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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类小众] 【奔跑吧,梅勒丝之海豚湾传说】【作者:亚斯伯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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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吧,梅勒丝之海豚湾传说】【作者:亚斯伯格】

作者:亚斯伯格
字数:1097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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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愤怒

  梅蕾丝愤怒至极,她发誓一定要除掉那个荒淫无度的国王。

  梅蕾丝是一位牧羊女,她是被部落的老女巫养长大。

  那是个古老的部落,但在梅蕾丝有记忆之前就因为战争和饥荒而灭族了,老
女巫带着梅蕾丝和她妹妹逃到这个小村庄。

  老女巫早已去世,现在就梅蕾丝跟十一岁的妹妹相依为命。老女巫教会了梅
蕾丝最出色的牧羊本领和最虔诚的信仰。

  幼年时的心理创伤让梅蕾丝无比痛恨奸淫——她六岁时被过路的一个老头骗
去了处女之血。受部落信仰所累,梅蕾丝已决定孤老终生——把她变成女人之人
即为丈夫,身体要对丈夫绝对忠诚。

  不过别忘了她是位出色的牧羊女——可以整日吹着笛子与牧羊犬、绵羊们性
福的在一起嬉戏过活。

  这天清晨,梅蕾丝就从村里出发,翻山越野来到四十里之外的的王城,给妹
妹置办婚礼用品。

  妹妹已经十五岁了,公国规定十六岁之前必须去中央教堂参加成人仪式,并
且在还要进行身体检查、能力测试、职业考核……以及破除处女膜。

  在部落信仰中,只有保留处女之身才能嫁人。梅蕾丝准备把妹妹嫁给一位长
期追求自己的牧人作为补偿。眼看妹妹参加成人仪式的日期迫近,但双方还没同
意,梅蕾丝决定先进城置办好婚礼用品。

  买齐这些东西后,梅蕾丝在大街上悠哉悠哉地溜达。梅蕾丝有个青梅竹马的
闺蜜叫西悠瓦拉,在这城里做「石匠」,她打算接下来去看望这位朋友。

  西悠瓦拉有一门独门手艺,可以把女人的阴部缝起来——俗称「石女」——
出远门的男人因此而不用担心女人红杏出墙——因此她也被称为「石匠」。

  走着走着,梅蕾丝感觉街上的情形有些古怪,四周鸦雀无声。太阳早已落山,
黑暗来临的天经地义。但是,她总觉得这并不只是因为天黑的缘故,整个城市安
静的有些可怕。就连平日向来无忧无虑的梅蕾丝,此刻也逐渐变得担心起来。她
拦住一个过路的年轻人质问道:「喂,发生什么了?!两年前我来这里的时候,
即便是晚上,大家也都在街上欢快的歌唱,热闹的很呀!」

  年轻人摇摇头,没有回答就走开了。又往前走了一会儿,梅蕾丝遇见一位长
者。这次他用更强硬的语气质问老人,老人同样也没有回答。梅蕾丝用力摇晃着
老人的身体再一次质询,老人压低口气,仿佛怕周围人听到似的小声回答说:
「国王要所有女人怀孕!」

  「他要让所有女人怀孕?」

  「据说人们只图性爱的欢愉,而忘了性爱是为了怀孕和生育。但怀孕不是凭
运气的吗?」

  「他奸淫了很多人吗?」

  「是的,起初是自己的妹妹,接着是大儿子的女人,然后是女儿,孙女,最
后竟然连忠诚的大臣的女儿都……」

  「太可怕了,国王疯了吗?」

  「不,他清醒的很,他只是焦虑公国人丁稀少,但他无法让自己信任他人已
经努力了。他最近颁布法律规定凡是满二十岁没生小孩的女人,都要被公开奸淫
和播种。今天又有六个女人被绑在十字架上被他奸淫了。」

  梅蕾丝听后火冒三丈:「荒淫的暴君,决不能让他继续奸淫下去!」

               二、承诺

  梅蕾丝是个直心眼的女汉子。她背着买好的东西,慢吞吞的进了王城。不大
功夫就被巡逻的警吏发觉,被捆了个结结实实。搜身时又从她的怀中找出一把匕
首,这下乱子闹大了,梅蕾丝被带到国王面前。

  「说,你,想要用这把短刀做什么?」

  暴君玛济斯的声音沉静但不失威严。这个国王脸色苍白,眉宇间的皱纹如同
雕刻的那样深。

  「把色魔阉割了,拯救女人。」梅蕾丝毫无惧色的回答道。

  「就凭你?」国王怜悯的笑了:「不堪救药的家伙,你们这些人又怎能懂得
我崇高的心。」

  「住口!」梅蕾丝愤怒的反驳道:「奸淫女人是最可耻的不道德行为。而国
王你,就因为女人没怀孕,就连女人的忠诚都在怀疑。」

  「怀疑是正当的心理准备。教给我这条真理的,正是你们这些女人。人心是
靠不住的,女人,原本就是私欲的化身,相信不得。」暴君的语气显得很平静,
他长叹了一口气:「我也是渴望回归性爱的本源呀。」

  「为什么渴望回归性爱的本源?是为了自己享受吧?」这回轮到梅蕾丝嘲笑
暴君了:「奸淫无罪的平民,还说什么回归本源。」

  「住口!下贱的东西!」国王抬起头反击道:「嘴巴无论多么漂亮的话都能
说得出来。我算是把女人的心肠看透了。现在,我要砍掉你的四肢,把你做成人
彘放在广场上供人奸淫,无论你怎么痛哭求饶,我也不会心软。」

  「啊,国王你可真是能说会道。你尽可自鸣得意,我视死如归,决不会向你
求饶。只不过……」说到这里,梅蕾丝低头凝视脚下,迟疑了片刻。

  「只不过,假如你对我还有怜悯之心,请给我三天的时间。我想让唯一的妹
妹成家,三天内我要在村里为她举行婚礼,然后一定赶回来受刑!」

  「蠢材!」国王的笑声中透露着嘶哑:「你以为我真的会相信你这弥天大谎?
逃走的鸟儿难不成会自己飞回来吗?」

  「会,我会回来的。」梅蕾丝回答的很果断。「我是遵守诺言的人,请给我
三天时间,妹妹在等着我回去。如果这样你还不能够相信我,那好!——这座城
市中住着一个名叫西悠瓦拉的石匠,她是我最好的闺蜜。你可以拿她做人质,如
果我逃掉了,在第三天日落之前还没有赶回来的话,尽请砍掉我的朋友的四肢!
拜托了,请你答应我。」

  听了梅蕾丝的恳求,国王怀着戏谑的心情暗自高兴起来:这家伙尽说漂亮话,
反正是绝对不会回来的。我假装上了骗子的当,索性把她放了,这倒是蛮有趣的。
如此一来,第三天我就可以把那个替身女人做成人彘,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到
时候我可以装做一副悲伤的表情对众人说:女人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不能相信。
然后让那个女人一直在广场上展示,让世间那些自认正直的家伙们都睁大眼睛看
清楚!

  「我答应你。把那个替身招呼过来吧,你必须在第三天日落之前赶回来。要
是迟到,我一定会砍掉那个替身的四肢。你可以迟些回来,我会永远宽恕你的罪
过。」

  「什么?你说什么?」

  「哈哈,人命关天,你还是迟些回来吧。我很清楚你心里在想什么。」

  梅蕾丝懊恼万分,气得直跺脚,连话都不愿意多讲一句了。

               三、婚礼

  青梅竹马的闺蜜西悠瓦拉深夜被召进王城。在暴君玛济斯面前,分别两年的
好友相会了。梅蕾丝对闺蜜一五一十的说了事情经过,西悠瓦拉没有说话,只是
不住地点头,然后把梅蕾丝紧紧搂在怀中。闺蜜之间,如此足矣。西悠瓦拉立即
被五花大绑的捆了起来。梅蕾丝即刻启程出发,初夏夜,繁星满天。

  那天梅蕾丝一整夜都没有合眼,心急火燎的赶了四十公里远路。到达村里的
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

  梅蕾丝爬上堆草的阁楼,一个蒙眼堵嘴的少女正驷马攒蹄的吊在半空中,这
是姐妹俩长久以来的性游戏,只要一人出远门,就要把另一人禁锢住,以对方的
生命作为赶快回家的羁绊。这也是梅蕾丝必须要回家的原因,否则会让妹妹白白
送命。

  妹妹被放下来尚未恢复,就看见姐姐踉踉跄跄,疲惫不堪的样子,大吃一惊,
连忙喋喋不休的盘问起来。

  「没什么大不了的。」梅蕾丝强颜欢笑说:「城里我还有点事,必须马上赶
回去。明天就给你举行婚礼,这事必须马上就办。」

  妹妹满脸的不高兴。

  梅蕾丝摇摇晃晃,把家里收拾一新,布置好婚房,准备好酒席,便一头倒在
床上酣睡起来。她睡得很沉,似乎连呼吸都停止了。

  醒来已是夜晚时分。梅蕾丝起床后急忙前去那位长期追求她的牧人家拜访,
恳求道:「因为有点小事情,明天就举行婚礼娶了我妹妹吧!」

  牧人听后很吃惊,回答道:「可我喜欢的是你,而且这边连一点准备都没有,
等葡萄熟了再说吧!」

  「不能再等了,总之明天就要举行!」梅蕾丝坚持道。

  但牧人的固执毫不比梅蕾丝逊色,无论如何就是不肯答应。争论一直持续到
第二天黎明,梅蕾丝以自己的身体作为代价,好不容易,牧人总算是同意做妹妹
的新郎。

  正午举行了婚礼。新郎夫妇刚宣誓完毕,但见黑云漫天,雨水劈劈啪啪的浇
下来。功夫不大就已成了瓢泼大雨,列席婚宴的乡亲们隐约感觉这是不吉之兆。
尽管如此,大家仍然振作精神,忍受着闷热的折磨,在这间狭窄的小屋里欢快的
拍手歌唱,梅蕾丝自然也是满面春风。这一刻,她甚至忘记了和国王的约定。

  整个婚礼中,妹妹漂亮的婚纱下是被仔细捆绑着的身体,还有分别被新郎和
梅蕾丝牵着的绳子,绳子的另一端分别是妹妹的两个乳头。

  下午,按照前一天晚上的约定,新郎在梅蕾丝的眼前把妹妹变成了自己的女
人,也在妹妹的眼前把梅蕾丝的两个洞里里外外玩弄个够,看着妹妹阴道中流出
的精液,梅蕾丝总算放松下来。末了梅蕾丝和妹妹还分别用舌头把对方的孔洞清
理干净,整个下午两人都紧紧的抱住对方一刻也不能分离。

  到了晚上,婚宴更加喧闹,人声鼎沸,没有人在意此刻外面正是暴雨倾盆。
梅蕾丝渴望一辈子都这样呆在这里,和这些善良的人民一起生活。但是现在身体
已经不属于自己掌管,如愿以偿只能期待来世。

  梅蕾丝鞭策自己,鼓励自己,终于下定决心出发。在明天日落前,时间还充
分的很,再小睡一会儿吧,起来后马上出发。那时候说不定雨还会小一些呢!梅
蕾丝心下暗想。她想在家中尽可能多呆一会儿,即使如梅蕾丝一般的女汉子,也
仍然无法毅然舍弃亲情。

  新娘今夜似乎已接受了现状不再反抗,梅蕾丝走到妹妹跟前:「祝你成为女
人,我太疲惫了,想去那边睡一会儿。醒后马上出发进城,有件要紧事情在等着
我呢。即使我不在这里,你也有了健壮的丈夫可以陪你玩游戏。你要绝对服从你
丈夫的话,我想和你说的仅此。你姐姐我成不了他的女人,你要替我照顾他,你
要以此为荣!」

  新娘犹如身在梦中般恍惚点头。梅蕾丝很满意,又走到新郎面前拍着他的肩
膀道:「咱们都没做什么准备。我家能称得上财宝的,只有妹妹和羊,除此之外
我一无所有。这些现在全归你了,还有,你要好好对待我妹妹!」

  新郎搓着手,有些很不好意思。梅蕾丝笑着和乡亲们寒暄行礼,然后离开宴
席,钻进羊舍,死一般沉睡过去。

               四、洪水

  第二天黎明梅蕾丝是被身下的动静弄醒的。梅蕾丝一个挺子爬起来,睡过头
了吗?不,还来得及,谢谢牧羊犬把自己弄醒。现在出发的话,绝对可以赶得上
约定时限。今天我一定要给那个国王看看:存在于人间的诚实和信义!然后微笑
着登上刑架。梅蕾丝开始从容不迫的准备行装,雨似乎也小了一些。一切准备就
绪,她奋力摆动双臂,箭一般得向雨中奔去。

  我今晚即将被做成人彘。我正在为失去四肢而奔跑;为救出被押做人质的闺
蜜而奔跑;为粉碎国王的狡计诡谋而奔跑。再见了,故乡!

  梅蕾丝心里很痛苦,几次欲停止不前,她边奔跑边大声咆哮着叱责自己。出
了村庄跨野穿林来到邻村,其时已是雨过天晴,太阳高高升起,天气也渐渐热了
起来。梅蕾丝用拳头拭去额角的汗滴:既然都来到这里了,可见我对故乡已然没
有了依恋。妹妹两口子一定会成为一对好夫妻的,如今的我,已经没了牵挂。现
在要做的,无非就是奔赴王城受刑,慢慢走吧。

  心下这么想着,梅蕾丝又恢复了往日的悠散,哼着小曲,溜达着走了八公里
路。快走到接近全程路途一半的时候,忽然天降大难,梅蕾丝猛地停住脚步:看
吧!前方的河流因为昨日的暴雨水源泛滥,浊流滚滚直奔下流而来,一举摧毁桥
梁,轰隆隆作响的激流将桥身冲得粉碎。梅蕾丝呆然伫立,左右张望无人,又试
着放开嗓子呼喊求助,但系在岸边的船只早已被洪水冲得无影无踪,船夫也不见
了。

  水势越来越大,几乎汇集成海。梅蕾丝蹲在岸边号啕大哭,举手对天哀愿:
「神啊,住手吧!这汹涌的洪流。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已经是正午了。如果日落
前我不能赶到王城的话,那位亲爱的闺蜜将会因我而丧生!」

  洪流似乎像是在嘲笑梅蕾丝的呼唤,愈发汹涌。涛波滚滚,翻卷起伏,时间
在渐渐消逝。此刻的梅蕾丝终于觉醒了:除了游渡,别无她法。啊,天上的诸神,
请为我见证!看我发挥爱与诚的伟大力量,绝不输给汹涌的洪流!

  梅蕾丝不善游泳,她看见洪水中冲下来一根原木,纵身跳入洪流中,一只手
抱住原木,一只手奋力拔开接涌而来的一个又一个恶浪。洪水如同百条蟒蛇般的
翻滚,她与恶流展开殊死搏斗,渐渐的累了,她把自己的右手绑在原木上。

  顺河直下,河道开始变窄,水流开始湍急,原木开始打滚,梅蕾丝也被带动
着在水里翻滚,她开始后悔把手绑在原木上,可惜现在已经解不开了。

  随着河道变窄,原木总算冲到了对岸,梅蕾丝静静的躺在河床上,突然剧烈
的咳起来。这时一阵剧痛袭来,梅蕾丝发现自己的右手还被绑在原木上,然后不
知扭转了多少圈,整个右臂的骨肉都已经消失,只有表皮和绳子扭曲的缠绕在一
起。幸好被水侵泡得太久,伤口早已经麻木了,梅蕾丝才能忍受住这个痛。

  虽然右手已经坏死没有任何感觉,但绳子仍限制了她的活动范围。梅蕾丝费
了好大的气力才找到一块合适的石头把右臂连同绳子一起砸断。

  梅蕾丝暗笑一下,反正四肢马上就会被砍掉,现在少了一只手让国王砍,国
王也只能吃哑巴亏。

  梅蕾丝把衣服袖子撕下来扎紧伤口,又休息了一阵,梅蕾丝如骏马般浑身使
劲抖动了一下,急忙又朝前赶去。决不能疏忽大意,一刻也耽误不得。太阳西倾,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向山颠攀爬。刚到山顶想要大舒一口气,突然,面前跳出
了一伙山贼。

               五、山贼

  「站住!」

  「干什么?我必须在日落前赶去王城,放开我!」

  「没那么简单,看你身上也没值钱的东西,我们就只劫色!」

  「除了这身体,我一无所有。而且就连这仅有的身体,马上也要被国王取走
了,要玩就快点,我赶时间。」

  于是梅蕾丝就被这些人团团围住,被带到了路边的密林里。有人把她的头按
到胯下,一根肉棒深入食道;有人抬起她一支腿,两根肉棒分别插进前后两穴;
两只乳房被人使劲揉捏着,乳沟夹着肉棒;她唯一的手正握住某人的肉棒。

  玩了足足有两个时辰,这些人都轮换了几次,再也射不出来了,却仍没有放
她走的意思。梅蕾丝实在是太累了,站都站不起了,全靠对方把她腿抬着,身体
疲劳的同时,精神亦几近崩溃。算了,听天由命吧。忽然,一个与信仰极不相称
的念头涌上心头:「我已经努力到这个地步,丝毫没有背信弃义的想法。苍天在
上,诸神有眼可以作证,我一路顽强拼搏,来到这里。国王可以来调查,不是我
不回去,是这些山贼阻碍了我。我不是无耻之徒,如果可以,我愿意剖开胸膛,
让你看看我鲜红的心脏!看看这颗心吧!里面流动着的仅仅是诚实和信义的血液!」

  「啊,等等!梅蕾丝,你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女汉子!你游过洪水时怕过死
吗?那你现在在怕什么?亲爱的闺蜜仅仅是因为信任你,不久即将被处死,而你
现在却在这浪费时间与这些山贼周旋,你这种不讲信义的败类,世间稀有!」梅
蕾丝大声责骂自己。

  梅蕾丝心下一横,用尽全力咬断身前山贼的肉棒,血喷了她一脸;同时手上
握住一个山贼的睾丸使劲拉,睾丸爆了,那个山贼尖叫着昏了过去。

  梅蕾丝挣脱束缚,准备逃跑,这时晃眼看到一把菜刀劈过,她只来得及侧一
下身,左肩一阵剧痛,。但梅蕾丝什么都不顾,头也不回的发足狂奔。

  梅蕾丝一口气冲到路上,转过头想看山贼追到哪了,却看见了一只奔跑中的
马头,最后的感觉是飞了起来。

  这几个山贼都是赤身裸体的,事发时都先四散着跑开想去穿衣拿武器。砍梅
蕾丝那位刚拿来菜刀准备为梅蕾丝剃毛,但一刀砍断梅蕾丝的手后,血喷了他一
身,他也因此未立即追出去补刀。等他们穿戴完毕追出去时,早已没了对方的身
影。

               六、蛋糕

  梅蕾丝再次醒来时已是在马车上,她双肩的伤口已经被清理并被包扎住。另
外还套了件围裙。梅蕾丝很感激,但是她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这件裙子可能也没
什么用,要么能多遮一点,要么还不如裸奔。

  「很抱歉我的马车撞了你,不过是你自己突然冲出来的……」

  前面的马车夫发现她醒了,转过头来同她说话,一个慈祥的老头,她觉得挺
面熟,然后看见对方也穿着围裙以及上面的名称,这才想起她前天才为了妹妹的
婚礼去过这家店。真好,这是家位于王城的店,这下可以搭便车到王城了,梅蕾
丝心想。

  「我记得前几天在店里见过你,当时你肯定没缺部件。」老头继续说,「这
儿有山贼,一定是他们做的恶。所以你如果不是遇见我就已经死了——不是被山
贼抓回去就是失血过多……所以是我救了你,马车撞你的事就两清了——抱歉我
身边只有围裙你可以穿。」

  「你现在是回王城吗?我必须在日落前赶去!求求你,请带我去吧」梅蕾丝
哀求道。

  「我确实要回王城,不过回去之前还要给城边农庄的婚礼准备个奇妙的大蛋
糕,如果你能帮忙,我也可以早点收工赶在日落前进城。」

  「我非常愿意,不过我双手都没有了,可以做什么?」

  「你可以做很多事的,首先,请坐到我腿上来吧。待在这马车的货舱里,你
会被颠簸坏的。」老头笑道。

  梅蕾丝红着脸照做了,她觉得这老头还算个挺不错的人。

  马车吱吱呀呀的前进着。

  梅蕾丝也啊啊啊不停叫着,她挺喜欢这种感觉。

  老头的技术挺好的,虽然只在梅蕾丝身上射了两次就再也硬不起来了,不过
光凭灵巧的双手和鞭子就能让梅蕾丝一路上高潮不断。

  梅蕾丝觉得如果一直这么开下去多好,这让她生出了求生的希望,「国王曾
经对我耳语:」你可以迟些回来的。『它答应我,要是迟些回来的话就砍掉替身
的四肢而赦免我。让我索性做一个不道德的人苟且活下去吧。村里有我的家,还
有羊。妹夫总不至于把我从村里赶出去吧!何谓正义?何谓信义?何谓爱?想起
来真是无聊的很!杀死别人,让自己活下去,这不是人间世界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啊,一切都是那么的无趣,我只是一个丑恶的叛徒。算了,一切都顺其自然吧;
一切都结束了。「梅蕾丝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等着梅蕾丝听见耳边有潺潺的流水声时,她已经被抱下了马车并且再次全裸。
老头在旁边的溪流里清洗了餐具,以及她的身体。梅蕾丝被清澈的溪流所吸引,
趁此机会把头埋进溪水里咕噜咕噜喝了个饱。

  「我需要你帮我摆放蛋糕,所以要把你洗干净」老头说。

  「我非常愿意,不过我双手都没有了……」梅蕾丝第二次重复这个疑问。

  「不用担心,我有办法的」

  老头从车箱里拿出几张半圆形的薄木板,梅蕾丝知道这是用来重叠放置多层
蛋糕的隔板。老头在这些隔板上按照梅蕾丝身体各部位的尺寸挖坑,然后两张一
合就卡在梅蕾丝的身上了。老头分别在梅蕾丝的大腿根部、腰部、乳房下部、颈
部安上了隔板。

  「好像有点摇晃?」梅蕾丝问道。

  「没关系,还要加固」。老头用绳子把梅蕾丝的膝盖捆在一起,「这样走路
就不会晃了」。又在梅蕾丝的嘴里塞块布再带上口罩,「这样就不会让口水流到
蛋糕上了」。然后在梅蕾丝的乳头上系上绳子,拉着隔板的边缘,「这样就不会
让隔板倾覆了」。接着在梅蕾丝的阴道和肛门里都插进两根长长的棍子,棍子另
一端都抵着地面了,「这样你就能保持一直站立了」。最后老头把蛋糕一一放在
梅蕾丝身上的隔板上,大功告成。

  老头牵着她走了一小段路,就看见旁边的田野里正举行的酒宴,列席的人们
都大吃一惊,然后欢快的吹起口哨来,梅蕾丝和蛋糕成了当然的焦点。

  梅蕾丝太受欢迎了,所有人都围绕在梅蕾丝身边,她的头上点起了蜡烛,她
身上的蛋糕吃完后又换成了糕点,然后是酒杯。每个人都喜欢从她身边拿走食物,
顺便在她身上玩弄一番,有人喜欢揉她的乳房,有人喜欢捏她的屁股,有人喜欢
摇摇她身下的木棒……

  这时一件让她懊悔的事发生了,她开始喝了太多的水,现在再也忍不住了…


  「妈妈,那位阿姨流尿了」宴会进行到正高潮时,突然响起一个幼稚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一个小男孩的指引望向梅蕾丝的身下,那里正有热流随
着大腿留下来。

  「你这个肮脏的女人,你毁了这个酒宴!」一个女人愤怒的说道。

  「卑鄙的女人……」

  梅蕾丝仰天长泣「我是个肮脏卑鄙的女人。我不但被众人耻笑,还连累家人
一同被人耻笑!我是个背信弃义的家伙!在中途倒下,这和从最初就什么都不做
又有和两样呢?唉,听天由命吧。这也许本就是命中注定的。原谅我吧,西悠瓦
拉!你总是信任我,我也从来没有欺骗过你,我们是真正的好朋友。彼此心头从
未笼罩过怀疑的乌云,即便现在,你仍然在坚定不疑地等待着我。啊,你在等着
我,谢谢你,西悠瓦拉!你是如此的信任我。想到这些,我心中十分难过。在这
个世界上,朋友间的信任是最值得骄傲的无价之宝。西悠瓦拉,我一直在奔跑,
丝毫没有欺骗你的意图。相信我!我心急火燎的赶到这里,沿途抗争洪水的激流、
冲破山贼的包围,一口气从山顶跑到这里。这一切,只有我才能办得到呀!啊,
不要过多期望我,抛弃我吧,听天由命吧!」。

  老头赶紧过来把梅蕾丝牵走,他取下梅蕾丝身上的所有束缚,对她说:「对
不起,你走吧,我不能再搭你去王城了,你毁了这场酒宴,我要留在这道歉。」

  「不过还是谢谢你做的工作,不要丧失信仰,我在海豚湾见过很多比你现在
身体状态更差的人,但她们也生活得很幸福。这还有些面包就作为你的报酬吧—
—我喂你好了」

  吃完老头喂的热棒、热狗和调料,知道了还有群比自己还悲惨的人在幸福的
生活着,梅蕾丝心中不禁又产生了一丝希望。这是履行义务的希望,是舍生取义
的希望。

  红色的斜阳映射枝叶,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有人在等待我,有人在坚定不疑
的安静等待我!我如此被人信任,生命与之相比又算的了什么呢?!我不想再说
什么以死谢罪之类的漂亮话,我要报答朋友对我的信赖,这是现在我唯一应该做
的事情。

  奔跑吧,梅蕾丝!

  我被人信任,我是个被别人信任的人。刚才的话,是恶梦的窃窃私语,那是
个梦,是一场恶梦!忘记吧。在身心疲惫的状态下,偶然做一场那样的恶梦并不
奇怪。梅蕾丝,这不是你的耻辱,你仍然是一位真正的勇士。你不是又能重新站
立起来了吗?感谢上苍,让我能作为一个正义之士赴死。啊,日已西沉,很快就
将彻底沉下去了。女神呀,请再等片刻!我从出生之日起,就是一个正直虔诚的
女人,那么,请允许我作为一个正直的人赴死吧!

  梅蕾丝好似黑旋风般飞奔急行,一路披荆斩棘,用比逐渐西沉的太阳还要快
十倍的速度奔跑着。同一群旅人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不幸的话语传到了她的耳
中:「现在,那个女人被绑在绞刑架上了。」

  啊,那个女人!就是因为那个女人,我才如此奔跑。决不能让那个女人丧命!
抓紧时间!梅蕾丝,迟到不得的。显示爱与诚的力量的真正时刻到了!顾不上什
么体面不体面,现在的梅蕾丝,一丝不挂的,连呼吸都无暇顾及,鲜血从伤口中
喷出。看见了,遥远的前方王城的塔楼可以看见了。夕阳的余晖照耀下,塔楼闪
闪发光。

  「呀,梅蕾丝!」呻吟似的声音伴随风声传了过来。

  「谁?」梅蕾丝边跑边问道。

  「我叫菲洛斯特拉托斯,是你朋友西悠瓦拉的弟子。」那个年轻的石匠,也
跟在梅蕾丝身后边跑边呼喊:「已经不行了,请不要再奔跑了,你已经无法拯救
她了。」

  「不,太阳还没有落下呢。」

  「就在刚才,她已经被砍断了四肢。啊,你来晚了,请允许我抱怨你,要是
再能稍微早一点就好了。」

  「不,太阳还没有落下呢!」

  梅蕾丝怀着满腔悲愤,凝视空中火红硕大的夕阳,死命先前飞奔。

  「停下吧,请不要再跑了,现在可是你自己的性命要紧呀。她一直是相信你
的,直到被绑赴刑场,依旧坦然自若。尽管国王多次嘲笑她,她却只是回答:」
梅蕾丝会来的。『对你,她一直怀着坚定的信任。「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一直奔跑,我是为信任而奔跑的。来不来得及已不是什
么问题,刑罚也不是问题。我是为了一个更伟大的目标而奔跑,跟我来!菲洛斯
特拉托斯。」

  「啊,你疯了吗?!那好,你尽管拼命奔跑好啦。或许还真能赶上也说不定,
你跑吧。」

               七、刑场

  不消说,太阳还没有落下,梅蕾丝使出最后的力气奔跑着。脑子里面一片空
白,毫无思想,一股巨大的莫名力量牵引她向前奔跑。太阳懒洋洋地坠入地平线,
就在最后的一丝余晖即将消失的那一霎那,梅蕾丝疾风般冲进了刑场,终于,她
赶上了。

  「住手!不准处罚那个人。梅蕾丝回来了,按照约定的时间,梅蕾丝现在回
来了!」梅蕾丝朝刑场上的群众大声喊叫。但由于喉咙已嘶哑,发出的声音十分
微弱,没有一个人注意她的到来。绞刑架的柱子已然高高耸立,五花大绑的西悠
瓦拉被徐徐吊起。看到这些,梅蕾丝爆发了最后的勇气,像先前游过洪流那样,
竭尽全力拔开人群,扯开嘶哑的喉咙大声喊道:「是我!法官。被处死的人应该
是我。我是梅蕾丝!让她当人质的人正是我,我在这里!」梅蕾丝边喊边爬上绞
刑台,紧紧抱住高高吊在上面的朋友的双腿。群众喧然骚动,纷纷嚷道:「是条
好汉,放了她吧!」

  西悠瓦拉身上的绳索被解开了。

  「西悠瓦拉。」梅蕾丝双目饱含热泪说:「打我!用力打我耳光!在路上,
我做过一次恶梦。如果你不打我,我就没有资格和你拥抱,打我吧!」

  西悠瓦拉好像洞察一切似的点了点头,狠狠朝梅蕾丝右颊打了一记耳光,回
音之大足以震动整个刑场。然后温柔的微笑说:「梅蕾丝,打我吧。你也狠狠打
我一个耳光吧。这三天里,我也曾怀疑你,只有一次。有生以来,我第一次怀疑
你。如果你不打我,我也无法和你拥抱。」

  梅蕾丝抡圆了胳膊鼓足劲,狠狠打了西悠瓦拉一记耳光。

  「谢谢你,我的朋友。」两人同时说道。然后紧紧拥抱在一起,接着一同高
兴得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人群中也传来了轻微抽泣声。

  暴君玛济斯站在群众背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的一举一动。她沉静走到两
人面前,红着脸说:「你们的愿望实现了!你们征服了我的心。我承认,信义决
不是镜花水月的虚幻妄想,可以让我也成为你们的伙伴吗?无论如何,请答应我
的请求,我希望成为你们中间的一员!」

  轰地一声,人群中爆发了欢呼声:「万岁,国王万岁!」

  一个少女将绯红的披风献给了梅蕾丝,她有些不知所措。好朋友风趣地告诉
她:「梅蕾丝,忘了自己还是赤身裸体的了吗?快把这件披风披上吧。这位可爱
的姑娘为梅蕾丝一丝不挂的暴露在众人面前,而感到十分的不忍心呀!」

  我们的勇士羞红了脸。

               八、尾声

  「卫兵,抓住她!」这时传出国王不合时宜的吼叫声。

  「为什么?国王在大庭广众之下也要食言?」梅蕾丝大声质问。

  「你可以走了,抓的不是你,而是她——西悠瓦拉!她就是臭名昭著的『石
匠』,她把女人的阴部缝起来阻止她们怀孕,她把女人当成性爱欢愉的工具而抛
弃了繁衍后代的神圣职责!一切阻碍女性怀孕和繁衍后代的行为都是违法的!这
可是龙神也认可的法律!」国王指着一边的西悠瓦拉洋洋得意的说道。

  这次人群没有了反对声,反而还有零星的支持声。

  「我现在宣布判决:西悠瓦拉有罪,砍掉她的双腿!」

  「仁慈的国王啊,你给了梅蕾丝三天时间,我的罪比梅蕾丝轻,能否也给我
一天时间,让我见见我的学生,让我把未知的知识托付给他!」西悠瓦拉跪着求
国王「你可以拿梅蕾丝做人质,如果我逃掉了,在明天日落之前还没有赶回来的
话,请砍掉我的朋友的双腿!拜托了,请公平的对待我。」

  国王想了想,说「好的,我答应你,如果不给你机会,大家会认为我不公平。
明天的这个时候,在这里见。」

  …………

  两天后,一辆马车载着已经失去四肢的梅蕾丝驶向海豚湾。

  「对她好一点」西悠瓦拉坐在老头的身上,一边扭动屁股一边说道:「她必
竟是我唯一的朋友」。

  「那你还这样对她?」老头问道。

  「我是教育者,我要教育我的学生,不能太自私,但也不能没头脑。」西悠
瓦拉说「还要学会识别人心。像她那种单纯的人就能信赖,而像我这种聪明的人
就不应该信赖」。西悠瓦拉说。

  注释1 :无上肢为马;无下肢为企鹅;无四肢为海豚;

  注释2 :《奔跑吧,梅勒斯》——(日)太宰治


  梅勒斯怒意勃发,誓要除掉那倒行逆施的国王。梅勒斯不懂政治,只是个小
村出身的牧民,整日吹着笛子和羊群一同嬉戏过活,却比任何人都更要敏感邪恶。
此日,天尚混沌,梅勒斯便自小村里起程出发,行过旷野、翻过高山,来到这十
里开外的希拉库斯城。梅勒斯既无父母,又无妻小,只跟十六岁的妹妹相依为命。
妹妹最近要嫁给村里一个拘谨的牧人,婚期日渐迫近,梅勒斯就是因这婚礼的缘
故,迢迢进城给新娘置办礼服和喜宴菜色。

  梅勒斯买齐东西,随意走上了城内的宽阔街道。他有个总角之交——希伦提
屋斯——眼下正在这城里担当石匠,两人许久未见,梅勒斯有心前去访他。一路
上,梅勒斯欢欣非常,走着走着却发觉城内的情势有异。大街上一派死寂,全无
半点声息。此时距日落颇有一段时间,若以常理而论,则城内的灯色昏暗,实属
正常之事,但整座城都被死寂笼罩,又似乎不是夜晚的原因所致。优哉游哉的梅
勒斯渐感不安,沿途只要遇到了年轻人便会拽住问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两年前我来此之时,就算到了深夜,大家亦会歌舞升平,街道上热热闹闹的
呀!「

  而那些年轻人则一概摇头不答。又走了一段路途,碰见一位老人,梅勒斯加
重了语调发问,老人同样不答。梅勒斯用双手摇晃着老人的身体,一遍遍问个不
休,老人审慎四顾,方始低低答道:「国王陛下要杀人了!」

  「为什么要杀人呢?」

  「他坚信我们将要犯上作乱,但所有人都没有那种想法呀。」

  「他杀了很多人吗?」

  「是的,最初是国王陛下的妹婿,接着是陛下本人的太子,然后依次是他的
妹妹、他妹妹的孩子,再然后是皇后陛下,跟着则是贤臣亚利斯大人……」

  「太可怕了。国王莫非疯了?」

  「不,陛下没有疯,他只是无法信任别人罢了。最近陛下又开始对朝中大臣
们的忠心萌生怀疑,但凡生活得稍稍奢侈之人,陛下都会让他们交出一名人质,
抗命者全部被绑到十字架上处死。今天又有六个人被杀了。」

  闻知此事,梅勒斯一时怒发冲冠:「这国王岂有此理,我不能再容他活在世
上!」

  梅勒斯是个心地单纯的人,身上兀自背着买好的东西,便匆匆冲到了王城里
面,进城未久便被巡逻的警吏拿下。警吏们搜身之时,竟从他怀中发现短剑一把,
众人不禁哗然。梅勒斯被押到了国王面前。

  「你想用这短剑来做什么?说!」暴君狄欧尼斯沉静而又肃杀地审问着梅勒
斯。这国王脸色苍白,眉宇间的皱纹深深,直如刻痕一般。

  「我要把这城市从暴君的手中拯救。」梅勒斯朗然答道。

  「你?」国王恻然一笑,「真拿你没办法……像你这种家伙,永远无法了解
我的孤独。」

  「住口!」梅勒斯愤怒反驳,「怀疑别人是最可耻的事情。一国之主竟连子
民的忠诚都要怀疑!」

  「怀疑是正当的心理防备,这就是你们所教给我的——人心难测!人类本就
是私欲的化身,绝对相信不得。」暴君淡淡说着,言罢轻轻一叹,「其实,我对
和平呀,是很憧憬的。」

  「那算是哪门子的和平,无非是要保住你的地位罢了。」这次轮到了梅勒斯
嘲笑国王,「处死无罪之人,就是你所谓的『和平』?」

  「住口!你这下贱的东西,」国王猛然抬头斥道,「只会用嘴巴指指点点。

  不管你装得何等高洁,我太清楚别人肚子里的想法了。你等着,我这就把你
送上绞刑台去,到了那个时候,任你如何流泪忏悔,我都不会心软。「

  「哈,好个英明的国王!你就继续做你的春秋大梦,自怨自艾去吧,反正我
早就有了必死的觉悟,决不会向你低泣求饶。只是……」说到一半,梅勒斯的目
光忽然垂至脚边,踌躇再三,方始说道,「只是,若你尚存慈悲,愿意同情我的
话,处刑前请给我三天时间。我要给我相依为命的妹妹安置一位夫婿,三天之内,
我回村帮他们举行了婚礼,一定会返回此地。」

  「当真笑死我了。」暴君冷峻喑哑而笑,「简直是弥天大谎,逃走的小鸟竟
会主动回来?」

  「对,会回来的。」梅勒斯死命坚持,「我会遵守约定,请给我三天时间,
我妹妹正盼着我回去。倘若你真的不相信我,那没关系,这城里有个石匠希伦提
屋斯,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就把他当人质留下吧。如果我逃走了,第三天的黄
昏前没有返回,你就吊死我那位朋友好了!求求你准许我吧!」

  国王听完这一番话,顿时毒念四溢,心头窃笑不休。真会吹牛。反正你铁定
是有去无回……那我不妨假装上当,放你回去好了,待第三天处死那个充当替身
的石匠,似乎挺有意思。人类总是如此,千万相信不得。等到我以悲伤神情对那
个替身动用磔刑之际,我定要让那些以诚信自命的家伙们看个清楚。

  「我允诺了,你这就去把那替身喊过来吧。第三天日落前,你必须回来。如
若迟了,我就处死那个替身。所以你不妨稍稍迟到些吧,我会永远赦免你的。」

  「什么……您在说什么!」

  「哈哈哈,倘若你珍惜生命的话,就晚些回来好了。我早就看穿了你的心思。」

  梅勒斯既恼且怒,一时捶胸顿足,话都不想再说了。

  一同长大的朋友希伦提屋斯深夜被召进王城,这对两年不见的好友在暴君狄
欧尼斯面前阔别重逢。梅勒斯向好友详细说明了事情经过,希伦提屋斯默默颔首,
将梅勒斯紧紧抱住。朋友和朋友之间,如此便已足够。希伦提屋斯被牢牢绑住,
梅勒斯戴月出发。初夏的晚间,星斗漫天。

  那天夜里,梅勒斯片刻未歇,急匆匆赶了十几里路,至次日上午总算抵达村
内。太阳高高悬着,村人们都去野外工作,梅勒斯十六岁的妹妹亦替哥哥外出照
料羊群。看到蹒跚走来的哥哥的疲惫模样,妹妹吓了一跳,不停缠着哥哥问这问
那。

  「没事。」梅勒斯努力保持着笑容,「我搁下城里的事情先回来了,稍后还
要再赶回去。明天就举行你的婚礼吧,还是早点举行较好。」

  妹妹的双颊顿时变得绯红异常。

  「高兴吧?漂亮衣服全都帮你买好了呢。来,你先去通知村人,告诉大家明
天就举行婚礼。」

  梅勒斯摇摇晃晃,勉力走回家装饰神明祭坛、确定喜宴人数,然后便一头栽
倒,沉睡得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待到他醒来之时,天色已然黑了。梅勒斯一起床就去新郎家里拜访,告诉他
希望将婚礼改至明天。那牧人新郎大吃一惊,连连答称不行,毕竟全无准备,还
是等到葡萄成熟的季节好了。梅勒斯再三恳请,一定不能再等,务必明日举行。

  孰料那新郎很是顽固,无论如何都不肯答应。两人舌战达旦,梅勒斯最终连
哄带骗地说服了对方,决定正午就举行婚礼。当新郎和新娘完成向诸神的宣誓之
际,忽有一片黑云遮住天空,小雨稀疏而落,很快又变成了连车轴都被冲走的滂
沱大雨。前来赴宴的村民们心中虽有些不祥预感,却全都依旧继续着欢笑庆贺,
不顾狭窄房间内的酷暑炎热,开朗地歌唱、拍手。梅勒斯同样满面喜色,一时甚
至忘掉了跟国王的约定。是夜,喜宴愈发纷乱热闹,再没人介意外面的豪雨。梅
勒斯真希望这快乐能延续一生。他真想和这对新人一辈子共同生活,可是他是身
不由己。世事终不会尽如人意。梅勒斯决意出发。距离明天日落,时间尚算充裕,
不妨稍稍睡一阵子,醒后就立刻出发,如此一来,雨势想必亦会小些。哪怕只在
这家中再待一刻也好。纵然是梅勒斯这样的人,亦难免有些眷恋。

  梅勒斯向今宵傻傻地沉醉在欢喜中的新娘走去:「恭喜你。我有点累,先去
睡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醒来后要马上进城。就算我走了,你也有了个温柔的
丈夫,绝对不会寂寞。你哥哥最讨厌的就是怀疑和说谎,这你肯定知道,所以你
们夫妻间千万别保留任何秘密。我想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一件事了。你哥哥也算是
个顶天立地的人了,足够你引以为傲!」

  新娘糊里糊涂地点了点头,梅勒斯又拍了拍新郎的肩:「我们两边都没太准
备,我家里能称得上是宝贝的只有妹妹和羊,别的一无所有,这些就都给你吧。

  此外,我希望你能以你的哥哥梅勒斯为荣。「

  新郎搓着双手,有点不好意思。梅勒斯又笑着和村人们逐一解释,而后便离
开喜宴,钻进羊舍,死了般沉沉睡去。

  睁开眼睛之后,竟看到了次日的拂晓。梅勒斯一跳起身。糟糕,难道我睡过
头了?不,还赶得上,这就出发的话,离约定的期限绰绰有余。今天我一定要让
那国王见识到人和人之间的信任,然后再大笑着走上刑台。梅勒斯不疾不徐地着
手准备出发。雨似乎小了一些。打点妥当。来吧。梅勒斯把两臂用力挥了一挥,
如离弦之箭在雨中疾跑。

  今晚,我就要被杀死了。我这是为了赴死而跑,是为了救下担任我替身的朋
友而跑,是为了破除国王的阴暗心思而跑。我必须跑。而后,我就该被杀死了。

  名誉必须从年轻时就善自珍惜。别了!故乡。年轻的梅勒斯很是痛苦,有几
度简直就要驻足不前。不,不,他大声斥责着自己,同时努力跑着。奔出村落、
横过原野、穿过森林,抵达临近的村落之时,雨已然停了,一时间唯见得红日高
悬,四下里渐趋酷热。梅勒斯以手拭额,将汗珠抹去。来到这里,就结束了。对
故乡的眷恋不舍,不会再涌上心头。妹妹和妹婿一定会成为感情融洽的夫妇,再
没有任何值得我牵挂的事了,我该直接前往皇宫才是。没必要太过着急,慢慢走
吧。

  梅勒斯的心情渐渐放松,甚至哼上了他所喜爱的小曲。

  如此摇摇晃晃走了两三里地,堪堪达到全程一半,从天而降的灾难让梅勒斯
骤吃一惊,蓦然停下脚步。前方的河川因昨日那番暴雨,竟导致山洪暴发,滚滚
洪流居然将桥墩冲断。他怔怔站着,眼睛四处寻觅,继而高呼大喊,但河边原先
泊着的那些小舟全都被浪冲走,一概看不见了,甚至船夫都无影无踪。河水渐渐
高涨,那场面简直就像是浪涛袭来。

  梅勒斯挨着河边蹲下,忍不住大哭起来。他举起手哀求上帝:「啊,停下来
吧,这狂暴的洪流!时间渐渐消逝,太阳都到了正午时分,若日落前赶不回皇宫
的话,好朋友就会因我而死!」

  先前,国王曾叮嘱我晚些回来——倘若我真的迟到,他就先杀了我的替身,
再赦免我活命。我憎恨国王那卑劣的人性,但眼下又如何呢?我真的被国王说中,
肯定会迟到了吧。国王想必会得意长笑,若无其事将我赦免。

  假如这种事真的发生了,那我无疑会比死掉更加难过。我将变成永远的背叛
者,变成地球上最无名誉可言之人。希伦提屋斯,到了那时我一定会自杀的,就
让我随你而去好了!我想,只有你才会相信我吧。不,说不定这只是我眼下一相
情愿的想法罢了。说不定,我会继续苟活下去的吧。村子里有我的家和我的羊,
但我的妹妹和妹婿却没准会将我逐出村子。所谓「正义」、「诚信」、「爱」云
云,其实都是全无价值可言的东西。杀死别人以换取自身的生存,不正是人类社
会的法则?哈哈哈哈,一切都是愚蠢的,既然我是丑陋的叛徒,那就让我任性一
次好了。

  好累呀——梅勒斯舒展四肢,总算可以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了。

  刹那间,他听到了潺潺的流水之响。梅勒斯微微抬头,屏息凝听,只觉得脚
边隐隐似有水流。他挣扎着起身一看,果然正有股小小的清泉自岩石缝隙流出。

  梅勒斯俯身以双手掬水喝了一口,只觉得如梦初醒,不禁长长叹息。肉体的
疲劳一扫而空,他又可以走、可以跑了!他心头再度涌现希望,那是履行义务的
希望,是求死以换取名誉的希望。

  红日西沉,阳光自树叶的缝隙洒落,将枝叶映衬得闪闪发光,直如燃烧一般。

  距日落尚有些时间,还有人等着我呢。有人正静静等待着我,没有一丝怀疑,
他对我绝对信任。我一条命算得什么,岂能总说那种以死谢罪的废话?我必须回
报他的信赖才行。只剩下这一件事了——奔跑吧!梅勒斯。

  信赖,信赖……我被信赖着!片刻前那恶魔的耳语,只是梦呀,那只是一场
噩梦。忘了它吧。只要身心俱疲,人类便会遭逢那样的噩梦。梅勒斯,你不可耻,
你是真正的勇者,你不是又站起来再度奔跑了吗?

  万幸!我总算能以正义者的身份赴死了。啊!啊!夕阳西下,夕阳正渐渐西
下。等等,上帝!我自坠地后就是正直的男人,就让我永远都当一个正直的人吧!

  梅勒斯疾行如风,一路上不断将挡路的行人推开。原野上,有人正举行着酒
宴。梅勒斯自席间冲过,让众人吃惊不小。梅勒斯踢开小狗、越过小溪,其奔跑
的速度比缓缓西沉的太阳要快上十倍。

  和一群旅人擦身而过的瞬间,梅勒斯无意中听到了不祥的言语。「现在,那
男人就要被处以磔刑了。」啊,啊!都是那个男人的缘故,我才要如此这般舍命
奔跑。我一定不能让那个男人死掉。加速,梅勒斯,加速。你不许迟到。眼下,
正是你展现你的爱和诚信的时候,随便你用怎样的形式。梅勒斯奔跑着,近乎全
裸,呼吸渐渐困难,有几次甚至从口中喷出了鲜血。

  看到了,我看到远处希拉库斯城的塔楼了。夕阳的照射下,塔楼闪闪发光。

  「哎呀,梅勒斯先生。」随风飘来了一阵呻吟。

  「谁?」梅勒斯边跑边问道。

  「我是你朋友希伦提屋斯的徒弟。」年轻的石匠紧紧追着梅勒斯,边跑边喊
道,「没用了。别再跑了,你来不及救他了!」

  「不,太阳尚未落下!」

  「国王正要对他处以磔刑。唉,你迟到了,真遗憾,倘若你能再早一点点的
话……」

  「不,太阳尚未落下!」梅勒斯撕心裂肺,凝视着血红色的斜阳,浑身上下
仅存得一个「跑」字。

  「停下来吧,别再跑了,想想你的性命!那个人是相信你的,就算是被拖到
刑场的时候,他都是安然如故。不管国王如何羞辱他,他总是淡淡回答梅勒斯会
回来的,一脸坚信之态。」

  「我就是因此而更要跑呀!他相信我,所以我跑,不是人命的问题,更不是
来得及来不及的问题!我是为了更可怕的事情而跑。你,跟着我一同跑吧!」

  「啊?你不会是疯了吧?那好,咱们快跑,说不定还能赶上,快跑!」

  红日尚未落下,梅勒斯倾尽全力地跑着,脑袋里一片空白。他忘掉了一切事
情,只是以最大的努力来奔跑。地平线上,太阳渐渐消失。当最后一丝余晖行将
消逝之际,梅勒斯若疾风般冲进了刑场。赶上了。

  「住手!不可以杀他。我回来了,梅勒斯履约了,我回来了!」原本想要对
着刑场上围观的群众大喊,然而梅勒斯的喉咙嘶哑,只发出了微小的声音,所以
人们一时没有发觉他的到来。

  刑场上,磔刑的柱子高高竖着,被五花大绑的希伦提屋斯被吊上了柱子。梅
勒斯见状,断然拨开了身旁的群众,走上前来。

  「是我!刑吏,你们要杀的人是我,是梅勒斯。他只是我的替身!」梅勒斯
嘶哑着嗓子喊道,同时爬上刑台,抓住了正被吊上去的朋友的双脚。

  围观的群众骚动了,现场一片混乱。须臾,人们同声喊道:「原谅他们!」

  希伦提屋斯的绑缚被解开了。

  「希伦提屋斯。」梅勒斯双目蕴泪,「打我吧,用力打我的脸。途中,我一
度做了噩梦,如果你不肯打我,我甚至没有拥抱你的资格。打我!」

  希伦提屋斯颔首同意,仿佛瞬间明白了一切,挥手打向梅勒斯的右颊,动静
响彻刑场。而后,希伦提屋斯微微笑道:「梅勒斯,打我一拳,就像刚刚那样打
我的脸。这两三天来,我一度萌生了对你的怀疑,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怀疑你,倘
若你不打我的话,我没办法跟你拥抱!」

  梅勒斯重重打了希伦提屋斯的脸。

  「谢谢你,我的朋友。」两人同时说道,随后便紧紧相拥,喜极而泣,放声
大哭。

  人群中亦渐渐出现了感动的啜泣。暴君狄欧尼斯最初只是隔着群众细看两人
的情况,最终悄悄靠近两人,红着面孔说道:「你们战胜了我的心,我相信诚信
了,那绝不是空虚的妄想。能让我加入你们吗?希望你们接受我,让我成为你们
的朋友。」

  顿时,人群中欢呼不绝。

  「万岁!国王陛下万岁!」

  一位少女走上台来,献给梅勒斯一件绯红色的披风。梅勒斯茫然不知所措,
幸赖身旁的好友提醒道:「梅勒斯,你不是赤裸裸的吗?快点披上披风吧。这位
可爱的姑娘肯定是觉得你的身体不该被大家看到。」

  闻听此语,勇者整张面孔都羞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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