉得别扭么?」

  无月点了点头。

  九天玄女道:「当初王母娘娘拉着我和你在瑶池共浴,见你将她侍弄得欲仙
欲死,为娘忍不住勾引于你,也没见你拒绝呀?在瑶池岸边草丛中,你把妈妈按
倒在地,用你那根冲天钻一次又一次地捅入妈妈的阴道……肏得妈妈高潮连连,
从此再也离不开你和你那根冲天钻……」

  无月奇道:「你说的这件事,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呢?」

  九天玄女道:「对于前世之事,经过一次历劫转世,你在这一世当然记不得
了!不过前尘如梦、往事如烟,由于元神生生不息,前世之事常会出现于你的梦
中。咱母子幽会,同样也只能出现在你的梦中,你自然会感觉如梦似幻!但这一
切都是真的……上次梦中与为娘交媾,你醒过来之后,是否有射精之后的疲劳感?」

  无月想了想,似乎确有其事,不由点了点头。

  九天玄女道:「那是因为梦中咱母子交媾之时,你在妈妈体内射过两次,妈
妈阴道之中被儿子灌满了精液……」

  无月道:「儿子在妈妈那里面射精,您会怀孕吗?」

  九天玄女道:「妈妈身为仙体,可自行控制是否受孕。咱母子俩前途未卜,
尚非为你生儿育女之时,所以眼下不会。不过作为一个如此爱你的女人,我迟早
会忍不住想怀上你的孩子的。」

  她纤手轻挥,将自己和爱儿脱得一丝不挂,八爪鱼一般抱紧无月,和他深情
激吻,千般柔情、万般爱抚,胯间紧贴爱儿下体,不住耸摇磨蹭,感受着胯间冲
天钻的坚硬和灼热,求欢之意溢于言表!

  伴随着阵阵娇吟,九天玄女但觉乳儿涨涨,忍不住将硕大奶头塞进爱儿嘴里,
喃喃地道:「乖儿子,快来吃妈妈的奶,就象你小时候一样」

  无月对这类充满母爱温柔的举动,一向缺乏免疫力,忍不住衔住奶头,猛烈
地啯吸起来,似乎恨不得轻轻咬上几口。不知不觉间,果然轻咬了奶头几下……

  九天玄女呻吟出声,淫叫道:「我的儿,咬~咬妈妈的乳头,乳头好痒好涨
哦……」纤手探向胯间,握住爱儿一柱擎天的冲天钻,反复套弄、爱不释手!

  无月也将手探入妈妈胯间,摸向阴门,但觉大门已微微敞开,阴门内外湿热
一片。手指在阴门之上转圈按揉几下,将指尖凑向溢满蜜汁的洞口,微微一动,
似有水声隐隐传来,同时似有一股吸力欲将指头吸入阴道之中……

  九天玄女大声呻吟起来:「儿子好色!竟摸妈妈的屄,把手指伸进去吧,伸
进去摸摸妈妈的阴道,那是生下你的地方……」

  无月手指插了进去,但觉里面更加湿热、柔软而娇嫩,指尖在阴道上方一寸
深的敏感粗糙处来回挠动,每挠一次,九天玄女便会忍不住淫叫一声:「我的儿,
想不想肏妈妈的屄?」

  无月喃喃地道:「儿子想……想肏妈妈……」

  九天玄女呻吟着道:「妈妈要~你的嫩屌儿钻进妈妈阴道,和妈妈性交……」

  纤手放开屌儿,让它保持直立上翘姿态,柳腰旋转几下,将阴门凑向棒头,
肥臀向前一耸,已将大半只棒头吞入。

  无月正待向阴道深处顶去,但觉洞中有股吸力、将棒儿吱溜一声吸了进去,
几乎齐根而入!

  棒头在宫颈上重重一撞,给双方带来一阵快感冲击波!

  无月但觉妈妈乳头猛地膨大、硬挺如光洁小枣!九天玄女自觉乳头已硬得发
疼,在爱儿牙齿不断地轻咬之下,传来阵阵钻心奇痒!

  母子俩几乎以同样的节奏,下体拉回、往前猛顶,引发第二波快感!重复着
相同的动作,快感快速聚集!二人的灵识,全神贯注于棒头和宫颈之上,感受着
那销魂蚀骨的不断撞击!

  然而这样的撞击,似乎尚无法得到极致的快感,冲天钻开始发动,棒头紧紧
抵住宫颈,来回钻动研磨,马眼处传来剧烈摩擦快感,令他险些忍受不住!

  九天玄女但觉一条火龙在自己宫口之间来回钻刺研磨,引发阵阵奇痒,宫口
忍不住一阵抽搐,蠕动间洒出一缕缕花精。一直在胡钻乱拱、寻缝抵隙的棒头,
趁宫口缝隙微启的空儿挤了进去,将敏感无比的宫颈内壁作为蹂躏对象!

  母子俩如同汪洋中的一叶小舟,在阵阵快感的浪潮波涛之中载浮载沉……

  近半个时辰过去。乳头和宫颈内壁均为九天玄女最为敏感的地带,上下交攻
之下,她首先抵挡不住那阵阵快感浪潮,一阵尖叫声中,头晕眼花地泄出了阴精
……

  在富含先天仙气的宝贵元阴浇淋之下,无月也已抵达临界点,马眼贪婪地长
大嘴巴,如鲸鱼吸水一般大口吞噬!同时棒头猛烈膨大到极限,开始上下剧烈跳
动起来,每跳一次便会标出一股灼热精液,射得吱吱有声!

  完事之后,九天玄女一边亲吻爱子,一边疼惜地道:「为娘已泄出部分先天
仙气与你,你懂得阴阳融汇双修之法,自能加以炼化。为娘已尽力,但你这次肉
身伤势过重,外伤易治、内伤沉疴难愈,到底是生是死,一切还要看你的造化,
你要自己保重!不过孝经有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你
要永远牢牢记住这句话,虽然生死自有天命,但你至少不能自行放弃生命,千万
不能有任何轻生的念头!」

  母亲言罢,黑色身影快速消失,如同来时一般迅捷!

  天堂般极度快乐之后,又重新堕入地狱深渊,那如同附骨之疽、发自灵魂般
的剧痛,又重新令他痛不欲生!

  在噩梦中不住地挣扎徘徊,无月心中矛盾之极,暗忖道:我死了之后,自然
一了百了!可母亲说得对,活着的人又该如何?岂非要承受失去亲人的痛苦?不
行~我绝不能死!我不能屈服!我要活下去,让杀父仇人郑天恩和阴天下死在我
的面前!

           ************

  雾灵山南麓的凤吟宫。

  经过这几天的仔细调查,天门密探头目已然将调查结果整理出来交给魂儿,
由魂儿呈递给长公主过目。

  赵凤吟坐在疏影香榭那张软椅上,展开书简看去,上面写道:「恭呈玉珠公
主殿下台鉴:经属下等通过各种关系,找到相关人等查证,在影儿姑娘遇袭当天,
有绣衣阁和飞鹰门两股人马进入事发地点,双方首脑郑天恩和阴天下亲自带队,
似为追杀一位朝廷钦犯而来。在事发地点追上钦犯,群起围攻,致其重伤,影儿
姑娘飞身为钦犯挡下致命重击,以至受伤。」

  赵凤吟震惊之下,继而大怒,随后又是一阵心惊肉跳!我的天!普天之下除
了他,还有谁能令影儿如此舍命相护!

  她厉声喝到:「可知钦犯何在?」

  魂儿见一向雍容淡雅的娘娘如此动容,实乃少见!忙战战兢兢地道:「绣衣
阁总部天牢、二号囚室。连遭酷刑,生死不知。」

  对于属下的汇报,长公主向有严令,必须表达准确、用词简洁,所以汇报时
绝没有多余废话。

  赵凤吟转头,对随侍在侧的朱若文沉声说道:「马上召集龙战旅两千精锐,
一律骑马火速赶往京师,随我前往绣衣阁总部天牢!」

  朱若文大惊失色:「公主殿下,您这是要干嘛?」

  赵凤吟将书简递给她。

  朱若文看过之后,也是脸色大变,嘶声道:「一定是无月!」

  赶到绣衣阁总部之后,近两千骑迅速将其团团包围,所有人员只能进不能出。
赵凤吟带着朱若文、魂儿、静儿和数十名白衣剑手,强闯绣衣阁防卫森严的天牢。

  绣衣阁上下人等骄横跋扈惯了,见长公主亲至,大多守卫不敢无礼,纷纷让
路,少数不知天高地厚者被魂儿等人打翻在地,却也无力阻止于她。

  赵凤吟带人一路冲入天牢,和郑天恩在二号囚室门外不期而遇!

  二人面面相对!郑天恩藏在长袖之中的右掌握紧,又缓缓松开,脸上肌肉一
阵扭曲,才拜伏于地,沉声说道:「不知玉珠公主大驾光临,奴才有失远迎,恕
罪恕罪!」

  赵凤吟冷笑一声:「郑大人免礼。」

  郑天恩站起身来说道:「不过,玉珠公主擅闯朝廷中枢要地,却也于理不合
……」

  赵凤吟冷冷地道:「可惜我是个没多少见识的女人,不知道那么多大道理,
尚请大人见谅。也不用多说废话了,我来此只为向郑大人索要一个人犯,希望能
赏我一个薄面。」

  郑天恩道:「公主要谁?」

  赵凤吟咬牙说道:「二号囚室中这位,萧无月!」

  郑天恩面露难色,说道:「他乃朝廷钦犯,卑职岂敢擅自做主」

  赵凤吟道:「他一个未满十五岁的孩子,犯下过何等十恶不赦的罪行、值得
郑大人大刑侍候?他是不是朝廷钦犯,不过是郑大人一句话而已。」

  郑天恩道:「他是朝廷通缉的罗刹门钦犯之一,尚望公主殿下明察。」

  赵凤吟道:「我不管他是不是朝廷钦犯,我只知道他是我未来的女婿。」

  郑天恩沉吟道:「可有此事?恕卑职尚不知情……」

  赵凤吟恨恨地道:「我不妨告诉你,若非他是你所谓的什么钦犯,你对他如
此严刑拷打,我不会对你还这么客气!你是聪明人,当知进退,不要得寸进尺。」

  郑天恩道:「公主殿下须知,天朝法律,王子犯法与民同罪,卑职只是例行
公事而已。」

  赵凤吟冷笑道:「这种只能哄哄老百姓的话,你自己可能都不会相信吧?」

  郑天恩道:「无论卑职信还是不信,这个钦犯涉及重大机密,必须严刑拷问,
卑职实不敢自作主张将他释放,尚祈公主殿下见谅。」

  赵凤吟冷冷地道:「若我非将他带走不可呢?」

  郑天恩胸膛起伏不定,双拳握紧又松开,双目如电,和她凌空对视,似有火
花闪现,气氛凝重而紧张……

  赵凤吟首先打破沉默,冷笑一声道:「象郑大人这般不识相之人,本宫还是
首次见到!你不妨想想,此刻我杀掉你不过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可以将他带
走,父皇也未必会因为你,将我当作天朝钦犯来追捕吧?为咱家跑腿之人,似乎
并不缺你这一个!」

  郑天恩是个野心极大之人,在他眼中,太子也不过是供他利用的工具而已。
象他这样的人,自然非常懂得权衡利弊得失。他很明白,玉珠公主说得一点不错,
若把自己和她放在一杆秤上的两头,在皇上眼中自己的死活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他之所以如此故作姿态,不过是想为自己多争取一些政治筹码而已。

  足足一盏热茶功夫之后,他的掌心已满是冷汗,方自转头对囚室中说道:
「为萧公子松开镣铐!」

  赵凤吟冲进囚室,顿时目瞪口呆!眼前的景象是如此惨不忍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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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6章小雨

  那具吊在梁上血肉模糊的肉体是人么?浑身上下血淋淋一片、没有一块完整
之处,不是烧焦的烙印,便是横七竖八的刀口划伤,那些刀口之上青一块紫一块
地肿起老高,显然是遭钝器或拳脚重击所致,有些部位还少了几块肉。腹部有两
道刀伤很深,绷紧的薄薄肋膜之下内脏隐现。脖颈上那道斜斜向下的深深剑伤皮
开肉绽,险些削断咽喉而致命!

  这哪还有无月昔日的一点影子?严格地说,这堆血肉之躯压根儿就不象一个
人!

  这次轮到她藏在袖中的右掌握紧,指节一阵格格作响,酥胸急剧起伏不定,
良久良久,才缓缓松开……

  郑天恩不敢过于得罪长公主,当场翻脸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只好含恨屈服,
让她把已经奄奄一息的萧无月带走。望着玉珠公主款款而去的背影,他心中不断
盘算,如何才能借用太子的势力扳倒这位权倾朝野的长公主!

  回到凤吟宫,赵凤吟派人通知仍在东宫的灵缇,灵缇闻讯匆匆赶回凤吟宫,
见无月如此惨状,但觉眼前一黑,当场晕倒在地!

  张御医急匆匆赶来,仔细地为无月把脉探视一番之后,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对赵凤吟长叹一声:「萧公子心脉俱断,老夫实无力回天,望玉珠公主殿下恕罪!」

  朱若文急道:「张大人,难道你就会说这句话么?无论怎样,你也要先竭尽
心力吧!」想起俊儿一个多月前不治身亡,心中多有不满,加之听得无月也是伤
重难治,不由得悲从中来,忍不住出言责问。

  白发苍苍的张御医医道精深,一向为人礼敬有加,闻言也不以为忤,长叹一
声道:「朱总管所言极是,老朽自当竭尽所能为萧公子疗治伤势。他外伤极重,
倒也难不倒老朽,唯内伤难愈啊!」

  他开出的药方全是疗伤圣药、名贵异常,即便缺了些灵丹妙药,倒也难不倒
长公主。然而张御医心里非常清楚,以萧无月如此沉重的伤势、绝熬不过三天!

  赵凤吟身为顶尖高手,内功已臻超凡脱俗之境,曾多次输入真气为无月疗治
内伤,均无功而返,对此自然心知肚明。她的判断和张御医一样,最多三天!

  看着时而苏醒,时而又因伤心过度昏迷过去的缇儿,她心中盘算的,是如何
找郑天恩和阴天下算算这笔账,对于无月能起死回生,实已不抱任何希望!

  三天后,清晨。无月的呼吸和心跳果然均告停止,凤吟宫上下开始为他准备
后事。然而处理遗体之事却令众人大伤脑筋,因为郡主从早到晚不吃不喝,一直
抱住他冰冷的身子,不让任何人接近!状似痴呆一般不停地喃喃自语:「他没死
……他没死!……」

  无论赵凤吟如何劝解,她也根本听不进去!

  天色渐晚,众人开始暗自担心。如今已是春天,若任由郡主继续这样胡闹下
去,萧无月不仅无法入土为安,过得几天之后,尸身将开始腐烂发臭,更是一个
大问题!可谁又能奈何得了倔强的郡主呢?大家实在一筹莫展!

  所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派驻金国首府老寨的宣辽军暗桩以飞鸽传书向长
公主发来密报,注明十万火急,内容以暗语写成:恭呈玉珠公主殿下台鉴,女真
金国尽起精锐五万,于昨日黄昏向辽东官军发起猛攻,一夜间连下数城,辽东大
战突然爆发!

  自八天前获得魂儿密报,金国在北疆对强大的东海女真瓦尔喀部发动大规模
战争,南部也正在厉兵秣马,赵凤吟便料到辽东大战的爆发是早晚间事,为此她
也提前做了些准备。她深知,立国不久的辽东女真是个以狩猎为生的族群,无法
累积国家财富,只有靠战争掠夺来充实国库。但她也未曾料到沙尔温发动得如此
之快,敢于在南北两线对瓦尔喀部和千禧朝同时发动战争!

  对于辽东总兵官李天威、副将韩梦来的能耐以及辽东驻军的战备状况,她是
心知肚明,曾多次力劝父皇往辽东增兵,增拨粮饷,并严令李天威整军备战,以
防不测。父皇倒是采取了一些措施,但仍并未予以足够重视,各项措施力度不够,
负责战马、装备采购和粮饷的官员层层中饱私囊,辽东驻军战备松弛的状况并未
得到根本改善,面对如狼似虎、有备而来的女真铁骑,其结果可想而知!

  作为皇室长女且手握重兵,她有责任保卫帝国东北边疆的安全,她必须尽快
奔赴前线,可无月眼下生机全无,缇儿哀哀欲绝、痛不欲生,在这种情况下,她
又怎能一走了之?

  无奈之下,她只好让张御医再仔细诊视一番,给缇儿一个明确的结论,好让
她彻底死了这份心,才好为无月安排身后之事。

  张御医为无月把脉,足足把了一个时辰之久,才见他一脸困惑之色地说道:
「奇怪啊!奇怪……」

  一直守候在一旁的赵凤吟满怀希翼地道:「张大人,怎么啦?可是有什么变
化?」

  张御医点了点头,沉吟道:「萧公子心脉俱断,心跳停止,可每过一会儿,
又隐隐还有脉搏,居然没死,简直是不可思议!老朽行医五十余年,还从未见过
这种情况!」

  其实,无月之所以生机不绝,全靠九天玄女泄入他体内的先天仙气自行运转
所致!张御医和赵凤吟自然搞不明白,唯有死马当作活马医,尽人事以待天命吧!

  待得掌灯时分,众人纷纷散去,屋里只剩下灵缇,她依然趴在无月身边,纤
手一直不离他的心窝,希望奇迹再次出现。

  烛光摇曳,无月脸上苍白如纸,看不出一点点生命的迹象,但觉屋里越来越
暗,她转头一看,儿臂粗的蜡烛已快燃尽,心中不禁掠过无月也已油尽灯枯之不
祥预感,忙又点燃另一支,屋里重新明亮起来,她总算安心一些。

  亥时,奇迹果然出现!灵缇感觉他恢复了心跳!

  ……

  长夜漫漫,又不知过了多久,已是深夜,无月一直在与死神赛跑,为了挚爱
之人,他一直没有放弃!大约在子时时分,在一阵阵嘤嘤低泣声中,他终于恢复
了一点神智。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入眼是小雨那双似曾相识的幽深眼神,其中饱含着忧伤、
担忧、心碎和爱……

  太多太多的东西,被装入这双无比幽深的明眸之中!此刻这双眼睛已肿得象
两只小桃子,这是长时间哭泣造成的后果。

  无月惊喜若狂!心中唯一的念头便是,我一直设法打探小雨的踪迹,未曾想
挣扎于生死之间,睁开眼便见到了她,真可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啊!上次在渑池街上也是,我昏迷后醒来,她就坐在身边不远处……

  他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来。可是,由他的嘴型,她知道无
月想说的是「小雨」二字!

  见他醒来,小雨更是惊喜莫名,忍不住泪流满面地道:「无月,你终于醒过
来了!我就知道你绝不会死……永远不会!呜呜呜……」

  无月竭力张嘴,想说两句安慰她的话,然而心窝一阵剧痛传来,痛得他几乎
无法呼吸!

  他大声呻吟起来,张大嘴巴大口呼气,因为唯有这样,才能勉强维持自己的
呼吸不断!

  小雨用双手轻轻按住他的胸膛,随着他的呼吸节奏用力下压,以帮助他呼吸
顺畅有力一些。

  随后,无月再次陷入和死神的搏斗之中,他浑身肌肉绷紧、全力配合着胸膛
的呼吸节奏,但觉只需稍一松懈,呼吸立刻便会停止。他在心中不停地对自己呐
喊:你不能死!你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紫烟姊姊、北风、小雨和大姊她们,还有
你的尚未出世的孩子,都还等着你呢!你不能死!……

  他不断地重复着「你不能死」这几个字,借此支撑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求生
意志!

  只因为,那种痛苦,令他真的好想放弃,放弃挣扎和努力。那种痛,跟噩梦
中怎会如此相似?那种痛,没有经历过的人绝无法想象得到!

  这一刻,他心中不由自主地生出一个可怕的念头,小雨哭得如此伤心,难道
我就要死了吗?

  即便如此,他还是强忍剧痛,在心里安慰她道:小雨,你不用伤心,死,并
不可怕,在我印象中,似乎早就曾死过一次……真到了那个世界,也许又可以见
到爸爸了,呜呜呜……我好想他啊,刚才我好像已经看见爸爸啦!

  小雨泣不成声,同样在心中对他说道:无月,你不能死!今生好不容易遇见
你,你要走了,我又得寻觅一生,我已经活得好累好累,实在不愿再经受这样的
折磨……呜呜呜……

  这是一个不眠之夜,烛光摇曳,映在无月那张浮肿惨白的脸上,显得明灭不
定。屋里一片愁云惨雾,悲伤而痛苦……

  第二天清晨,无月伤势竟奇迹般,渐渐好转起来!

  他终于完全清醒过来,见小雨在屋里忙碌着,不禁奇道:「小雨,你怎么真
的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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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7章怦然心动

  毕竟昨夜的一切如梦似幻、犹如梦中,他不确定看见的小雨是真实的,眼下
自己已清醒,情况又自不同,心中的喜悦也是实实在在的!言毕不禁又是一阵惊
喜,因为自己竟能说出话来!

  小雨说道:「我本就住在这儿,不在这儿去哪儿呢?」

  见无月终于醒来,她的喜悦也是难以言喻,不过由于性格内敛,从神情上很
难看出她埋藏心中的无限惊喜。

  无月颔首,是了,她本就是天门密探,在渑池当乞丐只是伪装,问道:「你
最近一直在这户人家做丫头么?」

  小雨道:「也算是吧,不过不是最近,十多年前就投奔这户人家儿啦。」

  无月心道:「十几年前,她最多才一两岁吧?小小年纪生来便是丫鬟命,唉!
这户人家看起来挺富裕的,却让她穿得如此破烂,真是可怜啊~可是影儿……」

  想起她替自己挨上致命一击,他的心便绞住了,顿时热泪盈眶!

  他焦急万分地问道:「小雨,影儿姑娘现在何处?情况怎么样?我想看看她!」

  见他一脸焦灼之色,小雨便知他有多么焦急,心中不禁暗叹不已,可为了怕
影响他伤势的恢复,只好骗他道:「影儿伤势很重,已被送到一个很远很远的地
方,那儿有个神医,应该能够救活她的。你想看她,等伤势好了之后再说吧。」

  无月听见「很远很远」这四个字眼,心中不由得升起不祥之兆,很远很远?
到底有多远?那天影儿伤得如此之重,除非有大还丹之类的绝世灵药为她续命,
否则根本无法挨到寻访神医之时!难道……这所谓的很远,便是阴阳……

  念及于此,他忍不住泪流满面,嘶声道:「她到底在哪里?再远也有个地名
儿啊!」

  小雨沉吟半晌,皱眉道:「远在大漠以北,北海之滨,具体地名连我也不知。」
这已是她所能想到的最远之处了。

  无月知道北海之滨,那是在慕容领地再往北一点,距此地可谓关山万里,不
禁很是怀疑地道:「影儿伤势如此沉重,能挨到那么远的地方么?你别是骗我吧?」

  小雨本不善说谎,被逼无奈才出此下策,见他一直逼问不休,便赌气不再理
他,索性闭嘴装哑巴。

  无月见她依然跟往常一样、不大爱说话,自己心中尚有许多疑问,除了她还
能找谁问去?不得不强抑心中伤痛,让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心想哈日娜在山上也
不知醒来没有?只好厚着脸皮又问道:「小雨,我还有一位朋友跟我一起来的,
当时我点住她的晕穴,把她藏在雾灵山北坡山腰一处石缝中,时间长了可不行!
你能不能帮我去那座山上找一下?具体位置在……」

  小雨静静地听他说完,皱眉道:「听魂儿说起,前些天她带人在山上找到一
位朵颜姑娘,不知是不是……」

  无月急道:「应该就是她!她眼下在哪儿?」

  小雨看看他说道:「我出去找人问问。」

  一刻多钟之后,她又走了回来,哈日娜和冰儿跟在她后面。

  这几天哈日娜一直住在一座小院儿里,门口有人把守,除了院子里哪儿都不
能去,形同软禁一般。作为北疆南部大草原之主,长公主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
她的大本营自然得保密,这点她理解,然而待在小院里啥消息也得不到,更没法
打探无月的下落,她心里实在着急得要命!

  此刻蓦然间见到他,惊喜之情可想而知!然而见他身上全是绷带,一张脸浮
肿如球、脸色惨白得跟死人差不多,简直都快认不出他来,她不禁又心疼得要命,
忙扑倒在床边急叫:「无月,他们咋把你打成这样啦?你是怎么逃脱的?」

  无月安慰她道:「哈日娜,我没事,我跟你说过的,我的命硬着呢,他们要
想让我死也没那么容易……」

  他虽清醒过来,但精神毕竟不怎么好,多说几句话便咳嗽起来。

  哈日娜忙连连拍打他的胸膛,免得他呛住,随即回头看看小雨,满怀感激地
道:「真是多谢你了,这几天一直是你在照顾他吧?」

  小雨点点头,没说话。

  哈日娜又说道:「看姑娘脸色不太好,把他交给我照顾吧,他是我的……很
好的朋友,你实在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小雨皱眉道:「你是客人,怎好劳烦你?他身子虚弱,不能多说话,姑娘请
回吧,若有需要我会去找你的。」

  哈日娜一头雾水,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无月。

  无月笑道:「你先歇着,等我好些了就去找你,到时咱们再聊。」

  哈日娜搞不清他跟长公主的关系,不知他来燕山想要投奔的人是谁,也不知
长公主是否知道他的朝廷钦犯身份、若知道后又会是什么后果?

  有人在场她也不方便问无月,只能把这一串疑问闷在肚子里,她耸耸肩跟着
冰儿出去了,心想一切等他好些了再问吧。

  屋里一时沉默下来。又过了好一阵,无月忍不住低声问道:「小雨,怎么不
说话啦?」

  小雨淡淡地道:「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

  在渑池之时,小雨常常和他争吵、赌气,令他倍感郁闷。这次重逢,变得似
乎君子之交淡如水,除了他刚清醒那阵陪他多说了几句话,后来自始至终,除了
沉默之外,只是偶尔抬头看他一眼,飞快地但却是深深地看他一眼!而大多数时
候,在她的眉梢眼角之间,只有淡然之色。看破世情一般的淡然,是内心隐忍、
形之于外的表现,其中蕴藏着一种力量,而沉默,却往往是一种无言的倾诉!

  无月虽然还不太明白,但他能感觉到其中的微妙,所以对小雨的怜惜之情反
倒与日俱增。

  整整一天,小雨一如往昔,为他收拾完凌乱的衣物和杂物,随后便坐在他的
身边,默默无语。

  二人的身子靠得很近很近,但无月感觉二人的心却越离越远,忍不住冲口说
道:「以前在渑池你动不动就不理我,让我心里堵得慌。可是,看着你现在这样,
我反倒希望你还象从前一样,想吵就和我吵,想赌气就和我赌气。」

  小雨有些伤心地道:「只因那时,每次和你闹气,见你那么在乎,我心里感
觉甜蜜,才会装着很伤心的模样。可现在,我心里真的很痛很痛,才会如此淡泊。
今生与你相遇,也许是我命中一劫,十五年的人生,却似已地老天荒!我越是想
记住的人,越是容易遗忘;我越是想遗忘的人,却偏偏如附骨之疽,缠绕于灵魂
之中、阴魂不散。许久不见,醒来也不先问我好不好,老是惦记别人,而、而且,
在渑池分手时我那么拼命地追赶你的马车,你为何竟连回头看我一眼都不肯?不
过你放心,我从未后悔遇上你。」

  她双眼又是一红,将眼眶四周涨红了一圈,却似再也无泪可流!

  无月叹道:「当时我不是不肯、而是不能,只因我知道,只要回头,我再也
无法离去。夫人的养育之恩不能不报,即便我无法尽孝,至少也不能让她为我日
夜担忧。」

  他或许能哄遍天下许多女孩子,唯独小雨例外,她只是淡淡地道:「其实你
知道,不用对我说这些的。我真的好希望一点儿也不了解你,那样我会少了许多
许多的伤痛。我最恨你的是,既然不能给我永恒,为何又要勾走我的魂儿?不可
否认,你给过我短暂的快乐,换来的却是无尽的伤痛……」

  无月听得一怔:「小雨,当时我心里也挺难受的。」

  小雨幽幽地道:「不管你心里是怎么想的,可是,自打我有记忆以来,在梦
中,时常有一个身影依稀浮现,虽若即若离、如真似幻,却又那么刻骨铭心!每
次我都拼命地想追上去,想看清他的容颜,可怎么也追不上、看不清!冥冥中似
乎总有一个声音在对我说,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去找他吧。」

  无月呆呆地看着她,她所描绘的梦境总象在提示着自己什么,可又想不出个
所以然来。

  小雨接道:「从那以后,我似乎就开始受到某种强烈意念的驱使,总感觉自
己曾丢失过什么最心爱之物,一心想把它找回来。除此之外,同龄孩子们喜欢的
玩物和游戏,我一点兴趣都没有,小小年纪便活得百无聊赖,感觉不到任何人生
乐趣……」

  无月心想,这该是她首次对自己敞开心扉吧?她性格如此孤僻,就是因为这
个么?

  沉吟间但听小雨又说道:「可奇怪的是,梦中那条人影虽然看不清,但我似
乎知道他都有些什么嗜好,比如茶艺和山水之胜,于是我便努力把每样都尽量做
到最好!我不愿说话,即便父母也不愿交流,情愿别人当我是哑巴,你嫌我话少,
其实跟你说过的话比我和其他人说的话加起来还要多。这只是因为,你身上有股
气息,和他如此相似!」

  无月怦然心动!每个人心中,都有着一块最为柔软的部分,藏在内心深处,
极其不易被触及。可这一刻,他那最柔软之处不仅被触及,还引发一阵心弦剧烈
的颤动!只因小雨的话引发了他心灵的共鸣,在他的梦中不是也曾依稀浮现,那
似曾相识却怎么也抓不到、摸不着的绰约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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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8章仙枝玉叶

  就好象一个云游四海的旅人,将一个少年时代的储钱罐深藏在行李箱底层,
终生携带却从未想到要打开它。直到某一天箱子跌落地面,储钱罐摔得粉碎,才
发现里面有张生死契约。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女孩写给他的盟约:某年某月
某日在那棵从前经常约会的老槐树下相见,她会在那儿一直等着他归来、不见不
散!

  旅人颠沛流离半生,俗务缠身,早已将约定忘得干干净净!当他看见这张早
已发黄的纸条,一时间泪如泉涌,不由得扪心自问:流浪半生,自己追寻的到底
是什么?群山之巅?上面其实只有冰雪一片;清澈的小溪?不过是冰雪融化的雪
水;大漠的尽头?和这边没啥不同……最弥足珍贵的,难道不是深埋心底的深情?
和一个跟你相依相偎、白头到老的伴侣?

  无月此刻的心情,何尝又不是如此?

  他无比诚恳地说道:「小雨,无论你信不信,我还是要告诉你,当时我也担
心北风姊姊会对你不利,只想早些离开。」

  小雨幽幽地道:「我知道,在渑池救走你的那位女子就是北风,那可是大名
鼎鼎的人物啊!我曾四处打听过,她是罗刹门第一大将,武功奇高、心狠手辣,
江湖中人闻风丧胆,在那位更加恐怖的罗刹魔女崛起之前,北风一向被视为仅次
于罗刹女王的二号天煞星,却偏偏生就一付花容月貌,被列为当今天下第一美人,
难怪你一见了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想起思念之苦,却难博得檀郎回头一顾,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地顺腮流下。
她见过北风,知道北风多半还在到处找他,然而自己能告诉他么?他眼下伤势如
此严重,能否痊愈只有天知道,他知道后又会怎样?会不会也像北风那样、拖着
残弱不堪的身子不顾一切地去找她?

  当然最最关键的是,她根本不想让他见到北风,若非他提起,她甚至不愿在
他面前说起那位神奇的女子。北风似乎比自己更不善言辞,有时竟感觉她才是世
上最爱他的人,他最关心的人也是她,可他最爱的人又是谁呢?

  无月不知她这些乱七八糟的心事,很是诚恳地说道:「小雨,我又何曾忘记
过你了?」

  他试着抬了抬手,居然勉强能够抬高一点!拖着右手在身上缓缓挪动,足足
一盏茶功夫之后,才终于探手入怀,拿出那只被压扁的孔明灯,在她眼前晃了一
晃。

  小雨泪眼婆娑,却看得真真切切,自己当初笨手笨脚,熬通宵好容易才做出
来的东西,岂能不记得?见他如此珍惜,不由得芳心大慰,将身子靠向他的肩头
哽咽着道:「无月,我……我还以为你早把我给忘了……」

  无月定定地看着她,喃喃地道:「你如此对我,我怎会忘记?在渑池咱俩不
过萍水相逢,为何会对我那么好?」

  小雨抬起泪眼,向他深情凝睇,秋水双瞳幽深缠绵,蕴藏着历经千万年堆砌
冰封的万千柔情:「因为我爱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只有你在我身边,
我才能安心……」

  无月的脸凑了上去,怀春少女顿时心如鹿撞,虽娇羞无限却也不愿闭上双眼,
似舍不得他眼中那抹深情,红唇微启、如兰似麝,慢慢地迎了上来,距离在缓缓
缩短,两颗心也渐行渐近,……

  无月吻住那双小巧精致的淡淡红唇,里面一片湿热,小雨不时抽动着鼻头,
心酸和幸福的感觉转换得过于突然,她的眼泪还在流,鼻腔还有些堵塞,在他一
吻之下,她的心灵似乎找到了渲泄的出口,那种灵魂纠缠、心心相印的感觉,似
乎只出现于梦中,她的短短人生,似乎也只为了这一刻……

  良久良久,但觉天旋地转,世间一片黑暗,天地万物似乎不复存在。无月搂
紧了她的纤腰,她牢牢地攀住无月的颈项,越来越紧,似乎希望就象和面团那般,
和对方揉为一体,再也分不开……

  不知为何,在这样的时刻,小雨的眼泪怎么也忍不住,终至泪流满面,似乎
有满腔的委屈、恐惧、痛苦和思念,要在唇舌交缠之间通通渲泄出来,然而鼻腔
已完全堵塞,双唇密接之下她感觉已无法呼吸,深情滋味虽难舍难分,还是不得
不将嘴唇稍稍移开一线。

  无月低声问道:「你怎么啦?这么委屈?」

  小雨深深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梨花带雨地微笑道:「不是委屈,而是、刚
才我感觉到了,你心中埋藏着我的影子,就象我心中早有你的身影一般,只是、
也许,你自己尚未发觉而已。再没有什么能比这种感觉更让我幸福了!我真是、
真是好想大哭一场!」

  无月靠住她的娇躯,举目四顾,但见房中摆设奢华无比,绣榻和锦被之上传
来阵阵幽香,这种香味儿绝非熏香花香之类,倒似少女特有的体味儿,他不禁纳
闷地道:「小雨,我还真没想到你有那么大能耐,竟能将我从绣衣阁天牢中救出
来!不过说了半天,我这到底是在哪儿呢?」

  小雨低声答道:「小姐闺房之中。」

  无月立刻坐卧不安起来,一脸责备地道:「小雨,我很感激你救了我,可你、
你咋这么糊涂,怎能把我弄到这儿来呢?我一个大男人怎能睡在人家小姐的闺房
里!」

  他挣扎着想爬起身来,可伤势过重,身子压根儿动都没动一下,哪里爬得起
来?他只好求道:「小雨快扶我出去,算我求求你!」

  小雨忙按住他的身子说道:「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

  无月心道:我知道你对我好,无论做什么也许都不在乎,可你家小姐能不在
乎么?自己如此唐突佳人,对人家小姐的名声终是不好!念及于此,他不由得问
道:「对了,你家小姐是谁?」

  小雨娇憨地道:「杨灵缇。」

  无月的头立马跳离枕头,着实吓了一大跳!想起那位如同不食人间烟火、仙
女般清丽绝俗的少女,以及她那冷若冰霜的神情,绣榻锦被之上的幽香岂非正是
她身上的味道?

  他不由得更加着急:「你还是快带我走吧,仙女不容亵渎!若被她知道我在
此,大家脸上须不好看!」

  小雨听他口称灵缇为仙女,不由得梨涡隐现地说道:「她知道你在这儿,还
一直陪在你身边,你大可不必担心。」

  无月一阵紧张,想想以她的为人,居然能容忍小雨把自己安顿于此,大是古
怪!忙东张西望一番,可目力所及除了小雨再无他人,忍不住问道:「她人呢?」

  小雨低声说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小雨就是灵缇,灵缇就是小雨!」

  无月脑中轰然一声,恍然大悟!

  不过,他依然有些不信地道:「灵缇小姐如此淡雅好洁,怎肯穿得像你这般
邋遢兮兮的?容貌气质也相差太远!」

  小雨笑道:「不信么?我当面变给你看。」言毕轻轻拍了拍手。

  立时有两个明眸皓齿、年约十五六岁的丫鬟走了进来,长袖一甩,对她敛衽
为礼,恭声道:「小姐有何吩咐?」

  小雨挥了挥手道:「把药水备好送来,我要洗去易容药物。」

  两个丫鬟手脚麻利,片刻之后便准备停当。小雨背过身去,让丫鬟替她仔细
清洗,待得她转过身来,无月凝神仔细看去,小雨那张黝黑却不失清秀的俏脸,
已变为冰肌玉肤、清丽绝俗的绝世红颜,不是灵缇是谁?唯独一身破衣烂衫,和
如此容颜气质显得极不相称!

  无月愣怔半晌,嘴巴张开,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灵缇说道:「还需要我当面换衣,你才肯信么?」

  无月张口结舌,大姊和灵缇都是真正的淑女,咋都把脱衣说得如此顺口?不
禁支支吾吾地道:「不、不用,我、我相信……」

  灵缇不再言语,转身出门而去。无月心中大为疑惑,闹不清她这是在玩什么
玄虚?在眼前疑问尚未弄清之前,又多了一些疑团。

  足足过了快半个时辰,一位体态修长、轻盈柔美的绝世佳人走了进来,原本
披于脑后的柔细长发,已精心编为三股,中间一股盘为宫髻,箍一枚青璇夜明珠
钗,珠光幽幽、映玉生晕,雍容高华之气,令人无法逼视,左右各一缕柔发飘垂
于肩前,其余青丝披散于脑后,鬓边淡淡柔细绒毛,欺霜赛雪的肌肤更显娇嫩。
上身一件紧身锦袄,外罩一袭收腰貂裘,愈发衬托出欣长体态。

  若仅仅是貌若天仙,他倒也不至于如此惊艳,可她那衣袂飘飘的绝世风姿、
仪态万方的神态举止,亭亭玉立之娇躯,总似有仙气萦绕,颇似王母娘娘瑶池蟠
桃大宴那幅传世名画中、仙界之巅最为璀璨的明珠、玉帝和王母娘娘膝下爱女凤
离公主,也是王母娘娘座前玉女!

  面对如此仙枝玉叶,他怎能不自惭形秽?

  正是灵缇真身出现!

  很快无月便发现,从小雨到灵缇,变化的不仅仅是容貌和衣饰,连性格和气
质也完全变回了那位灵缇小姐。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第199章隆胸翘臀

  小雨的贴心贴肺不见了,彼此亲密无间的感觉似乎一下子荡然无存,换来的
是仰慕与凛然不容亵渎之感。

  见他的眼神变得不太自然,灵缇淡淡地道:「看来,你喜欢的是小雨,而不
是我?」

  这是个复杂的问题,他委实有些难以作答。

  灵缇道:「现在你该知道,在你清醒之前,我为何要化身小雨了吧?若非如
此,我无法听到你的心声,也不会有刚才那段美妙时光。」

  无月挠了挠头,有些不解地道:「我也不知咋回事,面对小雨要轻松些。」

  灵缇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不习惯与人相处,所以才会有小雨出现,她
只为你一个人而存在过,以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无月心中灵光一闪,暗忖道:红尘气息?对啊,灵缇缺乏的就是小雨身上那
股气息……

  他忽然想起小雨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当初在渑池自己无法行动,在小雨、
哦~就是灵缇忙不过来的时候,她奶奶也经常帮忙照顾自己,用四轮车拖着我散
步,甚至为我擦洗身子、把屎把尿,诸如此类……真是挺麻烦她老人家的。

  念及于此,他不由得问道:「你奶奶呢?在渑池蒙她老人家照顾,我尚未表
示谢意呢!」

  灵缇正待说话。

  但觉一阵香风微动,无月抬头,见是位臻首蛾眉、秀丽端庄的中年美妇,宽
肩蜂腰、隆胸翘臀,玉腿欣长、身材匀停,鹅颈玉颊、冰肌玉肤,体态丰腴健美。
一头青丝三七分岔向后拢为一束,现出光洁平直美人额,在脑后随意挽个坠马髻,
美丽成熟风韵嫣然、浑然天成,显得干净利落、高贵典雅,且毫无人工修饰痕迹!
裙袄系条绿色宫绦、挂青色玉佩,身穿紫缎窄袄,外罩银鼠风氅,下着紫色撒花
裙袄。美妇款款行来,举止大方得体、略带风流之态,虽韶华不再,却难掩丽质
天生!

  他不由得怦然心动!

  来人正是两个半月之前他在凤翔府张氏花园中见过的朱若文,不知何故,他
总感觉朱若文跟上次见面时有了很大不同,显得更年轻,也更加富有魅力!

  面对这类带有自然野性美、丰腴成熟、高大健美,未加修饰的中年美妇,他
历来缺乏免疫力,身子虽无法动弹,心里却怦地跳了一下!

  她看似缓步而行,但呼吸之间便已俏立于绣榻之前,带来温香阵阵,显然轻
功不俗!

  朱若文微微一笑道:「萧公子好啊,你总算清醒过来,真是太好啦!你若真
出事,大伙儿都不知该拿缇儿咋办了,你可不知前些天……」

  灵缇鼓起腮帮子狠狠瞪她一眼、挥挥粉拳,状似威胁,制止她继续揭自己的
老底,回想当时自己的表现委实有些难为情,可他若真的入土,那会儿她真的也
不想活了,才顾不上别人怎么想。

  无月颔首道:「朱夫人您好!恕在下有伤在身,无法……」

  朱若文挥挥手打断他的客套话,嫣然笑道:「不必客气,我就是小雨的奶奶,
在渑池之时不过举手之劳,不劳公子挂念!」

  无月大为吃惊!心道,若文阿姨和那位白发老妇人实无一点相似之处,怎会
……不由得期期艾艾地道:「您……您会是小~小雨的奶奶?她已白发苍苍,您
却是旖年玉貌、韶华正茂,咋一点儿都不象呢?」

  朱若文微微一笑:「你在渑池见到的我是易过容的,灵缇当时也不是以本来
面目出现的啊!」

  无月这才释然,笑道:「无论如何,蒙您照顾,也该谢谢您!」

  朱若文笑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免了吧。」

  她转头对灵缇说道:「缇儿,你做事总喜欢亲历亲为,不放心丫鬟们,总该
信得过我吧?无月卧病在床无法下地,吃喝拉撒、擦洗身子都需要人照顾,侍候
这样的重伤号很是辛苦。你若忙不过来尽管招呼一声,我来帮你。」

  灵缇道:「多谢乳娘,不过……我还是尽量自己来吧。」

  灵缇不大说话,有朱若文陪无月闲聊,他感觉轻松许多。天色渐晚,朱若文
告辞离去之后,身边只剩下一直在忙碌着的灵缇,一时间屋里又沉寂下来。

  也不知是无月自身心理的问题,还是因为灵缇的性格,一切又回到了以前和
她相处时的那种模式。性格很难因人而变,在短暂的激情之后,灵缇依然还是那
么沉默寡言,当然小雨也是。

  六天时间一晃而过,已是三月初四,无月的伤势依然沉重。这些日子里,灵
缇天天守在他身边细心照料,不肯让丫鬟们插手,夜里就睡在屋里那把贵妃椅上
陪护他,无论他怎么劝她都不听。赵凤吟和朱若文每天都要过来一趟,在灵缇很
忙的时候,朱若文也帮她打打下手。

  无月卧病在床,心中依然挂念着北风的伤势,心想,梅花医道通神,实有起
死人而肉白骨之能,由她出手施救,北风姊姊当可无恙!只是不知撤出吟啸山庄
之后,乾娘等人到底去了何处?大姊四处找不到自己之后,也不知是否回到了乾
娘的身边?

  唉!逃亡在外已经一个半月,始终打探不出乾娘等人的行踪。这也难怪,若
自己都能轻易打听到,朝廷也一样能知道,乾娘选择的潜伏地点一定非常隐秘!
我还是先养好伤,以后再慢慢寻找吧……

  无论是否情愿,从此他也只能安心地在凤吟宫中养伤。

  这天下午灵缇替他换药,解开绷带之后,他低头看了看,由御医开出的大内
疗伤圣药果然神奇,伤口愈合得很好,那道险些划破自己咽喉、又长又深的伤口
也已长拢,快要开始结疤,看来再过些日子,外伤当能痊愈。然而内伤呢?别说
少阳心经,他此刻连入门的运气功夫都无法施展。

  辽东局势危如累卵,赵凤吟时刻都得关注着战事的进展情况,但每天都会过
来一次,运用真气为他疗治内伤,可他体内原本尚可勉强运行的经络,也被阴天
下那重重的一记摧心掌力击得七零八落、乱作一团。

  长公主将真气逼入他体内之后,几乎无路可通,稍一加力,真气便在这些经
脉之中乱窜,连她也无法控制,每每痛得无月昏迷过去,却依然收不到多少效果。
为此她查遍医书圣典,找来最有名的御医,依然束手无策。

  每次解开绷带,看着他身上横七竖八的伤口,灵缇都会忍不住心疼万分,这
次也不例外。好在背上、肋下的伤口已在结疤,被剜掉肉的几个部位已开始长出
粉嫩的新肉,腹部那两道隔着肋膜隐现内脏的刀伤虽深、恢复得也最快,已几乎
看不清难看的内脏。他被救回时肝脾肠胃等内脏已错位,医道精深的张御医已为
他扶正归位,除心脏外应该已无大碍。

  唯独那条由颈项左侧划上右胸的伤口,由于太长太深,愈合得最为缓慢,虽
然借灵药之效,伤口已经合拢,但又红又肿,有些化脓。

  灵缇伏低身子,为他挤出脓血。每挤到一处,刚刚长拢的伤口便会重新迸裂
开来,灵缇纤纤玉指轻轻一挤,鲜红嫩肉也随着缕缕脓血迸开翻出,看起来触目
惊心!灵缇用药棉擦净脓血时,势必和翻出的嫩肉发生摩擦,疼得无月忍不住龇
牙咧嘴,却强忍着不愿呻吟出声。

  尚未挤到一半,见无月已疼得满头大汗,灵缇虽觉心疼,但也只能出声鼓励
安慰道:「无月,这些脓血不及时挤出来,后患无穷,还可能得败血症,你再忍
忍,就快好了!疼得厉害时,你就大声叫出来吧!」

  话虽如此,可每挤一下,无月身子便会抽搐一下,她感同身受,玉指也不禁
为之颤抖一下。快挤完之时,无月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她觉得自己的心尖儿也开
始颤抖起来……

  挤完之后,用药水将伤口清理得干干净净,重新敷上灵药,这才取过洗净的
纱布,替他细心包扎好。

  无月神智恢复过来,见她已是娇喘吁吁,满头全身香汗淋漓、汗透重衣,不
禁怜惜地道:「真是辛苦你了,休息一下再弄吧。」

  灵缇摇了摇头,轻声问道:「要不要解手?今天你还没有解过呢。」

  无月心中大感踌躇,他现在周身除了左手还有些知觉,可以动弹一下,几乎
等于全身瘫痪。伤口没愈合之前不能洗澡,每天擦身子还是小事,可大小便却是
个大问题。重伤之下需要营养,总不能不吃不喝吧?可灵缇呢?什么事都亲历亲
为,不愿让丫鬟们插手,包括服侍他大小便。

  这令他很为难。其实刚才灵缇为他挤伤口脓血时,疼得他浑身肌肉绷紧,大
小便差点都挤出来了,现在正憋得很难受!

  灵缇见他如此表情,又问道:「是大,还是小解?」

  通常若是小便,灵缇只是拿个小盆在绣榻上接尿。不过说起来轻松,可无月
明白,一个姑娘家,拿个盆儿替一个男人接尿,也够难为情的了!

  可他已快憋不住了,只好支吾着道:「想大解,嗨~你还是让、让一个丫鬟
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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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0章春困

  灵缇没说话,从暖阁之中提进来一只比水桶还大些的马桶,放在绣榻之侧,
揭开盖子。和普通马桶不同,里面还有一层由木质较软的楸木制成的、可揭开的
内盖,内盖中央开有一个尺许圆径的圆孔,是灵缇专为他特制的。

  无论洗得多干净的马桶,总还是有股异味儿的。无月感觉,和绣榻锦被之上
幽香阵阵相比,反差实在很大。灵缇倒似不以为意,揭开锦被,将他身子横抱下
床,放他坐在马桶之上,一手揽住他的上半身让他坐直,一手将他的裤头褪下到
大腿部位,随后抓起厚厚的锦袍替他披上,轻声道:「可以解啦。」

  他如遇大赦,赶忙松开一直收得紧紧、已又酸又涨的肛门。哗~好爽啊!但
闻噗噗噗一连串响屁,一团半稀的秽物由肛门喷出。

  他不禁大松一口气,随即又双眉紧皱,大感难为情。原来,他一直躺在床上,
胃里消化不良,大便时那个臭啊~简直熏人!他抬头偷瞄灵缇一眼,见她也是柳
眉紧蹙,以手捂鼻,显然比自己更加难受。

  大便完了,小便随之而来,哗哗哗地尿柱击水之声足足响了半刻钟左右,才
算放完,他总算彻底松弛下来,顿觉神清气爽,简直比激情欢合后射出时还要舒
服!

  灵缇帮他擦净,提好裤头,将他抱回绣榻之上躺下,便赶忙回身盖上马桶盖,
提出去交给冰儿,冰儿倒好,转手又交给一个粗使小丫鬟,让她处理去了。

  回到卧室,灵缇将门窗全部打开透气,怕他着凉也不敢开太久,待臭味儿散
得差不多,又赶紧将门窗关好,回头见冰儿在门外探头探脑,便向她投去一个探
询的目光,意思是问有事么?

  相对而言她与冰儿交流较多,但大多是以眼神示意,冰儿跟得她久了,倒也
几乎都能理解她各种眼神的含义。

  冰儿大大伸个懒腰,慵懒地道:「小婢有些犯春困,看看这里若没啥事儿的
话,想回屋睡个回笼觉。」

  灵缇点点头,冰儿袅袅娜娜地款摆而去,那派头不象一个高级丫鬟,倒象个
千金大小姐。灵缇见她衣衫单薄,想起眼下虽是春天,但山区风大,忙抓起一件
披风追出去替她披上,冰儿欠身说声谢谢,扬长而去。

  养伤这几天来,无月总感觉灵缇与冰儿这对主仆实在很另类。在他相熟的千
金小姐中,唯有二姊的贴身丫鬟最中规中矩;大姊的丫鬟贞雯很搞笑、下面的小
翠等三个则是典型的两面派,对上卑躬屈膝、对下无恶不作,完全判若两人;晓
虹的丫鬟小青成天调脂弄粉、打扮得花枝招展,一心想攀高枝找个好夫君;芷容
姊姊的丫鬟看似比她还凶,基本是个打手……

  可所有这些古怪的贴身丫鬟加起来也抵不上冰儿的一根指头,几天来除了出
去带哈日娜来过一趟,他就未见冰儿做过任何一件事,每天睡得比灵缇早、起得
比她晚许多,起床后赶来这儿不是为了侍候灵缇,而是灵缇侍候她梳洗妆扮,把
她弄得漂漂亮亮的,然后便百无聊赖地呆在暖阁中,顶多能替小姐传个话而已,
吃饭时与小姐同桌,灵缇还时常替她夹菜……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可以说,她比无月见过的所有千金小姐看起来还要高
贵些,若是不知二人身份,他铁定会以为灵缇是冰儿的丫鬟。

  灵缇不爱说话,可他实在忍不住地说道:「灵缇,我瞧你可以把冰儿这懒丫
头辞退了,恐怕那样你还轻松些。」

  灵缇摇摇头没说话,回到床前从热气腾腾的水盆里取出一条热毛巾,用双手
拧至半干,开始替他擦拭全身,一边擦一边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嗔道:「你想解
手就跟我说嘛,非要硬撑着,憋死也活该!在渑池破庙里,你无法动弹,我还不
是这样服侍你的,也没见你客气过。」

  无月心道,那是小雨啊,跟个垃圾堆里刨出来的小毛头似的,当然不同了!
他忽然发觉,其实灵缇和小雨本质上也没啥差别,一样的细心周到,一样的温柔
如水,一样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唯一的差别,是以前和小雨朝夕相处的时间
要多得多,可随着这次自己侥幸捡回一条小命,被灵缇照顾这么长时间,这唯一
的差别也没有了。

  他终于找回一些与小雨相处时的那种亲密感觉,不再那么拘束了。

  灵缇替他擦净身子、喂他喝下一碗热气蒸腾的千年老参汤之后,不知不觉,
竟已是晚饭时间。还不见冰儿的踪影,估计还在睡懒觉呢。

  两个小丫鬟进来,将炕桌在绣榻上摆好,将床几上换下的绷带布收拾好,准
备带出去洗。

  灵缇说道:「我不是说过,不用你们洗么?」

  一个丫鬟忙施礼道:「小婢们是想拿到天井里,先用清水泡一泡,小姐待会
儿好洗一些。」

  灵缇吩咐道:「冰儿尚未起床,记住把她的饭菜温着。」这才挥挥手让她俩
出去了。

  片刻之后,银盘玉蝶一盘接一盘传了进来,放在炕桌之上。

  无月抬头看去,见有燕窝羹、糟腌猪尾、鹅肫掌、柳蒸煎攒鱼、鸡腿银盘麻
姑、东海石花海白菜,还有几盘叫不出名儿的美味佳肴,摆了满满一桌。

  御厨手艺岂是等闲,可谓色香味俱全,配上精美玉质碗碟,煞是美观!无月
躺在床上,隔了几尺距离都能闻到阵阵菜香,令他不由得食指大动!说来也怪,
平时他胃口并不怎么好,可重伤之余,胃口反而好得很!

  灵缇拿起小蝶和银筷,自己吃得很少,主要吃些蔬菜,大多倒是喂进无月的
嘴里。见他吃得狼吞虎咽,劝道:「你消化不好,不要吃得太急,也不能吃太多。
等你伤好了,我亲手为你做一桌好菜。」

  无月奇道:「你也会做菜?」心想这世道真是怪了,越高贵的少女越勤快,
大姊也是烹饪高手。

  灵缇点头说道:「我成天窝在家里无聊,瞎琢磨呗。不光是做菜,女孩子该
会的我都会。」

  无月长叹一声:「我这伤,怕是难好啦……只是拖累了你。」

  灵缇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自己要有信心,不许灰心丧气!」

  无月叹道:「将来哪个男人若是娶了你,真是有福气啊!」

  灵缇看了看他,兀自到院里清洗换下的绷带去了。

  无月独自躺在床上,顿觉空虚无聊,自己重伤难治,在梅花妙手回春之下,
北风姊姊不知清醒过来没有?还有大姊她们,也不知现在怎样了?一时间心潮起
伏,诸般杂念纷至沓来,心里更加乱糟糟的!

  以前在暮云府中,总感觉自己就象一只笼中小鸟,一心想着冲出牢笼、展翅
高飞。这次出来这么长时间,历经九死一生,眼下才算稍稍安稳下来,他才突然
发觉,自己竟开始想家。

  是啊,乾娘虽然粗手大脚,很不会带孩子,发怒时也很可怕,可她对自己的
关怀和疼爱却是如此深沉。还有北风姊姊和大姊她们,对自己都那么好!这次出
来,我才总算领教了什么叫江湖险恶,走在路上,陌生人随时可能对你掏刀子;
睡在客栈之中,窗户随时可能会被杀手踹开,跳进来杀人;躺在荒山野岭,农夫
和牧民也可能是敌人,日夜提心吊胆、寝食难安!

  然而转念又想,自己这次出来也并非没有收获,起码学会了该如何面对各种
难题。最起码我以前哪能体会到,有时想吃顿饱饭竟会那么艰难!有时为求得一
夕温饱,再低贱的事情我也愿意去做!

  他就像一个在外面被坏孩子欺负得很惨的小孩,眼下只想赶快回家躲进乾娘
温暖安全的怀里。

  正胡思乱想间,赵凤吟俏生生地走了进来。他忙收摄心神,身子动弹不得,
只好点头示意道:「长公主好!草民有伤在身,恕不能大礼参拜。」总算弄清楚
云梦娘娘的真实身份,这是他此次出行的第二大收获。

  赵凤吟笑道:「无月,少给我掉酸水,我这又不是第一次来了,不必客气。」
在床边坐下,揭开锦被,伸手按住气海注入真气。

  她已不敢再试图替他疏通经脉,不是功力的问题,而是真气攻入无月体内之
后,正路不通,却老往乱七八糟的邪道岔道里乱钻乱窜,丝毫不受自己的引导和
控制,典型的走火入魔之兆!

  她所能做的,只是将他那些勉强能通的正常经脉,用推宫过穴之法过几遍,
以免他长卧病榻,无法活动之下,这部分经脉也被堵塞萎缩,那可真会落得个终
身瘫痪了!

  大约两刻钟之后,功行三个周天,见无月脸色稍稍红润一些,她才收功,替
他把锦被重新掖好,轻声问道:「你感觉好些了么?」

  无月点头道:「好些了,多谢公主!对了,影儿在大漠那边、北海之滨,被
神医救过来没有?」

  赵凤吟奇道:「什么大……」见他脸色忽然变得煞白,她似想起什么,忙住
口不言。

  无月眼睛眨动一下,两行眼泪顺腮而下,滴落枕头之上,泣声道:「影儿她
……她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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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1章陷入情网

  见他如此伤痛,赵凤吟一时心有所感,如此重情重义的男儿,难怪那么多女
子会喜欢他!灵缇一向眼高于顶,居然也对他……

  她不由得长叹一声:「你如此挂念影儿的伤势,也不枉她一片深情。她伤势
沉重,到现在尚未苏醒过来,不过你放心,我已用大还丹保住她一丝心跳,请来
最好的御医为她疗治伤势……」

  她说得都是实情,只是省略了最后一句话,可惜名医束手!

  无月并未留意到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禁一阵兴奋:「大还丹?公主手中也
有大还丹?」

  她点了点头:「普天之下、莫非皇土,大内之中什么奇珍异宝没有?怎么样,
入赘我家吧?保你一世荣华富贵!」

  无月不由得苦笑道:「我这样一个风流浪子,入赘皇家?岂非天大的笑话!」

  赵凤吟也苦笑道:「可是缇儿这样,离得了你么?她打小性格执拗倔强,我
也管不了她。我看得出,你也挺喜欢她的,若不要她,她这辈子可毁了!」

  无月低声道:「可……可我觉得,我配不上她。平时我喜欢读书,对人间仙
女这样的描写,我从来不信。可是现在我信了,灵缇就是真正的仙女!身为金枝
玉叶,却比寻常人家女孩儿还要勤快能干,这么好的一个女孩子,我怎么配得上?」

  赵凤吟说道:「感情这东西只是一种感觉、一种梦境,只有愿不愿、没有配
不配。当你想忘掉一个人,却总是要梦到他,那就是爱了!」

  无月道:「公主似有许多感慨?」

  赵凤吟道:「当你到了我这种年纪,也会有许多感慨了。」

  无月笑道:「公主看起来就象灵缇的姊姊,怎地说话如此老气横秋?」

  赵凤吟道:「我总不至于象缇儿那样,成天想着和情郎私奔吧?若非我和若
文拦着,她早跑到济南暮云府找你去了。」

  无月说道:「她去玩玩也挺好呀,我很欢迎。」

  赵凤吟道:「你们年轻人啊,真是太天真了!她若真去了,你那位罗刹女王
不把她生吞活剥了才怪!罗刹门的大本营岂是人人去得的地方?」

  无月不以为然地道:「咱暮云府中也没您说得那么可怕,我瞧里面的人都挺
和蔼可亲的。」

  赵凤吟道:「那是因为你是罗刹女王的宝贝,谁敢对你不敬?在你看来自然
那些人和蔼可亲,可在许多人眼中看来,罗刹门中人可都是凶神恶煞、杀人不眨
眼的强盗!」

  无月不解地道:「我怎么也弄不明白,公主对罗刹门的敌意如此之深,处处
和罗刹门作对,却是何故?」

  赵凤吟道:「我一直怀疑,罗刹门和辽东女真渊源极深!种种迹象也表明这
种可能性极大,这次绣衣阁和飞鹰门对你下手,除了想斩草除根,这也是其中一
个很重要的原因,我也很想知道,否则上次也不会让地门费尽心机来绑架你。」

  无月道:「这就是我不明白的第二个问题了。既然公主和绣衣阁属于同一阵
线,为何又要从绣衣阁天牢之中将我救出来?是否也是另有目的?」

  赵凤吟道:「这你就想多了。在我看来,绣衣阁同样不是什么好鸟。如果我
说,救你只是出于一时冲动,你会相信么?」

  无月沉吟半晌,轻轻咳了一声道:「这似乎不太符合公主的性格。」他很善
于看人说话,与赵凤吟对话时总会不自觉地转入另一种特定模式、斗心眼儿的模
式,与面对灵缇时截然不同。

  赵凤吟冲口而出地道:「再精打细算的商人,也有冲动做亏本买卖之时,何
况我还是个女人!你可是以为,在凤吟宫中,对你念念不忘的,只有灵缇和影儿
么?」

  此话一出,任她多么豪气干云、睥睨天下的一位红粉英雄,也不由得红晕双
颊、娇羞无限!

  她低着头,有些意犹未尽、又有些激动地道:「这话可能让你感到吃惊。可
是你知道么?这次为了救你,我和绣衣阁,以及支持绣衣阁的太子之间的矛盾更
加白热化,若是拨算盘算账,可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而你,却认为我是另有目
的,岂不令我伤心?」说到这儿,眼圈都有些红了。

  无月伸手握住她的柔荑,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前和您对
话,彼此之间勾心斗角惯了,实未想到,您居然也有不按常理出牌的时候……」

  赵凤吟噗哧一笑,伸出纤纤玉指在他额头上点了一下:「真搞不懂你这人,
小小年纪,咋就那么会哄女人?我自认精明,从来都是我在算计别人,谁知一不
小心,被你这小贼把心偷走了,竟不自知。直到昨晚,我躺在床上左思右想,怎
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

  无月皱眉道:「哪儿不对劲啦?」

  赵凤吟道:「上次请你到凤翔府张氏花园会晤,我无条件地把你的身世对你
和盘托出。这次救你回来,让你对凤吟宫和我的来历了解得一清二楚,我怀疑自
己是不是疯了?没有哪桩生意是这样做的,光付钱不拿货!想着想着,我就睡着
了,然后又梦见了你……记不清是从何时开始,你已时常出现于我的梦中。我真
的怀疑,让你在凤吟宫待得久了,会不会把我这儿的所有美女都拐跑了。」

  无月握住她的手紧了一紧,若非她,自己别说捡回一条小命,不知还要惨遭
多少非人的折磨,他心中除了感激,还能说什么?

  赵凤吟低声说道:「现在我终于理解,在华山之巅罗刹女王为何会做出如此
疯狂的举动……那是因为在她心中,你才是最重要的……这就是我们女人的悲哀,
一旦陷入情网,什么理性都没了……」

  无月说道:「也不光是女子,历史上不是也有只爱美人不要江山的帝王么?」

  赵凤吟颔首道:「所以刚才我才会有那样的感慨,爱本是一种感觉,若是想
理性对待,斤斤计较于得失之间岂不可笑?然而,对于一个曾经深深爱过的人来
说,所谓曾经沧海难为水,反而不会再有这样的感慨,你明白么?」

  无月冰雪聪明,咋会不明白?慕容紫烟和赵凤吟,当今天下呼风唤雨的两位
红粉英雄与梅花不同,若是曾经沧海,会为一个男子如此疯狂么?

  赵凤吟似乎有些激动,又接着说道:「为表诚意,我愿意将周岩的下落告诉
你,并将周岩送回罗刹女王身边,让母子俩破镜重圆。」

  无月激动万分,揽住她的手臂说道:「我代她谢谢公主啦!」

  他心中暗想,影儿虽曾告诉我周岩现在的名字和下落,可要找起来还真是颇
费周折,即便找到,能否救回也尚未可知。公主若肯主动将他放回,那真是太好
啦!

  赵凤吟柔声道:「以后你就叫我凤吟吧。或许你也能猜出,当年周岩失踪,
实乃天门所为。你那位柳嫣娘阿姨之子,那个身材高大健美的少年萧小君,其实
才是罗刹仙子的亲生儿子周岩!」

  无月大吃一惊,影儿不是明明告诉自己,周岩就是章小奇么?怎么又变成萧
小君了?影儿是绝不会骗我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念及于此,他似有所悟地道:「难怪在销魂洞府之中,总感觉第二幅画轴上
所绘的萧小君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到底像谁?现在我终于想起来了,竟是有些
象乾娘!而第三幅画上的章小奇,容貌反倒颇似嫣娘,身材和容貌竟和我差相仿
佛!可嫣娘却偏偏说小君才是她的儿子,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嫣娘故意骗我么?」

  赵凤吟摇头道:「她没有骗你,因为她自己也被蒙在鼓里。」

  无月简直有些难以置信:「一个母亲连自己的儿子都会认错么?这也太不可
思议了吧?」

  赵凤吟说道:「的确有些不可思议,不过因为诸般巧合,加上我的有意安排,
才会让她弄假成真。柳嫣娘的销魂洞府原本是地门关押极其重要的人质之处。当
年周岩被劫之际,她正值临盆待产,是我让若文抱着刚满月的周岩赶到销魂洞府,
正赶上为她接生……」

  无月道:「朱夫人?她和此事有关么?」

  赵凤吟点头说道:「是的,地门门主欧阳冶的夫人朱若文,就是你在渑池破
庙中见到的那个白发老妇人。」

  无月哦了一声,这事他已知道,心道:难怪她武功如此高强,且始终不离灵
缇左右。

  赵凤吟接道:「柳嫣娘顺利产下一个男婴,被若文偷梁换柱,趁她产后神智
模糊之际,将周岩和柳嫣娘产下的男婴互换,以达到真假难辨的目的。柳嫣娘清
醒之后,紧紧地把若文递给她的周岩抱在怀里,以为就是自己刚生下的孩子,并
给他取名为萧小君。」

  无月奇道:「一个月大的婴儿和新生婴儿,差别应该很明显的呀?嫣娘竟然
未曾发觉?」他现在总算明白,影儿为何会搞错了。

  赵凤吟道:「是有差别,可柳嫣娘第一次生孩子,能有何经验?从此,周岩
被柳嫣娘当作自己的儿子萧小君留在销魂洞府,由她抚养长大。而她产下的男婴
则被若文抱回地门总坛,交给护法章子含夫妇抚养,并取名章小奇。章夫人柳如
霜当时不在哺乳期,自然没有奶水,地门之中一时间也找不到哺乳期妇人,只好
抱到附近农家,找有奶的妇人乳养。倒是若文哺乳灵缇和自己的孩子到断奶之后,
奶水依然充足,乳房很涨,母性奇重,便将小奇抱回来自己哺乳,心中怜惜这个
初生便与母亲分开的遗腹子,迟迟不肯为他断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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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2章畸恋

  无月突然想起什么,顿时神色大变,痛心疾首地道:「凤吟,此事你们做的
太过分了!嫣娘骨肉分离不说,含辛茹苦抚养长大的,却是别人的孩子,对她何
其不公?」

  想起嫣娘对自己的恩德,他忍不住热泪盈眶、难以自制!

  赵凤吟的心情也是沉重万分:「当年我这样做是想掩人耳目,这一惊人内幕
除了我和若文,再无第三人知道,其错在我!我很明白,你一旦知道真相,一定
会痛心疾首,甚至再也不肯原谅我,这也是我一直不忍、也不肯告诉你的主要原
因……在此我真心诚意地向你道歉,改日我也会亲自向嫣娘道歉……」

  无月忙道:「不要~此事万万不可让嫣娘知道!她这一生充满坎坷,年轻时
被我爹始乱终弃,为了怀中胎儿忍辱偷生,幽居荒凉之地、孤寂半生,养大的孩
儿不是自己的,这已经够可怜的了!谁受得了这样的打击?我真担心她会选择…
…」一时间哽咽难言,已是泪流满面!

  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个个都是那么善良,却为何都要遭受这
么多的不幸?如此接二连三的打击?北风姊姊、影儿尚挣扎于死亡线上。嫣娘一
生为情所困,遭遇失子之痛。大姊幼失母爱,而后又被逼出嫁。乾娘为了家族利
益,接受不幸婚姻,寂寞半生。周氏龙本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却爱上一个
不该爱的人,蹉跎半生、落寞寂寥,沉重的心灵枷锁,恐怕一生一世也难以解脱!
苍天啊~你是何等不公!

  赵凤吟道:「让她知道真相的确非常残忍,然而,若她一直蒙在鼓里,万一
再……」

  无月哽噎着道:「这倒也是,章小奇一直在纠缠嫣娘,绝不能让她一错再错!
真是矛盾啊……」他心中很难过,然而既往之事,嫣娘何辜?

  赵凤吟柔声安慰道:「你也不用想太多,过往的伤痛,慢慢地总会愈合的,
我们都该向前看。过几天,我安排若文亲自去一趟地门,将真相委婉地私下告知
嫣娘,若她能挺过来,便由她本人将周岩送还给罗刹门,你看如何?」

  无月长叹一声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真希望嫣娘不要出事。无论如何,
乾娘总算能够母子团圆,我还是要感谢您!」

  赵凤吟娇嗔无限地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哦~无月,辽东战事吃紧,我
明儿一早就得率军出发,没法留下来照看你的伤势了。另外,父皇要主持祭天大
典,我不在家,缇儿就必须得代我参加,后天一大早她就要进宫,她的舅舅和舅
母非要她在祭天期间在东宫住上三天,一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我就更不用说了,
何时能回来还得看战场情况。」

  沙尔温眼下率军在辽东一线势如破竹,其长女慕容格格在极北之地征服瓦尔
喀部的战争也是一路高歌猛进,据手下派驻辽东地区的暗桩密报,慕容格格的行
事风格和罗刹女王如出一辙,前锋齐天格格勇冠三军,突入瓦尔喀部境内之后所
向披靡,同样使用一支超大号狼牙棒,与泺口大战中声名鹊起的罗刹魔女也极为
相似,这不得不令她浮想联翩……

  无月惊讶地道:「怎么?女真金国在辽东发起进攻了么?」自西昆仑返回之
后,他几乎一直在逃亡途中,这些日子里发生过什么大事他几乎一无所知。

  赵凤吟点点头,黛眉微蹙、忧形于色地道:「你伤势太重,暂时也没好把这
个坏消息告诉你,我本该早些率军奔赴前线的,可你这样……几天前缇儿的状况
也令人担忧,也就耽搁下来了。」

  随即把辽东官军惨败的消息大致说了一下,倒是把金军攻入各城堡烧杀抢掠
时的惨状说得较为详尽、宛若世界末日。

  无月听得不禁动容,皱眉道:「没想到辽东官军战备如此松弛,怎能抵挡如
狼似虎的女真铁骑?而且强敌压境之时,不加紧备战,反倒对罗刹门大动干戈,
岂非本末倒置?」

  言来对朝廷很有些不满,他继而想道,紫烟此刻也在关外,不知是否也率军
参与了对辽东官军的进攻?唉~也难怪,她想韬光养晦,朝廷却偏偏要去招惹她,
自然会对千禧朝心怀怨愤。

  赵凤吟仔细看了看他的表情,叹道:「谁说不是呢,绣衣阁胡作非为,太子
私心作崇,父皇也跟着糊涂!然而无论如何,作为皇家长女且手握北疆重兵,当
此危难之际,我必须担当起保家卫国之责。有些事不提也罢,但得能侥幸留下这
条性命回来,再好好跟你聊吧,否则窝在心里也实在难受。」

  见她说得一付可怜兮兮的模样,无月很是担心,关切地道:「眼下辽东守军
兵败如山倒,官军士气低落之际往往一有风吹草动,便会望风而逃,你以公主千
金之躯,实无必要亲自率军出征,将自己置于兵凶战危之地!」

  赵凤吟皱眉道:「但得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可惜父皇非汉武,朝
中自然无飞将!而且朝中即便有良将出征,父皇总喜欢处处干涉行军布阵之事,
还要派监军督阵,主帅如何放得开手脚?你说得不错,我一个妇人女子,难道喜
欢上战场抛头露面、一决雌雄么?我也想留在这儿守着你,洗手做羹汤,可是没
办法啊,眼下局势恶劣至此,我是非得硬着头皮上前线了。」

  无月心疼地说道:「可是你有把握么?据我所知,官军一旦溃败,往往不顾
主帅生死,你可一定要小心啊,别冲在最前面!」

  赵凤吟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昂然道:「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
项羽,不肯过江东!朝中女诗人都有这样的豪气,我又何能退避?」

  言罢喟然长叹一声、凄然说道:「其实,这次我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常言
道女真不满万、满万无人敌,沙尔温女真军可是铁骑五六万啊!然而我更担心的
是,他那位叱诧风云的长女在北方领地也是磨刀霍霍,当我率军与沙尔温决一死
战、斗得难解难分之时,若她挥师南下在我的侧翼猛击一拳,当年的诸部之难必
将重演,我、我可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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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3章软玉温香

  无月心中暗叹,商人就是商人,即便热血沸腾之时偶尔做一次亏本买卖,终
究脱不了商人的本质,凤吟之能我又不是不知,说得如此可怜巴巴的目的自己也
清楚。紫烟的计划是让两国先斗个鱼死网破,然后她才会起兵坐收渔利,眼下肯
定会以讨伐瓦尔喀部为由按兵不动,凤吟的担心是多余的。

  然而我能明说么?那岂非等于承认了凤吟对罗刹门的怀疑?罗刹女王就是慕
容格格这个天大的机密,无论对谁都是绝不能说的!可若是不提醒凤吟,必然会
影响到她的排兵布阵,甚至决定这次辽东大战的结果,在女真铁蹄的践踏之下,
中原百姓又要遭难,我该怎么办?

  赵凤吟见他皱眉沉吟不语,轻声说道:「临别之际,你就没什么话要跟我说
么?」

  他又思索一阵,字斟句酌地缓缓说道:「公主如此对我,我想,我也该谈谈
我的个人看法。其实,罗刹门和女真金国的关系,绝非公主想象的那么深,未来
也没有多少共同利益……」

  他能说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当然下意识里,他也似乎想实施某种计划?或许,
是想尽量孤立绣衣阁和飞鹰门,以便报弑父之仇?

  赵凤吟眼中异光闪动,喃喃地道:「你的意思,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罗刹门
和金国之间的确存在某种关系,只是有了些裂痕?」

  无月皱眉摇头道:「我可没这么说……我只能说,无论是天门、罗刹门,若
是抛开个人恩怨,甚至包括绣衣阁,彼此之间虽有矛盾冲突,终究属于中原内部
矛盾,可以通过协商解决,这次对长鲨帮的争夺战便是一例。可是女真金国强势
崛起,终是肘腋之患,历来异族入主中原,烧杀抢掠、生灵涂炭,最遭殃的莫过
于中原百姓。所以我认为,眼下挡住女真铁骑才是当务之急。」

  赵凤吟眼前一亮,却依然不露声色地问道:「这是你的想法,还是罗刹女王
的想法?」

  无月沉吟着道:「目前还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若真是到了危急时刻,我宁可
放弃家仇不报,也不愿见到异族入侵!」

  赵凤吟将臻首靠在他肩上,激动地说道:「你不愧为咱炎黄子孙、堂堂的热
血男儿!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如此清醒,小女子真是佩服!我就说嘛,这辈子我
还从未看错过一个人,你也不例外。」

  无月转头在她玉颊之上香了一下,笑道:「说到底,公主还是不愿做太过亏
本的生意,像您这么精明的女人还真是少见,咋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奸商?」

  赵凤吟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满是柔情:「对,我是精明的商人,更是一个渴
望爱的女人,你的爱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就刚才这一下,我已收回利息,现在
么,我要把本钱收回来……」

  柳眉一挑、杏眼微闭,檀口轻启、淡淡红唇略微上翘,似在期待着什么。

  无月毫不犹豫地吻了上去,虽大半身瘫痪,嘴上力气却很大,一时间软玉温
香、满室生春、娇喘细细,双双陷入天旋地转之中……

  赵凤吟双臂将他的脖子缠得紧紧,而且越来越紧,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吻得
更加有力……

  足足一刻钟过去,直到双方都吻得嘴唇发酸,快要透不过气来,才缓缓分开。

  赵凤吟眼波迷离、红潮满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轻声道:「现在我已没有
任何遗憾,我该走了,你早些休息。待你把伤养好,咱俩再仔细商讨此事。我和
缇儿都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可得注意好好养伤,不可随意乱动、导致伤势恶化!」

  无月点头道:「凤吟,你放心去吧,我自会小心。你也要保重,希望你旗开
得胜、马到成功!」

  昨天赵凤吟已将她的来历对他和盘托出,所以他知道她所说的灵缇的舅舅和
舅母,便是当今太子和太子妃。

  赵凤吟说道:「谢谢你的吉言。关于刚才那个话题,目前虽然只是你的个人
看法,不过我想,最终必定会对罗刹女王产生重大的影响,你有这个信心么?」

  她终究不愧为一代雄主,即便谈情说爱之时,也忘不了家国大事。

  无月说道:「若是没信心,我何必说出刚才那些话?」

  言来豪气干云,刚才的柔弱之态已一扫而空!瞧得美人心醉神迷,忍不住又
凑上去在他唇上吻了一下,想移开香唇时却未能成功,舌尖被登徒子轻轻咬住了,
又吻住她狠命地蹂躏起来……

  美人但觉又是一阵天旋地转,不知时间之过,脸上现出一片玫瑰般嫣红,星
眸微阖,娇喘渐转急促,身子越来越热,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颤栗的娇吟越来越
难以压抑。她已多年未曾和男人好过,此刻面对好容易遇上的心仪之人,她浑身
上下都在诉说着她的需要……

  良久良久,他才又补充道:「当然啦,罗刹门终究实力有限,能对中原大局
产生多大的影响,我可不好说。」无论如何,他也不能让别人把罗刹女王和慕容
格格划等号,即便是此刻正和他卿卿我我的凤吟。

  赵凤吟笑了笑,刚想说话,倏地黛眉一挑,那下面水正多,若被他摸去多羞
人啊!忙伸手下去握住他的手,面红耳赤地啐道:「天啊,真是个小流氓,伤势
如此沉重还要毛手毛脚……若非见你伤重,这儿又是缇儿的闺房,今晚我真、真
不想回去了……」

  无月吃吃地笑道:「不回去,你留在这儿干嘛?」

  赵凤吟瞪眼道:「你经历过的女人还少了么?少给我装糊涂,一个如狼似虎
的女人和一个美少年睡在一起,你说能干啥?」

  无月一脸无奈地道:「照理说一定会发生点什么的,可眼下的实际情况是我
啥也干不了,可惜呀!」

  赵凤吟嫣然一笑:「知道就好,乖乖地歇着吧,别胡思乱想了!」

  随即心满意足地说道:「我的盖世英雄,晚安!」香风微动,曼妙身影已消
失于门外。

  又过了一盏热茶的功夫,灵缇才将无月换下的衣衫和绷带等物清洗干净,一
一晾好。她进屋之时,无月算了算时间,掌灯时分都过了,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有
余。

  见她头上忙得冒汗,一双柔荑却冻得发红,忙伸左手抓过来握在手心,感觉
冰冷刺骨,忙朝她手上哈上几口热气,拉进被中贴身捂热,满是怜惜地道:「瞧
瞧,水这么冷,把手冻成这样!你干嘛死活不让丫鬟们洗呢?」

  灵缇道:「我怕她们洗不干净,到时把你的伤口感染就麻烦了。」

  无月叹道:「你一个金枝玉叶的大小姐,自己尚需人侍候,却为我如此受苦
受累,真是难为你了!」

  灵缇道:「我自己的事从来都是自己做,才没要丫鬟们侍候呢,平时我的衣
裳也是自己洗的。」

  瞧瞧冰儿那付懒散样,无月便知她所言非虚。

  灵缇端来一碗银鱼汤喂他喝下,自己取来热水,洗过脸和手脚,便和衣躺在
贵妃椅上准备休息。无月见她眼中布满血丝,不由得再次劝道:「灵缇,即使可
以不避嫌疑,可你长期在椅子上睡觉怎能睡得好?瞧你那眼圈都红了,就象得了
红眼儿病!」

  灵缇道:「我可不可以认为,你这是在邀请我上床,和你一起睡?」

  这话若是小雨说的,无月一点儿也不稀奇,可是由灵缇说出来,简直就太古
怪了!

  他一本正经地道:「这句玩笑话儿,一点都不好笑。」

  灵缇走到绣榻之前说道:「只因这本就不是一句玩笑,你以为我不敢么?敢
不敢赌一把?」

  无月笑道:「不敢!我怕公主殿下把我扔湖里冬泳去!」提起湖里冬泳,突
然又想起影儿,心中一阵刺痛!

  灵缇见他神情古怪,不由得微微一笑:「看来是你怕了吧?」

  他心中惊叹:天啊!拈花微笑?不对,观音娘娘宝相庄严、笑容慈祥,哪有
如此美丽好看?……微晕红潮一线,拂向桃腮红,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好象也
不对……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灵缇微笑,几乎把他的魂儿都给笑没了!心中搜肠刮肚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一个恰如其分的词汇,来形容其美丽灿烂!

  他也不敢再看,忙劝道:「灵缇,你还是找间舒服屋子好好睡一觉吧,女孩
子睡眠不足容易变老哦!」

  灵缇有些烦恼地道:「怎么你们都是这样,母亲、乳娘和你都来劝我!难道
我想多陪陪你就那么困难么?我真的不知道你何时又会消失,我只想看着你,夜
里梦中醒来,见你就在身边,我才会安心……」

  灵缇今晚的表现和平常迥然不同,喜怒这两种情绪都表露得很明显,反倒令
无月觉得亲切许多。他试着握了握灵缇的纤纤玉手,见美人没有不快之色,才拉
起她的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我睡贵妃椅,你来睡床吧。真把你累坏了,我
可又没法安心了。」

  灵缇摇了摇头:「你这次伤得这么重,尚未恢复,怎能让你睡椅子?不用担
心,我没事,你休息吧。」说完走回贵妃椅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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